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茗记主美张凤成以及茗记3》

from 茗记Blog@Sina
常听说认真的人最美，老张恰恰是个特例，最经典的镜头莫过于他一脸狰狞的样子聚精会神的画一个超级卡哇伊的卡通形象，我的描述一点不夸张，是狰狞，不仅仅是严肃，反差之大，让这个表情动作被我们奉为经典。老张认真起来，就像要跟你吵架，可是，认识他七年，印象中还真没见他跟谁吵过架。
老张容易相信人，也容易被人相信，往往我介绍认识有些社会阅历的朋友，见过老张一两面的，就都对他印象不错，年轻人却正好相反，大约因为他那张脸工作起来太狰狞，而他大多数时候坐在那里都是闷声不响的工作，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只有28岁的年轻人，公司新进成员看到他往往有点害怕，可相处时间长了，无论男孩子女孩子，都愿意跟他一起吃饭、逛街、唱歌，有问题也愿意找他帮忙，倒不是因为他会玩，能解决问题，而是他往往不论自己是否喜欢，都愿意迁就别人，随别人的喜好去做，很随和的一个人。
老张不懂人情世故，你让他主动说句话，给别人递跟烟，口头上关心谁一下，说两句好听的，大概比登天还难，但是他认定是对的事情，执行起来则不遗余力，比如说酒桌上要主动给人敬酒、出门要帮女孩子提包、过生日要请客吃饭，他每每执行得一丝不苟。
印象中我似乎很少跟他交流，话不多，每天闷头画画+打游戏，每天一包烟，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饿了吃，困了睡，顿顿有肉，什么事都不操心，我只知道他理想中的生活就这么简单，典型的超级宅男，来杭州四年，西湖边只去过一次，是因为一个客户请全公司吃饭在楼外楼，公司要求必须去，喜欢抽烟，每次过生日，我们送他的礼物，不是zipod就是烟灰缸，往往都跟烟有关，这样的生活状态，也导致生于情人节的他一辈子也没能混个女朋友，谁又知道这竟成了终结他生命最大的杀手。几年前还在上海的时候，有年春节他没回家，后来告诉我，过节那几天，他每天早上6、7点睡觉，晚上天黑起床，吃一顿饭，火锅，锅底连续用了十几天，冰箱里冻了很多羊肉，吃完这顿开始看片子打游戏，天亮了再睡觉，如是反复，我说你现在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等过几年年纪大了，后悔都来不及，他只是笑笑。过两年再说这种话给他，他就会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已经很注意了，其实照样看他半夜QQ还挂着，睡到中午不起床，我总说他会后悔，终于有一天他自己也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需要运动，坚持了小半年的健身房，然而为时已晚，今天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后悔的，只有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学生，小心翼翼的跟这个不苟言笑却动画技术超牛的“张老师”打招呼，在一起工作了差不多7年，除了工作本身，跟他交流极少，在知道他QQ聊天会比较放得开之前，我能得到他的想法，往往是周围其他朋友告诉我的，以至于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终于从刚入行的“小学生”，成了年夜饭上他主动敬酒的第一个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第一个愿意信任的人。直到他义无反顾的主动提出，将他公司所有股份无偿送给我，以力挺我度过难关，才让我震惊我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也让我对这个朋友的真心感到汗颜，这些股份是老张在外十年剩下的唯一一点东西。清楚的记得，他在QQ上给我留言，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这个“理”字，我自认当之无愧，而这个“情”字，在他面前，却让我着实愧不敢当。我于周围的人，向来没好没坏，对所有人都相差无几，实不记得多帮过他什么。唯一可能稍微“优待”他的，不过是我每次回家，公公婆婆、老爸老妈给带点吃的回来，往往会说一句，这个给你们办公室那个老张，说来也奇怪，我带同事回家每次都是几个人一起带回去，可是家里的老人始终最有印象的往往都是老张，一句话，这孩子老实，惹老人心疼，我也乐得顺水人情拎回来给他，但这东西一年也就一两次，偏偏无论多小的事情，他总记得，大约是没多少人给过他温暖，所以格外珍惜。以一点小小的温暖，换他全身心的信赖和付出，让我惭愧，甚至我表示如果将来公司能盈利，他的分红还按照股份比例从我这里算，他只一句，给了就真的给了，你帮过我不少忙，奚超（我老公）跟我特别谈得来，让我用我的方式报答你，你也给我一个表示的机会，我无言以对。我认识他的七年，从老家先到上海，再到杭州，就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往往都是别人对他劳动成果的窃取和剥削，而他往往不知防范，甚至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信赖的朋友，人家辞职，顺手从它卡里牵走一笔，从此不知所终，女孩子叫他一起上街，所贪图的往往也就是让他请客吃顿饭KTV买单、买个冰激凌之类的小便宜，好不容易有个女孩子请他吃饭，还是为了跟他借钱，当然还没还就不清楚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每每发现别人的欺骗，他吸取教训，再也不相信这个人了，转去相信别人。是的，相信别人，而不是不相信人，如果一个人让他失去信任，也就永远的失去了，很难回头，可是还信任的人，仍然能得到他永远全心全意的信任，从不加防范，而我有幸成为他今生最后信赖过的那一个人。
但是老张对人的信任，也仅局限于身边之人，对于外界，却始终有着一种不确定的戒心。我没有老张的心胸，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离开的过程那么突然，而始终横在经历这件事的每个人心中的，恰恰都是缺乏信任和防人之心。在他出事之前的那个周末，老张晕倒一次，我和老公将他送到医院，确诊为“肺动脉栓塞”，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随时有生命危险，建议重症病房24小时监测观察一个星期，生龙活虎的老张和我们，其实心里都有几分的不以为然，觉得医院为了赚钱故意危言耸听；医生让我打电话给他家人，由于他手机没电又隔离在病房里面，他哥哥不能直接跟他通话，所以死活认为我是骗子，不相信自己的弟弟生病了，即使后来通过话，也和我们一样，不相信医生说的危险程度。而我始终能确信的，仅仅是老张如果再像以前那样晕倒或者不舒服，他会马上醒过来，然后打电话给我，我会送他到医院，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我以为我每天两个电话，送他去深圳父母身边，就可以保护他的平安，就在我打不通电话，到他房间看到他躺在地上，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鲜活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事后我常想，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轻视了他病情的严重程度？是他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样子？是我们太相信生命力的顽强程度？其实归根结底，是我们对于医院，对于社会的种种不信任，也许，我们恰恰输给了防人之心上。我们不相信医生所说的严重程度，因为习惯了各种报道中医院的唯利是图；老张的家人不信任我们，因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网络和电话诈骗；老张本人太相信自己对自己身体感觉，因为外界没什么不可能的欺骗，只有自己不会骗自己，这一切，都告诉我，我们输给了自己的不信任，代价，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一个极富才华的动画导演。而之后关于医院、派出所、殡仪馆之间的种种手续和繁琐事项我都全程参与，看到的却是所有人听说他的情况，一路绿灯，尽可能提供自己能提供的所有帮助，这个世界上明明还是好人居多，但同样是好人，我们互相之间的信任去哪里了呢？
老张一生没有给别人找过麻烦，包括他的死，我有的时候有点奇怪，本来已经跟我说不打算离开了，一转头突然就变得很坚决，要回到深圳父母身边，跟他平时的风格大不一样，而且很快就结清了在杭州的社保、甚至把自己银行卡里的几万元都打给了哥哥，以至于亲属来料理丧事的时候，需要办理的手续都可以在一天内全部办完，不留任何后遗症，而跟我交接过的所有事项，都不是当面讲，而是在QQ里留言，让一切都有据可查，是不是冥冥之中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就默默的把一切都安排好，让自己的亲朋尽可能没有任何麻烦。
家属不安排任何告别仪式，我尊重家人的意见通知朋友，然而上海、杭州所有他工作过的地方，都自发来了一批人，仅仅为了火化前能见最后一面，这中间，本地的、外地的，有同事、有学生也有只见过几次面的朋友，足见老张平日为人。
老张平时不上相，只这次的遗像，笑得相当灿烂儒雅，就如他离开时平静的面容一样，没有牵挂、没有遗言，只是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怎么还上老张的那份信任和情谊。老公说以我们跟老张的关系，礼金给3000，既符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不过分招摇沽名钓誉，你有心多帮老张，以前垫付的医药费就不要让他家人还了，其他物质上多帮点，太突兀的礼金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是有愧于心去补偿什么，我同意了，这种防范意识，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然而他的家人却说老张去得突然，之前交待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还上上回住院我这里垫付的4314元医药费，这是老张的遗愿，必须满足，这一来一去，明面上我要从老张家人手里拿过1314元，也终将老张予我的，我欠老张的，成了一生一世。
 
 
整理的时候发现这样一篇茗记制作感悟问题，是老张写的，还没来得及发表的吧，制作中的人，相信都很能理解他的那份用心：
 
2010年10月6日终于完成了茗记之《取舍》的制作，作为导演的我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目标和心愿。制作这部才6分多钟的动画短片是我工作以来觉得最辛苦的一次——主要是压力太大了，首先茗记第一部很成功，一般续集都很难超越初部，更不用说换一个导演——虽然可以用另一种感觉来吸引人，但同种模式下很难让人发挥；其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替下了前任导演，会让很多老粉丝差异，甚至排斥，势必你要做得更好才能博得认可；另外，我毛遂自荐是在茗记第二部《初之恋》之前，而《初之恋》所得的观众认可度却远不及《茗记》，粉丝们为了鼓励我们就会对下一部抱有很大期望。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容易放弃、害怕约束和压力的人，年前开始筹划第三部时我就很纠结：如果失败的话可能会“死”得很惨，本来我就打算离开工作室，何必走之前丢人，而且自己的作品面世也不忍心弃而走之！我没主见的向家人、朋友们征求意见，大家都觉得这是次机会，并且认为我有能力做好——我又忐忑了！
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我和徒弟两人开始反复的讨论剧本，历时两个月左右未果。我从小讨厌命题作业，只要有个框框条条的我就犯傻，身边的人也老说我怎么私底下画得好，一认真起来倒发挥失常了——我就是越想做好越做不好的“悲剧哥”。剧本拖了那么久我也没脸再说不干了，这样就太对不起帮助我的人了，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第一个剧本是我自己选材的，一开始我想把它弄得很神奇，还带有自己的感情色彩，可是我知道这抽风的想法没办法说服其他人，因为我做的是《茗记》。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懊悔自己初恋的单薄，有人说可以艺术加工嘛，可我不能接受——太假了自己都觉得羞愧！我没写过剧本也不想写，就请徒弟做了编剧，为了方便表达自己的思想，一向不愿与人争执的我挑了个“软柿子”捏。徒弟也很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两地交流实在困难，我也不怎么会表达，折腾那么久始终不理想。被众人否定后，我也没再坚持，这个比较中意的故事就被枪毙掉了……想来真对不起徒弟的，让你失望了！
第二个故事的编剧是雷姗，和我一样是双鱼座（- - ！我腐了），想象力和文笔都很强！本以为星象上的“同宗”会让我更能把握她的故事，可是我忽略了条条框框对她也有效——虽然她比我有主见。最终确定的剧本是在我的选材上再创作的——那是再创作吗？而且我坚持要男女平分戏份——就5、6分钟的短片？美术生的设定我没强调，只是说了喜欢——没迎合我吧？3Q!虽然当时我对于前故事被否耿耿于怀，但这个新剧本我倒是有了新的动力——女生写的故事，恩！我可以挑战下怎么去站在女性立场来导演，结果不理想，在分镜头阶段我就偃旗息鼓了，特别是最后赶起稿后更顾不上，只闹得个不门不类的下场。第二个剧本创作的过程中我曾反复问雷姗：这个剧情你喜欢吗？并且一再强调一定要“融入自己的感情”，其实是我对自己的质疑病犯了，我当时很想说：要不你写自己的初恋。可是我不好意思直说，也不想让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剩。她很肯定回答我“当然喜欢了”，今天回想起来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她也许是喜欢自己的作品吧？现在片子做完了，我看后觉得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我从小喜欢动漫，因为喜欢而走上制作这条路，一走就是10年。站在爱好者的位置，我有20多年的感情，从没懈怠过；作为制作人员，现在也算是资深的动漫工作者，这两个条件足以让我公道的评论任何动漫，不论中外。以前《雨石》放出时，我还义愤填膺的穿着马甲到处回喷那些“口若悬河”的人，当看到一些建议中肯、看法公正的“喷客”评语后，我也开始学会冷静思考。请大家相信一个真正爱好动漫的制作者，他是会分辨和承认自己的不足，因为喜欢才走这条路，因为爱所以坚持；我也相信一个真正喜欢动漫的观众，他是会分析和理解自家的好坏，因为喜欢才想拥有，因为爱才没有国界！
这次的《取舍》也着实让我知道自己很多不足的地方，也体会到导演一部真正的动画有多难，特别是我这种将压力无限放大的个性是多么不适合做个领导者。各种内在和外在的担忧让人心力交瘁，终日惶恐，多么害怕片子会半途而废。直到片子完成后我才松口气，心中的一座大山也终于放下了。《取舍》发布后我也一直在关注评论，好的坏的都看，至于那些“少根筋”的请恕我无视，我已经没闷气可生了。中后期的制作中，因为某些原因让我几乎对片子失望，一心想着结束它，在朋友的支持和帮助下才开始奋力补救！在这里我不得不对“苍”和“野”说声抱歉，我这个导演一直不在你们身边，不是我不重视，而是我的强项不是声乐！你们一定要相信有人喜欢你，就会有更多人喜欢你，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只要够坚持！
我这个人不喜欢张扬、不喜欢赌博、更不喜欢大放豪词，但这次我不得不说《取舍》能以现在的姿态出来是最大的成功，更是我最好的一次成长经验。有些朋友大概会认为我在自我安慰，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非常感谢支持和帮助我的朋友们，谢谢关注和信任我们的观众们！
 
PS:一朵花可以插在瓶子里，十朵可以放在篮子里，一百朵花可以布满花园，成千上万朵花可以满山遍野……
 
随附几幅老张的业余画作——
红
                
                
我酷
                
                
情
                
                
少女
                
                
生
                
                
问
                
                
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