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寒武纪最佳作品评选]《九州·入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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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入寐
【文】夏北
一夜的秋雨已将天空洗得澄澈,峰岭在青山后隐隐约约地露出碧色的轮廓,河水在阳光下明灭,水中悠游的鱼儿也好像反射着晴光。而唐铭杰正独自游山玩水,不知不觉便步入了这陌生的风景中,环顾四周,发现此处虽是青山绿水,可了无人烟,万分寂静,叫人好不心慌,只怕是一不留神落入了哪个的幻术之中。
正当他踟蹰之时,忽见对岸有红衣女子撑着油纸伞,踏水而来。那女子乌发红衣,明艳照人,又是纤腰楚楚,身姿窈窕,更显得千娇百媚,魅惑勾人。然而待她走近了,却看得清那女子虽身姿绰约,容貌娇艳,一双美目却充满忧伤,使得原本娇美的容颜平添了几许凄婉。
“姑娘,请问这里是……”他本想上前问路,却正巧对上那女子的双眼,不由得局促起来。女子那双哀婉的眼正深深地看着他,纯黑的眼瞳深得像要滴下泪来,好像在指责着他的不是。可他唐铭杰与她并不相识,又何曾冒犯过她?
那女子不顾唐铭杰的疑问,径自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公子,我是夜娘,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一字一句悲戚如泣血,让人不禁为之心碎。
而他却突然浑身一震,一种莫名的颤栗传遍全身,不由失声道:“夜娘……”
“夜娘……”唐铭杰失声呼喊,却突然发觉四周的青山绿水连带着红衣女子都已不见,倒是床上的雕花纹路在黑夜中分外清晰。他微微起身,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粘腻得难受。
此时仍是深夜,下人们早已入睡,窗外还是一片深色,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不曾有过。而卧房内桌椅摆设一如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看来,刚才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但是,刚才那个梦境真是真实得可怕,秀丽的景致和红衣夜娘的泣诉仍在历历在目,叫人难忘;而他看到夜娘时的心疼与心慌也是不假。难道他真的曾经遇见过一个叫夜娘的姑娘?可又为何不曾记得?一时间,各种疑问在心头盘旋,搅得他烦躁不安。
夜还漫长,唐铭杰却辗转反侧,久久不曾合眼。
第二日清晨,阳光明媚,春日的杏花还未开放,一点点红在枝头点缀着绿叶,而鲜嫩的绿一丝丝绽放,在阳光下舞蹈,小心翼翼地展露她们的容颜。
正起身更衣的唐铭杰偶然望向窗外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美景。这花苞正红得娇艳,却不知为何让人想起了昨夜梦中那一抹哀怨的红。心中一动,他向一旁的书童侍书问道:“你记不记得一个红衣女子叫做夜娘的?”
“夜娘?”侍书抬起头来,“我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姑娘。”
“你再仔细想想,一个眼睛又黑又大,长得很美的姑娘。”唐铭杰不甘心地提醒道。
“少爷,”侍书笑道,“我从小跟在少爷身边,见过的漂亮姑娘也不少。但的确没有一个叫夜娘的。少爷是不是近来公事繁忙,所以才记错了?”
“那……可能真是我记错了吧……没事了,你做事去吧。”唐铭杰见侍书的确不知道什么,便也不深究,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侍书忙前忙后地替他收拾东西,心里微微有些怅然。但就这么看着看着,心倒也渐渐平静下来,也许真的只是自己累着了,胡思乱想,竟把梦境当成了真……
然而事情却不如他所料。第二天夜里,夜娘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依旧是陌生的风景,依旧是夜娘娇美的容颜,哀婉的双眼,不过今日的夜娘倒换了一身素衣,如岁正般淡淡的青色,虽然不比昨夜那样艳丽夺目,却更衬得她清丽温婉,楚楚可怜。
“公子,”夜娘不等他开口,就急切地问道,“你还记得夜娘吗?”
“虽然姑娘看起来有些面善,但我真的不记得了。”唐铭杰话音刚落,就看见夜娘原本期待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不由的慌乱起来,“你……”
夜娘像是不能承受这个事实,兀自低头啜泣,而唐铭杰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良久,她才收起泪水,勉强微笑道:“既然公子不记得了,那不如夜娘告诉你吧。”她虽然微笑着,然而面色苍白,泪眼盈盈,显得柔弱万分。
面对柔弱佳人的请求,素来温和的唐铭杰自是拒绝不得的,夜娘见他答应,便慢慢道来:“我本是孤儿,由醉红楼的妈妈抚养长大。从小在青楼生活,耳濡目染的,音律诗文都是精通。妈妈见我容貌上佳,又能歌善舞,在我及笄之后,便要我做了歌伎,也算报了她的养育之恩……”
她淡淡地说着,并没有带什么感情,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然而唐铭杰脑海中却浮现出种种场景:少女终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唱卖笑,哄客人开心,也见过许多客人说喜欢她要娶她的,却只是贪恋她的美貌她的歌舞,而不是爱她的心。她见过了无数誓言变成谎言,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她的心也逐渐变得淡漠,变得凉薄,像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少女,希望有人能够真正地爱她保护她,与她心意相通。渐渐地,唐铭杰开始心疼,开始怜惜,她得有多坚强,才能平静地向旁人诉说这些往事……而她的坚强又究竟是真的放下,还是只是逞强……
清澈的河水安静地流淌,阳光静静地打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青衣女子立于树影之下,正缓缓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而一旁的青年,专注于女子的故事之中,时而欣慰,时而叹息,浑然不知这只是一场梦境。
就这样一夜一夜过去,唐铭杰好像已经沉醉在夜娘的故事中。毕竟,南淮、醉红楼、花魁这些都是唐铭杰依稀还记得的。而且,每每听着夜娘的讲述,他就可以想象得出故事里的一切,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不,这本就是他经历过的,只是暂时遗忘了而已。夜娘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这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唤醒罢了:
那是南淮一个寻常的春日,才子与佳人便在那时相遇。
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这样的美景在春天的南淮并不稀奇。南淮的春景本就是别处难见的美,好像岁正将所有的爱恋毫无保留地给了春日的南淮。那时的天空是碧蓝如洗的清,绿叶是纯洁明净的青,一切都是温柔美好,连远处的山和云也是缱绻。
那天,唐铭杰被几个同乡的朋友拉了去游湖。唐铭杰本是奉父亲之命去往天启的,在途径南淮时遇到了几个旧友,便滞留了几日。他家在当地也是望族,父亲素来严厉,总认为唐铭杰一身才华,定要到帝都天启去建功立业,才不算辱没了家族名声。因而那日去游湖时,他便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尽是忐忑,只盼早日到了天启好一展拳脚,省得又惹父亲责骂。不过南淮的春景总是叫人喜爱的,华丽的彩船潋开碧色的春水,华服的少女在湖边挽起裙摆嬉戏。纵使是意兴阑珊的唐铭杰见了,也不免赞叹。
而正在唐铭杰刚有些兴致时,远远飘来一阵阵笛声。那笛声悠扬却又哀婉,好像是女子哽咽着倾诉自己平生的不得意,凄楚万分,偶尔笛声微弱下去,好像那女子已泣不成声,却如丝缕般不曾断绝,随着清风散入湖中。
听到这凄清的笛声,唐铭杰不由得被带入了吹笛人的情感之中,起了怜惜之情。犹豫片刻,他取出自己的箫,伴着笛声的曲调吹奏了起来。箫素来被称作凄凉,然而在唐铭杰的演奏之下,却变得宁静平和,像是在安抚着笛声的主人。
听到箫声的加入,笛声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没有料到有人会与她和鸣。然而略微停顿之后,笛声又很快地跟了上来,与唐铭杰的箫声共奏了一曲。渐渐地,那笛声变得不再凄凉,而是舒缓悠长,似若有所思,像是笛声的主人听出了唐铭杰的弦外之音,不再自伤。
一曲终了,唐铭杰放下洞箫,怔怔地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好像出了神,全然不顾旁人议论纷纷。那吹笛的人演奏的技艺十分高超,他自诩精通音律,然而那人的技巧更在他之上,可谓难得。更重要的是,那人将自己的哀愁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听得出来,那人应该是个女子,却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吹出这样凄婉的曲子。
唐铭杰正这么想着,忽听周围人躁动起来,定定神,才发现原来是湖上有一艘彩船朝着他所处的方向驶来。那彩船小巧秀气,船身上还挂着些花枝、铃铛,一看便知是女子的巧手所为。船上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看来怕是南淮哪家青楼的姑娘们结伴出来游玩吧。
然而最吸引唐铭杰的,却是船头那个侧身远望的青衣女子。那女子青衣素素,乌发如云,虽然不似身旁的姑娘们那样花枝招展,但是身姿婀娜,更胜她们一筹。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横笛,莫非她便是方才那个吹笛人?
还未等唐铭杰询问,那女子已经开口了:“夜娘敢问这位公子,就是刚才吹箫伴奏的人吗?”
说着,她已转过头来,微笑着望向唐铭杰。她虽然不施粉黛,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花容月貌,肌肤胜雪,一张脸小巧可人,柳眉弯弯如墨画,杏眼盈盈若秋水,笑靥如花之时,眉梢眼角之间却带了几分淡淡的愁绪。春风吹拂之下,青色的衣衫和纯黑的发丝随风飘扬,更是楚楚动人。
唐铭杰不由得看痴了。
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初遇。只是一首曲子、一个微笑,纠缠的未来就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已成注定。
有了如此如诗般的相遇,往后的相恋便是当然。才子与佳人的佳话世世代代在坊间流传,早已深入人心,已成定律。唐铭杰与夜娘也正如那些故事所写的一样,一曲交心,一见倾心,再见便是相知相恋,沉醉其间不可自拔。
起初,他们也只是谈论些诗词歌赋,吹奏技巧,以心相交。然而日子长了,却发现两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丝丝情愫便暗自萌生。唐铭杰欣赏她的笛声,欣赏她的诗词,也欣赏她的美丽,真正爱慕的却是她外柔内刚的傲骨,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而夜娘也心仪他的才华风度,他的温文尔雅,心中也是明白,唐铭杰爱的是她的人,她的心,而不是她的外貌,身为青楼歌伎,能遇到这样的人实在不易。
就是这样,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然而,唐铭杰终是要去往天启城建功立业的,即使他自己不愿,父亲的威严也是难以违抗。而夜娘身为醉红楼的花魁,再加上妈妈的养育之恩,一时之间也是无法离去的。无奈之下,唐铭杰只好忍痛与她分别,前往帝都,约好功成名就之时,再回南淮,八抬大轿,迎娶夜娘。
谁知唐铭杰这一去便是数年杳无音信,夜娘在南淮苦苦等待,好不容易自己挣了钱赎身,只身前往天启,来寻觅情郎。
“少爷,少爷,谢公子求见。”侍书忽然急冲冲地冲进书房。
“啊,快请进来。”唐铭杰正在出神,听到这话,连忙回过神来。这些天来,只要有了空暇,他便总是出神,想着那个梦里的佳人。
“唐铭杰,伯母可叫我传了口信,催你快些给她找个儿媳妇啊?”正思量间,同在天启供职的故人谢梵已十分熟络地走了进来。
“这……”听见老友回乡归来便立时提起这件事,唐铭杰只能无奈地摇头。他不由得想到了夜娘,等找到了她,就可以带她回家成婚了……可她的出身,不知道家中父亲会怎么说……
“诶,我看伯母担心得没错。你也二十六,老大不小的,是该考虑下儿女之事,别再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了。想当年我们可是一同入京。是,你厉害,混得好,如今已经是唐大人,在朝中大小也算个人物了。像我就没有像你那样拼命,但我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我家夫人美貌如花,艳绝九州,唐铭杰你还是个孤家寡人。明明论外貌、才华、家世,你可都是一流的,天启的大家闺秀们,哪个不偷偷地想着你呢?可你倒好,硬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你呀,要学学我……”谢梵见他有些走神,心中不满,开始唠叨起来。
唐铭杰习惯谢梵的碎嘴,倒也随他去了,然而听着听着,他突然紧张起来。“一同入京”四个字,让他想起了夜娘,自己不就是在入京的路上,遇见了夜娘吗?
“谢梵兄,你还记不记得入京的路上,我们在南淮遇见的那个叫夜娘的姑娘?”他很急切地询问。
“南淮?夜娘?让我仔细想想,这可是好几年的事情了……”谢梵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由地慎重起来。
“嗯,你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是醉红楼的花魁。”唐铭杰补充道。
“醉红楼的花魁?”谢梵突然笑了起来,“唐铭杰你怎么了?你不说醉红楼我还不记得,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家云桥才是醉红楼的花魁呢,哪里又有什么叫夜娘?”
“云桥……”唐铭杰愣了愣,所有焦急期待的情感都瞬间凉了下来,好像心突然沉入了冰冷的海,一切都是冰凉的。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当年南淮与谢梵纠缠不清的醉红楼花魁——云桥呢?可是,夜娘所说的真的都是虚构吗?他在南淮并没有遇见过一个叫夜娘的姑娘……
而后的对话,唐铭杰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他的心里只剩下了夜娘,那个神情哀婉的夜娘,那个楚楚可怜的夜娘,那个一笑倾城的夜娘,那个女子一直是那么柔弱善良,怎么可能欺骗他呢?她又是为什么要欺骗他?
那一夜,唐铭杰自然是辗转难眠。前几日他只盼着早些入睡,好与夜娘相会。而今日,他却巴不得自己一夜无眠,再也不见那个欺骗他的夜娘。然而,不论他是多想要驱除睡意,终究还是抵不过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公子,夜娘已在此等候多时。”唐铭杰刚一入梦,就见夜娘焦急地迎了上来。
“夜娘……”看着夜娘和往常一样的娇美容颜,唐铭杰勉强地笑着,“昨天的事还没说完,今天就继续吧。你究竟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的?”
“那是因为夜娘在来往天启的路上,偶遇了一位密罗系的秘术师。她同情夜娘遭遇,便提出以密罗之术将你在睡梦时带入她的幻术之中,来问一问公子是否还记得夜娘。”夜娘并没有发现唐铭杰的不对劲,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够了。”唐铭杰终于忍受不了夜娘听起来真实的谎言,开口打断她的话,“我在南淮根本没有遇见过夜娘这个人,恐怕这世上也根本没有夜娘这个人吧。你费尽心机,编造了这个故事,又进入我的梦境,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子,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夜娘好像被吓到了,惊慌地看着唐铭杰。她的双眼清澈无辜如小鹿,眼神中满是惊讶。
“夜娘,不要在装了。”唐铭杰痛苦地说,“我也不想知道你是骗我的。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说你是南淮醉红楼的花魁,可事实上……”
“好啦好啦,我是骗你的。”夜娘不等他说完,就爽快地承认了。她边说边从唐铭杰身边跳了开去。
一时间,唐铭杰见到原本温柔姣好的美人瞬间变成了娇俏的小丫头,不由地愣住了。其实容貌还是夜娘的容貌,但神情语态间已不见了那哀怨和沉静。
“是啦,我的确是骗你的,不过那还不是因为……”夜娘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便径自说了下去,可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一张俏脸也红了几分。恼怒地跺了跺脚,她才鼓起勇气说,“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二十六年来,唐铭杰还从未见过像夜娘那样变脸快得如翻书的姑娘。此时听到夜娘说喜欢他,不禁更加诧异:“喜欢我……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哎呀,你当然没有见过我啦。不过我可是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悄悄地注视你呢。”夜娘见到唐铭杰呆立的样子,扑哧一笑,“我只是还在凝聚的虚魅而已,你怎么可能见过我呢?”
“虚魅?”唐铭杰又被惊到了,他自然知道虚魅是什么,可平时却从未见过。谁知道平时见不到,一见就是这样离奇的经历。
“是啊。这几年来一直悄悄地喜欢你。你总是只想着公事,天启城里那些名门闺秀想见你都见不到呢,可我是一个没有形体的虚魅,自然可以时时看着你。但最近你娘一直在催你成亲。按你那脾气,我要是再不行动的话,等过几年就算我凝聚成形,你的孩子也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你被抢走了呀。”真正的夜娘是一个直率的女孩,见谎言已经被唐铭杰识破,便大方地将一切都坦白说出。
“所以,你那些经历都是自己编的?”
“对啊,民间流传的英雄美人、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多啦,像什么亭、什么记、什么传的,都是讲的这些啊。我就随意借鉴了一下,编了这么个故事出来。我自己觉得编的不怎么样,不过你还是被我骗到啦。当然这也是靠我的密罗秘术,你别看我一副小女孩的样子,我生在传记演义之间,受密罗感知而成,造出几可乱真的环境也还算是轻而易举呢。”一讲到自己的秘术,夜娘就眉飞色舞起来。细长的柳眉高高扬起,眼中也闪着亮光,眼梢眉角之间的骄傲满得可以溢出来。
“民间的故事……”唐铭杰彻底地傻了眼,他向来聪明过人,居然就被这天真的小丫头和她那些改编自民间传说的故事给骗到了。如果不是谢梵的到访,他可能会真的娶了夜娘,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吧?
“唐铭杰,你被我吓到了?”夜娘自从揭露了身份之后,就干脆脱去了温柔的伪装,大大方方地说,“你也别震惊了。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我可是密罗系的秘术师,会读心的。”
“你,你可别乱说。”唐铭杰听她说中了自己的心事,立刻紧张地反驳,“我喜欢的是那个温柔可爱,外柔内刚的夜娘,哪里是你这么个小丫头。”
“喂喂喂,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夜娘摇了摇手指,笑得狡黠,“你心里在说,比起原来那个楚楚可怜的绝代佳人,还是这个狡猾又坦白的小丫头可爱得多。我说了,我会读心的,你可骗不了我。”
“你怎么可以随便读别人的心思。”唐铭杰有些恼怒,但最终只是无奈地笑笑,“算了,我不跟你争。照你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缠着我了?”
“是啊,自从你进入天启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整整六年了。而且你明明也喜欢我的,我不缠着你还缠着谁啊?”夜娘说得理直气壮的。
唐铭杰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好吧,等你凝聚成形了,就来找我,到时候暂且在我这儿住下吧。你无依无靠一个女孩子,我也算做了桩好事。”
“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我都没有你这么别扭。”夜娘对他的不承认有些不满,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哼,我就不信了。等以后朝夕相处下来,你还会不承认!”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唐铭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到以往的从容,“不过你到底会凝聚成什么样子?你到时候仍叫夜娘吗?”
“嗯?样子?我也不知道啊,又不是我想凝聚成什么样子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的……至于名字嘛,我叫苏夜凉,夜娘只是个化名罢了。”
“苏夜凉……”唐铭杰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好了,我已经记下了。这次,你就不用担心我不记得你了。”
“唉,你怎么老拿这个说白。你以为我扮痴情女子很容易啊,有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呢。”想起自己假扮青楼女子的经历,苏夜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说了,天快亮了,我还是先走了。”说着,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过头来嘱咐他:“凝聚的时候不能分神,我还要过几年才会来找你,你可别忘我了。”
“知道了,你既然恋了我这么多年,还会不了解我的为人?”唐铭杰看着她不安心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苏夜凉调皮地吐吐舌头,便跑远了。
那一夜,唐铭杰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
黄昏,霞光万丈,丝丝缕缕投在纯白的花上,映照出五彩的光华。而天启城某个无人的郊外,却是一团雾气笼罩,看得仔细了,能看出一些似有还无的丝缕正在汇集。那些思缕汇成的雾厚极了,竟连阳光也无法一窥究竟。
那团雾气从黄昏开始聚拢,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消散,显露出当中那个一个女子身影。而那女子刚从精神丝中脱困,就匆匆跑到河边。
河边,佳人对水自照。晨光倾泻在清澈的河水上,分明地映出她明净娇俏的容颜,虽然比不上那个红衣夜娘的明艳照人,却正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欣喜地提起裙摆连转了几个圈,又开心地扑倒在青草地上,心想着,等到下一个秋雨过后的清晨,就去找他吧。
一夜落雨,水汽氤氲,将秋意浸染。河边,对岸有青衫墨裙的女子,容颜俏丽,眉眼灵动,眼角眉梢之间皆是笑意。那女子撑着油纸伞踏水而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抬脸,眼波流转,像是想说些什么。
而已在河边伫立良久的白衣公子,不等到她开口,就已执住她的手,笑道:“苏夜凉,我已经记得你了。”
三叶虫点评:
这篇小说的好处是把苏夜凉的两种形象:青楼女子和纯真少女,都描绘得颇为到位。缺点却比较多,其一是语言朴拙了些,与小说的内容不相称;其二是九州的味道太淡,苏夜凉的身份从虚魅换成女鬼的话,也不大会影响情节;其三是作者太没有野心太没有想法,这个缺点是最要紧的,作者只满足于写一个有些小情趣的爱情故事,这样的小说,偶一为之还行,如果只满足于目前这样的构思,则难有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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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2-02-17 15:4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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