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给你们讲讲鼓浪屿

前几日陪朋友去了两日，正是岛上最多人的时候。回来在公众微信发了两条，有人说有趣。所以我想，还是贴出来吧。
【7.25】又陪朋友去了鼓浪屿，比我最早去的时候人多了十倍吧。。十年前我第一次到厦门的时候，我姑姑也来玩。但那个时候，人们都说这里没意思。没有咖啡馆，没有盖章本，没有小店。只是十年而已，下个十年，这里会人去楼空吗？鼓浪屿的秘密在于你要住在岛上，在傍晚人渐渐散去之后走在那些老宅老巷之中，阿棠就会复活的。尽管走过南洋，但这里仍是我心里最精致的岛。每一个老宅也许都是传说，而传说与传说之间或者相识。
【7.26】继续说一下鼓浪屿吧。之前朋友有去厦门，后来他跟我聊，说，觉得鼓浪屿没什么趣味。我问他，你做的渡轮能走到船头吗？他说，不能。我说其实有很多秘密，比如说，去鼓浪屿有三个码头，常用的码头是去鼓浪屿最常用的码头。而轮渡往前，有个客运码头，那里每一个小时有一班船，登陆鼓浪屿背面的另一个码头，也就是鼓浪屿别墅酒店的专属码头。这里的船与轮渡码头的船不一样，可以走到船头的甲板上。而轮渡码头的船不行。我是很多年前住别墅酒店才发现这个秘密的——于是有天夜里我回酒店，在夜晚，海面，奇迹般地发现我可以走到船头，然后抬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站在无垠的黑暗中漂浮。
上两条是在微信里随便说的。
然后想继续说一下。
我最早去鼓浪屿时我十七岁。那上面没有奶茶店。其实我也不能说白天那里多好玩，毕竟那时候我只是个只见过三亚大海的山民。不过说实话，去三亚时我初二，基本上也是十几年前。亚龙湾漂亮得一塌糊涂，但是导游不让我们小孩下水……后来那种湛蓝如天的海就成了我的魔障，我总想试着下一趟那样的海。
而这个心愿，厦门的海是给不了的。
至今我都记得十年姑姑去的旅行团说，那里不好玩。于是每当十年后鼓浪屿越来越火，我都怀疑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人扇了哪个年代人的耳光。
我一直认为这其中的变化是因为人们的物质生活开始富足，才开始逐渐欣赏这个地方的好。
而过度的后天加工，则又衍生出这个地方的坏。
十年前，去之前我买了一期《时尚旅游》，高二的我每个月就花二十大洋买这本全彩杂志。我买的第一本就说，鼓浪屿，你应该在那里住一晚。然后我就听从建议，在岛上选了个酒店，住了一晚。如前文所说，我住了鼓浪屿别墅酒店，才知道了那个关于船的秘密。而那个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家庭旅店，我唯一能查到的酒家也就这几所。那时候这家酒店面海房260左右一晚。而如今我不知，三年前陪父母去的时候，问价是560。
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这座岛多特别。其实真的转遍那座岛反而是三年前。而十年前，我所干的事，就是夜晚溜过那些小道，真的听到了老别墅里传来的钢琴声。后来我坐在白日里觉得枯燥的沙滩上休歇，顺便凝视着对岸零散的星星点点。那个时候我十七岁，但我忽然觉得——原来我们不必向往对岸的繁华。若人心安逸，什么样的地方也都有闲适自如的生活。那一岸的东西，不是我向往的。
别问我十七岁为什么想这么多，因为，我也不知。
这道鬼使神差的念头是我心里罪恶的种子，它们教会我对如今世界的抵触，不屑，拒绝，让我从此变成一个“岛上人”。
这总让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的那段。我记得村上大致是说，直子也是一个紧封自己的人。她像是岛上的光屁股小孩。我对这段记忆犹新，是因为后来直子死了。于是“岛上人”在我看来，就更像是一个传说。
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人心可以成为孤岛，只要你将自己保全好。
后来这么多年后，我又去了一些岛，我终于发现，我的孤岛理念其实脆弱不堪。
在飞往巴厘岛的飞机上，我在看LP上关于巴厘岛历史的叙述。看到最后是眼前一亮的痛心。这段历史我在新书里也讲过——流亡而来的印度教徒及祭司在巴厘岛扎根多年，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保全过去的生活方式。而荷兰人入侵时，这些人的后代，巴厘岛皇族无力抵御攻击。而他们选择披挂上自己最美的首饰，与敌人，誓死战斗。据说，荷兰人曾经对其劝降，但是仍有大量贵族选择自杀而不是投敌。
那时候我觉得，这大抵就是小岛人的选择。因为封闭与自守，这里保留了自己最多的东西、方式。巴厘岛不大，却有数万座庙宇。建筑理念也一直顺从其文化。至今也有许多人，想在世界各地复制“巴厘风格”。然而如此绚烂有趣的自身，被外界侵蚀，最漂亮的举动，也只是自杀式的保全——实际上，这更像是一种精神反击，而不是一种真正的反抗。
我是想说小岛的，却不想说了一个这么沉重的东西。
人们在指责一个岛屿的变化时，却没想过，它的变化恰不是自身的缘故。倘若你夜里走在岛屿的另一端，离开龙头路、泉州路，体育场附近，这座岛其他微妙的枝节其实游人根本难以踏足。鼓浪屿的口腔已经被人们打开，成了一个商场。那里人挤人，也无聊。我和朋友逛着，其实与其他的商品街并无区别。后来我带他们穿过龙山洞，走到内厝澳，那里的游人少到让我觉得是不是已傍晚，人都散了？然而绕回码头才发现，根本不是。
还记得我的“惊奇园”的原型。现在那里是图书馆。而惊奇园搬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记得这座岛从前就有忙碌的身影在街心花园，在龙头路。那时岛上真的没有好吃的……赵小姐的店里的意面还真的治愈了我。而当时赵小姐的店旁边是家很老的龙头旅社，我一直好奇那里有没有故事。不过，好像，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和打量，这座岛确实就变了。
而我倒是一直觉得，顺着浴场再往前走吧，每当夜里我一个人走过那个拐角，走过黑暗的鼓声隧道，那一路前往别墅酒店的开阔，才能让我舒服一点。
有个冬天我还阴差阳错在鼓浪屿疗养院过夜。夜里墙外的浪声汹涌，我一个人又走到鼓声隧道，在门口那个拐角树下，看着脚下黑暗里的海水一口一口长着无牙的嘴，吃那些大岩石。
其实从头至尾这里也没有绝景。日光岩我不感兴趣，沙滩也从来就很脏。如果你的心不会品尝，只是匆匆即来，总想被视觉里绚烂的东西一击即破，这个世界怕是只有极光能让你心服。可是就连极光也只能是偶遇——说真的，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什么都已经能被定制和仿造的时代，你还能有心力时间去等待偶然吗？旅游业终究也是商业化的产物，它借着“看世界”的这趟车，仍旧是在按需给你你想看的东西。可是，你真的认真思考过，你能不能接受你不想看的、却客观存在的东西？而你又能不能欣赏他们的美呢？
若不能，从这个角度，我倒不建议去旅行。劳心伤财又不讨好你。
那样，不如看看守候世间的人拍的纪录片吧。
你总要不惧怕偶然，不害怕不获，才不至于踏出去之后，最后拎着无尽的悔意和不甘，再奚落这个世界并不够你要的美。
这对这个世界不公平。
要讨好你的不是世间或者岛，而是觊觎你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