【朱雀航北03】同昌公主爱与死

【朱雀航北03】同昌公主爱与死 文/柳具足 三年前表哥去世，把我的童年也一起带走了。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禁忌，他的父母不能送葬，只能站在窗口看着他的骨灰盒远去，无法遏制地哭泣……每当我想起这一幕，就禁不住莫名悲伤和愤懑，整整两年，都无法从中恢复过来——死神冷酷无情，冰冷的镰刀收割寂寂无名的穷小子，也让富豪金童的飞机坠落山谷，即使是生活在童话中的公主们，享尽人间的荣华、饱尝爱的煎熬，也难逃一死。 童话结尾总是说“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现实往往很残酷，没有哪个女孩能每时每刻都称心如意；即使是历史真实中的晋唐公主们，有的在权力争夺中被迫离婚，有的由于外族入侵而贩卖为奴，调拨美男子的是丑陋的黑皇后，许多公主只是地位更高的文盲和无赖，女皇则以酷吏与特务为爪牙……读这些往事就足够让人不愉快。但《杜阳编》里写到同昌公主的爱与死，每次读都让我隐隐心动，这长长的笔记也收录在《太平广记》中。 同昌公主生活在一千一百多年前的唐代，是唐懿宗的长女。中古时，公主结婚，父皇会为她造一座全新的府邸，她的丈夫就来到这里和她生活。同昌公主结婚时，应该还不满二十岁吧，父皇十分疼爱她，几乎把国库里的宝物都搬进了她的新房：房屋的门窗、庭院里的水井，捣药的药臼，放食品的柜厨……都用黄金白银铸成；坐具和卧床镶嵌着水晶、火齐珠、琉璃、玳瑁；犀牛骨磨成的圆珠，能让人消除忿恨；手巾象雪一样的洁白柔软，擦拭手脸也不会变脏；被套上绣了三千对鸳鸯！笔记不厌其烦地叙述公主的华美嫁妆，充满奇珍异宝的想像，也有拜物狂式的啰嗦，让我读得很惊讶、很羡慕、也很厌烦。 物质享受是有限的：同昌公主虽然有神奇的帘子可以阻挡酷暑，但比不上一台空调；她可以用红琉璃盘盛放夜光珠照亮夜晚，也比不过一只节能灯泡；古代公主的生活也许还没有今天的平民少女来得自由便利！但重要的是年少的公主成为一个女主人，她可以做自己爱做的事，宴请喜欢的朋友，享受家庭的快乐，如果她组建文艺沙龙，那就更好了！资助艺术是贵妇人们的义务，比如法国的蓬皮杜夫人，比如玉真公主对李白的帮助……毕竟再多财富也挡不住败家子，征战沙场开创的功勋也转眼即逝，一个个化为尘埃的时代，最终留下来的是诗篇、音乐与绘画，不朽的言辞！ 但在《杜阳编》中读不到这些，因为同昌公主很快就病了，庸医为了掩盖自身的无能，就给她吃过期很久的国外怪东西“红蜜白猿膏”。公主曾经得到一支雕有九只鸾凤的发钗，午睡时梦见有人对她说“南齐的妃子要取回它。”公主死后，这只九鸾钗也不知所踪。 ——童话随着失物而结束。 书上说：“公主下葬那天，懿宗皇帝与同昌公主母亲韦淑妃，都亲临延兴门……”父皇与母亲的身份如此之高，更无法前往送葬了，只能在城门上远望，“待到同昌公主的灵车经过延兴门，懿宗皇帝和韦淑妃失声恸哭。里外听到哭声的人，没有一个不为之悲伤哀痛的。” 这就是故事的落幕，死亡并不神秘，也无尊贵可言，是生理机能的告终，是一捧骨灰，安放在冰冷的墓室，伴随那不存在的灵魂一同逝去的，是亲人如大海獠牙的思念。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