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

戏剧 创作
康赫 发表于:
康赫作坊
作品描述: 他以亵渎者骇人的蛮力逼迫道德世界说出它最为骇人的秘密,他如此直接快速地超越了仅仅作为个体施展其恶行的悖谬和可笑,并在不可克服的扭合了万物冲突的生命整体的困厄中自毁生路。由此这黑暗天使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光辉,他的毁坏行为之深刻足以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生命本来可...
《纣王》09颜峻蓬蒿剧场。以暴力之王与自我与空白与自动繁殖的噪音之间的战争先后演过三场
《纣王》09颜峻蓬蒿剧场。以暴力之王与自我与空白与自动繁殖的噪音之间的战争先后演过三场
楔子 小鬼 啊呀,他再也伤害不到咱们了,因为他死了。无论他生前多么叫人惧怕,他也顶多只能借这戏台还魂,跟咱们来会面。他成了一个角色,不再是一个人。(连说带唱)舞台上的事,你就放心大胆去看。尽管难免会受感动,却千万不要把它当真。有人开膛剖肚,有人剜鼻挖眼,有人五马分尸,有人被剁成了肉泥,可永远不会有人真的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上台来,扔到你们座位上去吓唬你们。噢,我们是来看戏的,噢,我们是最安全的。可是为什么,那个被我们称为暴君的纣王从来没有出现在戏台上,也从来没有人写过一出关于他的戏。难道真有这么一个恶魔,即便现身戏台,也会叫人心惊肉跳,就算我们三千年前就砍了他的头。要不就是他太荒唐太没有分寸,哪怕仅仅作为一个角色,也会引起混乱,坏了表演的趣味。而咱们,遵照孔老二的教诲,都是喜欢秩序的人。这是一个传统。咱们的传统。啊呀,我说了咱们,我说了传统,我说了咱们的传统。看来咱们是存在的,传统是存在的,咱们的传统也是存在的。说起咱们的传统,我怎么就闻到一股异臭?是秦始皇的死尸在咸鱼堆里腐烂吗?噢,腐烂的身体出卖不朽的品性,而只有臭才能掩盖臭。可这会儿,哪里又飘来一阵肉香?看来肉原本可以照亮肉。(景亮) 第一场  酒池肉林外 后景两个孩子举着酒囊分酒喝,边戏弄躺在地上的大巫师。男孩拿竹棍戳他,女孩骑在他身上,往他脸上吐口水。大巫师翻身,手乱挥。两个孩子坐到他肚皮上。大巫师呕吐。 小鬼 这是我们的大巫师,天与地、鬼与神的大管家。从先祖成汤开始,商王要出行,需问他,商王要打猎,需问他,商王要嫁妹妹,需问他,商王要征伐诸侯方国,需问他,商王要祭祀上帝先祖,需问他。现在,我们的大巫师失业了,除了横卧街头他无事可干,因为纣王出行,不再问他,纣王打猎,不再问他,纣王嫁妹妹,不再问他,纣王征伐诸侯方国,不再问他。纣王祭祀上帝先祖,不,纣王不祭祀上帝先祖。他讨厌求占问卜,喜欢自作主张。他宁愿陪妲妃喝酒,不肯与鬼魂共享。喝大酒,倒大街,王都有了新风尚。看看,他们身体倾斜,步履摇晃,划出不可思议的线条;他们说话反来复去,颠三倒四,就像诗歌一般动听;他们的心情时好时坏,起伏不定,显示出美妙的节奏。(大巫师呕吐。小鬼掩鼻,夺下孩子们的竹鞭打他们。孩子扔下酒囊逃走。小鬼捡起竹鞭抽打大巫师,对方没有反应,又抽两记耳光,仍没反应)我要在他耳朵里放个屁。(用嘴对着巫师作放屁声,巫师再次呕吐)就算在他嘴里撒一泡尿也不顶用,只有美酒才能唤醒醉鬼。(捡起酒囊往巫师嘴里倒,空了。一辆独马挽车拉着一只带盖青铜容器上。车夫手持青铜马策,边驾车边喝酒。铜匠和酒师摇摇晃晃在一边走)送酒的来了。(扔了酒囊下) 巫师 太淡太淡。太淡太淡。(坐起身,吸鼻子)有人打个鸭子嗝就说家里要进贼,有人梦里掉牙齿就去买来棺材板,有人遇着鹭鸶打架就说要发大水,有人听见母鸡打鸣就说主人家要满门灭绝。有人,(吸鼻子)知道有好酒来了。(假装躺下。车夫低头睡去,马车忽东忽西乱走) 酒师 (对车夫)哎,回来,这边。我们从后门进宫。凭着我们一刻钟前刚刚发誓戒酒,这回决不能再让大巫师碰上。 铜匠 绝不让那个酒鬼碰上。(两人跟上缓缓兜圈的马车。之后三人都是边喝酒边跟着马车走走停停) 酒师 这酒器设计得实在巧妙,在进献帝辛陛下之前我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铜匠 这酒酿得实在是香啊。在进献帝辛陛下之前我要再好好地闻它一闻。(揭开盖) 酒师 你看,这中间是酒,这四边是冰。这里放一支勺子(拿起长勺),这里搁一只酒杯。这天又热又旱。(拿起酒杯,装了一杯,一口干)啊,一条直线,冰镇火烧。 铜匠 确实,这中间是酒,这四边是冰。这里放一支勺子,(拿起另一只长柄勺)这里搁一只酒杯。这天又热又旱。(拿起酒杯,装了一杯,一口干)啊,一条直线,又冷又烫。 酒师 这样的大旱天,不喝上两杯是活不下去的。骗你不是人。(盛一杯酒一口干) 铜匠 啊这样的大旱天,只喝一杯比一杯不喝还要难受。(盛一杯酒一口干) 酒师 千万不要碰上大巫师,把咱的酒喝个底朝天。(盛一杯酒一口干) 铜匠 躲得过魔鬼躲不过酒鬼,何况他还会掐算未来。除非我们喝完这杯,立刻就走。(盛一杯酒一口干) 巫师 啊你们偷吃帝辛陛下妲己王后的酒。 酒师 大巫师今天起得可真早。 巫师 全仗你俩今天酒送得早。啊,快被偷吃光了。(盛一杯酒一口干)好厉害。 酒师 凭着你大巫师无所不知起誓,我俩刚才只是各喝了一小口解解暑。 巫师 我什么都没看见。虽说我的嘴巴已经张开,可眼睛还没有醒来。(准备喝) 酒师 你的手在抖。 巫师 再喝上那么一小口,它就不会再抖了。(盛一杯酒一口干)啊好厉害。我们庆祝一下。 铜匠 庆祝什么? 巫师 我的眼睛醒了。(喝干) 铜匠、酒师 庆祝一下。(喝干) 巫师 好厉害。庆祝一下。 酒师 庆祝什么? 巫师 我的手不抖了。 铜匠、酒师 庆祝一下。(三人干杯) 巫师 厉害。庆祝一下。 铜匠、酒师 厉害,庆祝什么? 巫师 这冰镇酒器厉害。 铜匠、酒师 对,庆祝一下。(三人干杯) 巫师 你们感觉到有一阵风吹过嘛。 酒师 像是有一阵风。 巫师 庆祝一下。 铜匠、酒师 庆祝一下。(三人干杯) 巫师 看,我的手不抖了。 铜匠、酒师 不抖了。庆祝一下。 巫师 庆祝一下。(三人干杯,巫师挨着酒器滑倒在地)既然都偷吃了,不如再让我装一壶。反正你俩的屁股今天怎么都得开花。(往牛皮袋装酒。酒师、铜匠随马车踉跄下。箕子上,从地上拣起一片甲骨)有人打个鸭子嗝就说家里要进贼,有人梦里掉牙齿就去买来棺材板,有人遇着鹭鸶打架就说要发大水,有人听见母鸡打鸣就说主人家要满门灭绝。有人,箕子来了……(睡去) 箕子 (举着甲骨)高贵的骨头,沉默的骨头,失落的骨头,古老的骨头,无用的骨头,贴着潮湿的泥土穿越世代,清除了腐皮和烂肉,已经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来历。这繁复的暗纹透露神秘的未来,这偶然的裂痕断言必然的判决。现在,它们却只能在这帝王之城招惹成片的虫蝇。可有什么气味能比酒鬼的恶臭更让人掩鼻?自从王叔比干出征羌方,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便从上天先祖那里夺下喝酒的特权,将王都变成了一只疯狂的大酒缸,到处都有人在喷臭狗屎。他们掌握了过去,对,他们掌握了将来,对,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切。(一个裸体宫女从左侧醉熏熏上,在箕子面前打一个酒嗝,顺手摸一下他的裤裆。箕子掩鼻,抬头出神)他们享受不到祭品和淡酒,不肯降下半滴雨水。(喜妹裸体追宫女上,步态踉跄) 喜妹 文质彬彬的箕子,郁郁寡欢的箕子要,滴酒不沾的箕子。(捧起箕子脸吻一通,下) 箕子 (以手抹脸,又闻手)这是体香吗?这是酒臭吗? 巫师 文质彬彬的箕子,郁郁寡欢的箕子…… 箕子 啊,大巫师早,日头还没有升到中天。 巫师 滴酒不沾的箕子,要不要也来上一口? 箕子 为我们断言未来的人,你还能看清现在吗? 巫师 我看见王子满脸忧虑。要知道怨愤是一种毒药,常常把人的脑子烧坏。而这东西,倒是最好的解毒剂。 箕子 西伯入狱前断言自己有七年牢狱之祸,如果真是那样,今天他就要出狱了。 巫师 自从西伯在牢里演成六十四卦,就再没有人来问我关于将来的秘密。 箕子 杀死西伯。 巫师 这个你要去求你弟弟。我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因为西伯早已抢光了我的生意。 箕子 辛的口才能说服命运改变航道,辛的臂力能扭转乾坤旋转的方向,辛的好奇之心驱使他想要一探究竟,凡人的力量能否压倒天神的意志。我的大巫师,请你从酒坛子前抬起头来,问一问这不肯降下雨水的上天,殷人是不是要落进周人的手掌心。他们掌握了过去,对,他们掌握了将来,对,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切。 巫师 我掌握了快乐,你掌握了忧伤。我掌握了美酒,你掌握了乌龟。 箕子 什么也瞒不过大巫师。千年元龟一月前对我托梦,要我救它。我按着梦里的提示,在洹河的一张渔网里找到了它。仅有双掌大小,背甲幽森,腹底青黄。细看暗纹玄奥,似有细雾缠身,风雨欲起,雷电将至。 巫师 王叔比干快要回来了。 箕子 或许正是上天的旨意,要请比干用千年元龟重修商人大典。(乐师少师彊抱琴上,屁股上中了一支箭) 巫师 一向慢条斯理的大乐师,今天怎么突然乱了节奏。 乐师 我给帝辛陛下奏了一支舒缓庄重的古曲,本想提醒他万乘之国的帝王,该有令万民敬仰的仪态,不可整天怀抱妖女饮酒作乐。不料妲己连打两个哈欠,帝辛陛下就给我的屁股来了一下,说是肉体的疼痛能刺激音乐的灵感。 箕子 大力士请师涓作了激扬轻佻的新曲,哪能容忍你再将古董国乐老调重弹。 乐师 酒是最好的止痛药,我得赶紧回家喝上两口。(下。铜匠和酒师上,各在腹部和屁股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巫师 今天是什么喜庆的日子,屁股开花的居然不止一人。 酒师 一个充满灵感的日子,我酿出了能着火的烈酒。 铜匠 我铸成了能冰镇火龙的酒缸。 酒师 我们一路庆祝走进王宫,缸里已是滴酒不剩。 铜匠 冰倒是全都化了,所以我保证他俩喝的是最地道的清水。 酒师 我感谢帝辛陛下剑下留情,我的屁眼这会儿还能放出屁来。 铜匠 我感谢妲己王后娇弱无力,我裤裆里的鸡鸡只是划破了一点皮。(众人下。比干上) 过渡场  酒池肉林外 小鬼 (在舞台一侧大声地)比干来了。 比干 一股熏人的热风从王宫方向吹来,叫我这副惯于驰骋疆场的躯体昏然欲倒。难道是我思乡心切,一旦回到故里,疲惫的身体就想立刻得到休息。要不就是这王都的心脏出了什么状况,失去了它一贯轻松的节律,败坏了空气中先前无所不在的快乐气息。虽说面貌没有什么改变,味道却已经是大不相同。(不时有年轻人打打闹闹跌跌冲冲从边上经过)。可为什么不从好的方面考虑一下问题?也许是我那一向不愿向上天先祖奉献牺牲和淡酒的侄儿,忽然脑子开窍,在附近的宗庙刚刚做完一场祭祀典礼。若是那样,这满城弥漫的酒气对我倒也不失为一个安慰。不过更有可能,是岁月这冷漠的收债人,正在替上天收回它慷慨赐予我的体力,它一直就像来自地心的涌泉,仿佛永远都喷吐不完。这会儿,从我缓缓流淌的血液送向四肢的力量,已经赶不上它们消磨的速度。呵,就是凶残的野兽也会老去,在温暖阳光下缓缓垂下自己的头颅。多么漫长的两年,我的目光变得黯淡,我的四肢变得软弱。不过我总算征服羌方,勉强保住了一位王叔应有的尊严。现在,我回到商人的天空下,来接受惟有它才能带给我的慰藉和宁静,不必继续在他国的土地上跟年轻的将士拼杀。 第三场  酒池肉林 数对男女酒池边裸体饮酒,其中三五个在轻声打闹。纣王怀抱妲己,两人均裸身。仆人不时抬来冰块。 纣王 如果不必为你的身体担忧,你咳嗽的时候真是太美了。每当你因咳嗽满脸通红,身体轻轻颤动,就像桃花在风中摇摆,散发出缕缕芬芳,比这香醇的美酒,更令我沉醉。 妲己 也许那仅仅是香料的功劳,你稍不留神,就会忽然闻到一股你不太喜欢的味道。 纣王 嗯,满朝文武都说你是千年狐狸精变的。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说法。我真想见识一下,从这琥珀一般的身体里,如何长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来。 妲己 小心尾巴后面还拖着一长串灾祸。凭着你的神武,殷人本来大有希望平定天下安抚四方,可惜妲己霸占了你的身体,偷走了你的勇气,消磨了你的力量。噢,帝辛陛下,你有一年多没有上朝了,赶紧回到大臣们身边去吧。 纣王 (轻抚妲己)多么优美的线条,它划出了我全部疆域的边界,拥有了它我就拥有了一切。我不会丢下它,去接近那些面目可憎的人。 妲己 我决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我这次要跟你一起去人方,陪在你左右为你助阵。 纣王 那么说来,除了我们已经了解到的种种好处,酒还能让人忘了自己的弱小。我们殷人有过不少喜欢带兵打仗的王后,可是你体质柔弱,恐怕难以经受征途的艰辛。 妲己 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呆在王宫里,征途的艰辛算得了什么,至于我胸口的疼痛,远不如你的三心两意更叫人难以忍受。无论你到了哪里,当地的国君总会把自己最漂亮的女儿塞进你的怀里。 纣王 就算你终日守在我身边,他们还是照样会争着来攀亲联姻。我们殷人通过征服方国获得财富。在王国与诸侯之间,联姻不仅是各取所欲的交易,还与进贡一样意味着臣服。 妲己 都说人方多美人。妲己在陛下怀里躺了三年多,也许跟人相比已老得不成样子了。 纣王 你不必担心衰老。我们都会在变得太老以前就死去。 妲己 在变得太老以前就死去,多么动听。 纣王 南面的人方是极难征服的一族。他们出尔反尔,而且不拼到走投无路,决不肯缴械投降。与不堪一击的羌人相比,我更喜欢跟他们打仗。这次,我打算将他们彻底击倒。不过,对于体弱多病的你来说,这事过于危险。 妲己 有什么比在站一旁看着危险发生更加让人刺激? 纣王 好吧,我让人教你骑马和剑术,以免你在战场上不是被人杀死,而是从马背上摔死,或是不小心为自己的刀剑所伤。 妲己 我已经练了半年剑术了。 纣王 这事多么新鲜,我居然毫不知情。 妲己 我先是跟稻草人对剑。进展神速。我就开始跟奴隶对剑。我让人把奴隶绑在树上,持剑的手可以自由活动。我先正面攻他,一旦打不过,就从一侧将他杀死。 纣王 我真想将自己绑在树上,见识一下你的剑术。 妲己 那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我的大力士陛下。 纣王 你又咳嗽了。 妲己 自小就有的毛病,也许王都的天气太热太闷,一到这里就复发了。 纣王 若是世上有药能治好你的病,我一定为你办到。 妲己 有个巫医给我母亲开过一个药方。我父亲觉得那方子太过离谱了,就没有当回事。 纣王 什么药方? 妲己 巫医说若是有一个圣人,肯把自己的透明玲珑心割下来给我吃,我的病就好了。 纣王 很多人自称是圣人。看来真正的圣人,先得是一个傻瓜。 妲己 巫师的话,只有在你想听的时候才会变得可信。炮烙造好了吗?我想看看一个活人怎么在上面发出惨叫。在圣人送来自己的玲珑心之前,这恐怕是唯一一剂能缓解我心病的方子。 纣王 若不是你一再坚持,我不会去造这古怪的刑具。我喜欢一剑将人杀死,讨厌这样慢慢把他们折磨。 妲己 对于那些喜欢造谣中伤的人,这是让他们闭上臭嘴的好办法。 纣王 人人都长一个舌头,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妲己 王叔比干回来了。你可以让别人闭嘴,却不能让王叔比干不发表自己的高论。 纣王 噢我们的比干王叔,一位紧张的正义者,哪怕把整个世界都塞进他怀里,他的眉头也决不会因此舒展。 妲己 他一向好为人师,喜欢品头论足,从来都不喜欢我。 纣王 我父王死后,是他一手将我带大,他喜欢把我当成他自己的儿子。对这样的人,我们需要有一些耐心。 妲己 听说他刚从羌方带回二千战俘。你不如借来一用,做一次盛大的人牲祭祀。以免比干王叔又唠叨个没完,说你亏待了先祖列宗。 纣王 我们令人尊敬的王叔已经老了,喜欢拿弱不禁风的羌人开刀。你叫他把征战两年所得的奴隶拿来挥霍,他一定会非常生气。 妲己 既然王叔非要你祭祀诸神和列祖列宗,他献出自己的奴隶自然理所应当。大家都说比干王叔是位圣人,应该不会如此小器。 纣王 嗯,我到时候还他两千人方战俘就是了,他们可比羌人要强得多。 小鬼 (在舞台一侧大声地)商容来了。 纣王 商容,他还活在人世吗?无趣的人总是能够长命百岁,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们也一定要磨磨蹭蹭再活上几年。啊商容,你就自己进来了? 商容 我有你祖父文丁大帝赐的金牌,可以自由进出王宫。 纣王 你还是把金牌还给我吧。 商容 受你祖父文丁和你父亲帝乙托咐,商容和比干本当一直照看你。可现在大家都叫你大力士,我继续留在这里便是自讨无趣。不过,在我离开王宫之前,还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向你问安。 纣王 我很好,你不必多问。 商容 我问你的商国和你的商人是否安好。 纣王 你有些口齿不清。 商容 听说炮烙就要造好了。 纣王 无论如何,那是一件叫人赏心悦目的东西。 商容 你替妲己造出这个古怪残忍的刑具,据说是要专门拿来对付我这样的臣子。 纣王 确实如此,所以赶紧带着你的仆人和积蓄多年的财产回老家去吧。 商容 商国和商人都不安好。以我三朝元老难舍难弃的热心肠,我今天要多说几句。 纣王 你执意如此,就请长话短说。 商容 西伯狱满七年,听说他大儿子伯邑考已经带着一队香车美女,要来赎回他的父亲。 纣王 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商容 周人一再被我们羞辱,却仍一再要求与我们联姻,想拿殷人高贵的血液涂改他们卑贱的种姓。这是豺狼的习性。 纣王 这是个不错的比方。可惜从周人身上我只看到羊羔的弱小,闻不到半点豺狼的血气。 商容 当年为迎娶文丁大帝的妹妹,西伯父亲为文丁大帝牧马。后来文丁帝杀了西伯父亲,西伯不为父报仇,反而替文丁大帝和你父亲各立一座神庙,而你也最终同意他迎娶了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据说西伯出生时满屋生辉,他祖父古公大喊大叫:我们周人要兴旺了。豺狼无论多么忍气吞声,它们总是要来掏你五脏六腑的。 纣王 那我们就慢慢等吧,直到这只羔羊有一天张开血口,向我们露出豺狼的獠牙。 商容 趁豺狼还没有变得强大,请帝辛立刻起兵,将它扼杀。 纣王 我要暂时放周人一码,先给人方致命一击。 商容 人方一族奸诈善战,就算你再次大获全胜,他们也会早早将自己的财物付之一炬,叫你得不偿失。这些南方人只是出尔反尔不肯臣服,并没有对我们造成实际的威胁。我们真正的敌人在西歧。(妲己打哈欠)西伯先立文丁神宫和帝乙神庙,又在狱中自演八卦,用蓍草推算天命。天下尽知,这是豺狼在觊觎我们殷人绝天通地的特权。 纣王 由他们去祭祀我们的神祇和先祖吧,省得我再费心思,另行繁琐的祭礼。 商容 方国传言纷纷,说你抛弃了自己的神祇,说我们东边的殷人杀牛,不如西边的周人用蔬菜行祭。西伯的次子周公旦深谙如何用礼仪来控制人心。他发明了一整套关于礼和乐的说法,深受各诸侯方国的赞赏,庶民百姓也都趋之若鹜。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 妲己 (打哈欠)听老人喋喋不休,可真是一件苦差使。 纣王 商容,你闭嘴吧。这个世界有无数的秘密,你想看到的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商容 我们殷人的王后一向都有驰骋疆场,带兵打仗的美德。陪着天子饮酒作乐,妖言惑众可不是什么好品性。 妲己 看来我们已经有了第一个上炮烙的人选。(箕子上) 商容 八年前西伯带你来见帝辛。虽说那时你年仅十六,可我已看出你是一个蛇蝎女人。请帝辛陛下杀死妲己,毁了炮烙,不然成汤王打下的六百年江山定会坏在她的手里。 纣王 你不愿回家过安宁的日子,想要死在这里吗? 商容 如果商人的灭亡不可避免,请你现在就毁了我这副无用的皮囊吧,就算回到老家,它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纣王 那好。(一剑劈死商容) 妲己 你们商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我这会儿倒是有点喜欢这个饶舌的糟老头子了。 箕子 贪玩的顽童,啊贪玩的顽童。 喜妹 文质彬彬的箕子,滴酒不沾的箕子,郁郁寡欢的箕子。(上前摸他裤裆) 妲己 每次看到箕子王子,总能让我感到欢喜。 纣王 我讲究风度和礼节的哥哥,你一向都认为这酒池肉林是不洁之地,是不是你在自己的梦想中沉溺得太深,一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箕子 我的大力士弟弟,至高无上的帝王,想着你每天都为女人们操劳过度,不免替你担心,看到你气色很好,我才稍感安心。 纣王 既然都来了,就让这些美貌女人来滋补你虚弱的身体和精神吧。 箕子 命运的极限多么简单,只有死亡这千篇一律的面孔,你却永远无法将它看透。那薄薄的一个瞬间,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大墙。你站在一瞬间以前,看不见一瞬间以后,就像你听到隔壁邻居在向你打招呼,你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纣王 我喜欢胡思乱想的兄长,你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告诉我你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箕子 你痴迷于女人的肢体和男人的力量,我更喜欢研究龟甲的裂纹如何书写路途的凶吉,闪烁的群星如何在夜幕之上绘出众生命运飘忽的图谱。一股股流淌人间的野心的暗流,都会在这大地和天空的使者身上得到相应的投射,显示变动的征兆。半年没下过一滴雨了,我们的大祭司何时才肯安排一场像样的祭祀,倾听上天先祖隐秘的声音。 纣王 火焰的天命是燃烧,雷电的天命是击打,血肉之躯的天命,是抢在衰败腐朽的脚步之前尽情消耗,成为泥土。若是一切都要依从上天不可动摇的意志,若是我对应着天空中的哪一个星星,它致命的轨道岂非不可逆转?那就请上天降下它全部的威严将我击成碎片,在一道道火光中飞向命运虚无的极限。可我怀疑那神秘的力量,那掌握了人间法则的盖天巨手,不过用世俗的秩序替换了欲望的真相,不过是人为自己设下的一个骗局。破坏,破坏,这迷人的强光,不可抵挡的诱惑。所有被决定了的,需要用破坏去再尝试一遍。 箕子 天空与大地早已失和,用不着再去破坏。(欲下) 纣王 我有多少年没有行祭祀了? 箕子 自从比干王叔带兵出征羌方,至今已经整整两年。 纣王 我很快就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满意的。不过现在,我要和妲己穿上平民的衣服,离开王宫,去城里找些乐子。(吹口哨,车正官奚密牵两马挽车上) 妲己 啊,我们的车正官真的造出了两马挽车,从此我俩出门再也不必分坐两车。 纣王 过两天我要亲自驾着他的新车,带你去东郊打猎。(三人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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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7-12-26 20:4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