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李云龙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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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为了巩固和扩大西北根据地,并打通与苏联的交通,首先形成西北抗日局面,进而推动全国大规模抗战的实现,组成了以原红四方面军的五军、九军、三十军为骨干的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西渡黄河,执行宁夏战役计划。11月,红九军进入河西走廊地区。11月13日,红九军进占古浪县城,遭到西北军阀马步芳重兵集团的围攻,双方在古浪城内外展开激烈的战斗。
古浪城外南山,红九军25师171团阵地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战士们伏在战壕里躲避炮火。警卫员王喜奎弯腰跑到团长李云龙旁边:“团长,前沿阵地二营长请求开火。”李云龙正伏在岩石上用望远镜观望着顺山坡蜂拥而上的马家军士兵,放下望远镜回头喊:“急什么?告诉二营长,把敌人放近了再打。”
王喜奎着急了:“团长,敌人已经进入50米距离了……”
“还不够近,等他们进入10米距离再开火。”
王喜奎吃惊地问:“10米?”李云龙斩钉截铁地说:“就是10米,越近越好,告诉部队,第一轮射击后,立刻冲出工事,全线反击。”
王喜奎立正答:“是!”刚匆匆返身而去,二营营长沈泉又顺着战壕跑过来,焦急地问:“团长,为什么还不下令开火?敌人快冲进工事了。”
李云龙慢悠悠地说:“冲进工事才好呢,这伙敌人是给我们送弹药来的,用刺刀干掉他们,我们就可以补充弹药了。”
话音没落,就听到王喜奎的喊声:“团长,敌人已经进入10米距离……”
李云龙大吼:给我开火!
阵地上顿时枪声大作。沈泉转身向前沿阵地冲去。在战士们的猛烈射击下,成群的马家军士兵在近距离内被打倒,其中有不少敌军士兵中弹后直接栽进了红军的战壕。几个红军战士随手拉下敌人尸体上的子弹带,将缴获的子弹压进枪膛,继续射击。
一个红军机枪手重新装上一匣子弹大喊:连长,就剩一梭子弹了,打不打?
沈泉蹿过来,一把夺过机枪,平端机枪跃出战壕,边射击边大喊:司号员,吹冲锋号!
轻机枪喷射着火舌,马家军士兵纷纷栽倒。司号员跃出战壕,吹响了冲锋号。沈泉甩掉打空的机枪,从后背抽出大刀吼道:“同志们,跟我上!”红军战士们纷纷端起刺刀,举起砍刀跃出战壕。双方士兵搅在一起展开肉搏战,马家军士兵纷纷溃退。
战壕的对面,几个国民党军官正在一块大岩石后用望远镜观察激战中的南山阵地。独立骑兵旅二团上校团长韩起功沮丧地一拳捣在岩石上:“妈的,一营又退下来了。” 中校团副马永祥叹道:“团座,这么打下去伤亡太大了。”
韩起功放下望远镜问:“搞清楚没有?南山上的守军是什么番号?”
马永祥答:“旅部刚刚送来情报,守军是红25师171团。”
“这个团凶悍得很那,我军一旦接近他们的工事,他们立刻跳出工事用肉搏方式进行反突击,而且反复使用这个战术,很奏效。这个团的团长叫什么?”
“还没有搞清楚,不着急,等我们拿下阵地就知道了。”
韩起功冷冷地盯着他:“怕就怕红军阵地还没拿下,我们团就打光了。”
“我看是不是把各县民团组织一下,放在前边?”马永祥避重就轻地建议道。
韩起功微微颔首:“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你通知一下,让我们的部队退到二线,把各县民团调到一线,下一轮攻击让他们上。”
古浪县民团团丁们服装参差不齐,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在团总马元青带领下已经进入攻击位置。马元青双手举起一大海碗酒:“弟兄们,我先干了!”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摔碎碗,解开上衣,赤裸上身从刀鞘里缓缓抽出马刀。众团丁们也纷纷饮酒,然后脱下上衣,赤膊抄起各种武器。见马元青高举马刀说:“弟兄们,马长官看得起咱,让咱拿下南山,咱古浪民团也不能叫人小看了不是?”便纷纷高喊:“听大哥的!”“大哥打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儿,绝不当孬种……”
马元青举刀冲上山坡一声吼:“有种的跟我上啊!”众团丁们怪叫着蜂拥而上。
在南山前沿阵地,红军战士们向民团的散兵线投出手榴弹,阵地前火光冲天,弹片横飞。阵地上正在猛烈射击的机枪突然不响了。沈泉喊:“机枪手,怎么回事?”听说是子弹全部打光了,沈泉不禁疑惑:“不是还缴获了一些吗?”
机枪手托着空枪道:“没有了,全部打光了。”
沈泉仰天长叹:“妈的,再给我五千发子弹,我还能守住一个昼夜。”
机枪手举起石头块向山下砸去,战士们有的捡石块,有的拎起砍刀准备肉搏。李云龙带王喜奎赶来,李云龙刚到阵地就命令:“二营长,报告一下伤亡情况。”
沈泉一屁股坐下,流出了眼泪:“政委牺牲了,1营和3营都打光了,只有我们二营还有二十来个人。”
李云龙厉声喝道:“没出息,哭什么?咱们守了一天一夜,军部和大部队已经突围了,171团就是打光了也值。”
沈泉擦干眼泪,默默拎起砍刀:“团长,下命令吧,我再组织一次反击,最后一次了。”
李云龙大手一挥:“不用了,我刚刚接到命令,171团已经完成阻击任务,马上撤出阵地,从后山突围。”
战斗结束了,韩起功和马永祥站主峰上望着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沉默无语。国军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韩起功感叹:“就为这么个小山头,咱们团伤亡了好几百号人,值得吗?”:“马长官下了死命令,值不值都得打。” 马永祥无奈地答。
“搞清楚没有,这个红军团的团长叫什么名字?”
“暂时还不知道。”
韩起功怒了:“妈的,打了一天一夜,我们居然还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搞的?”
“因为在南山阵地上,我们没有抓到一个俘虏,这个红军团怕是打光了。”
韩起功点燃一支香烟:“真想见见这家伙,这个团战斗力如此强悍,团长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团长李云龙正带着已是衣衫残破、满脸血污,只有二三十人的红军队伍行进在戈壁滩上。李云龙身穿羊皮大衣,敞着怀,腰间皮带上左右各插一支驳壳枪,问身边的王喜奎:“喜子,我的酒呢?”
王喜奎连忙递过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李云龙晃了晃酒葫芦:“娘的,刚才还满满的,怎么才一会儿就见了底呢?小王,再给我添点儿。”王喜奎拿出一个行军水壶,将水壶里的酒倒进酒葫芦:“团长,省着点喝吧,就剩这么一点了,这儿可不是川陕根据地,咱们没地方打土豪去。”
李云龙大发牢骚:“我就奇怪了,这鬼地方有什么好?上级派我们上这儿干吗来了,他娘的穷山恶水,人少沙多石头多,不长粮食不长草,这荒滩上连兔子都不拉屎,这都不说了,怎么连这鬼地方出的烧酒都不经喝?”
王喜奎哭笑不得了:“团长,要我说,照你这喝法,哪儿出的烧酒都不经喝,就这么几壶酒,喝一口就少一口,没听说越喝越多的。”
“胡说,有一次打土豪弄了几坛子酒,我和丁伟、孔捷每人分了一坛子,老子足足喝了一天,眼瞧着坛子里的酒快见了底,结果第二天起来一瞧,真他娘怪啦,酒又涨出半坛子来……”
“团长,我说过多少回了?当时我在场,不是酒又涨出来了,是你喝到半坛子就醉倒了,所以第二天还是半坛子。”
“反正那酒就是比这个酒经喝。你别和老子抬杠,小心我揍你。”
沈泉这时插话说:“对,揍这小子,团长,是不是撤销他警卫员的职务,把他发配到我们二营当战士?”
李云龙马上识破他:“二营长,你少跟着起哄,我早知道,当初把王喜奎调到我这儿,二营少了个好射手,你沈泉肉疼,是不是?”
沈泉笑道:“不是,主要是这小子不懂事,没照顾好团长,这种警卫员就不能留,这样吧,让喜子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我再帮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李云龙一点没犹豫:“你少来这套,喜子就是再不好也有两个优点,一是枪打得准,二是滴酒不沾,就凭这两点,他就是个好警卫员,要是换了你……嘿嘿!老子还真不大放心,我好不容易弄点酒还不够你偷喝的,老子就是再傻也不会派猫去看守鱼。”
沈泉笑说:“嘿嘿!瞧你说的,这肯定是误会,我也不大爱喝酒……”
“狗屁!我就没听说过,还有猫不爱吃鱼的。”
这时一个战士上前汇报:“团长,前边有人,好像是我们的人。”
李云龙正色:“走,过去看看,问问是哪个单位的。”
李云龙带王喜奎登上前面的一个沙丘,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红军女兵伏在沙丘上,听到脚步声,一个年龄稍大,留短发的女兵敏捷地掏出手枪。另一个女兵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她手里握着一颗拧开盖子的手榴弹,而拉火环已经套在手指上。短发女兵按住那女兵握着手榴弹的手:“小娥,是自己人。”王喜奎问:“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短发女兵答:“总部妇女独立团的,你们呢?”
“25师171团的,这是我们李团长。”
女兵疲惫地笑笑:“首长,我是妇女独立团一营三连指导员郑芳,请原谅,我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向您敬礼了。”
李云龙说:“敬礼就免了,这位女同志负伤了吗?”
“胸部中弹,我们昨天遭到马匪的袭击,幸亏天黑了,才有机会逃脱。首长,有水吗?”
李云龙仔细看看那女兵:“喜子,给她们水。”
郑芳接过水壶先喂了小娥几口水,但是水却顺着她嘴唇流下来。
李云龙沉重地摇了摇头:“她怕是不行了。喜子,通知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叫几个战士帮助料理一下。”
郑芳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低声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愿意相信。”
李云龙问:“你们妇女团的团长政委我都认识,西渡黄河的时候还见过面,你们怎么在这儿?”
郑芳说:“小娥病了,行军时我照顾她,走着走着就掉队了,这里到处是敌人,昨天还看见马匪杀了几个掉队的战士,小娥也中了一枪,幸亏我们逃脱了。”
“还能走吗?要不要我叫几个战士背你?”
“首长,我会拖累你们……”
“什么话?你是不是红军?我们是不是红军?是红军就是一家人,哪能各顾各的?亏你也是个指导员。”
郑芳感激地看着李云龙:“谢谢首长,给你们添累赘了。”
“少说废话!”李云龙转身走下沙丘。
郑芳看着李云龙的背影:这个首长我好像见过……对了,万源保卫战……就是他。
被炮火覆盖的高地上,到处硝烟弥漫。胳膊上戴着红十字臂章的郑芳背着急救箱穿行在硝烟中。透过硝烟,她看见阵地前沿红军的重机枪手正在拼命射击。一颗炮弹落下,火光中机枪手倒下,机枪声戛然而止。这时有人大骂着冲过来:“机枪!机枪!他娘的,机枪手哪?”
硝烟中胸前挂着望远镜的李云龙蹿到重机枪前,抄起机枪就打,重机枪又重新吼叫起来。又是一颗炮弹落下,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李云龙,飞溅起的泥土石块纷纷落下,把李云龙埋了起来。郑芳冲过去拼命用双手刨土,从泥土里刨出了李云龙,顺手解开李云龙的衣领想检查伤口,谁知李云龙一把将郑芳推出两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云龙昏头昏脑地喊:“娘的,添什么乱?”他扑到重机枪前,机枪又嗒嗒嗒响了起来。郑芳坐在地上,委屈地抹起眼泪。李云龙边射击边吼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子弹!”郑芳赶紧爬起来,抓起一条弹链塞进重机枪的进弹口,重机枪狂叫着,郑芳用双手托起弹链,当起了弹药手。敌人被一排排扫倒……
李云龙边射击边大声问:“干得不错,几班的?”
“卫生队的。”
李云龙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哎,你……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郑芳没好气地答:“没变,我本来就是女的。”
敌人终于溃退下去,机枪声停了。李云龙抽出工夫问郑芳:“娘的,这是谁的主意,添什么乱?怎么把女兵派上来啦?”
郑芳终于火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怎么张嘴就骂人?哼,配当指挥员吗?”
李云龙愣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郑芳狠狠地把弹链扔在李云龙面前,转身走了。李云龙这才缓过劲来,他望着郑芳的背影:“嘿,这女娃子……胆子不小,敢训老子,真反了她啦……”
红九军27师政治部副主任焦守成负了重伤,此时正躺在一户农舍里的土炕上,无力地对站在窗前的警员小陈说:“小陈,传我命令,让战士们不要管我,各自寻机突围,去追赶大部队,你也和他们一起走。”小陈急了:“这可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焦守成指了指胸前的两颗手榴弹:“放心吧,敌人别想抓住我,我还有这个呢,你们快点冲出去,晚了就一个也走不了啦。”小陈坚持着:“首长,这个命令我不能执行,要死我们大家死在一起,你就是枪毙我我也不走。”
焦守成叹了一口气,艰难地爬起身来,他倚在窗口边拔出手枪弹夹数了数子弹:“好吧,那就死在一起,我还有三颗子弹,两颗手榴弹,再打死几个敌人也够本了。”
“留一颗手榴弹给我们自己吧。”小陈的话里带了悲壮。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
此时,据守围墙的红军战士只剩下两个,他们的子弹已经打光,于是从背上抽出大刀,准备进行肉搏战。突然,远处枪声大作,一队红军战士冲过来。
王喜奎端起步枪,跪姿射击,随着一声枪响,民团头目额头中弹,一头栽下马背。一个团丁惊慌地喊:“不好啦,少爷被红军打死了。”王喜奎迅速退壳上膛,又是一枪,这个团丁也应声而倒。王喜奎又连射四发,四个团丁滚落马背,没有了骑手的马在旷野上到处乱跑。有个团丁见此大骇:“妈呀,碰上神枪手啦……”话音没落,王喜奎的子弹击穿了他的额头。
沈泉杀得兴起,他弯腰捡起一把马刀,抓住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低姿伏在马背上,转眼冲到马家军机枪前,手起刀落砍倒两个机枪手。其余的马家军团丁顿时作鸟兽散……李云龙称赞:“喜子,好枪法!兜屁股再撂倒他几个。”
窗前的警卫员小陈欣喜地说:“首长,来援兵了,是我们的人。”
焦守成虚弱地说:“问问他们,是哪部分的?”
小陈高喊:“喂!你们也是红军吗?”
远处传来李云龙的声音:“废话!不是红军还能是马家军?我是25师171团团长李云龙,你们是哪部分的?”
焦守成笑了:“我说呢,谁这么牛气?原来是25师的李云龙。”
小陈喊道:“我们是红27师政治部的,我们焦副主任在这儿。”
外边传来李云龙惊讶的声音:“老天爷,是老焦,他怎么在这儿?你们等着,我马上过去。”
小陈问:“首长,你认识这个李云龙?”
焦守成说:“何止认识,当年在大别山干赤卫队,我们还伙穿过一条裤子呢。告诉你,过草地时,他是咱四方面军最牛的团长,也是受处分最多的团长。”
小陈问:“首长,这个李团长都惹了什么祸,为什么受处分最多?”
焦守成笑道:“说其中一次吧,过草地之前,各部队自行征粮,李云龙那个团没征到粮,倒是发现了一处藏民埋藏的粮食,李云龙二话不说,把粮食起了个干干净净,既没向上级打招呼也没有付钱,这是严重违纪的事,当时四方面军政治部给了他撤职处分。过草地时我遇见李云龙,他背着一口大锅,成了伙夫。”
小陈笑了起来:“这人可真有意思……”
李云龙带王喜奎走进屋子:“老焦啊,你又掲我的短那?”
焦守成笑道:“你的短还用揭?全军通报,谁不知道?”
李云龙:“你当我不知道这是犯纪律的事?可我有什么办法?藏民跑得连个影儿都没有,我们团一千多号人要吃饭,老子手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好不容易挖到点粮食,老子能再给放回去?告诉你,过草地时我们团没饿死一个人,这个处分老子背得值。”
焦守成此时感到一阵晕眩,他无力地倒在土炕上。李云龙这才发现焦守成腹部的绷带:“老焦,你负伤了?”郑芳连忙上去检查伤口,她小心地掀起一角绷带,说:“李团长,是腹部枪伤,很严重,伤口已经化脓了,可咱们什么药品也没有。”
小陈也犯愁:“我们首长是守古浪时受的伤,我们27师损失很大,不少单位都被打散了,我们几个人正在护送着首长追赶大部队,结果又被这些民团围住了。”
焦守成说:“老李,你们25师呢,怎么也到了这里?”
李云龙抹下帽子:“嗨,别提了,战斗打响时我们团守城外南山,那儿是马家军的主攻方向,我们守了一天一夜,全团快打光了,只剩下这几十号人突围出来。”
焦守成神色黯然:“唉,古浪这一战,我们九军元气大伤啊。”
李云龙低声说:“是啊,军参谋长陈伯稚、25师师长王海清、27师政委易汉文都牺牲了,咱红九军从成立那天起就没吃过这么大亏。”
王喜奎打破沉痛的气氛:“这下好了,咱们兵合一处,一起去追赶大部队。”
“我们团突围时,军部已经转移了,听说是在向永昌的红30军靠拢。” 李云龙对焦守成说。焦守成振奋起来:“30军也是主力,咱们九军一旦和30军会合,马家军就奈何不得了。”
马家军民团团部,马元青和几个民团首头目正围着八仙桌喝酒。勤务兵捧着酒坛将酒依次注入一个个大海碗。马元青端起海碗:“弟兄们,这次南山一仗打得不错,几个县的民团参战,最后拿下山头的还是我们古浪民团,让兄弟我在马长官那里挣足了面子啊。来,我先敬弟兄们一碗。”众人端碗将酒一饮而尽。
一个小头目愤愤不平地骂道:“这次打南山,咱们古浪民团足足伤亡了一半弟兄,人家独立骑兵旅是正规军,粮饷枪弹充足,个个养得肥头大耳的,倒让咱们民团打头阵,他们在后面看热闹,真他妈的不是玩意儿。”
有人不忿地接着说:“就是,简直欺人太甚,咱们弟兄打头阵,倒让独立骑兵旅抢了头功,这到哪儿说理去?”
马元青制止道:“大家都少说两句,马长官不是特地为古浪民团传令嘉奖了吗?再说了,这一仗就是在咱们县打响的,我们民团的职责是什么?就是保境安民嘛,我们不打头阵谁打?”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马嘶,一个胳膊挂彩的民团团丁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团总,出事了……”
马元青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慢慢说。”
团丁说:“我们在干柴铺一带遇到红军,交火没几分钟就伤亡了一大半弟兄……”
马元青厉声喝道:“那耀祖呢?”
团丁已声泪俱下:“少爷……被……被红军打……打死了……”
马元青两眼发直,猛地抽了团丁一记耳光:“废物!养你们这帮人干什么吃的!”说罢颓然坐下。
团丁捂住发红的面颊:“团总,这伙红军手里的家伙好,枪法准得很,我们要不是跑得快,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
众人纷纷解劝。马元青脸色铁青,猛地站了起来,他狂怒地将八仙桌掀翻,拔出了手枪:“给我备马,传令集合队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头目嗷地叫了起来:“追上去,宰了这伙红军,为大公子报仇……”
马元青满脸凶悍:“告诉弟兄们,俘虏一个都不要,见一个杀一个,我要用这伙红军的项上人头,祭我儿子!”
马元青杀气腾腾地提着马刀,伏在马背上纵马狂奔,他身后是百十个纵马挥刀的民团骑兵。
戈壁滩上烟尘四起……
沈泉走进农舍中:“团长,打扫战场时发现一个受伤的团丁。”
李云龙一挥手:“把他带上来,我来审。”
一个肩膀上受伤、疼得龇牙咧嘴的团丁被带进来。李云龙不屑地说:“瞧你这副熊样儿,不就是肩膀上穿个眼儿,至于吗?”
沈泉说:“这小子硬得很,刚才还要咬人呢,是他妈属狗的。”
李云龙问:“属狗的?老子就爱吃狗肉,你就不怕我把你炖了?说!哪部分的?”
团丁强硬地说:“古浪县民团的,怎么样?”
“嗬,嘴还挺硬,娘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民团也敢和我龇牙,你瞧瞧你这身破衣服,比叫花子也强不到哪儿去,连身军装都没混上,就敢和我李云龙叫板?说,你们团总叫什么?”
“马元青,听说过吗?”
“哎哟,还真没听说过,他是个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马元青可不是好惹的,惹了他算你们倒霉,你们就是逃到天边,马团总也会追杀到底的。”
李云龙仰天大笑:“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老子惹了他又怎么样,他又没长两个脑袋?你回去告诉这小子,我李云龙不是被吓大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民团团总,就是马步芳、马步青来了,老子也照样捏死他狗日的。”
团丁似乎不太相信:“长官,你真敢放我回去?”
“那有什么不敢?你回去告诉他,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李云龙,中国工农红军171团团长,他有种就来找我,老子等着他。”
“那我走了?”
李云龙不耐烦了:“滚远点儿!下次再让我逮住就没这么便宜了。”
团丁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子:“长官,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为什么?”
“你们刚刚打死了马团总的儿子,他马上会带队伍来和你们拼命的。”
“活该!谁让他来打红军?别说是他儿子,就是他爹来,老子也一样杀。”
“我话已经说到,能走了吗?”
“滚吧!”
团丁走了。
焦守成问李云龙:“老李,你把俘虏放了,就不怕他回去报信?”
“我就是不放他,马元青也会知道,刚才逃走的人已经去报信了。再说了,咱不是有纪律吗?不杀俘虏,老子总不能为了他再背个处分。”
焦守成问:“老李,能不能给我几发子弹?”
“干什么?”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走得了吗?就是勉强上路也会是你们的累赘,给我些弹药,我来掩护你们撤离。”
“屁话!我们脚底下抹油,把你一个人留下,亏你想得出?我就是拖也得把你拖走。”
“老李,你不要意气用事,这样谁也走不了,你理智点儿。”
“能走到哪儿是哪儿,实在走不了,大家一块儿革命到底,没什么大不了的。喜子,背上焦主任,我们走!”
合木镇上,一个戴皮帽子的骑马传令兵在马家军独立骑兵旅第二团团部前下了马,高喊:“报告!”来人是独立骑兵旅第二团传令兵王根生。
韩起功、马永祥等人正在地图前讨论。王根生从挎包里掏出文件,双手奉上:“团长,旅部的命令。”
韩起功打开文件看了看,将文件递给了马永祥。
马永祥看了文件,皱起眉头:“团座,又要调防?咱们团刚调到合木镇才不到一个月。”
韩起功说:“那有什么办法,马长官已经调集重兵把红军主力包围在倪家营子一带了。好啊,这下子热闹了,五个骑兵旅、三个步兵旅、一个手枪团、一个宪兵团,加上甘肃、青海各县的民团,总兵力七万多人啊,共产党才多少人?古浪、高台这几仗下来,现在怕是只有一万多人了。”
马永祥说:“以前咱们没和红军交过手,可古浪、高台这两仗下来,我发现这股红军的战斗力很强,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好几倍,而且占尽天时地利,以骑兵对付步兵,即便如此,也没有达到围歼他们的目的。”
韩起功:“我看是战术使用不太得当,只有在旷野上才能发挥我们骑兵的优势,而古浪、高台这两仗都是红军借助工事守点,我们进攻,结果骑兵的优势被抵消了。我看这仗不能再这么打了,得把红军引出工事,在野战中消灭他们。”
马永祥:“从旅部的命令上看,这次红军主力被包围在倪家营子一带,闹不好又和上次一样,人家以阵地战对付我们的进攻,我们的伤亡怕是小不了。”
韩起功背着手来回踱步:“是啊,古浪一战,我们团伤亡了四百多人,上面对补充的事只字未提,倪家营子这一仗我们可要好好算计一下,赔本的买卖不能再干了。”
路边几座民房的废墟里,李云龙和焦守成等人正在休息。焦守成说:“老李,我们得想个办法了,照这种速度,恐怕永远也追不上大部队了,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李云龙:“老焦啊,你怎么又来了?别招我烦行不行?”
焦守成:“可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们谁也无法回避。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你们走,把我留下;要么大家就一起困死在戈壁滩上。你理智地考虑一下,哪条路更好?”
李云龙:“老焦,我记得你是河南新县人,参加革命前读过几年私塾是不是?”
焦守成:“没错,那又怎么样?”
李云龙:“不是我说你,才读了几年私塾就把脑子读呆了,不就知道个之乎者也吗?也没见有多大学问啊,你还真把自己当知识分子啦?”
焦守成:“你扯什么淡?我和你谈正事呢,没闲心和你开玩笑。”
李云龙:“我就是和你谈正事呢,我问你,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焦守成:“缺的东西多了,缺粮食和药品,缺御寒的衣服……”
李云龙:“你都没说到点子上,要让我看,我们只缺一样东西,就是子弹,有了子弹就可以干掉一切挡路的混账王八蛋,有了子弹就可以缴获敌人马匹,缴获粮食药品,就有了一切。”
焦守成:“你说得有道理,是这么回事,有了子弹就可以继续战斗,也就有了一切。咦?我记得你小子参加革命前也就是种个地、编个筐啥的,没读过书啊?什么时候变得脑子好使啦?看问题很一针见血啊。”
李云龙得意地说:“你才知道我脑子好使啊,你也不想想,当年好几万人参加黄麻暴动,可如今能在主力部队当上团长的有几个?”
焦守成:“行啦,行啦,你就吹吧。”
李云龙:“我说你读书读呆了没错吧,谁说只有两条路可走?现在我就告诉你,还有第三条路,找个机会打一仗,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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