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粤语一二及旁杂谈
“老举要听龟婆话
捞家要听阿头话
孙中山是我阿头
佢定么定
广东佬 火气旺
知荣辱
契仔才不敢打日本仔呢
见一个 打一个“
——台词而已,语出自“共和楼”的“灯叔”,录于此,别无他意。
上述的话,老实话鹏哥说的时候铿锵有力、坠地有声,演的老道,捏着剧情,应着开头的话“风流之处必有性情中人”,这种话是只能在性情中人中说出的,我喜欢。那么顺带着兄弟我斗胆说说这里边几个粤语名词和一些旁杂谈吧。
一听,最清楚的是“龟婆”、“阿头”两个名词,前者即意指妓院老鸨,片中用形意拳与梁朝伟过手的“三姐”周小飞,里边介绍是京班南下的寮口嫂,兄弟我略查旧说如下:
寮口嫂
妓寨外都有一个到两三个中年妇人招揽客人,遇到熟客自是热情招呼,就算只是过路的,也鼓其如簧之舌,力求把客人拉进去。她们叫“寮口嫂”,寮者,娼寮也。
寮口嫂的职责不光是把客人拉进门就算了,而是既招徕新客,也要留住熟客。所以她们不但要有好口才,更要有热诚的服务态度,而且熟悉妓寨的情况,作为与熟客聊天、向客人推荐的内容。
寮口嫂多半是在妓寨打工多年的佣人,也有的是妓女出身,因为年老色衰无人问津,又摆脱不了那个圈子的生活,乃转而做寮口嫂。
在李碧华的《胭脂扣》里,三十年代的香港石塘咀名妓如花便有这样一句台词:“有一次,十二少来我房间打水围,寮口嫂送上一盘生果,都是橙啦苹果啦,我叫她通通搬走。”
“节选自:广州图书馆 广州旧闻 第二十一期 珠江当年风月都付予飘篷断梗 2007年3月19日(http://www.gzlib.gov
至于京班南下来的来由,难道是类似于北姑南下,这个兄弟我就不考证了。
后者在兄弟我的理解下既有授业师傅又有社团堂口大佬的意思,换句话说比如“阿爷”是师公和社团元老的意思。“灯叔”话出孙中山,也是有双重意味的,孙既是同盟会老大,也是洪门海外堂口致公堂的大佬,前后者都以“驱除鞑虏”、“反满”为宗旨,在这句台词的历史背景下“打日本仔”和“驱除鞑虏”没什么区别。
再听,听清楚“捞家”,“捞家”这个词在“灯叔”这个语境里作捞偏门解,引申义可为跑江湖、混帮会,还是对应上述的社团堂口的。不过这个词在现在当下的语境下,含义还是有点不同往日了,以前TVB的罗嘉良人称“一哥”又连庄视帝,当时如日中天也得了“捞家”这么一个外号。
三听,终算听出抬头第一个词——“老举”,“老举”即妓女,关于“老举”,近人有多个说法,兄弟我按字解、谐音、行喻三类作解,见下列:
其一,字解
“赐官”(刘天赐)在谈(香港)通俗文化中有一短节,题目即为“定解叫‘老举’”,原文录下:
“据石人‘诗话趣谭’引‘周礼•地官’解,‘举字’,乃‘没收其财货’咁解。‘没收财货’是妓女优于为之,手段老到。”
其二,谐音
香港历史掌故专栏作家吴昊话“老举”是“老妓”与“举人”二词之混合,引据清袁枚“随园诗话”中转述的“未视都知面,先输剧罚钱”,引“剧”字谐音,诗句里边的“都知”正是妓首的意思。(这个词解还是混搭了字解和谐音两个方面作解的)
更有话,“举”与“锯”粤音相近,老锯锯齿渐磨渐平引谐音“无耻”(“无齿”)也。
另再三者证,羊石西关,于楼上居停,客问妓答“老举”,引“楼居”粤音之谐。
其三,行喻
又据传有人考证,清季流行票局,由客人在应酬之所点票后,妓院龟公将妓女举扛至客局处,取之行谓之“老举”。
更有甚者,话“老举”即为妓女与客人行交合之事时双腿高举也。
以上六解,或引经据典,或乡俗佐证,或业内捏来,识者读之不妨一趣。
四说,“广东佬 火气旺”,在我的印象里,自清始两广之地民风刚劲,一有秘密的帮会组织,二是天地会起事不断。当然这是从广义来说,在狭义来说,片中的“勇哥”(本片洪拳顾问刘家勇,即刚过身的刘家良外甥)在和梁朝伟交手后说了一句话“拳怕少壮”。洪拳是广东“洪刘蔡李莫”之首,多短拳,重桩步,刚劲足,气与力相通,连贯使出,所以“火气旺”也可以指广东练武之人的一股刚劲之气。
自清始,满人禁汉人习武,这使得粤地的洪拳、咏春等等都受此影响,洪拳的打短拳,尤其一招杀伤力极强的寸拳在小范围打出,与当时的习武的小环境不无关系。拿咏春的木人桩来说,兄弟我年少时曾听说粤剧戏班常年行船于两广河道,戏班中人多天地会人物藏身,而船上绕缆绳的木桩即为木人桩来历。因当时满人对天下汉人禁武,私藏器械也是罪名之一,所以隐着以木人桩来练功服。
在兄弟我看来,清季汉人习武渐渐抬头,尤其到了义和团时期,虽然拳乱有闭塞之处,不过也引出了北方这些习八卦、形意的练家子。尤其清季民初,办起了宫宝森口里的中华武士会,进入民国后,蒋介石的国民政府还支持办起了中华国术馆。这就有了宫宝森口里带北方拳师南下授拳的手法,正因为当时北方的武术扬,南方的功夫隐的缘由。北方尤其如片中张震使得八极拳,自清至今都是大内贴身保镖练的把式,有着专门保护皇族的名声。而且这个八极和咏春是南拳北腿中的另类,北方武术开合大,有窜纵跃,南方武术重桩步,讲究下盘,而这个八极却也重出拳一击必杀,咏春呢一改单一的桩步也有腿法。那么话说北方拳师南下,片头演叶问师傅陈华顺的八爷袁和平他爹袁小田就是一列,据说还是广东那边从沪上请下来的。
接着口来说,七小福、林正英他们的师傅于占元、粉菊花也都是从北方南下的,所以香港的武行班子是分体系的,当年徐克拍《黄飞鸿》,正因为对武打效果的想法和刘家良不一,才换的袁家班。回过头来,这部片子能整合的这些人,在这二十多年前的《黄飞鸿》里才能窥得一见。在北美传洪拳的黎烈弓(即片头雨中与梁朝伟交手的哥们),京班出身的刘洵(即片中的先生瑞,当年的黄麒英),武术队出身的周小飞(即片中的三姐,前江苏武术队队长)、张晋(即片中的马三,蔡少芬男人),结尾字幕中鸣谢(武术)部分的陈观泰(张彻武侠片的要角)、陈惠敏(本就是社团中人,和日本人交过手)、刘家良(黄飞鸿嫡传)等等都是练家子。
五说,“契仔”,契仔即干儿子,在兄弟我的印象里,粤语语境里骂小人,最多的是“契弟”,和骂“反骨仔”、“金手指”一个味,契仔在印象中,有点像北方人骂“孙子”一个味,例如“阿爷在这呢,好契仔快上茶”。粤人是比较注重祖宗的,你看哪个祠堂里祖宗牌位不是排的整整齐齐、一排排层叠而下。
三姐一个抄手往梁朝伟下身,梁挡了回去,笑着说:“练手而已,用不着拆祠堂吧”,三姐笑着接口:“拆的祠堂无数”。哈啊哈,好一个“太子进太监出”,不早了就写到这吧。
东塘不肖生
2013年9月1日午夜定稿,8月30日草稿。
《一代宗师》的一段台词
2013-09-03 23:05:19
来自: 尹劭塘
好文章
拍手称好,不懂白话,解开心中一半迷惑,看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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