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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者李秉峰
第一章
1
李秉峰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来,但他已经记不清梦中发生过什么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只听得见蝉鸣声。夕阳把窗外的树影投进教室,一阵闷热干燥的风吹来,树影随之晃动。桌子上摊开的往年高考数学卷上,一滩潮湿的痕迹把黑色的笔迹晕染开。
李秉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无声地叹口气,低下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三天之后就是高考,大部分学生都回到了家中,只有李秉峰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做着最后的挣扎。
在一个普通高中,成绩中等,胖,喜欢过的人从未喜欢过自己……李秉峰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如果不是那个从未对人说过的秘密,李秉峰想自己也许会跳楼。
背上书包,李秉峰把椅子推进桌下,椅子腿儿和地砖摩擦出令人不悦的刺耳声响。最后看了这个教室一眼,李秉峰默默地走出门。
下午四点半,高一高二的学生还在奋斗着,沿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下,李秉峰甚至能听到教室里传出翻卷子的声音。
终于走出了教学楼,李秉峰浑身上下为之一轻,仿佛从怪兽的口中逃出一般——一年到头,教学楼里都弥漫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东西,李秉峰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站在其中人会慢慢窒息,丧失神智,那仿佛是有毒的瘴气,无处不在,终年不散。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出篮球弹地的清脆声响,而吸引李秉峰注意的则是随之而来的银铃般的笑声。
李秉峰决定去看一看。
站在水泥场地上,几个女生身穿短袖短裤,正打着篮球,她们的动作虽然笨拙,玩得却很开心。
李秉峰微微眯起眼睛——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一个女生紧紧地把篮球抱在怀里,不让对手把球抢去,她发出兴奋快乐的尖叫,马尾随着身体的动作摆动,终于,她瞅准一个机会,用倒马桶的姿势把手中的篮球扔了出去。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地一声砸在篮板上。
篮球弹开,在地上弹了几下,不偏不巧地落在李秉峰身前。
投篮的女生见状,连忙跑过来。
李秉峰俯下身捡起球,那个女生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穿着粉蓝色的运动体恤,大大的眼睛,灿烂的笑容,干净的面孔,汗水在夕阳下闪着光芒。李秉峰开始后悔,自己其实并不应该去捡那个球,这样对方就会在自己的面前俯身,弯下腰……
“胖子!把球给银子啊!”
不远处,女孩同伴的叫声打断了李秉峰的思绪。
李秉峰尴尬地笑了笑,把球递给那个叫作“银子”的女孩。
银子笑着接过了球,跑回了篮球场。
李秉峰看着女孩的背影,脑海一片空白。
2
李秉峰有个秘密,一个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的秘密:他能进入别人的梦境。
这个能力并非李秉峰生来就有的。在高一的一堂语文课上,年过半百的微秃老头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全身上下那堪比李秉峰的赘肉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甩来甩去,当然,和往常一样,这并没有影响包括李秉峰在内的大多数学生昏昏欲睡。
老头讲的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他声情并茂地念着:
“我爱热闹,也爱宁静;爱群居,也爱独处……”
感情原来他才是凡客体的首创啊,李秉峰的脑袋仿佛是一锅慢慢炖着的大杂烩,乱七八糟地翻滚着稀奇古怪的念头。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李秉峰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正缓缓地浸入漆黑如墨的湖水——他知道自己这是快要睡着了。李秉峰竭力挣扎着,他可不希望待会儿老头用粉笔头把自己唤醒,然而,无论他如何竭力地睁开眼睛,面前始终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气息和味道。李秉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下沉了,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无尽的黑暗中,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仿佛萤火般的念头,于虚无中载浮载沉。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秉峰忽然惊醒,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地醒来。
这是间简陋却整洁的木屋,位于郊外的林中。屋中仅有一桌一椅而已。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松树被雨水洗刷一新。
李秉峰站起身来,疑惑地走到门口。
推开门,他深深呼吸,雨水和泥土的气息从口鼻灌进肺部,又扩散到全身,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松。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李秉峰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既然这是我自己的梦境,那么……
随着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李秉峰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身体无声地升起,他感到林间的风轻轻地抚过自己的面颊,他看到一只松鼠站在树冠上,双爪收起在身前,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自己。
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李秉峰很快就越过了巨大的树冠,他低头看去,无尽的青色森林在脚下蔓延至远处天际,没入缭绕的云雾之中。
李秉峰伸出双手,轻轻朝下一按,他的身体就站在了这片天空。
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呢?
李秉峰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见到本来空旷的天空突然出现了无数穿梭飞舞的人们。李秉峰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本能地向更高的天空飞去。直到接近云端,他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
这时候,李秉峰才向脚下望去。
数以万计的人仿佛深海中的鱼群,折转游荡,他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长相各不相同,穿着也是千奇百怪,飞翔的人们好像互相看不到彼此,即使偶尔相撞,也会轻轻松松地从对方的身体中穿过,散开点点荧光。这时候,他们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才会出现一点疑惑,一点惊喜,好像在无尽的旷野上,遇到了同伴。
说来奇怪,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李秉峰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脸庞。
他不再迟疑,继续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梦境中的距离是极远,也是极近,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李秉峰觉得自己只飞了一秒,又好像是飞了几万亿年,他穿过云层,穿过迷雾,穿过群山和平原,太阳沉没,银轮升起,在黑夜中,他看到了城市。
这是一座李秉峰从未到过的城市。在天空中向下看去,高耸入云的大楼上,每一个窗口都发出温暖的黄色灯光;蜿蜒的道路上,车灯组成一道道金色的河流,相汇之后又向四面八方散去。
同样,这里也有无数在天空飞舞的人。
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鲜活,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停下来向四处凝望。
这个城市是无数人心神延伸的交汇,和现实中任何地方都不相同。城市中的建筑在不停地变换着。迪拜塔、帝国大厦,甚至是已经成为废墟的世贸双子楼,这些建筑在上一刻还灯火璀璨,下一刻又轰然垮塌,破灭没有产生烟尘和碎片,只有点点的荧光四散飞舞。这个世界不断地毁灭又重生,地面凹陷下去,无根的水注入其中,眨眼便是一块水汽氤氲的巨大湖泊。山峰从地底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巨大的轰鸣响彻天际,山峰穿过棉絮状的云,雪花从夜空中飘落,在峰顶积起,月光之下,闪着淡淡的银光。
这个世界由人们心中的力量支撑,每一个人的梦境都仿佛是海中的孤岛,然而当它们遇上相同或类似梦境的时候,就会互相连接在一起。
后来,李秉峰才知道自己第一次来到的这个地方,是梦境世界中最大的岛屿——飞翔的世界。
然而现在,李秉峰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人们透明的身体从他身边穿流而过,却留出了一片空间,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奇怪的默契,离开李秉峰一段距离。
忽然,李秉峰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那是李秉峰的同班同学,也或许是他唯一的朋友,万东峰。
李秉峰立刻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对方并不能看到自己,但李秉峰依然小心翼翼地远远缀在万东峰的身后。城市之中到处都有飞翔的人们,在经过两栋高楼间狭窄缝隙的时候,李秉峰总是害怕和迎面而来的面孔撞到一起,然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只觉自己好像是黑夜中的一粒微尘,随着夜风而飘摇。
身前不远处,万东峰漫无目的在城市中飘来荡去,直到一栋普通得甚至有些破旧的居民楼出现在视野中,万东峰才停了下来。
万东峰的身体静静地立在一扇窗户前,微弱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透出来,映照在他的脸上,露出无比温柔的神色。
李秉峰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向着窗子里张望。
一个女孩儿坐在写字台前,面对桌上摊开的卷子紧紧地蹙眉,她一手托着腮,一手下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水笔。女孩儿和天空中飞舞的人并不相同,她的身体不再是半透明的样子,而是有着明显的质感,露出袖子的一截胳膊仿佛是雪白的莲藕,正发出温润的光。
这个女孩儿李秉峰认识,是隔壁文科班的一个学生,万东峰曾经无数次在李秉峰面前提起她的名字,李秉峰想,万东峰大概是爱上她了。
女孩儿似乎已经放弃了解出这道题目,她站起身来,关掉台灯。
这时候,万东峰的神色忽然紧张起来,一点潮红从他的脖子泛起,慢慢地延伸到脸上,他的双拳紧紧握起,喘息声音渐渐变得粗重。
李秉峰再往屋子里张望,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
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洗漱完毕,她解开头上的发绳,慢慢地脱去了外套,露出一件粉红色的短袖体恤,她甩了甩头发,把衣服叠好放到一边。女孩又把手从腰间伸向背后,在衣服里解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女孩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从衣服里拿出白色的乳罩。
女孩儿坐在床边,慢慢地脱下自己的长裤……
万东峰好像已经呆住了,他的眼中冒出火焰,右手不由自主地朝下身摸去。
在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之后,李秉峰的心中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怒火,他一伸手,就朝万东峰的头拍去。
奇怪的事情就在此时此刻发生了。本来半透明的万东峰的身体,在和李秉峰的手接触的一瞬间忽然有了质感,李秉峰的手并没有从万东峰的身体中穿过,而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哎哟!”万东峰大喊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声地出现在两人身旁,红色的闪电在其中跳跃,只是一瞬间,两人的身体就被吸了进去。
李秉峰觉得自己狠狠地坠落到地上,他的双脚猛地弹起,砸在课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响声引起了老头的注意,他走过来,看见李秉峰半面面颊上的红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头正要说话,下课铃却无巧不巧的响起了。老头拿眼瞪了李秉峰,转身回到讲台上,收起教案,喊了一声“下课”。
教室里忽然又重新爆发出活力,人们纷纷起身,大声的交谈着,这时候,李秉峰听到不远处万东峰嘹亮的嗓门:
“我擦!刚才一个梦正做到关键处,就被铃声吵醒了!”
3
从那堂课以后,李秉峰就知道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他意识到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之上,还存在着一个梦境世界。每一个人的梦境是独立的,但又因为相同的意念叠加在一起,仿佛下雨天落在池塘水面上的雨滴,扩散出一圈圈波纹,彼此互不干扰,却又在某些时刻和位置重叠。
从那以后,李秉峰开始期待夜幕降临,期待自己的身体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期待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灯火。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研究着梦境的奥秘,他的能力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他穿梭于光和暗之间,脚步起落,就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
李秉峰去过很多地方,城市、丛林、雪山、深海,甚至从太空中遥望地球,看着白色的风暴在大洋上缓缓移动;又或者站在在太阳的中心,静静地看着一千五百万摄氏度的氢聚变为氦,释放出的能力化成光和热,李秉峰随着那一束光,来到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他又会看到青色的龙在汪洋中翻身,光轮从海的尽头升起,火红的鸟儿在其中展翅引颈而鸣。
李秉峰只要动动念头,就能来到任何地方,现实中存在或是不存在的,即使没有人梦到,李秉峰也可以凭空创造出来。
他同样也可以找到任何一个正在做梦的人,只要在脑海中回想那个人的容貌和声音,下一个瞬间,李秉峰就会出现在他身旁。
除了自己以外,李秉峰没有发现其他梦中的精神能像自己一样看到别人,大多数人永远只能无意识地游走在自己的梦境中,偶尔和他人的梦产生一点点交集,然后又错过,他们无法走得太远,否则便会消失——也就是醒来。
李秉峰在梦境世界享有极大的权力,他可以改变别人的梦境,这是他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他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制造美梦,也可以让自己厌恶的人在噩梦中惊醒。他可以来到任何人的梦境,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
李秉峰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他不能去触碰别人的身体,否则两人都会醒来。
而一旦这样醒来,就意味着重新回到那个空乏无味的现实世界,并且伴有持续数个小时的偏头痛。
所幸的是,梦中的人们虽然看不见李秉峰,但却会主动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所以只需要小心地站在一旁观望,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第2次作业】入梦者李秉峰【苦逼啊。。。】
2011-06-17 12:24:56
来自: 岳然
沙发坐定。劲爆的标题啊果然
@八角 起名无能表示压力很大……
连载……
喂喂……………………
文章写的真棒呀。。忽略名字的话。。
不要太监呀~~
第二章
1
李秉峰轻轻松松地挤上公交车,每当这时他都会感到一丝得意——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但随后又会马上失落起来。
塞满人的公交车颤颤巍巍地发动起来。车里的气味浑浊不堪,人们的汗液从洗旧了的衣服中蒸发出来,空气潮湿得像是下水沟,各种气味在这里混杂在一起,熬成一锅浓稠的粥。大部分人往往感觉不到,因为这些气味从他们身上发出,又把他们浸润,他们对油脂、汗液、皮革和鞋子的味道已经太熟悉了,就好像是穿在身上很久的温暖的衣服。
在梦中,李秉峰的鼻子嗅到过各种各样的气味,他甚至曾经进入过一个闻香师的梦境,在那里,有清新明晰的佛人柑,温厚柔和的琥珀,甜蜜浓郁的晚香玉,龙涎香、麝香、灵猫香、海狸香,甚至是通过复杂的化学反应合成的,本不存于人间的奇妙气味。
可这些美妙的味道都只是在提醒他,那只是梦。
李秉峰的能力并没有让他沉湎其中,虽然他自己也认为在梦境世界自由穿梭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但他知道,每天早上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所有的梦都会烟消云散。他不能用这个能力解决现实中的任何问题,他不能通过做梦让自己变瘦,他不能通过做梦让自己的成绩更好,他不能通过做梦让女孩喜欢上自己——总是反复梦到一个肥胖猥琐的男人,只会让女孩精神崩溃吧。
再比如三天后的高考,他没法通过做梦让自己进入一所好的大学。
因为那只是梦,梦只是梦。
李秉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很想马上回到家,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可惜的是,他今天和万东峰约好了一起吃散伙饭。
万东峰的成绩也不好,但家里已经帮他谋好了出路,去部队当几年兵,复员回来以后工作也有了保障。
这就意味着这一对好朋友从此以后将会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了。
在内心深处,李秉峰很感激万东峰,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听自己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梦境的人,但有时候,李秉峰又会特别讨厌万东峰,尤其是在他嘲笑自己体重的时候。
公交车摇摇晃晃,李秉峰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目的地在终点站,倒也不用担心会坐过站。
站着睡觉是李秉峰多年修成的技能,他闭上眼,打个呵欠,笑容浮上嘴角。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学校的篮球场边,又看到了那几个正在打篮球的女孩,他看着发生过的事情重新上演。篮球在天空留下弧线,砸在篮板上弹开,落到李秉峰身前。
李秉峰忽然笑笑,决定不去捡那个球。
叫银子的女孩依然跑了过来,她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水,对着李秉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好,我叫银子。”女孩伸出手,“你是李秉峰吧?”
……?!
等等,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李秉峰的预料。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一片空间失去了掌控,他发现这片梦境正从无数个重叠的梦境中淡出,好像是一座岛屿正从大陆上分离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把球捡起来啊!”
李秉峰呆呆地弯下腰去捡球,起身的时候,他发现无尽的虚空中,只有自己和那个叫银子的女孩。
“轰”的一声巨响,光影炸裂成碎片,李秉峰醒来,身体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车到站了。
2
李秉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这张桌子旁边的。他好像见到了万东峰,好像穿过了狭窄却熙熙攘攘的小吃街,好像看到了漂亮的橱窗里,吊着的烧鹅在暖暖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些画面,他的脑袋却没有把它们记下,因为那里面已经装满了一个叫做银子的女孩,一个他在一小时前刚刚认识的女孩,一个第一次让他失去掌控梦境能力的女孩。
不算聪明的李秉峰并不能很快地接受并且理解这件事,这就导致即使他已经被万东峰拉进了这家脏兮兮的烧烤小店,却仍旧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在往常,他早就兴奋地叫上二十串烤羊肉二十串烤鸡胗二十串烤鸡翅了!
这家店的鸡腿鸡翅都很便宜,因为那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冻鸡肉。养鸡场里,无数的鸡挤在里面,就像挤高峰期的地铁,每平方米15只以上的鸡。这些鸡吃了睡,睡醒了再吃,鸡舍的光线调的很暗,从出生到死亡的45天里,它们见不到一点阳光,只是吃了睡,睡醒了再吃。
李秉峰咬了一大口鸡肉,当浓郁的油脂在口中化开后,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万东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手里拿了一瓶啤酒。
“胖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看开点吧!”
万东峰以为对方是因为要和自己离别才如此魂不守舍,是啊,没有了他,还有谁会去听李秉峰念叨他那些梦呢?
“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李秉峰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哦?哪部片子里的?”万东峰来了兴趣。
“她认识我,”李秉峰知道万东峰误解了他,但并没有反驳,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她真漂亮。”
万东峰没有说话,他意识到李秉峰并不是在说胡话,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和平时描述那些梦境的时候一模一样。
“啊,那你有没有问她要电话号码呢?”万东峰接上话茬。
“没有,我只知道她叫银子。”
“银子?!”万东峰差点把灌下去的啤酒喷出来,“你是说银子的银子?”
“还能有哪个银子?怎么,你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万东峰的眉毛、鼻子和眼睛全都挤在一起,好像是一只皱了的橘子。
李秉峰睁大了眼睛,瞳仁中闪动着希冀的光彩,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朋友能够帮上自己,印象中的万东峰,除了比自己外向开朗一些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大的能力了,简而言之,这对难兄难弟,一个是闷骚,一个是风骚。
万东峰喝了一口酒,把嘴里的鸡肉嚼了又嚼。
“胖子,咱们兄弟一场,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说吧。”本就怀揣巨大秘密的人,不会惧怕更多的秘密。
“我是一个异能者。”
……
异能者?哈——哈——哈!异能者!这一定是李秉峰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朋友有这样的幽默感和想象力,他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他肥胖的身躯扭动着,把一瓶还没有开过的啤酒打翻在地,引得周围所有的人都用厌恶和蔑视的目光看着他。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呢?”
“我的能力是……”
哈——哈——哈!李秉峰没能忍到万东峰把话说完,就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震耳欲聋,好像要一次性把自己十八年来遭受的孤独、痛苦、蔑视,都一股脑儿地丢进这笑声里,十八年里的第一次,李秉峰不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不再把想说的话埋在心里,他只想笑,笑自己,笑别人,笑万东峰。
“万东峰!你这个二货!”
李秉峰觉得身上无形的压力一瞬间消失了,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自己在梦里。
他站起身,环顾了四周一圈,他看到周围的人围坐在脏兮兮油腻腻的桌子边,手里拿着烤串,上面金黄色的油脂滴下来,他们的衣服虽然五颜六色,但都罩着油光,沾着烟尘,即使是那些平日里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的白领也不例外,因为那就是他们平庸而无聊的人生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能力,大概也会是这样吧!既然自己能穿梭在梦境世界,那么万东峰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异能者呢?李秉峰回过头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朋友,在他身上,李秉峰并没有看到那些油光和烟尘。
他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我相信你。”
李秉峰不笑了,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无数个梦境在其中生灭,他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的伙伴,如果对方愿意听他讲那些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故事,那么自己又凭什么不相信他呢?
万东峰脸上失望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他一把拉过李秉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我就知道,其实,我的能力是……”
“这部分跳过好了,你是怎么认识银子的,她也是异能者吗?”
“重色轻友啊混蛋!”
“你说嘛!”
@银子 我觉得名字是本文最大的亮点啊。。。!
@半城 唔……应该不会
话说,我有被自己的文萌到……多么有爱的CP啊!
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
文章还蛮好看的
还好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呀扭脸。。。
@银
来来来……我告诉她
@万总,去你妹的……
你们好cp去吧不要加上我
看到李秉峰银子都能保持严肃状,看到万东峰瞬间笑场。。。啊喂我在做面膜啊都笑裂了!
LS!!我是很严肃的在写好不好!!!不要笑啊!!!
3
万东峰拉着李秉峰来到一栋废弃的大楼。
这里位于城市的边缘,原本只有些破破烂烂的低矮砖房和大片大片的荒野,有一天一个有钱的开发商买下了这块地,想要在这里建造起一个新的城市商业中心。当然他失败了,在第一幢楼刚刚完成时,他的资金链便出现了问题,前来讨要工钱的农民工在大楼下围了一圈又一圈,他喝了点酒,从五十层的楼顶一跃而下。
十年过去,城市在这栋废弃大楼的周围旺盛地生长,而这栋楼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伤口,却没有人想要去抚平它。
万东峰和李秉峰站在天台边缘,从这里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和梦中的情境不一样,这里的一切要安静许多,灯火在城市中心凝聚,而在远方渐渐黯淡下去。
初夏的夜晚还是凉爽的,万东峰双手叉腰,感觉风从身体各处蔓延过去,吹干了身上的汗水——爬了五十多层楼,万东峰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河里上来。
“看好了,胖子!”
万东峰转过身去,对着一旁仍旧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李秉峰大喊。
话音刚落,就见到他退后几步,然后猛一个冲刺,从天台边一跃而下!
“喂!”李秉峰扒着栏杆朝下看,他对着不断加速坠落的万东峰喊道,“你的异能就是飞行吗?”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昏黄的路灯下,万东峰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倒在人行道上,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看来不是。
李秉峰来到楼下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五十层的楼梯,即使是下楼也并不轻松。楼梯一层层回旋,独自一人的李秉峰感到有那么点恐怖,楼梯仿佛永远不会终结,他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走下去,被困在这个无解的谜团里。
所幸的是李秉峰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走出大楼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稀稀拉拉的液体凝聚成的,凉风吹来,让他的液态的身体有点失去平衡。
万东峰坐在地上,正把一截从胸口出刺出来的肋骨塞回去,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飞快地愈合着,这下李秉峰知道了万东峰的能力是什么——身体再生。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能力,非常适合有自虐倾向的群体,很多人可以通过伤害自己获得极致的满足和快感,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万东峰是个男的,否则这项能力还有更有趣的妙用。
大量失血还是让万东峰有点晕眩,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李秉峰,双手一摊:“就是这样了。”
“你非得用这种过激的方式才感到满足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久到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梦还是现实。”
李秉峰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好朋友,因为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梦和现实,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时,一个身影从灯光的尽头出现了,她似乎只花了一瞬,就从百米开外来到了李秉峰的身前。
“银子?”
“你好啊,入梦者李秉峰。”银子微笑着,又用满不在乎地眼神瞥了瞥万东峰,“还有你……你叫什么来着?”
……
“他叫万东峰。”
李秉峰见到万东峰一直沉默,便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万东峰?你可以去死了。”
银子伸手一指,万东峰的身体忽然变得干瘪,像是数万年的时光在眨眼间流过,如失去了所有水分的风化了的大理石,化成风沙吹进这夜风里。
喂喂……哪有这么快让人便当的啊
@万户 别紧张。。。银子只是吓吓恰好,可是。。。也不能忽视女人的嫉妒之心啊。。。
喂楼上别剧透啊!
嫉妒你妹!
银子的真名是冰清玉洁啊- -你们不要黑她,话说身体再生让我想到美剧《英雄》……
万总的超能力展示和HEROS里那个谁谁的展示法子(跳水塔)如出一辙啊。
小角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啊
第三章
1
清晨六点半,闹钟“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李秉峰伸手抓住闹钟,睡眼惺忪的他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在哪里,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声,他把那个闹钟一把扔了出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闹钟还在响,李秉峰侧着身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下的席梦思软软的,和家里的床有很大的区别,身体好像陷了进去,这让他的脊椎很不舒服。
李秉峰翻了一个身,看到了浅浅的光从蓝色窗帘的另一面映了进来。使得整个房间都是一片蓝蒙蒙的颜色。
他的鼻尖轻轻地动了动,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在这个房间里。
被窝里既不冷也不热,而是一种暖和得叫人舒服的温度,李秉峰注意到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这在以往是他绝对忍受不了的。
李秉峰坐起身来,他从边上抓过两个枕头垫着,身体靠在床板上。
自己在哪儿呢?不知道。
万东峰在哪儿呢?不知道。
李秉峰苦恼地低下头,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混乱,三年来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好像一时分不清记忆中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一扇门。
门后是什么呢?还是不知道。
李秉峰起身穿衣服,在这三分钟里,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自己应该是在一个陌生人的家中,这个陌生人有很大的可能是一个叫作“银子”的女孩,问题在于,李秉峰的记忆中关于“银子”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一个是阳光的篮球少女,一个阴森的杀人魔头。李秉峰必须作出决定,他必须选择一份记忆去相信,这决定了他此时此刻应该是去推开那扇门,还是翻窗逃走。
在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体型体重之后,李秉峰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那扇门。
还好。客厅里飘着淡淡的煎荷包蛋的香味,银子就坐在一张米色的小方桌旁,微笑地看着自己,桌上摆了两份餐具,两个装着牛奶的杯子。
李秉峰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桌上盘子里的那一份荷包蛋。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在桌子旁坐下。
“早上好。”银子冲他点了点头。
“早上好,”李秉峰喝了一口牛奶,“你……万东峰呢?”
“他啊?在这里!”
银子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大大的玻璃罐,里面盛满了银白色的细沙。那些细沙在瓶中飞舞呼啸,不断地汇聚,一会儿变成一只手,一会儿变成一张脸,一会儿又变成长条状蘑菇形的奇怪物体。
银子脸一红,把玻璃罐收了起来。
完了。李秉峰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用一拳打在脸上,他先前假设的是梦境的记忆,居然全是真的!万东峰是异能者,银子也是异能者,银子杀了万东峰!
李秉峰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杀他?”银子脸上带着三分不解,三分嘲笑,三分无奈,还有一分恶作剧之后成功的得意,“一个有着身体再生能力的异能者怎么可能被杀死呢?他只是脱水了而已。”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秉峰有些激动,这让他腮边的肉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很难说清楚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剧烈,在平时,李秉峰一直是个笑呵呵的老好人,因为即使生活中有再多不如意,他也可以到梦中寻求安慰。可是现在,李秉峰发现自己完全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他感到生气,可能是因为觉得对面的少女骗了自己,可能是因为她对万东峰的手段太过残忍,更可能是因为发现,自己之前在心中塑造的完美梦境彻底破碎了。
银子没有去看李秉峰,她满不在乎地用叉子把盘子里的蛋黄捅破了,蛋液流了出来,她低下头,小心地吮吸着,害怕不小心被烫到。
“小小的惩罚而已。”银子小声嘟囔着,“谁让他没办好我交给他的事情。”
银子声音里透着委屈,就好像是小孩子做错事受到了家长的批评一样。
“我需要你的帮忙。”银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什么忙?”
“没时间了,待会儿你把罐子打开,给万东峰一点阳光和雨露,他就会活过来了,到时候,他会告诉你的。”
银子话音落下,房间里的色彩开始暗淡。洁白的墙壁上开始出现裂痕和污渍,李秉峰惊讶地发现原本干净的桌子上,一层薄薄的油腻腻光正泛出来,荷包蛋、牛奶杯,银质的刀叉,全都一个个消失不见,李秉峰抬头,银子的身影变得透明,最终散成点点荧光。
这样的景象李秉峰再熟悉不过,这是梦境破碎时的样子。当人们心中的信念不再能支撑起他们的梦时,美妙的梦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退化成萤火。
这里不是银子的家,李秉峰看着四周熟悉的事物,这儿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而唯一提醒李秉峰这不是梦的,就是安安静静摆在桌子上的装着银白色细沙的玻璃罐。
李秉峰一把抱起罐子,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把里面的细沙倒进浴缸。
@小角&黑火 完了,看来我要把这段改改。。。。。
2
万东峰光溜溜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活像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鸡。水滴顺着他的头发流过脸颊,一路向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水渍。他双手叉腰,斜靠在墙上,脸上挂着贱贱的笑容,浑然不在意自己正赤身裸体这个事实,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自觉。
李秉峰对万东峰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瞥了一眼万东峰,嫌恶地丢过几件穿旧的衣服。
万东峰套上明显大了一号的衬衫和裤衩,笑嘻嘻地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
“诶?你之前不是想知道银子的异能是什么吗?”
“……”
“喂喂!”
李秉峰霍地起身,一脸阴沉朝万东峰走去。
“你要干什么?!”万东峰双手交叉,捂住心口。
“出门散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等一下啊!”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李秉峰冲下楼梯,胸腔感觉像是堵住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异能者,什么银子,什么身体再生,为什么连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都会在自己面前隐藏这么多秘密?!他从来没有想要闯入过那个世界,让梦成为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他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享受那份快乐,这就够了。
李秉峰忽然意识到,他对梦的向往,并没有自己一直以来想象的那么坚定。他现在只希望睁开眼,自己仍旧坐在高一的那堂语文课上,老头在讲台上激情地讲着《荷塘月色》,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
李秉峰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他抱住头,慢慢地蹲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知何时,万东峰已经站到了李秉峰身前,他低下头看着蜷缩在树下的死胖子,觉得那好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银子在五年前就开始寻找入梦者了,然而虽然知道你就是她要找的人,我却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银子的能力是梦境具象化,她可以将任何自己梦境中出现的事物、场景带入现实。这是一个很强大的能力,强大到即使像银子这样的天才,也最终迷失在了梦境中。”
“有一天早上银子没有醒来,后来我们才知道她被困在梦境世界了。万幸的是,她还能通过自己的能力穿梭到现实世界,然而每天最多只不过能维持个一小时罢了。”
“唯一能将银子救回来的方法,就是让一个入梦者进入梦境世界带她出来。”
“现在,她找到你了。”
万东峰一口气说完,撅撅嘴,期待着脚下的一团肉能有点什么反应。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补充一点,关于为什么自己一直瞒着李秉峰这件事。理由很简单,连银子都被困在梦境世界,照李秉峰这怂样,九成九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永远被困在其中。
然而这话万东峰却说不出口,因为听起来就好像是他一直在默默地保护着李秉峰,不让他受到什么伤害一样,真是娘到没边儿了。
不过他想,李秉峰应该明白的,所以万东峰就这么沉默下去,等着李秉峰作出反应。
时间一长,万东峰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一些无关的好事者开始聚集在两人周围,不时对着万东峰指指点点,不用听也能猜到他们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内容。
万东峰伸出脚去踢踢那团肉,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万东峰连忙蹲下,可是此时,李秉峰已经睡着了。
有点盗梦的感觉了啊,嘿嘿,每天等楼主的连载是个很欢乐的事情哈~
多谢LS支持啊~话说梦啊什么的题材,好难写出新意啊。。。
作为第三者,我压力很大。
肿么没有了呢?亲
郭美美的身世还没查清楚,没有心情写作……
叙述的节奏很漂亮呀。
1
我叫银子。
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我没有父母,我在梦境世界中诞生。
你也许见到过我,不,你一定见到过我。
2
李秉峰在心中勾画着银子的样貌。
光影变幻,李秉峰睁开眼,这次“梦”的起点就在他刚刚靠着睡着的树旁,而万东峰正费力地背起他的身体,不过好像他并不能看见自己。
身后有人说话:“在梦境中看到现实,是不是很神奇?”
李秉峰闻言一惊,回头发现银子就在站在自己身后。
“你差点把我吓死!”
李秉峰拍拍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周围的异常,所有的景物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并且不断地溶解成雾气本身。
这样的情景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按照李秉峰的经验,梦境世界虽然和现实有许多相似,但在银子的梦中,似乎现实就是梦境,梦境就是现实。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反正把银子从梦境世界中带出以后有的是时间问她。
李秉峰伸手去拉银子,一边说着:“快跟我走吧!”
他的手触到了银子的手腕,冰凉滑腻的感觉无比真实,然而预想中的漩涡和红色闪电并没有出现,李秉峰紧紧地抓着银子的手,忽然呆住了。
“喂,你不要抓那么紧好不好啊,痛死我了!”
银子把李秉峰的手甩开,瞪了他一眼。
“可是……怎么会?”
“笨蛋,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我怎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李秉峰再一次环顾四周,此时万东峰已经把“自己”背上了楼,李秉峰跟了上去,看着万东峰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五分钟后,万东峰终于把李秉峰的身体拖进屋里,扔到地板上,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嘴里骂骂咧咧:
“这死胖子,居然说睡就睡,妈的累死我了!”
李秉峰这下确实迷糊了,这语气和神态,明明就是万东峰不会错,那么自己到底是在梦境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呢?如果是在梦境世界,为什么他不能让银子和自己“醒来”,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为什么万东峰看不到自己?
回过头,李秉峰知道银子会给自己答案。
“这里是梦境和现实的交界,是现实在梦境的映射……”
李秉峰的眼神中透出迷惘。
“听不懂?其实,这是我的梦境。”
银子坐到了沙发上,就在一旁的万东峰全然没有觉察。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困在梦境世界中那么久,身体难道不应该早就腐烂了吗?”
李秉峰闻言,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的确困扰过他,不过他想到电影中的那些异能者组织大多有维生营养仓之类的东西,便自动脑补为这个问题找到了答案。
“事实上,我没有身体,我是从梦境世界中诞生的意识。”
简单的答案,可真相总是会让人出乎意料。
“什……什么?!”李秉峰皱紧眉头,腮边的肉因为困惑而耷拉下来,“这怎么可能呢?”
“任何一个可以收集信息并对其加工的系统,只要达到了一定的复杂程度,就会诞生自我意识,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还是不懂……”
“看过终结者吗?”
“哦,好像懂了……”
“懂个屁!告诉你吧,人的梦境是通过脑电波连接叠加在一起的,就好像是一个超级网络一样,我就是从这个网络中诞生的意识。”
说完了这些,银子想即便是以李秉峰的智商,应该也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果然,李秉峰在犹疑了片刻后,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银子觉得有价值的问题。
“那你是怎么进入现实世界的?”
“我做了一个梦,”银子翘着二郎腿,笑着说道,“也就是你现在身处的这个梦境,它是连接现实和梦境的桥梁。”
银子说罢,站起身来,她走到李秉峰身边,伸出手掌按向他的眉心。
“轰”的一声,李秉峰浑身一震,紧接着他就看到万东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靠,你不要不声不响地跑到我旁边来啊!”万东峰见到李秉峰那张熟悉的脸后,才拍拍自己胸口,长出一口气,“怎么样,把银子从梦境世界中带出来了吗?”
出乎万东峰意料的,李秉峰好像全然没有看到他,只是眼神茫然地望着不远处。
万东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李秉峰的身体依然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妈的……”万东峰望着自己身边的“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上混杂着各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刚刚吃下了一只苍蝇。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秉峰无奈地摊摊手。
银子不知从哪里现身:“我想和你们解释,不过估计你们也听不懂。”
“你……你你你,你不是被困在梦境中了吗?!”万东峰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子。
“没错啊,我的确是困在梦境中了,对我来说,我的梦境就是你们的现实。”
“果然听不懂。”万东峰一拍脑袋,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我听懂了,”李秉峰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不过,你为什么要想着回去呢,难道从梦境中诞生的你,不期望自己真真正正地存在于现实中吗?”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来到这里,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李秉峰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说,梦境和现实,哪个更精彩?”银子问。
对于这个问题,李秉峰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梦境,不过,那些都不是真的啊!”
“对你来说不是。”
李秉峰明白了银子的意思,他走上前,拉起银子的手:
“现在,我需要做什么呢?”
“做梦……”银子微笑着说,“做你这一辈子来,最美的梦。”
3
李秉峰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来,但他已经记不清梦中发生过什么了。
银子早已不见,万东峰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来,脑袋痛得发胀。李秉峰想自己应该出去走走,明天就要高考了,不管怎样,总得放松一下心情。
背上书包,骑着自行车,阳光洒在李秉峰的身上,人们的脸从身边刷刷刷地掠过,那些或欢喜或愁苦的表情定格在李秉峰的眼中,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美好,银子会后悔她的决定吧。
路过学校的时候,李秉峰停下车来,这个自己待了三年的地方,也记录了他的心情——就是在那堂枯燥的语文课上,他的生活从此改变。
李秉峰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呵呵地笑了起来。
“死胖子,笑什么呢?”
李秉峰抬起头,眼中充满惊喜:“银子?”
女孩的长发被温和的夏日的风吹起。
“我是在做梦吗?”
“我不知道啊……”女孩尴尬地笑了笑,看来自己的搭讪实在有些失败呢,“死胖子”这个称呼本来是想拉近距离,然而她现在有些后悔不该听取朋友的建议,作为陌生人,这样的措辞也太失礼了。
不过对方竟然叫她“银子”,这可是只有和她关系最好的闺密才知道的称呼啊。
难道他也一直在关注我吗?
(全文完)
恰好君,请亮分!
咦。。。我居然不是第三者!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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