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今天起得早，看到照在玻璃窗和树木上的薄薄的晖光，陌生而刺眼，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不应当看到的秘密。喝了新买的咖啡，很苦，配以过甜的“京铭菓”三角糯米饼，才算刚好。但又喝下许多杯水，昨晚的酒让我觉得很渴。
      宫本辉的《避暑地之猫》前日寄到，就开始看。他的书，看到这一本，已经毫无期待，只是想多在他小说中那浓浓的破败的日本旧式风情中，多呆一小会儿。有时候是这样的，读喜欢的某个作家更多的书，并不希冀因此变得更喜欢他，甚至相反，有可能会将这种喜欢削减，可是还要去读，只是为了再进入他的世界，像童年熟悉的公园，静坐在那里，不用回忆，美好的东西就都来了。
      《避暑地之猫》是这样开头的：“正打算出发的时候，天空竟下起雨来了。”据封底的介绍说，这个开头，在一九八五年的日本，成为非常著名的文学流行语，其流行程度，可与川端《雪国》的开头相媲美：“穿过县境长长的隧道后，便是雪国了。”
      “正打算出发的时候，天空竟下起雨来了。”果真是个非常好的开头。好在哪里，却是不可言说的。小说的开头，像个洞穴的入口，洞口开得过大，或是一眼望下去太幽深，都会令人萌生退意，或至少怀有几分警惕之心。洞口既要透露神秘，又不能故弄玄虚。这种神秘应当是可以亲近，愿意拜访的。好的小说开头，往往是那些让人不知不觉走进去的洞口。它与真实世界的连接，毫无缝隙。由此来说，马尔克斯那个被无数文学后辈，也包括中国先锋派作家模仿致敬的开头“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是一个有些过于幽深洞口，读者很难对此没有觉察，不知不觉地走进去。
      开头亦可以看出作者的性格。马尔克斯的开头，透露着巨大的野心，感染着你，令你获得一种驾驶着赛车闯入生命旅途的力量，宫本辉的开头，质朴而老实，有阴差阳错的宿命感。
写到这里，我又开始发困，那么苦的咖啡，竟然是纸老虎，一点都不管用。抬头看看时间，却是要出门了。
《避暑地之猫》：http://book.douban.com/subject/2121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