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试发表)

拾叁 L是我的7年同窗，博士毕业后任教于北京某高校。我想约硕士班几位同屋出来吃饭，请他帮我组织。他在电话那头问我想在哪里聚会，我脱口而出，“就在你家周边吧，离咱俩都近”。他愣了一下，告诉我他早就不住知春里了，已经在城东边四惠一带买房，现在离我一点也不近。不过他还是迁就我，把聚会地点安排在了海淀。 他买房就是几个月前的事。聚餐时，我好奇地问起他的买房经历，没想到竟勾出他一肚子话，一肚子苦水，一说起来占了餐桌上大约四分之三的时间。 他的中心思想是，买房子过程中有种种不靠谱，买成了，靠得也是冥冥间一些意想不到的命运力量。过去一年他都搭进房市里了，教学没法认真，科研无从进行。他特别提到了一个日期，7月21日，那天就是后来著名的北京暴雨之灾。当天乌云压顶时，他正在中介那里，和一位房主已经达成了基本意向。然而，后来他回想起来，每次他在中介所里，手机信号都被屏蔽了，无法和在外地的父母以及妻子的父母（当然双方家长都出资了）通话。在即将签约时，L拿不定主意了，提出最后去看一下各个屋子的朝向。中介带着他们出发时，大雨已经倾盆而下，但没人觉得有什么异常。一路上他们看见有车从东三环上停下，逆向折返，还觉得不可理解。然而他们很快明白了他们的车也会立刻遇到麻烦。他们换了路线，终于到达。果然，屋子的朝向有问题。同时，女房主也接到了她丈夫从法国打来的电话，训斥她不要因为即将移民就急于让房子出手。总之，很贵的一套房子，没谈成。下楼，中介的车早已困在水中。L和妻子认为可以找个地方暂避，雨小了还可以打车，毕竟这里是首都的繁华街区，能出什么事情？走着走着，水就从齐膝向齐腰发展，路上仅存的汽车都被泡着。他们已经绝对不可能回到西边的海淀。而周围所有的宾馆、招待所、乃至澡堂，一瞬间都已客满，被同样困在东边的人们占领。他们接着走，开始绝望。听着L的有些冗长的自述，我慢慢出神，仿佛看到他们两口子最后站在一个如孤岛般的车顶上，四处探望，求救，高处无数的公寓发出湿漉漉的朦胧的光，而雨声那么大，那么整齐。 直到他们找到了一家通宵卡拉ok店。那时已经是凌晨。他们在包间里，和吵闹的点歌机相伴，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出来，漫城的积水却已经全部退尽。街市被清洗得那么干净。周围的楼宇显得那么鲜亮。大晴天。 而哪里会有他们的家吗？就在他们折腾了一夜回到海淀时，中介又来了电话。他们疲惫地出发，去看他们最后买下的那套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