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二 < 海蟑螂、阴郁、以及永不停息的益智玩具 > (试发表)

作者:
王辰
作品:
此处或彼处的边缘 (小说 创作) 第2章 共10章
  第一章.无锈   海蟑螂、阴郁、以及永不停息的益智玩具 —————————————————————————————————————————   终究阿维独自一人去找女孩,我则爬上学校门口的天桥,一边看着脚下的汽车来往不息,想着那些开汽车或者坐汽车的人们,究竟是不是也同我们一样,都不怎么地道,一边等待着小艾回来。   小艾想必比我和阿维都要地道,至少表面看去,非但地道,而且地道得可以——学习成绩好,运动优秀,人缘也是呱呱叫,早早被保送到一流的研究所去,每天忙于做实验。“跟你说,这次的实验可不一般哟,纵然能获个什么奖也不为奇。”有此成就,当是确实值得称道,相比之下,我和阿维简直如同碎石砾上的海蟑螂,纵然有朝一日被海水淹死,也不会有人为之惋惜。   “我,可不许你那么说,哪有用什么海蟑螂自比的。”小艾一本正经地说道,“若说你这个人有多么出人头地,或许不是即刻就能看得出来,但若说你一无是处,可是大错特错。我看人很准,和你在一起,总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优点来的。”   然而我却实在搞不清楚,我身上究竟有何优点可言,甚至连小艾为何选择成为我的女友这一点,说实在的,至今也是如坠雾中,全然没有头绪。   “有些优点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呃,比方说,一棵树苗,既不开花,亦不结果,不能遮荫,也非名贵木材,但你不能就此断定,这棵树苗毫无用处。这比喻,可明白?”   “说明白是真个谈不上,树苗什么的。况且不能断定毫无用处、亦不能确定有何用处的树苗,想必也不堪什么大用。”   小艾叹一口气,钻入我的怀中,说道:“总之,我喜欢你,就是这么回事。” —————————————————————————————————————————   然而越是毕业临近,我却越发可以清晰感觉得到小艾对我的依赖。说是依赖,或许不甚妥当,总之是某种难以明言的需求。自从在研究所做实验以来,每天傍晚,我都会去天桥上等待女孩回来——起初并没有出于什么特别目的,无非无所事事而已,和阿维在屋顶上喝酒,继而他去找女孩,我去等着小艾;然而时间久了,总会有所发现,比方每次实验完毕,小艾的脸色总会出奇地阴郁,不是疲倦,不是懈怠,而是阴郁,彻头彻尾的阴郁,问她,当然说没有什么,无非实验太累之类的话,但那种阴郁,却是可以清晰感觉得到的。   “莫非实验有什么为难之处?”   “为难总是有的,但不至于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环节。”若说小艾拥有什么绝对天赋,或许言之不实,但女孩却足够聪明,学校啊课程啊考试啊那些玩意儿,只消随便看上一眼,成绩就能名列前茅。“事物都有其规律所在,”小艾曾经对我说过,“我嘛,不过是恰好能够掌握‘上学’这一事物的规律罢了,说到底,什么论文啦考察啦实验啦,规律无非大同小异。”当然至于所谓的规律究竟如何构成,我是无论如何,难以理解,但既然小艾说,不至于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环节,以对于规律的掌握而言,恐怕便是如此。   “总之脸色很差。”   小艾要把实验数据整理规整,我则建议一起去喝杯咖啡。“理应休息一下才好,数据这东西,无非是早晚的事情。”女孩点头称是,反正在咖啡店里,也可以整理数据来的。似乎女孩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本末倒置。   “阿维又去找女孩了?”整理数据和喝咖啡的空当,小艾一边轻咬着嘴唇,玩弄着咖啡店里类似九连环的益智玩具,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我。   “就是那么回事,他,无非是那些勾当。”   “无非是那些勾当——嗳,你就一次都没想过,跟他一起来试试那些勾当?”   “哪会!想是想过的,这点说来抱歉,但是确实想过。不过想和实施,中间还有很多环节。没有实施罢了。”   “唔,这么说来,即是处于设想和实施之间的阶段了?‘想是想过的,没有实施罢了。’”   “当然这是我的问题,若说对你有任何挑剔,那是全然谈不上——人漂亮,脑袋好使,性格也没的挑,以致让我时常怀疑,何以你偏偏看上我不可。但问题在于,既然我知道你有必须要做的事,却依然会在心里责怪你大多时候不能陪在身边,因而问题在我。”   “唔,大多时候不能陪在身边,怕是个麻烦事啊。”小艾已经把手里的益智玩具解开,却还兀自摆弄个不停,“即是说,道理上来讲,是一回事,但是心情却是另一回事。这么说可正确吧?”   “大致如此。”   “既然这样,那不如,偶尔和阿维一起,去找陌生女孩好了——绝对不是气话,而是作为你的位置考虑,这么做也未尝不可。”   “何至于!看你说的。若有这个想法,何苦在此时此地,跟你讨论什么‘无非是那些勾当’之类的话。绝无那个想法,有你就好。”   “真这么想?不是哄我高兴,随口说的?”   “真这么想。”   小艾凝视着我,大约两分钟的样子,这期间里,除了女孩手中的益智玩具,周遭一切仿佛戛然静止,咖啡店的音乐也好,穿梭行走的侍应生也好,窗外路上的汽车也好,总之除了叫不上名字的益智玩具,一切时间都停在某处。待到时间重新流荡,音乐在某个断点衔接,侍应生脚步轻巧地转身而过,汽车继续驶向某个目的地点,小艾眼中的阴郁,仿佛被抽干一般,消散无踪。   “恐怕,这即是我喜欢你的理由。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   女孩拉我起身,把什么数据之类的统统塞进手提袋里,叫来侍应生结账。   “今晚不回学校可好?”   “若是阿维没带宿舍钥匙,可以让他睡在树上。”   “树上的话,会遇到喜鹊公主,也未可知。”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我不无担忧地回头看了看侍应生正在清理的座位,半杯微凉的咖啡兀自在杯里打着旋涡,益智玩具仿佛还在不停被人搬动,那个地方,恐怕有什么阴郁的东西被留了下来。 —————————————————————————————————————————
© 版权声明:
本作品版权属于作者王辰,并受法律保护。除非作品正文中另有声明,没有作者本人的书面许可任何人不得转载或使用整体或任何部分的内容。
1人
« 上一章  |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