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B.怀特：安静

E.B.怀特 著 孙仲旭 译 市里努力想把噪音降下来，结果，这件事情却变得很具代表性。在现有的喧闹之外，市里又增加了一辆黄色大卡车，装满了华而不实的报纸记者和分贝检测仪，雇了两辆出租车一直响着喇叭，闹哄哄地在前面开路，天地之间，都因为反噪音而隆隆作响。 我们从来不认为分贝是可靠的声音指数。测量声音并不容易，有些最响的声音不能让分贝检测仪有丝毫颤动：一座刚有人去世的房子里压低的说话声，或者一个人在努力工作时，一个孩子的手指按在插销上试着想打开锁，看这个男的愿不愿意出去玩。声音的性质比音量更有说服性，在城市里确实如此，这里噪音不可避免。乡间的一座锯木场里分贝数很高，可是耳朵很容易就适应了，很快就像市郊某个下午的鸣蝉一样不再烦人。纽约的噪音，甚至在分贝值最低的情况下，都有种刺激人的特点，全是突出的坏脾气，具有不耐烦、受虐狂性质——跟巴黎的噪音不一样，在那里，高音喇叭的一声声尖鸣所传播的，是欢快和稍有醉意的好性格。热浪会影响声音，将其加强。在一个灼热的上午，早餐时分在一间咖啡馆里，刺耳的一声响，一只瓷咖啡杯碰到托盘碎掉了。纽约的声音在小街上达到了高潮，就像在西四十四街，在我们的窗下，偶尔会出现梗阻，整个街区全是发动着的汽车，堵塞的难受劲儿一直增强，直到每个喇叭都在响——一种不约而同、精神错乱的仇恨的尖叫，每一分贝，都带着一小滴毒药。 市里满怀渴望寻求安静，我们可没上当。这种事情我们全都经历过，包括把我们呛得半死的那次反吸烟运动。我们的市民太有活力，别指望他们会安静。甚至在这会儿，我们竖起的耳朵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刺破安静——这无疑是降噪联盟某位成员的喇叭响，在督促一个行人别挡道，好让他及时赶去参加反噪音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