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3）

田树开始找工作。说是找工作，但他并打不起精神来，每天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趿着拖鞋，吃碗泡面，光着膀子上网。下午装模作样地整整简历，睡个午觉，没多久就又天黑了。这昏天黑地的日子过了快两个礼拜，田树终于明白桃儿为什么要整天琢磨那坑了。
那下面八成有个鼠洞，也许一直通到厨房。去年梅雨季结束的时候厨房闹了一阵耗子，田树跟房东抱怨，对方买了粘鼠纸，又给他一个老鼠夹子，丢在碗柜下面，也不知起没起作用，反正田树出差一个礼拜后回来再没再听见动静。他以为老鼠走了，闹耗子的事儿就没再提。
看见桃儿这么积极，田树琢磨了琢磨，也许是该挖挖，挖出洞口来薰烟灌水什么的，早把这个老鼠窝端了屋里早安生，省得今年再闹。
这么一想，田树还真来了劲，特意去五金店买了把种花用的小铁铲，找了个不常用的破脸盆盛土，开始帮桃儿挖鼠洞。
最上面的土很松软，好挖。但没多深下面的土就变实了，又紧又粘，碗大的小口让田树很难施力。一不做二不休，田树干脆把洞口旁边的水泥薄层都给撬了，露出盆口大的砂泥，大挖特挖。挖了一会儿，不过瘾，田树从电脑上调出下载的迈克尔·杰克逊舞曲，音量加大，随着歌声边唱边挖：“嗷噢～”
桃儿也跟着田树一起兴奋，弓着身子在他身边跳来蹿去，时不时趴下，对着洞口“喵呜——，喵——”地大叫，给田树助阵。
挖了半小时，田树满头大汗，胳膊酸了，手掌也磨红了，浑身上下灰头土脸，软得像块面团。想起明天好像有个招聘会要去，又开始后悔自己乱发神经，吃饱了撑的在家做苦工，真是闲得蛋疼，操！
第二天起来，田树的右胳膊果然抬不起来，人也没精打采，在招聘会汹涌的人海里浮浮沉沉，转悠了大半天，也没递出去几份简历。
中午回家，在路上的小饭馆儿外面田树猛然瞅见了方怡。犹豫了两秒钟，他还是决定走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嗨，方怡！”
方怡转身，扭头，抬手扶了扶自己塑胶花镜框，半秒钟内上下打量了田树一圈，终于挤出个不太自然的笑，说：“啊，是你。也来吃饭？”
“没有，路过。”
“穿这么正式，西装革履的，去面试啦？”
“嗯，是呀。这年头工作不好找。那什么……对了，晓璞她——”田树停了半刻，看方怡也没要搭话的样子，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吐出一句：“她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
“我有一阵没见她了，找机会出来一块儿吃个饭？”
“噢。那侬自己跟伊讲好了。”
“最近我都联系不到她。”
方怡不答话。
“要不，要不你帮我问一下，好呗？”
“我？”方怡叹了口气，“我这么跟你说吧，侬要晓得，追晓璞的男生老多哦，条件都很好，侬让我说什么啦。”
田树拼命捏着手里的文件夹，攥得纸头哗哗响，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脸色倒更难看了。停了半响，他终于说：“也好，那算了吧。”
方怡的嘴角勉强抬了抬，点点头说：“好。那我先走了。再会！”
田树也往家走，越走越生气，越走越窝火，午饭也没吃好。这都他妈什么世道啊，上班时天天挨骂，还要替组长那王八蛋背黑锅；谈个恋爱女孩子想的都是谁谁有钱，谁仕途好，谁背景壮。这年头工作有什么用？爱情算他妈什么？纯真多少钱一斤，感情又卖多少银子？大学生刚毕业，年纪轻轻就眼睛里面全是铜臭，我真瞎了眼了我，竟看上她麻辣凉脚蹼，靠！
那天晚上，田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他把昨天挖出来的土从脸盆倒进垃圾袋，再把盆翻过来，扣在洞口防止桃儿夜里乱挖，便没精打采地睡了。
洞（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