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9)
田树已经习惯了没有电的日子。他不用看,就知道箱子在哪,木架上哪个格是午餐肉罐头,哪里堆满方便面。他凑近泡面的塑料袋一闻,就知道那是红烧牛肉面,还是鲜蔬海鲜面。
田树成了夜间工地的常客。他在工地上偷钢管、木板、热水,还有民工们吃剩的晚饭。他在洞穴里蹲着吃面,就像老家那些趿着布鞋,耳朵上夹着烟卷,一手抱着海碗一手扯根大葱,顺着墙根蹲着吸溜吸溜吃得满头大汗的男人一样。他休息的时候也常蹲着,上身前倾,两只胳膊夹着膝盖,闭着眼睛听上方城市蠕动的噪音。
田树本来不长胡子,可不知道是不是日日挖洞锻炼激发了他的雄性激素,田树身上的毛发突然间开始疯长,不仅是腋下跟阴部,他全身的皮肤都长出了密密的绒毛。最开始那些绒毛并没什么颜色,时间长了却会变深,在太阳下看是灰白色,路灯的黄光下则泛着褐色的微光。
他的手指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没日没夜的体力劳动,田树的手掌生出一层厚厚的茧皮,手指上薄薄的脂肪层全部消失,粗糙的皮肤直接裹着指骨,像嶙峋的山崖。田树的指甲越长越长,越长越厚越硬,尖端向下弯曲,尖锐而锋利。遇到松软的土层,他会丢掉钢锹,亲手挖土。他享受满把砂土的充实感,更享受穿梭在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隧道的成就感。
极偶尔的,田树也会在午夜过后,从公园灌木丛掩映的洞口里爬上地面,嚼一口草根,蹲在小土堆上仰望星空。他早扔掉了眼镜,他的视力变得无比清澈,在深蓝色的天空下反射出莹莹的幽光。
有时候田树也会思念家乡,想念他像其他人一样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样子。但很快的,挖洞的热情就会如潮水一般淹没他,仿佛地下几米的深处埋藏着他的心脏,咚咚,回来,咚咚,回家,土地一声又一声的召唤他,呼喊他。于是他便丢下那些以前的记忆,投入到下个新洞穴的挖掘过程中。
时间长了,一年,也许两年,田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行啊,晓璞,侬这个男朋友条件真不错嘛。”方怡啜了一小口咖啡,望着一个高个儿男人离去的背影,边点头边说。
梁晓璞腼腆地笑了,笑容比面前的德国黑森林蛋糕还甜。她拿起桌上摊开的报纸扫了几眼,突然说:“哎呀,这照片老恶心呦!”
方怡凑过去,是本地新闻版,一张分辨率很低的黑白照片,上面蹲着个动物,猛一看是个人,但仔细分辨,脸面更像老鼠,巨大的老鼠,可又没有尾巴。标题是“外滩深夜惊现怪兽,专家市民众说纷纭”。
方怡拿过报纸,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说:“奇怪,哪恁感觉有点面熟?”
<完>
田树成了夜间工地的常客。他在工地上偷钢管、木板、热水,还有民工们吃剩的晚饭。他在洞穴里蹲着吃面,就像老家那些趿着布鞋,耳朵上夹着烟卷,一手抱着海碗一手扯根大葱,顺着墙根蹲着吸溜吸溜吃得满头大汗的男人一样。他休息的时候也常蹲着,上身前倾,两只胳膊夹着膝盖,闭着眼睛听上方城市蠕动的噪音。
田树本来不长胡子,可不知道是不是日日挖洞锻炼激发了他的雄性激素,田树身上的毛发突然间开始疯长,不仅是腋下跟阴部,他全身的皮肤都长出了密密的绒毛。最开始那些绒毛并没什么颜色,时间长了却会变深,在太阳下看是灰白色,路灯的黄光下则泛着褐色的微光。
他的手指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没日没夜的体力劳动,田树的手掌生出一层厚厚的茧皮,手指上薄薄的脂肪层全部消失,粗糙的皮肤直接裹着指骨,像嶙峋的山崖。田树的指甲越长越长,越长越厚越硬,尖端向下弯曲,尖锐而锋利。遇到松软的土层,他会丢掉钢锹,亲手挖土。他享受满把砂土的充实感,更享受穿梭在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隧道的成就感。
极偶尔的,田树也会在午夜过后,从公园灌木丛掩映的洞口里爬上地面,嚼一口草根,蹲在小土堆上仰望星空。他早扔掉了眼镜,他的视力变得无比清澈,在深蓝色的天空下反射出莹莹的幽光。
有时候田树也会思念家乡,想念他像其他人一样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样子。但很快的,挖洞的热情就会如潮水一般淹没他,仿佛地下几米的深处埋藏着他的心脏,咚咚,回来,咚咚,回家,土地一声又一声的召唤他,呼喊他。于是他便丢下那些以前的记忆,投入到下个新洞穴的挖掘过程中。
时间长了,一年,也许两年,田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行啊,晓璞,侬这个男朋友条件真不错嘛。”方怡啜了一小口咖啡,望着一个高个儿男人离去的背影,边点头边说。
梁晓璞腼腆地笑了,笑容比面前的德国黑森林蛋糕还甜。她拿起桌上摊开的报纸扫了几眼,突然说:“哎呀,这照片老恶心呦!”
方怡凑过去,是本地新闻版,一张分辨率很低的黑白照片,上面蹲着个动物,猛一看是个人,但仔细分辨,脸面更像老鼠,巨大的老鼠,可又没有尾巴。标题是“外滩深夜惊现怪兽,专家市民众说纷纭”。
方怡拿过报纸,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说:“奇怪,哪恁感觉有点面熟?”
<完>
:-D
“變形記” :)
终于追完了
变形记
仰望星空
^-^
田鼠了呀
还以为他捡的猫还有啥戏份呢。。。。。
戏份也不算少了,属于辅助洞的开挖与实现的重要配角。:)
大家还有别的什么看法?欢迎感想与批评。
越看到后来越看得心底里发凉。
同ls
是悲凉还是因为恐怖的凉?
悲凉
咋天看完了,虽然情节没有波澜起伏,但却看的惊心动魄,今天心里还在想着。唉,这是谁的责任,生生让人变成了人兽不如,难道全怪社会?社会又是谁?
小柯,可以请你继续吗?真的是很喜欢看你写的字。祝你夏安!悉尼是夏天么?
是恐怖的凉。
身体异化,从人到兽。
心灵异化,把以前的宠物视为敌人。
谢谢icer。这个故事已经写完了,不过以后会继续写其他的故事。:)
悉尼现在是秋天,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绝望的现实,只能用这种本来好无意义的劳动只来感觉自己存在。看得我心里毛毛的,有点小压抑
心惊肉跳的,还有点恐怖的感觉。不过很喜欢你的构思
挖到宝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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