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峡谷 ^(试发表)

洛扎，洛，即南方，扎，为悬崖。它处在喜马拉雅那些复杂的山峦和纵谷之间，是蕃域文明的最后界限。 从拉萨到这南方的悬崖，一直到2013年才铺通了到县城的油路，通上了私人班车。我乘车从早上到下午，再从县城坐小中巴去色乡。抵达色乡已是晚上九点。 摸黑找了旅馆。老板问我计划，我说除了乡上的两座千年寺庙，要去朱措白马林看库拉岗日雪山，温泉也想去。 “我明天刚好要去温泉，你坐我的车就行，明晚有一大队游客要来，也许他们要去朱措白马林，你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跟他们一快走，安全些”。次仁扎西微笑着说，非常有教养的绅士模样，我有点楞，以前走的多是充斥着骁勇彪悍之士的多康六岗，对拉萨河和雅砻河周边的文明人士应该是什么样，完全没概念。 于是第二天一早，又开始翻山越岭，上上下下过垭口到了拉普峡谷。这里有博巴（藏人）心中声明卓著的，能治百病的温泉群。在山崖上、在激流边都是泉池，人不多不少，几乎没有汉人，除了边防站的两个战士。从车牌上看，竟有远至多康的。 我脱衣加入他们。泡完温泉的老人和僧人匍匐在草地上，有的腿脚萎缩，看起来希望得圣泉的神启。他们基本不说话，池中依然健谈的是干部人群，一堆藏语中，不时飘出“组织部”、“住校生”之类的汉语词，女干部有穿比基尼的，在池中依然戴帽防嗮。露着乳头的阿妈，无动于衷又怜爱地望着她。 “你看那峡谷，以前有两个村子，五十年代都跑了”。次仁扎西说。“八十年代有一些回来了，不过大部分还是在外面”。现在色乡籍藏人在外面的大概有八百人左右，一半在不丹，也就是这温泉峡谷的另一边。“我们村呢都是本地人，但色村其实有七八成是外地人，日喀则和昌都的都有，以前千山万水地来这里想出去，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原来他住在更靠近温泉的村庄。半路指给我看他的砖厂，送我回到他在乡上大寺，又回温泉送人去了。“从山南来的领导，你知道人家来了，总是不好不去的”。他倒一点儿也不烦不躁。 我沿小路从峡谷底穿到山顶的洛卓瓦隆寺，半山上古碉残破，青稞地熟得透光，被风吹得齐齐斜摆，大约在五日之内也该收割干净罢。沟旁埂上走着，不知不觉就步入满是黄红树叶的两山间如褶皱的峡沟里，上百无叶的树苗插在草溪之间，顶处尽头似乎有宫殿却又藏路重重，难辨前路，像入了迷魂阵。走动半响，高处似乎有人在喊，忽然一个年轻阿尼如魂魄从山壁处冒出来，告诉我不能走上去了，也不能拍照。 走上崖，见过僧与殿，原来我不小心拍到了闭关修行的场所，自是删掉。搭了在温泉同泡的干部的车，下得山去。还有拉康那真正如云端莲顶的卡久寺在等着我。 但是秋天，我没有等到云围宝殿，只等到了朝阳的光打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