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绒而眠

小说 译作
蔡中恒 发表于:
《推理世界》2008年10A
  托妮·L.P.·凯尔纳 著   (2007年阿加莎奖最佳短篇小说)   如果每次睡觉的时候枕着长毛绒都能得到一美元的话,我现在铁定已经躺在史上最好的房车里了。别人拿到这些钱,可能存进银行,或是藏在家里,但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是个演员,一个彻头彻尾的巡回演艺团演员。1967年的一个初夏之夜,我第一次在长毛绒上沉睡,至今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年了。当然,改变我的不是那次睡眠,而是——谋杀。   倒不是期望我的生活在那个夜晚有所改观,你说呢。我实在太忙,都快化成蒸汽了。   “小鬼,恐怕这个地方的巡回艺人还没有不在长毛绒上睡个一两次的。”斯奎泽博克丝·山姆一边说着,一边在帐篷里铺着长毛绒,“如果有人不这样说,那就是在说谎。”   “是么?可为什么盖瑞听到这些的时候,连屁股都笑翻了?”   “因为盖瑞是个臭狗屎。你不知道别人怎么叫他吗?”   “叫什么?”   “我们叫他盖瑞。”   “这不就是他的名字嘛。”   “你可有见过一个货真价实的巡回艺人没有绰号的?”   她还提到,盖瑞是这里唯一没有绰号的家伙。当然布劳尼·芬顿的妻子,和他们的女儿罗琳达也没有绰号,但是没有人会否认她们是真正巡回艺人的事实。   “在演艺团里,我们会一直叫绰号,直到老死。”斯奎泽博克丝说,“下次盖瑞要取笑你,你就问他上次租马给镇上一个人骑的时候,那个人吐得昏天黑地,他最后花了多长时间才把那些吐出来的章鱼清扫干净。”   尽管我很想把这段笑话牢牢记住,说不定以后会升值,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蠢:“他现在是大款呢,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好艺人了。如果布劳尼也能给我一个体面的工作,比如负责摇摆乐或是去卖香烟,我对布劳尼的回报一定会是盖瑞的两倍。但是布劳尼只让我管这些该死的鸭子!”我厌烦地踢着不锈钢做成的鸭池。   “小鬼,布劳尼·芬顿从你出生之前就这样做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策略,每一个演艺团的艺人都是从最底层干起的,要做得好才能一步步往上爬。不要再踢那个池子了,你想把池子踢个洞啊!如果觉得睡长毛绒不舒服,不妨试试把长毛绒弄湿再睡!”她扔给我一床用旧的蓝色毯子,是她自己做的,“那你跟我说,这个地方除了这种不花钱的小棚子和汽车旅馆外,还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安然入睡的?”   我小心翼翼地在塞满了动物毛皮的长毛绒上躺下,左右晃动了一下:“其实这里还不错啦,”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谢谢你,斯奎泽博克丝,我欠你个人情。”   “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这样,明天你把床单和毯子拿来还我的时候,我再教你几手中饱私囊的方法,记得你又欠我个人情。”   “当然,我会牢牢记住的。”我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多感激。她矮胖的身影离开了帐篷,我在想她对艺人的工作知道多少?她有个搭档叫琼布格,两人一起干份好差事:在摊位上卖热狗和柠檬水。她们的房车很大,像个公寓。她没有一天到晚就想着出人头地,但是在剧团里也混得不错,至少每天晚上不用枕着长毛绒睡觉。   我不知道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不是个错误。那是在一个偏僻小镇的晚上,我获得了镇上一个比赛的冠军。很强是不是?就算是最优秀的演艺团演员,不管是大人还是青年,都没有办法通过猜硬币或是只看一个人的屁股就知道这个人是否有冠军相。当时我得的奖品不多,全是小孩子的玩意,所以其他人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我一直做着原来的工作,就是记录赌球的各种数据,那就不会有我马上要讲的这个故事了。当时布劳尼看了一眼我的营业收入,就决定让我去管理那群鸭子,并且负责把台湾产的鸟形纸口哨分发给镇上那些小屁孩。当布劳尼收钱的时候,他女儿罗琳达就在一旁。她待在后面和我说了一会话,然后盖瑞走过来,问她想不想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尽管她看了我一眼,对我说她其实更愿意和我一起出去,但是我没钱。因此她只好和盖瑞一起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那群喂得饱饱的蛇。我感到很沮丧。   我明白管理鸭池的工作很困难,不过相比之下,这个镇上的居民如果要进入我们演艺团的话,会更加困难。我最开始管理马匹,收入少得可怜,晚上就睡在阴暗邋遢的房车里。早些时候,斯奎泽博克丝对我说最赚钱的是赌场,于是我花了整整一个月去求布劳尼让我当赌场经理,要不是罗琳达使劲怂恿他,我想他是不会答应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睡在长毛绒上,真是不爽。早上起来我甚至想直接卷铺盖回家,如果在老家那边的工厂上班的话,好歹也有真正的床可以睡。   可是如果我不在这儿干,就见不到罗琳达,她似乎就是为了演艺团而生的。我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放弃演出的机会而和我一起吃苦。要想得到她的芳心,我得自己努力,不过一想到盖瑞,我就有些沮丧,恐怕我会徒劳无功吧。我正想着这些,突然听到有人在谈话。   “你确定是这个地方?”一个家伙说道。这声音我不认识,估计是镇上的人。   “我当然确定,”另一个家伙说道,“就在这个放鸭池帐篷的地下。这儿有株橡树,当时我们就把铲子靠在橡树上的。”   “你确定?我觉得是那边的树才对。”   “我跟你说过是这儿的橡树,他们刚好在这儿搭了帐篷,就是我们埋葬他的地方。”   埋葬他?我真想大叫一声,让他们停止这种无聊的废话。但我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着。   第二家伙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没人会找到他。”   “但是如果那帮演艺团的人收拾帐篷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怎么办?”   “你笨啊!帐篷的木桩最多伸入地下几英寸,我们可是挖了足足6英尺深!我们还是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   这儿到处都是干草和泥土,因此他们离去的时候我听不见脚步声,只听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几分钟后,感觉远处一辆汽车开走了。我并没有急着马上起身,而是静静地思考当下的情况,我想到了三种方法。   第一,直接打电话给警察。不过考虑到我身上钱不多,营业收入我拿来喝酒了。要是打了这个电话,我可就一个子都没有了,到时候怎么去见布劳尼?不用多琢磨,我就能想到罗琳达和盖瑞会说什么,更何况我不认识说话的那两个男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被埋在地下。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第二,我跑去和布劳尼说这事,看他怎么处理。不过之前我拿原来就不多的营业收入去喝酒,我很担心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话。他很有可能打我,因为我打搅了他的美梦。如果我向他说这件事,他说不定会直接把我撵走。实话说离开这儿并不见得是坏事,但是我就没有机会和罗琳达在一起了。   还有第三,什么也不管,睡觉。   我很快选择了第三种方法。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这意味着我在中午前就起床了。想到罗琳达和盖瑞一起出去约会,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嫉妒。相比之下,睡在长毛绒上真是一种羞辱。不过我醒来后决定要翻开新的一页。   我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两个凶手的事情,起床后我觉得昨天的事情真像一场梦。在厨房吃熏肉和鸡蛋的时候,我问大家有没有在昨晚表演结束后看见有人在这块晃荡。英俊的哈瑞一本正经地宣称昨晚有两名镇上的妇女偷偷溜进他的房车里,于是他折腾了一晚上。这家伙又在在开玩笑!   我决定今天要认真工作,如果布劳尼想让我到鸭池那边干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每个来玩的孩子都把鸭子当成金子般抓在手中。因此当我把床单和毯子还给斯奎泽博克丝的时候,我就向她请教工作经验。   她教给我如何分辨客人中的有钱人和穷鬼。我知道一点什么时候该对女性抛媚眼,什么时候该恐吓男人,什么时候该停止赌局。但是我知道的还很不够,很多东西还得慢慢学。   今天是周五,我们计划4点开始表演。现在是3点半,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把长毛绒挂在帐篷边上,吸引小孩子,在盒子里面放上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橡皮虫、中国产的玩具手铐、还有塑料球,作为小游戏的奖品。我给鸭池换了水,给鸭子洗澡。我打开水泵,把水直接射到池子里,鸭子在里面游来游去的样子,活像埃丝特·威廉斯【注】。我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既像圣诞老人,又像一个老爷爷。当布劳尼再次来视察的时候,我站得笔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该死,我忘了敬礼了。   【注】美国女影星。——欧阳杼译注   布劳尼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盖瑞在一旁,也只是咕哝了几声。   我一点都不担心,罗琳达站在后面对我笑了笑,尽管我想在圣诞树下面再放点什么东西来装饰,但是她示意这已经足够了。   几分钟后,布劳尼走到喇叭前面,宣布演出正式开始。人群蜂拥而来,我开始卖鸭子玩具。我笑容谄媚,说尽甜言蜜语,我拿着唐老鸭的模型将小孩子们逗得哈哈大笑,那些我见过的最丑的母亲纷纷将硬币投进我的围裙里。天啊,我真是个人才啊!   不过就算是唐老鸭,也没有办法让小孩子待上太久,毕竟小孩子得早点睡觉。大概8点半的时候,我将最后一个泰迪熊递给一个小孩子,他看起来已经很累了,就连爸爸妈妈敦促他回家去,那个小孩子也没有力气抱怨了。   “我们明天还来吗?”小孩子想知道这一点。   “不,演艺团要离开了。”他妈妈对他说。   我本来想说我们会在这里待到周日,但是想到孩子的爸爸估计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一点,免得他整个周末在家大吵大闹,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会回来吗?”孩子问道,期望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再来看演出。   “明年夏天吧。”他妈妈说道。   “他们不会再回到这儿来了,”孩子爸爸说道,“再下个月这个地方就要破土动工了,明年5月的时候,这儿就全是房子了。”   我看见孩子快哭了,孩子妈妈瞪了爸爸一眼。实话说表演场地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整整一个星期。   “我们老板已经在寻找新的地方表演了,”我飞快地说道,“明年一定要来看,你有机会赢得史努比哦。”   孩子终于满意了,他妈妈也很高兴,只有他爸爸直直地看着我,好像在确认我是在对孩子说话而不是在对他妈妈说话。他们走了,我只有沮丧地盯着其他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大把大把地从成年人手中接过钱,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我工作卖力,也没有刻意改变自己去迎合顾客。本来我应该放下雨篷,把那些鸭子赶回去的,但是布劳尼说过在他宣布演出结束之前,谁都不准先走。所以我也只有站在这里,希望罗琳达会过来和我说说话。   其实我应该感到很满足的,好好工作的话以后不用再睡在长毛绒上了。不过一想到昨晚听到的那段对话,如果刚才那个孩子的爸爸说的是真的,修建房子和街道的时候肯定会把尸体翻出来。时间一久,凶手就可以逃脱干系了,和我们演艺团也没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某人挖地窖的时候就会发现尸体。   除非……   如果他们在一两个月之内就挖出尸体。我想那些镇上的居民肯定会向上面报告这件事,这也正是那两个家伙所担心的。但是这有个问题,有谁能够辨认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六个星期还是六个月呢?现在科技发达了,或许死亡时间能够精确到小时,但是那个时候只有大城市才有这种专业人才,更不用说这种小镇了。镇上如果有警察能够认出这个人已经死去,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果治安官发现死者,他一定会思考这个可怜虫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敢打赌他会像其他的治安官一样,把罪名推到外地人身上,比如说芬顿的演艺团,刚刚在这儿演出过。他一定会下令通缉,把我们找出来。不管这事对我有没有影响,至少对演艺团来说不是好事。   我现在倒是无事可干,只好无聊地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一等到布劳尼宣布演出结束,我就赶紧收拾东西,把帐篷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去找斯奎泽博克丝。   斯奎泽博克丝在摊位外面吸烟,我看见琼布格在里面洗衣服。   “斯奎泽博克丝,”我说,“帮我出出主意好吗?”   “我今天给你的主意还不够吗?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如何工作,如何赚钱,然后把老板的女儿骗到手,继承这个演艺团。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向她解释了情况,最后说,“你怎么看这事?要不要跟布劳尼说?他会相信我们吗?”   “你当然应该跟他说——他肯定会核实的,他又不是傻瓜。不过我还是和你一起去,以防万一。”她又说,“不必谢我,我只是想找点事情来做,免得琼布格发现我在外面吸烟,埋怨我不去打扫卫生。”   我们走到演艺团后院,去敲布劳尼的门,但是没有回应。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就算布劳尼还在统计收入,他老婆也应该在房车里做文书工作。我们没有去周围找他,而是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见盖瑞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大款,不过他那种吝啬鬼,怎么装也装不像。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问我,“我去了鸭池那边,本来打算收缴你今晚的营业收入的,但是你不在那儿。我就在想啊你是携款潜逃呢还是根本就没有赚到任何钱。”他笑起来,好像自己在讲笑话。   “我只是过来把钱直接给布劳尼。”我说了谎。事实上,我把这笔钱的事全忘了,因为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尸体的事,今天的赚的钱还在我的围裙里,我忘了取下。“你见过他吗?”   “你没听说吗?布劳尼的老丈人一家就住在离这儿两个镇子的地方。所以他带着他老婆和罗琳达去见丈母娘了。他们回来之前,这儿由我负责。”   “布劳尼整个周末都不在团里?”我问道。   “他老婆已经在他面前唠叨了好几个星期了,我猜罗琳达也很想去,所以布劳尼终于被说动了。他知道我有能力应付这一切,他甚至让我负责把大家带到下一个演出地点,他们一家在那边和我我们汇合,”盖瑞不停地吹嘘自己,直到看到我们无动于衷,才猛然停下来:“你晚上弄到钱没有?”   我把自己收的钱交给他,看着他数钱的时候努力想装出平静的样子。“还不坏,”他最后说道,“对新手来说,不错了。”   “我想你应该花一部分钱用在鸭池上。”斯奎泽博克丝为我仗义执言。   盖瑞哼了一声:“你今晚弄到的钱呢?”   “琼布格会在布劳尼回来后给他。”   “现在这儿我负责,我要今天晚上就把钱收上来。”   “别对我说这个,你去找琼布格吧。”   琼布格的体格差不多是盖瑞的两倍,是平常人的三倍,所以当盖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吃惊:“好吧,但是我要告诉布劳尼。”   “随你的便,你打电话吧。”斯奎泽博克丝说。   “没这个必要,”他飞快地说道,“芬顿夫人说了如果没有紧急状况就不要打他们电话。她可不想什么人毁掉他们美好的周末。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电话号码的原因。”他看着我们:“明白了吗?不需要我解释吧?”   我想把那件事告诉他,但是只听到斯奎泽博克丝摇摇头:“不用了。”   “那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要工作了。”他昂首挺胸地走进布劳尼的房车,但是因为头扬得太高,“嘭”地一声撞到门框上。   “布劳尼是怎么想的,让这个家伙来管理演艺团?”我们回去的时候我问了这个问题。   “小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布劳尼也是如此。我听说盖瑞的父母是布劳尼的朋友,但是他们很早就不做这行了。他们把盖瑞送到这里,所以布劳尼很关照他。”   “我有个很棒的主意,要不我们去找布劳尼?”   “我很怀疑可行性,我不知道芬顿夫人结婚前的姓,也不知道布劳尼老丈人住在哪个镇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还是等到下一个演出地点再和布劳尼联系吧。”她说道,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很开心。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这件事会一直缠着我们的,你清楚这一点。我们必须现在就做打算,不如我们去找盖瑞商量吧?”   “盖瑞什么也做不了。”   “他会的,如果是你或者琼布格——”   “盖瑞不可能帮一对女同性恋做任何事。”   我呛住了,我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室友那么简单,但是团里谁都不会公开说起这事。我想了想:“我们自己来处理这事吧。”本来我以为她会劝我放弃的,没想到她只是点点头。我只好继续说道:“首先我们要把尸体挖出来移到另外的地方去,和我们撇清关系。”   “太危险了,我们对这一带不熟悉,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来埋死人,更何况搬运尸体要用汽车。”   “你不是有辆车么?”   “那是琼布格的车,”她纠正了这一点,“就算我们能弄到车,开出去估计不到一英里,就会被那帮愚蠢的警察拦下,你准备怎样解释车上有具尸体的事情?就算我们能在不被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埋尸,也得先找到尸体在哪儿吧?凶手又没留下藏宝图。怎么找?”   她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由此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明白我的想法,首先要明白镇上居民的想法。我并不是说他们都是笨蛋,但是你应该明白他们的赌徒心理。他们可以用一美元、十美元甚至二十美元去下注,最后得到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其实他们完全可以用更少的钱去买更好的商品。即使他们知道这些赌局做了手脚,但是仍然乐此不疲。我来告诉你原因吧,那就是每一个演艺团的艺人都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试试你的手气吧!是男人就赌一把!不管最后能得些什么,人类就是有这种想得些意外之财的心理。在斯奎泽博克丝的提示下,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让镇上的居民来赢得这具尸体。   当然,计划的实现需要更多的人手。琼布格和一些管理马匹的男孩也加入了进来,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和我的关系一直不错。大家都不太喜欢盖瑞,这使得我现在有足够的人手来实行计划,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他才是。不过斯奎泽博克丝说我们只能用信得过的人。   尽管有很多人帮忙,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晚上和第二天整整一天都用在上面了。这项计划也要花费很多钱,我投入了所有积蓄,还借了一些。这就意味着我以后恐怕只能睡在廉价的长毛绒上了。不过无所谓啦,我现在可没精力去考虑以后的困境。   第二天,斯奎泽博克丝让我和那帮管理马匹的男孩去打印店,我们用一些可以免费骑马的优惠券去贿赂打印员,让他帮我们打印了一叠海报,之后那些男孩们就把海报贴到镇上的大街小巷。我和斯奎泽博克丝则赶回演艺团准备。   琼布格已经用绳索和树桩围出了一大圈空地,就在演艺团后面跑马的地方。还弄了一些旗帜,上面缠着小灯,增加了不少光亮。我在这里也贴了不少海报,希望能够吸引人们的眼球。   我们很幸运,盖瑞起得很晚,大概是昨天到处晃荡累了。他大概是全镇最后一个知道这场比赛的人,当他知道这事后,在厨房里面发了一通脾气,手里拿着一张海报:“你们在干什么?”   实话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设计海报,不过打印员找到了一张海盗宝藏箱图片印在上面,写了这些字:   寻宝日   奖金:50美元   地点:芬顿演艺团   只需花1美元,就有机会挖到装满50美元的箱子!   时间:下午6点   友情提醒:带好自己的铲子!   仅限成人   我本来想不收门票的,但是斯奎泽博克丝说要是不收的话,大家都不会相信我们真埋了那50美元。她还说要让大家都自备铲子,但是我加上了“仅限成人”,我可不想尸体被小屁孩发现。盖瑞看起来很嫉妒寻宝比赛这个点子,他现在关心的是究竟还有多少东西他不知道。   他挥舞着海报,叫喊着:“谁搞出来的?谁组织这次比赛的?”   没人回答,甚至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也没开口。我不清楚这是对我的忠诚,还是对盖瑞的不满,或许他们只是想看热闹。盖瑞怀疑是各部门的负责人发起这次比赛,比如说马场经理占普斯,管猫的露露,还有负责整个演艺团电力供应的丑鲍勃。最后盖瑞竟然走到琼布格面前,他真是蠢到家了,居然认为是她。他没有认为这事是我搞出来的,让我有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他没有发现。当他意识到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之后,只好咕哝了几句,狠狠地跺了一脚,出去了。   当然,我们知道他肯定会在6点的寻宝比赛上做手脚,于是我问斯奎泽博克丝:“就这样让他离开吗?”   “琼布格会打点好一切的,”她说,“在演出开始前,观众通常会去买柠檬水。你知道盖瑞从来不会浪费占小便宜的机会,他肯定会去琼布格那儿蹭柠檬水喝。到时候我们只要在水里放些东西就能搞定他了。”我不知道琼布格会在水里放什么东西,但是只要他一晕倒,我就叫几个男孩把他抬回房车上锁起来。   “我会接管他负责的那部分工作,”斯奎泽博克丝说,“你要不要试试?”   我很想试一下,但还是算了:“我还是好好管理那些鸭子吧,我已经有太多新鲜的想法想尝试了。”   一会儿后,斯奎泽博克丝下令把门打开,镇上的居民都一窝蜂地涌了进来,我看见大约有一半的人带了铲子。   我有些心烦意乱,我在鸭池这边做的事感觉没什么价值,尽管我干得不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六孩子们都跑到这儿来,他们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很活泼,我想我大概可以说动布劳尼,让演艺团再买一只鸭子。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是5点半,斯奎泽博克丝在喇叭里宣布寻宝游戏很快就会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我把鸭池关掉,跑到寻宝场地前面卖票。人们纷纷把钞票递给我,我都快跟不上这种节奏了。看起来我花的钱很快就能够收回来。   斯奎泽博克丝、琼布格和其他的一些艺人让参赛者排成一排,以免有人先开始挖掘。快到6点的时候,斯奎泽博克丝把话筒递给我,让我解释规则。   真是太有趣了,我花了一整天让人们离开自己的住所来参加比赛,现在他们都在这里看着我,我反倒怯场了。最让我吃惊的是本地的治安官也来了,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先生们,欢迎你们来参加芬顿演艺团的寻宝活动,”我说,“规则很简单,在围起来的区域某处埋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50美元。你们可以通过挖掘获得,挖到箱子的人可以把箱子和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带回家去。如果发生争执,治安官会决定谁是胜者。有没有问题?”   没有。   “那就祝大家好运吧!”一位男孩把围栏的一块篱笆放倒,参赛者便冲了进去。   治安官缓缓走了过来:“我从未见过这种表演,你们确定门票收入能够超过五十美元?”   “可能没有,”我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只是想吸引大家来看我们的演出,他们会花足够的钱在骑马和赌博上,这样我们就能赚钱了。”   “如果是这样,”他含糊地说道:“你们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我只好笑了笑:“是的,我们就是在赌一把。”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围观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参赛者也渐渐开始怀疑起来。治安官也是如此,我看着斯奎泽博克丝的眼睛,她也只是无奈地耸耸肩。又过了十分钟,我开始冒汗了,这时我听到了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我发现了耶稣的圣体!”   “你找到箱子了吗?”一个声音喊道。   “我不但找到了胸部【注】,我还找到了胳膊和头,整个身体都在这儿!”   【注】英语中,胸部和箱子都可以用chest表示,这儿语带双关。——欧阳杼译注   我们和治安官一起跑过去,把剩下的部分挖出来,不一会儿,我们就把这具尸体抬出来了。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不过我可不想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把他给认出来,可惜的是他马上就被人认出来了:“我认得这双鞋子,他是杰姬·巴朗!”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曾有一段时间很紧张,但是现在都释然了。我听见有一个没有参加比赛的围观者对身旁的人说:“我跟你说过我们把杰姬埋在那株橡树下面。”   另一个男人嘘了一声:“闭嘴,你这个蠢货。”这时,他意识到两人的谈话已经被人听见了,于是他使劲推了第一个人一把,自己跑向停车场。   治安官立刻叫了起来,让大家把这两个家伙抓住。我想起话筒还在我手里,这下肯定能抓住他们。当我刚进入演艺团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如何求救,于是我喊道:“嘿!来人啊!”   演艺团的艺人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把那个逃跑的男人团团围住。他挣扎着试图冲出去,但是到处都是演艺团艺人,所以他没能跑掉,治安官毫不费力地给他拷上了手铐。居民们热情地把这两个家伙押到警察的巡逻车上,搞得好像是他们找出了犯人。   我感到很得意,这时治安官走过来:“我有些话和你说。”   “你为什么不找我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听到这声音,我所有的洋洋得意都消失无踪了。布劳尼·芬顿一家人回来了。   布劳尼没有让治安官问我问题,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我不知道在治安官面前能不能圆这个谎。治安官开始很怀疑,但是我今天明白了为什么布劳尼是老板——他卓越的危机公关能力把所有问题都遮掩过去了。治安官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到:他想知道这个寻宝游戏还是否还要继续进行。   布劳尼没有丝毫犹豫:“在这种情况下,再进行寻宝游戏太不合适了。这样吧,我们把这50美元赠与死者的家庭,表达我们的哀悼之情。”   人们低声赞成了这个提议,直到一名男子说道:“那我交的门票钱怎么办?我能要回来吗?”   “当然可以,”布劳尼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你可以选择接受价值5美元的免费骑马票,希望今晚的精彩演出能让大家开心。”这时罗琳达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大叠票。没有人能够抵挡免费骑马的诱惑和罗琳达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拿骑马票。虽然这样会让布劳尼损失一笔钱,但是骑马的活动可以使顾客逗留很久,这样他们就会花更多的钱在饮料和热狗上。而且一旦他们觉得今天占了便宜,说不定会在赌场上试试他们的手气,所以布劳尼也没损失多少。治安官对这个措施很满意,便押着犯人回去了。   接下来,布劳尼从我手中拿过话筒,大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尽管发生了令人遗憾的事情,但是芬顿演艺团仍然会恪尽职守地为大家提供各种娱乐服务。”这时他给周围的演艺团艺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回去工作。我想回到鸭池那边继续工作,但是布劳尼阻止了我。   他把我带离人群,斯奎泽博克丝和罗琳达也跟在后面。他并没有生气,但看样子也绝不是想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我。   “小鬼,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看着斯奎泽博克丝。她忧心忡忡,我知道如果这次谈话不能让布劳尼满意的话,我就不要在演艺团混了。所以我把去听见杀人凶手的对话和我想出的方法都老老实实地说了。   “那时你去睡觉,”他说,“但是有个死者就在地下埋着。他们没有告诉你该如何履行市民的义务吗?”   我又咽了口口水,我从来都没想过那方面的问题,但还是要为自己辩护:“他们告诉过我,但是我理解的市民责任是指对自己城市的责任。我并不是这个镇上的人,这不是我的城市,所以不在此例。”   布劳尼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的想法是,镇上应该已经有足够的人手去找那些家伙——警察,州里的骑警、国民警卫队、甚至联邦调查局和军队。如果这么一大帮人都还没办法阻止他们杀人埋尸,那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想了这个取巧的法子。不过,演艺团的人都是好兄弟,我发誓如果我听说某地发现了演艺团成员的尸体,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凶手找出来。”我一定会这么做,就算被人杀死的是盖瑞我也会这么做,“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把这件事情曝光,那会使我们演艺团的生意受影响,对谁都没好处。”   “尤其是演艺团的其他人。”   “的确,”我承认了这一点,“我已经完成了计划,芬顿先生。就算我以后不在演艺团干了,我也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经历。”说到这儿,我有意看了罗琳达一眼,她正在忖度整件事情。布劳尼看到我的样子,明白了我的意图。   布劳尼咕哝了两声,我仍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原谅了我的所作所为。“回答我两个问题,”他说,“如果有人先挖出了藏宝箱,那又怎么办?”   “我们根本就没有埋什么藏宝箱。”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凶手真的是把尸体埋在鸭池下面,而不是今天的这个位置,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哈?他们的确是把尸体埋在鸭池下面,我昨晚把尸体挖出来然后运到今天这个位置再埋下去。其实我昨晚应该把尸体埋在更方便挖掘的地方,这样今天人们挖尸体的时候就不用花这么长时间。至于我是用什么借口来移动鸭池,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吧?”   布劳尼盯了我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寻宝猎人,说不定你以后会平步青云啊。”   “寻宝猎人?”我喜欢这个绰号,正如斯奎泽博克丝所说,只有得到一个绰号,才能成为真正的演艺团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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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
最后更新 2010-08-25 15:57:13
有機客
2010-08-25 07:37:36 有機客 (後會無期)

蛮机智的,像霍克的风格

[已注销]
2010-08-25 07:51:55 [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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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不大
2010-08-25 15:57:13 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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