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内•夏尔:三姊妹及其他 (试发表)

诗歌 译作
勒内•夏尔:三姊妹及其他 王家新 译 三姊妹 (序诗) 我的爱伴着那蓝色灯塔的宽松长裙, 我亲吻你发热的脸 那闪亮的光泽里有秘密的欢乐。 我爱并且啜泣,我活着 而你的心是这颗晨星 那持久胜利的羞红,结束于 星座的搏斗。 围绕着你,我的肉体成为一张帆 因紧张而避开了风。 编年史 当你为我出现,夏天在它喜爱的岩石上歌唱,夏天在那里歌唱着我们沉默的一部分,那同情,那悲哀的自由,而大海依然在远方,当它的灰蓝色长锹就在我们的脚下嬉戏。 夏天歌唱着而你的心却游向远方。我拥抱你的勇气,倾听你的忏悔。道路顺着波涛的吸力涌向它的泡沫的峰顶,美德在那里扬帆,而那支撑我们房子的手臂被谋害。我们不轻信,我们被围困。 一年年过去了。风暴止息。世界走向它的路。我悲哀于你的心不再为我跳动。我是这么爱你。见不到你的面容我就失掉一切。我爱你,以所有的变化,忠实于你。 频繁 整整一天,做一些帮手,铁的躯体屈身于锻造它的火焰的泥坑。终于,它孪生的膝弯粉碎了那牢牢限制在大地里的金属的薄夜。 那个男人不慌不忙地收了工。也许最后一次,他的手臂插入河流变暗的胁腹里。他最终会抓住那冰冷钟状的藻草? 云雀 天空极端的碳火,白昼最初的清洗, 永远展翅在黎明,歌唱这麻烦的大地, 她呼吸的钟声主人和她飞翔的自由, 如此迷醉,眩目得令人致死。 社会 那还是在十二月,夜幕早早降临。蛮横的雨使自己纠缠在一阵冰冷的风里,刀锋一样戳人。就在附近的矮树林里,猎手们藏着,他们中的一个蹲跪在下面的细枝上。在这阴沉的天气里他们移动的目标是那惊慌飞起的画眉鸟;神枪手的眼睛,盯着,在这富饶的土地上盯住他们早已设定好的那一条直线,想象着在黄昏,鸟儿会匆忙飞向死亡。 床的深处是热忱的,但却很冷。 尊敬和饥荒 女人为诗人的嘴定调,这一道带着安静冲积层的激流,教他,当他还只是一个被捕获的焦虑的狼的后裔,这道被你的名字擦亮的高墙的温柔(巴黎的公顷,美的内脏,我的火焰在你赋格曲的裙子下升起),女人睡在花粉里,轻柔地躺在他的自豪你的无限制的结霜通灵物上,他把它保留到骨头的古南开花之时这个更适合赞美你的男人在你里面不停地猛推回来他降生的响亮,他的受苦的拳头,他胜利的地平线。 (那是夜。我们在泪水的大橡树下挤作一团。蟋蟀鸣叫过。他如何知道,单独地,大地并没有死去,而我们,无慈爱的孩子,将会很快说话?) 鲨鱼和海鸥 我终于可以看见海在它三倍的和谐里了:海,以它的上弦月镰刀削去荒谬悲伤的王朝,巨大的鹏鸟守护,大海像旋花一样轻信。 当我说:我托举起了法律,我超越了道德,我的心如盔甲,这不是在空洞的尺度前证明自己,它的传说伸展它棕榈树的枝干超出了我的信念。没有任何事物观察我生活过,而现在它们围绕着我作为见证。我的肩膀很会打瞌睡,而我的青春在奔跑。从那里任何急切和有效的财富都一定会提取。因而,从一年中逃出的一天是纯粹的,这一天在海的泡沫中挖掘它惊奇的矿藏,这一天上升到眼睛,为正午加冕。而昨天,高贵是沙漠,树枝远离它的花蕾。鲨鱼和海鸥互不交流。 哦这道宝石削成的海岸的彩虹,请把船只带向它的渴望。让每一个猜想的尽头成为新的无辜,一个发烧向前的进军绊了一脚,在早晨的蛰伏中。 黄鹂 黄鹂进入黎明之都。 它的歌的锋芒封住悲哀之床。 一切永不结束。 不屈身的祈祷者 为我们保护这反叛,闪电,不可靠的协议,那一阵因奖杯从我们的手中滑落而发出的笑声,甚至这全部跟随着我们的负担,它的重量把我们引向新的反叛。为我们保护命运和这枝报春花。 未来之慢 一个人不得不越过如此多的冰和教条,才能获得欢乐并面红耳赤地醒来,从那石头床上。 在他们和我之间,已有很长时间了,一些事物就像是野篱笆。我们曾自由地采摘并相互传递盛开的山楂花。但是从未伸得比手更远,那一只手臂的长度。他们爱我就像我爱他们。但那是什么,那在我全身力气失落中风中的障碍物?一只夜莺最先向我显示它,然后是一具腐尸。 死亡在生命中是不可容忍的,令人厌恶的;但不管怎么说,死,在死亡中是可接近的某种东西,它是虚无:一个惊恐的肚腹可以在那里爬行而不颤抖。 我已推翻了最后一堵墙,那围住雪的流动的墙,而我看见——哦我最早的亲人——那日历上的夏季。 我们在大地上的形象,仅仅是一场持续追逐的第二个三分之一,一个点,上游。 勒内•夏尔:语言激流对我们的冲刷 王家新 一 “诗人不能长久地在语言的恒温层中逗留。他要想继续走自己的路,就应该在痛切的泪水中盘作一团”(1)——这还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我读到并记住的勒内•夏尔的一句话。这就是我与一位杰出诗人最初的相遇,或者说,是我进入早行者的黎明时所经受的“第一个寒颤”! 从此,夏尔作为一个具有神话般力量的诗人形象就一直伴随着我,而这要感谢罗大冈、徐知免、葛雷、树才等夏尔诗歌的译者。徐知免译的《比利牛斯山》,让我领略到法国诗中很罕见的“雄奇突兀”、比爱和死更冰冷无情的语言的力量;罗大冈译的一组夏尔的早期诗,对我来说则有着一种因“抒情的冒犯”而产生的奇异美感和谜一样的魅惑力(像“我撒手播种/用腰部插秧”这样的诗句!);至于葛雷所译的《先行者之歌》、(2)树才所译的《祝蛇健康》、《图书馆着火》(3)等诗片断系列,则为我展露出一位“片断的大师”和那种真正可以说是“天才的灵光一现”的东西。当然不仅是喜欢,它们也深刻地介入了我自己的写作——在我自1991年以来所写的《反向》等一系列诗片断中,就可以听到某种来自夏尔的反响。 令人欣喜的是,近些年来我又陆续读到数位译者对夏尔的翻译,如何家炜译的“你是灯,你是夜;……/这条扁担为着你的疲惫,/这点点水为着你的干渴……”(《真理会让你们得自由》),“这条扁担”用在这里真好!一读就让人忘不了了。而于木所译的“肩扛着现实,他/在盐库守着波涛的记忆”(《三十三个片断》),不仅富有语言的张力和质感,它们在我面前也进一步树立了一个坚强而孤绝、超越性的诗人形象。 的确,我珍爱夏尔的诗,因为哪怕它往往只有片言只语,也不时会给我一种如诗人庞德所说的“在伟大作品面前突然成长的感觉”。 二 “我们居住在闪电里,闪电处于永恒的心脏”,夏尔的这句名诗,本身就像一道闪电一样,不仅泄露了“天启”的秘密,也曾照亮了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众多的中国诗人。那么,在今天呢?这样一位诗人能否继续对我们讲话? 即使在今天,在翻译和重读的过程中,我也像加缪当年那样感到了“夏尔的新颖,令人为之目眩”(加缪“勒内•夏尔”,加缪全集,散文卷2,上海译文)。不仅如此,他的许多诗,在我们经历了更多的岁月后读来也有了更深的感动,如诗人记忆中的那个走向索尔格河的孩子,当屋顶上的那些铁公鸡被封冻,“但是,是什么样的轮子,在这个盯看的孩子心里旋转着?比那带着白色火焰的磨轮转得更强劲、更迅疾?”(《宣告一个人的名字》) 多好的诗!今天读来,我们依然“会有血液上的呼唤”(这是一位读者读到这些译文后的留言)。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莫里斯•布朗肖会这样说:“勒内•夏尔的作品……属于未来之诗,它是非个人化的并且总是走向一个我们依然听到的地方,在那个领域里,它们以一种决然的独创和亲密的语言,为我们显露出那些最为亲近和最为迫切的事物”。(4) 的确,这样一位诗人的狂暴与柔情、爱与搏斗、寒冷与燃烧、拒绝与反讽,对于我们仍是一种激励,一种祝福。我们也仍需要在他的诗中辨认我们自身的在场,感受那“孪生的神秘”,完成我们那“被赋予的生命”。在今天,这仍是一位可以“推动”我们往前走的诗人。 关于勒内•夏尔,人们已说得很多了。美国著名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说夏尔“是一个相信美的力量能够纠正所有错误事物的诗人”。加缪也这样说:“面对他那个时代的虚无主义……夏尔的每一首诗,都为我们标出了一条希望之路”。英译本夏尔诗选的编者玛丽•安•考西则很看重夏尔诗中精神和道德的“能量”,“他是一个彻底地反对限制的诗人,他的目标,是使每个读者都能进入‘自我的伟大空间’,如他有一次对我说的那样。” 这些都是“对的”。但是,夏尔的诗仍有待于我们去深入发现,这正如他的一句箴言般简洁的诗“鹰,在未来”(《图书馆着火》)所启示的那样!译出《黑雄鹿》这首诗后,我就为之深深激动。这不仅是一首从未被翻译过来的好诗,它还展露出夏尔更为卓越超凡的一面。它不仅有一种“大师的气度”,还让我领会到什么才是诗歌要去把握的真正的“神秘”! 也许正因为如此,有人视夏尔为“先知”般的诗人。的确,夏尔的语言是黎明的语言。他是激越的、超迈的,有时甚至以神喻的语言讲话,但对我来说,他又是最朴素的。他令人赞叹地把一位“先知”和一位语言的“劳工”结合为一体。他就是一位挽着袖子从地里来向我们“借火”的人:“在你们面前是这二十英亩地:我是它的劳工,它的秘密的血,它的悲惨的石头。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可让你们多想的”(《被解雇的学校教师》)。牛!也正因为这样的诗,我对他有了更深的信赖。 这真是一位受到天地祝福的诗人。夏尔生前一直生活在法国南部的家乡(据说海德格尔晚年曾访问那里,并和诗人一起伴着夏日的蝉鸣讨论赫拉克利特的残篇),在他的诗中是他家乡的山峦,闪电、森林、流星,河流、磨坊、暴风雪、风车,燕子、大地的第一道光线。他扎根于此并达到了更伟大的敞开。他那烈风、激流般的语言,为我们带回了爱的记忆,带回了大地“失去的赤裸”和神秘的“统一性”。 也正因为这永恒的启示、大地的赋予,他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于诗的创造本源。在他的许多诗篇里,他已和这种创造力结合为一体:“我们曾观看这片大水,当它流过,在我们面前汹涌。突然间,它就淹没了山岭,从它母亲的那一边吸引着自身。这不是一道向自身命运屈从的激流,而是一头无法形容的野兽,而我们成为它的语言和存在……”。(《最初的瞬间》) 而他所创造的美,他的诗所把握到的存在,也往往正是“一头无法形容的野兽”!正因此,夏尔的诗几乎不可阐释。这是一位绝对性的诗人,语言中燃烧着“极端的碳火”。但他又总是把不同的元素和相互矛盾的东西奇妙地结合为一体——为了那“纯粹的矛盾”(5)即生命本身,如“我的肩膀很会打瞌睡,而我的青春在奔跑”(《鲨鱼和海鸥》),再如“如果你想笑/表示顺从吧/永远不要献出你的武器”(《你急于书写》,郑克鲁译),多么矛盾、但又多么“诡异”!是的,“永远不要献出你的武器”,如果你还是一个诗人! 这一切,都体现在夏尔的语言中。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到他怎样“把超现实主义的玄想与古希腊的元素结合为一体,把闪电一瞬间的透彻与岩石的质感结合在了一体”,这次翻译和重读他的诗作,我更深切地体会到他那令人惊异、高度独创的语言能力(“哦!也许美和真会确保你的多样的现身,在解放的礼炮齐鸣中!”《拒绝的歌》),我仍猜不透他语言中的那种奇特而又浑朴、抽象而又具体的魅力(“夜的安宁靠近岩石并洒上痛苦之墨/布满硝烟的深夜降临”,《三十三个片断》,于木译)。他就像他所写到的那个古老神话中的射手:“他拉满他的弓,每一个造物闪光”(《俄里翁的接待》),每一个词因而也获得了它神秘的生命。 对于夏尔的诗,树才曾这样描述,说诗人“将它引入语言的高落差的峡谷,最终获得了直接性的锐利和瞬间迸溅的速度”。的确如此。夏尔的诗对我们往往是瞬间的“闯入”,但也是持久的燃烧。可以说,对于过于精致、失去血质的法国诗歌,他带来了岩石的硬度、铜管乐的色调、甚或是烙铁般的烫伤力。一句话,他给法国诗歌带来了“灼热的新质”。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瓦雷里以来所有的法国现当代诗人中,我最认同和喜爱夏尔的一个重要原因。在翻译和阅读他的过程中,我常常承受的,就是一道语言的激流对我的冲刷…… “永远展翅在黎明,歌唱这麻烦的大地……”(《云雀》),这就是我所热爱的夏尔。他以他的爱,他的赤裸、神秘的创造力,以他“对顶峰和基础的寻找”(这是他一部诗集的题目),创造了一个独特的诗的世界。而在这一切后面,是一个严峻而又光辉的诗人形象。是的,他以绝不妥协的力量重铸了一种诗性人格,在一个现代世界奇迹般复活了奥尔弗斯神话——在二十世纪所有现代诗人中,能够做到这样的,也就那么不多的几位。 三 现在,我还想谈谈对夏尔的翻译。我的翻译尝试,如用夏尔的话说,它只是一桩“爱的劳动”。在关于夏尔的文章中,加繆还引用过夏尔的这样一句诗“你只为爱弯腰”。翻译,最深刻意义上的翻译,也正是“为爱弯腰”! 夏尔的诗已被译进汉语不少了,但我们仍渴望读到更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尽量挑选尚未译过的诗来译的原因)。当然,翻译这样一位诗人,尤其是在已有一些译本的前提下,我想它还出自语言本身“未能满足的要求”。当我们阅读已有的译文时,很可能,它的“可能的译文”也会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策兰在翻译波德莱尔时曾深感绝望地说“诗歌就是语言中那种绝对的唯一性”。这种“可能的译文”,就指向了这一点。 这种“绝对的唯一性”会为我们呈现的,虽然任何译者都不可能完全达到。正因为如此,翻译无止境。我们都受益于已有的翻译,但我们仍不满足。这种不满足,如按本雅明《译者的使命》中的话讲,乃出于对“生命”的“不能忘怀”,出自语言本身的“未能满足的要求”。 我对夏尔的翻译尝试,在根本上正源于语言本身的这种召唤。 这里还有其他因素,比如说为了“还债”——我们都曾受到夏尔这样的诗人的影响。“我们只借那些可以加倍归还的东西”(勒内•夏尔《万岁……》),在今天,我们能通过翻译来从事如此意义上的“归还”吗? 此外,因为这些年来翻译和研究策兰,策兰对夏尔的翻译以及他们之间的 关系也引起了我的关注。从很多意义上,要翻译和研究他们其中的一个而无视 另一个是不可能的。这两位诗人,在我这里就这样具有了“对位法”的意义。 当然,这种翻译并非易事,它充满了难度和挑战性。德勒兹在《批评与临床》中说“作家在语言中创造了一种新的语言,从某种意义上说类似一门外语的语言,令新的语法或句法力量得以诞生。他将语言拽出惯常的路径,令它开始发狂。”策兰和夏尔都正是这样的诗人。比如《云雀》这首短诗,它虽然只有四行,但它的“不可译”性,它的高度浓缩和含混性张力,它的“句法力量”,我想对任何语言的译者都会是一种深深的“折磨”。 策兰在给夏尔的一封未发出的信中曾这样说到:“对你作品中没有——或尚 未——对我的理解力敞开的东西,我以尊敬和等待来回应”。(6) 这当然也正是我的态度。庆幸的是,我们的语言——汉语,好像是专门为夏尔这样的诗人准备的另一种语言。曾深深启示了庞德的美国汉学家费诺罗萨曾举示过这样一句汉诗“月耀如晴雪”——这不正是“夏尔式的”诗吗?在谈到中国语言和诗时,费诺罗萨还这样说过:“我们不可能只靠总结,靠堆砌句子来展示自然的财富。诗的思维靠的是暗示,靠将最多限度的意义放进一个短语,这个短语从内部受孕,充电,发光”。(《作为诗歌手段的中国文字》,赵毅衡译) 在翻译夏尔时,我也正是这样来要求自己的,以使夏尔的诗能从汉语的内 部“受孕,充电,发光”!这当然会是一项极其艰辛的劳作,甚至还得承受如本 雅明在论翻译时所说的“其自身语言降生的剧痛”——如果不这样,也就无法 担当起对夏尔这样的诗人的翻译! 我是依据由新方向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英译本夏尔诗选(双语对照)来翻译的。该英译本的译者大都是美国一些著名诗人和翻译家。这是一个可靠的、也很有影响的英译本。 任何译本与原文都是有“差异”的。有人在为策兰的翻译辩护时这样说:“差异不仅不是翻译的缺陷,它也是允许自身作为另一种话语从原文区别开来的东西”。问题是这种“差异”是否被“允许”,是否具有诗的意义,这还需要具体分辨。如夏尔《“归还他们……”》的第六句,如按照英译本,可译为“因为他们中的一个已可以看到大地充满果实的尽头”,最初我也是这样译的,后来我对照原文,发现应译为“因为他们中的一个已可以看到大地通向果实”,我想这才是夏尔式的“句法”,不仅简练,也更耐人寻味,因此这个“大地通向果实”是不能变的。至于《云雀》的第一句,其英译为“Sky’s extreme ember,day’s first flush”(“天空极端的碳火,白昼最初的清洗”),这里的“flush”(“清洗”),我认为不仅契合于原文的精神,甚至比原文的“ardeur”(“活力”、“热情”)更好!因此在对照原文后,我还是取了其英译。 译文中所做的变化和“改写”还有许多(如《柳篮编织者的爱》中的“我爱你的脸,被风暴犁开的春天”,本来应译为“被风暴犁开的井泉”,等等),这主要是从诗的表现角度来考虑的,或者说,是为了让夏尔能够在汉语中重新开口讲话——而我作为一个译者必须对此负责,必须为他创造好一切。再如《暴力的玫瑰》这首诗,最后的“光辉的情人”,本来按英译和法文原文都应译为“卓越的情人”,但我考虑再三,还是译为“光辉的情人”。我想如此来译,才能使夏尔成为夏尔,因为夏尔的诗,在我看来,就是他用生命的全部重力“撞”出来的一种光辉。 我不是一个职业翻译家。我只是为诗和语言工作而已。我想也只有这样来翻译,我才能感到它的意义。苏珊•桑塔格在谈论茨维塔耶娃、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三人通信时曾说他们在互相要求一种“不可能的光辉”。在我看来,那些能够真正磨砺、提升和照亮我们语言的翻译也正是这样——两个诗人、两种语言,他们在相互要求一种“不可能的光辉”! 2012,12,23,修定 注释: (1)勒内•夏尔“诗论”,雷光 译,《法国作家论文学》,三联书店,1984。 (2)见《当代欧美诗选》,王家新 沈睿 编,春风文艺出版社,1989。 (3)见《勒内•夏尔诗选》,树才 译,北岳出版社,2002。 (4)转译自Mary Ann Caw“Rene Char:Poetry and Passion”,Rene Char:Selected Poems,Edited by Mary Ann Caws and Tina Jolas,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92. (5)出自里尔克诗句:“玫瑰,哦纯粹的矛盾……” (6)Paul Celan:Selections,Edited by Pierre Jori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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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2-12-24 12:09:30
陌默
2012-12-24 14:18:04 陌默 (pooh呵已经令人发中指了)

喜欢爱的劳动,冬日里的一剂消炎药

陌默
2012-12-24 16:56:22 陌默 (pooh呵已经令人发中指了)

百度了下旋花(喇叭花) 喜欢这个名字很动态

王家新
2012-12-24 19:08:52 王家新

是啊这是一桩爱的劳动,“我的肩膀很会打瞌睡,而我的青春在奔跑”(《鲨鱼和海鸥》)

陌默
2012-12-24 19:19:04 陌默 (pooh呵已经令人发中指了)

感动ing 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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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24 20:23:48 [已注销]

“夏尔的新颖,令人为之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