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诗社复旦诗社“贰叁〇诗歌奖”匿名评诗会文本第四十五辑（活动时间2019.4.12）【持续更新中！】
复旦诗社 “贰叁零诗歌奖”
匿名评选文本第45辑
复旦诗社、贰叁零诗歌基金
2019.4.11
感谢荆磊、姚燕婷伉俪的资助
1、在同济
我在孤独的园里悄悄漫步，
聒噪的暖风吹皱神智，故
心中的春意无有了。毕竟
身旁的情侣，友人，老伴
都吝啬为杨柳与海棠驻足
哪怕一秒。他们心中只有
过盛的小白花，期望看到
花瓣隐约组合，色彩翻腾，
最终汇聚成蝴蝶的雨飞落。
前方的人纷纷转向，那些
热烈专注的眼，仿若秦王。
高渐离的木筑，荆轲的匕，
袭来时就成了彗星的尾焰。
群臣的喝彩，乐师的鼓吹，
又算得了什么？美的残蜕。
只当匕首碎裂，木筑崩坏，
光华消散了，才会有人问：
“一棵树能落下几斤花呀？”
于是飘落的花雨拂过琴弦，
放歌，霜雪衣冠朝我微笑。
绝唱飘渺，脚在拐角转向，
万枝雪花如战马般奔涌进了我的双眼。
2、葛藟
从樛木的眉宇间，反射出今夜所用修辞
——孕育在附累之上，合二为一的圆形
她于是退却了怀有月光的湖水，松弛了
手臂拾级而上的力度。在目光如此长久
抓着同一肩膀之后，她生长出细弱骨骼
在碎语里有高强密度，期望给鸟鸣停靠
脱附一开始，色调是高冈上，其马玄黄
她呈上小分币。来源于虬曲，去往独自
斟满相似月光，但全为己有的酿酒工人
她在葡萄色河流里，踮着一条刀尖的路
她来到一颗青梅落下。她转过头去嗅
想起樛木低头，荒谬得脸红，朝她笑
想起攀缘时他是巴别塔，蓄积着共情
而今，她自己头脑里的酒杯重新立正
身形却蜿蜒久远，成为泥土一个分支
3、咕噜
薄脚逶迤
过程大体
绯面自已
破伞覆屐
投桃报李
排疏叠细
象兵恓惕
劳燕将息
挑帐看衣
敛迷卸力
弹摇几米
吹雨峻厉
牌角耍戏
蝠绒缕析
缤纷落畦
夜阑绣蒂
远灯隐翕
斡旋高低
蚊翅垄集
气罢狐狸
4、给江绪林
一天又一天。
他说。
就仿佛造物者从没给过周末。
而驾照发下来，就有无限喷雾的权利：
让我们的天空和北京的口罩赛跑，
看谁更能涂黑异乡人的鼻孔肺叶。
无论南下走到曼谷、泰国，或越洋的
埃及，还是那个拥有自治权的小岛。
他都如探测仪般，捅破那光亮的星云：
“没有上帝，全是无休无止的黑夜。”
他站在长江、黄河、尼罗河的岸边，
把游荡在宇宙的所见，全写成汉语。
严谨的眉头都起了皱纹。有些饥饿，
银行卡的数字也兑换不了食粮。
一天又一天，他抱着安眠药瓶醒着，
像个学生一样结束期末论文回家。
闵行区的站台并不挤，他手捏着车票，
要乘坐一个名叫寒流的高铁，回到子宫。
圣经约定好的弥赛亚时光实在太慢了，
他有些困，只有在深夜里抚摸着胃疼写作。
是的，只有大鸟飞行的蕨类时代是对的，
而你松手掉下的酒杯，不小心裂出了声。
2016/3/2
5、东区路口黄昏
桥对岸，住楼重新搭起脚手架；
橙衣服的阿姨聚在垃圾桶旁；
学生在黄昏的路口等待，
他稚嫩的胡须像公告栏那样橘黄。
电瓶车在奶茶店前停下；
红马甲坐在她反光的靛青色行李箱上；
工人吵闹着穿过马路：
陌生的方言，斑点的夹克，程式的眼神。
纪念碑，蓝色的巨大玻璃，如同壁画
将人卷入，清凉工业的幻想。
太阳，蓝天，溶入咖啡的图案；
梧桐的树皮；优雅的红砖。
6、平衡球
二零一二年，我们应该还在红墙里
过定点的日子。下了课，就拉开课桌
上面的书本颠三倒四，抽屉里的苹果
积攒了几天，咕噜噜滚出
气势汹涌，表演自由的团体蹦极。
清空一条通道，我们开始推手游戏
整列的士兵正护卫着我们
他们手持水笔，目光如炬
仿佛世间的公正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咬牙切齿，准备发威
我试探，你便鲁莽。猛得抓住
像钳住蓄势的陀螺，眉目发狠
没有多余的血液教导你安稳
缺少什么，就从身体里置换出来。
一九年，大好时辰。我们早就
分别。嵌入同一个魔方之中
几经旋转，竟昏得心安
沉重感让我们觉得踏实
红白色块之间的踌躇
天飞云野的迷思
雪堆里的头盔
船的骸
我们深陷何处，我很想问你
那一种坠入喉管
又要经鱼线牵出的欲望
有那么多的失重在告诉
我们：敌人是失眠的心跳
7、即景
（我找到两条不用受难
就能前往光华楼的路）
叶子烫了
就把清醒遗留在茶杯里
灼眉的光点 片刻的梦晴
等看看 魂儿蒸出汗啊
看扭动 扭动的石楠 妖冶开花
是交大致命的甘甜 每口汁液
使肢体抽满四十二下
宗教混杂在我吃的橘子里
两派人员分出不同教宗熄灭
狂欢像一头藏在隐密处的聂鲁达
熏晕之后被装进一只白鸽子
在天上飘着舞蹈踢踏
庄某 蝴蝶 再去春天游泳
让所有体液都流入浦江
在燃烧后十分荒凉的梦
让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
罗姆人秘密集会在讲演厅
而他们的情人
唱啊 跳啊 悼念拉丁美洲的衰亡
用四台望远镜中的一台
森林某处葱茏 白砂糖融化前的苦艾
枫杨叶总蔓延到天上
连行的歌队不死于天灾
欢愉诞生还不久远
于是生起火炭
孟夏之前 祭祀祖先
把汽车开往墓园的鞭炮里
像重逢久未谋面的情人
恶心的东西是生育用商品
像是研究火药一样研究自己
就像走过石楠 路人呕吐不止
欢愉诞生还不久远
地上暖洋洋泥巴躺着 草莓和鱼干
鱼皮花生和葡萄一起可好吃
那草莓和鱼干 成不成呢
朗姆酒被燕子的尾巴分割
古来今往都是
天咸咸 而地甜甜
8、车站旁消失的水果铺
是石凳上的松果让她舒展冷指尖。
身后有扫地声，自行车轮胎搅动洇着雨水的碎叶，
待一次枯坐剥落墙体漆斑。纱窗缝中的阳台
略带疲惫，红条纹吊带被树影浅浅地磨损，右手食指
的指甲油退潮进盖上邮戳的信件，向花枝少的山城远去。
旧教学楼拆迁，通往木长廊的坡面
学播音的学生比以往多。你晾干头发，
往易北河的路途，最终像智齿消肿，蚁群积聚的瘙痒。
9、D
当灯熄了，春天死了，晚风奄奄一息时，
我开始想你，想你音容，丢不下灵魂。
当雨停了，季风气候得意洋洋，
瘦老虎穿上笔直西装，梳理鬈曲鬃毛。
而落叶演绎着死亡，在春日摇曳秋凉。
你黯淡了，眼角倦了，
厚幕布求饶喑哑歌喉，街角睡了。
当小小的窗扉紧闭，缝隙里渗透收敛的冷意。
有棵晚樱憋足了气力，和羞走，又低头，又泛起微缕晕红。
当低音提琴再度响起，而我不再望穿忘川和你，
我哭了——春天本该多些欢愉？
顺从自然——快乐得如同身边有位女郎。
April 12
10、诗社剧场
他们以面具相称，并认真地
通过面具抵达真实。他们
从不把楼梯的垂直，与毒饵
并置。他们在雪夜不会
传递雪粒，棱角分明在自我的内壁
不会用圆捕获世界，游戏着一张网。
他们一个人藏，另一个原地不动，
并把生活打扮成谜面与底，
半个残废与一只宠物猫的位移。
他们在人群中追着风跑，不关心
现实的奴隶，抑或想象中的上帝。
正如天生的死刑犯
不关心铁栅栏边自由进出的蚂蚁。
他们一样会感觉饥饿，一样
弯腰爬上爬下，累了就直一直
强权的曲率，并立马
官复原职。一样
趁着夜幕，在情感剧场里
与一个陌生的嘴巴
大嚼冰激凌，让唾沫在空中
种植花园，让群魔出没。
唯一的区分在于自欺的修辞：
别人以谎言驱赶谎言，
他们燃烧假象，大胆让黑夜更黑。
11、春雪
爸爸把我托付给张医生
便驱车离开白房子。
领口洁净的张医生
领我穿过一列磁条，
通往火车报站的口径。
据猜测，我晕进一艘滑轮椅，
不知情的护工将我运去轨道。
记得，这个过程持续多年，
头顶的吊坠悬在日光下，
尘埃不绝地鼓掌，也许
庆幸我来访，一些人起身。
作为一个新患者，我渐渐
如同别的病人，友善地共进
这次嬗变。泛黄缺氧的脸，
如爸爸初次尝到生柠檬；
这里没有柠檬，而他们
也从不摘下塑胶灯罩。
不久，我习惯于凝视一支
透光的吸管，下端欲落，
妈妈蘸取一些丁香花，
滴进我的枕芯。这样一来
我会好受，如玻璃脚小鸟
身姿呈现以墨绿的水。
有时他们嘀咕我天生的缺陷，
可爸爸和妈妈从不这么说。
有个声音是：或许不是这样。
其实是许多粒常见的荨麻疹
像袭击其他病房的每个人那样
选择我；其实春天之前
我是一枚不被染色的花骨朵。
我这样想着，手臂就
长成纤细而优雅的一束。
它瘦削得刻不上蝴蝶纹，
却能指挥起候鸟群，在窗口
被刀刃吸附、并排跳水。
我生于四季潮热的土层，
就问病人们雪的样子，
妈妈却笃定说，莹白的雪丝
正落向家门口的长廊，
海岸线也笔直伸向那里。
我不信。直到下午
在家门口醒来，
这样的静谧我从没听过
12、春日
每一道春光都是利箭
倾巢而动于我宣战
无情将是我的武器
示万物隱灭大于泯同
春风中有它们在细语
从空中化出片片恐怖
这恶意的呢喃从不独行
诉说的命运我已经了然
内在与表象的冲突
形成剪刀，扯破我的心脏
黑血升华为春雨如饮琼浆
就让我直接死去化为严寒
欢欣地与春天格格不入
或是诅咒
让万物在春天都历经胆战
13、年少如花
迁就门窗盛开，炙烤的门窗
退步到也不觉得多热。难处也退步到懂了吧
合适如同没辙。卧室里、图书馆的桌面
捂着身体在望我。观看作用混淆吧
又混进什么呢，你看了娄烨的新电影吗或许
余虹吸烟的镜头是可以混剪进身体曼妙地收窄。
当我发作感想，其实借机偶痛
你能理解我，我们相同的。心绪受随机挠扰。
卧室里、图书馆的桌面，当我发作感想
无不陷身于人群无数的泥沼。
历史弹簧倒天真地顽皮、忙起来，发达的历史
昏庸云彩，厌倦结晶有厌倦们可怕的默契。
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已不是。
我出门换地方应付自己，我们在武汉长江二桥
在橘子洲头讨论麻烦。麻烦定义饱满
你却像政客常常能发出简劲，当时左右张跳
我显得没耐性。我无聊的，受困偶然匮乏
我应付没能亮出我没有的牌，而你以清扫为职业
竟可以敷衍了周遭成连在一起的牌浪。
太多人含糊、含糊嫉妒，爱令你泳意表达太多人。
使你也能在地铁站分辨虚幻。我们在地铁站
找换乘路线，我们往广场赶着忽然下雨
暴雨打在地上的树枝顷刻烂成积水......
我不知道一时的昏疼该倒向虚实之间哪一边。
我昏昏走着地方已换出去三两条校园小路我碰见
不熟的同学点头是问好，有几个也错过。
拼命难记起细节，我还在雨中，雨下着我们
每个人都是一种秩序。你依然在假想中
把握宣泄吗，顺遂街头的不利因素借力布局
你想返身雨前阡陌错合，独有的慌乱气氛
在后悔中感到近，紧张的快乐里感到远
你抓什么都滑。而我充满承受干预的热情了，
在新街口、有时是国年路向北回去，
我看见雨水中远远的灯光几乎衔住了你。
你身后是滂沱开怀的屋檐。避在下面的人吮吸、
呛到，真好，张开的白雾弱又急剧。
我避进去过。我也轻快地弹烟；越来越亮、更亮
亮光连着白雾互涉，似乎都很有扩张的
渴求，连着，与我浑身的急剧都还经得起分散。
我可以从这烟头上一跃而起回到校园树荫的走廊。
这烟头上急剧的灰噔一声箭般射出
急剧因为捺过太久弯曲。使紧揣着的通通贬值
看护的不翼而飞。使我站在原地开始解
浑身又仿佛树荫碎在走廊上，衣物顺着头发胳膊
挂下来......所有的街头在吞掉所有你
所有的。你容忍我像过时、没鸽子的广场陷
着赤诚的寂静。我没说，我没说过
我见到你就知道你一定容忍我。我猜错吧
偶尔忽然，坚持如同发泄，我无法克制舍弃更多
14、你的自行车后座放着一个大大的炸弹
顺着风的纹路，你切下一块
三分熟的牛排。花椰菜为你画着
它的曾曾祖父，后面一片河床在阴干。
那里停滞的吊车，被你优雅地启动，
大臂联动小臂，再扬起手腕。
西餐刀一望空阔，指点到眉心，把血溅上
胸前的那朵白玉兰花。如果
有一桩花椰菜赭赤，并且
被制作成耳环，会不会好看?
你们都笑了。小心地把它
在空气中暴露。当别人又问起
中午的活动，我想起你的嘴唇拂意
抖出一衣兜的松针。白色的云，
身旁飘过，中午离开你的住处时，
也感到士气低落。一整个午后
都是你胜利的证明，还有纸马
招引来蚊子。蜻蜓飞过，一口把它吃掉。
如果飞行是共同的语言，
它就会知道，不久之前
第一次，蚊子喝醉，因为一个吻
在酒鬼的嘴唇上面鼓起红红小小的心跳。
直到，一天时间花去，蜻蜓消化掉爱，晕眩着
扑腾第三对翅膀，然后缓缓坠落在
女人的胸间，白玉兰花。我看见，
你骑车运送违禁品，一匹高高大大
白色的纸马。你的面容
经过笑的伪装，倒真比平时的你
显出正直和诚实。虽然，你骗不了我，
在过去的河床上，旱季，我们就是每一个
散轶的孩子，用缺少的门牙抹煞着马蹄色的
偶合，“不是我们，我们初次来到这里。”
在空气中，严厉的问讯也渐渐透明，你忘记
那独特的口臭了吗？在你的
自行车后座，纸马也受不住
寂寞，和一只小蜥蜴的尾巴合体
成为一个夏天的姑娘。
15、露台
又去登高。被误解的我
和很美的树，都着上新色。
天黑之后，黯淡了的植物
内心却已还春。单车孤悬，
肺科医院的急诊室门前
冷风从高楼那边压阵过来
万物晃荡，几盏路灯再也不亮
几个人又咳了起来。
叶家花园，你是不是区域之心？
像荒芜之盒里摆满烟草
一垛垛搭起来，燃烧时
毒烟从不外泄。里面的人们
就心安地又一次狂欢。
但我总单独来
你是任我命名的荒园。
一对男女病情陡深，缓行
相错，石灰栏杆布满叉号
离远后，耸起一座浮桥。
是谁献祭了他们。仰望园外的
那幢砖红楼，窗灯时闪时灭
废弃科室的新主任摇头叹息
过期病例好像电线腐烂后的焦皮
他试图有规律地去开灯，血管内，
却心火四溅。
此时，头顶的黑松高谈着制空权
枯坐在象棋桌边，觉得自己
是楚河汉界上一枚立着的石子。
左右的战栗支撑我。池鱼
频频喊疼，夜莺在枝头稀疏处
狂呕浓夜。不敢继续深入了。
隔阂是保护伞、隐身衣。我对树的好感
从松针上滑落，一滴露水缓解了
一只无人问津的烟斗的渴。
16、进行曲
多少人
多少人，将栖于我肩
多少白蜡树被我轻轻劈开
我这辈子大概不会进军华府
但难说。那天大风经过单元楼
长歪了的枪支慢慢立正，但风一停
就只剩下空气。我愿是
某种被狂风暴力挟持的气味
流落几百英里外的某个椭圆草坪
那里的乞丐说：“一块勋章
换一枚硬币。”
下一任总统披上外套就去钓鱼：
“反正，还没走到我的年代。”六月，
祖国，山川如故，射伤的肩胛流下
满地面包屑。一张轮椅在赶贴标语
脊柱怎么转瞬即空？
我曾种植的事物狭着眼睛，自以为
大有深意。先生啊，别递给我你的手
17、回授
邯郸路的肺叶，吸尽
视线中的地砖和橙黄。
以骨托起，我开裂的鞋底；
以工装作袍，灯箱成为
闪躲的红色瞳孔、齐腰的云。
因此为许多假醉辩解，
因此浪费了许多波光粼粼的无言。
试探靠近，霓虹与尘土的边际。
年轻的朋友，我们总是
在气声的砂纸间喘息，以此
献给邯郸路的每一根肋骨。
“你为何不感到愤怒？”
悬吊着，我表演呼喊——
最好是当时咽下了尾音。
无奈站立，观赏一种机器学习：
混乱拓扑，摸索回声的匕首，
切割英雄呢喃的影子。
18、小槟榔
1
像是一场从夕阳持续到铃声里的
永远挫败的跳高，像是他在小学里
罹患的斑驳的中耳炎，制服短裤换洗
田径队跑进教工宿舍，为森林盗出一整筐菠萝
2
计算机技校的学生在咖啡厅里抽烟
然后拥抱，染淡青色头发的人
终于还是在万达广场门口别过了，只有他
心里坐了三小时马车，消受游乐园的殊荣
3
而眼前的考试取消了，戏也没有唱成
走遍了下午的公园，走不到夜里去
有时迷路到悬浮桥上，扔掉哐啷的篮子
就傻笑，开易拉罐，追和湖对岸的人
4
立交桥下小教堂，他的母亲曾经柔软，富裕
她是一条白鹭的影子，多少人因为下桥
而走入她百只小羊的团契。如今还能变苦的东西
全都横陈在桌上了，何处是他咳喘的心。
不参评稿：
1、恬不知耻
三回起念动一，梦水桥绿。
开遍透明迎他，腰滚荤坡。
举手示意扑闪，虚温晃饱。
高楼风雨斯文，恬不知耻。
眼的云端，你挠肚子醒猫。
说一听二，截止附赠转发。
探房三顿，解衣与风徘徊。
敢说话么，细数因为坐久。
2、含风鸭绿
以身轻炼燕子，快乐桑拿。
上火进补斑斓，用满消除。
涵泳修羽拦郁，含风鸭绿。
峥嵘养性仰俯，身散马蹄。
马虎锻炼，绕轨伊在抠暗。
打扰观望，伊再见再朦胧。
腰宜多叶，摇风一落万坑。
泳往一处，机会主义风尘。
3、黑猩猩先生
他长得像布什。从一座假山的尖顶
奔向另一座，冲浪一般的，
踩着晃漾、反光的铁链。这是
假期的第三天，傍晚五点，
退去的人潮露出几辆双人脚踏车
礁石般光洁的脊背。垃圾桶旁，
伶仃的空塑料瓶在倾诉，可草丛静静的。
迎宾象队每日走过的石路附近，
饲料混合着粪便的气味仍不散去。这是
最后几片园区，相机耗尽了电，
放回包中，腹内零食正消化。
难道不是吗？你和他们笑着。像布什。
在另一座假山的尖顶站稳，
同类们坐卧四处，睡眠、捉虱子，
他挥手，望着。尘埃像雪停落在
跑马场猎豹追逐过一簇羽毛的赛道上，
露天马戏厅圆形的孔洞下
云彩在痉挛，清洁工人等待着，
动物艺人留影处，几列付好了钱的
幸福家庭在排队。已经五点了。
望着。于是我们停下，回看他——
那么高，像一只乌鸫伏在树梢，
他用飞翔的姿态，在我们的
惊呼中纵身一跃。暮色令他的
毛发燃烧了一般，走到草地的中心，
挺胸，凝固在一个亮相或是
谢幕的姿势里。我们的喝彩使他满意了吗？
在一家购物中心餐厅的座椅上，在
地铁炫目的广告前，在微信新消息的
提示音和颤动中，这样空旷的夜晚，
笔记本像一颗心灵亮着。谢谢
你们的掌声尽管我已厌倦了，
我索要喝彩因为不远处有一圈高压线，
我不能挣脱世界这五光十色的笼子。
匿名评选文本第45辑
复旦诗社、贰叁零诗歌基金
2019.4.11
感谢荆磊、姚燕婷伉俪的资助
1、在同济
我在孤独的园里悄悄漫步，
聒噪的暖风吹皱神智，故
心中的春意无有了。毕竟
身旁的情侣，友人，老伴
都吝啬为杨柳与海棠驻足
哪怕一秒。他们心中只有
过盛的小白花，期望看到
花瓣隐约组合，色彩翻腾，
最终汇聚成蝴蝶的雨飞落。
前方的人纷纷转向，那些
热烈专注的眼，仿若秦王。
高渐离的木筑，荆轲的匕，
袭来时就成了彗星的尾焰。
群臣的喝彩，乐师的鼓吹，
又算得了什么？美的残蜕。
只当匕首碎裂，木筑崩坏，
光华消散了，才会有人问：
“一棵树能落下几斤花呀？”
于是飘落的花雨拂过琴弦，
放歌，霜雪衣冠朝我微笑。
绝唱飘渺，脚在拐角转向，
万枝雪花如战马般奔涌进了我的双眼。
2、葛藟
从樛木的眉宇间，反射出今夜所用修辞
——孕育在附累之上，合二为一的圆形
她于是退却了怀有月光的湖水，松弛了
手臂拾级而上的力度。在目光如此长久
抓着同一肩膀之后，她生长出细弱骨骼
在碎语里有高强密度，期望给鸟鸣停靠
脱附一开始，色调是高冈上，其马玄黄
她呈上小分币。来源于虬曲，去往独自
斟满相似月光，但全为己有的酿酒工人
她在葡萄色河流里，踮着一条刀尖的路
她来到一颗青梅落下。她转过头去嗅
想起樛木低头，荒谬得脸红，朝她笑
想起攀缘时他是巴别塔，蓄积着共情
而今，她自己头脑里的酒杯重新立正
身形却蜿蜒久远，成为泥土一个分支
3、咕噜
薄脚逶迤
过程大体
绯面自已
破伞覆屐
投桃报李
排疏叠细
象兵恓惕
劳燕将息
挑帐看衣
敛迷卸力
弹摇几米
吹雨峻厉
牌角耍戏
蝠绒缕析
缤纷落畦
夜阑绣蒂
远灯隐翕
斡旋高低
蚊翅垄集
气罢狐狸
4、给江绪林
一天又一天。
他说。
就仿佛造物者从没给过周末。
而驾照发下来，就有无限喷雾的权利：
让我们的天空和北京的口罩赛跑，
看谁更能涂黑异乡人的鼻孔肺叶。
无论南下走到曼谷、泰国，或越洋的
埃及，还是那个拥有自治权的小岛。
他都如探测仪般，捅破那光亮的星云：
“没有上帝，全是无休无止的黑夜。”
他站在长江、黄河、尼罗河的岸边，
把游荡在宇宙的所见，全写成汉语。
严谨的眉头都起了皱纹。有些饥饿，
银行卡的数字也兑换不了食粮。
一天又一天，他抱着安眠药瓶醒着，
像个学生一样结束期末论文回家。
闵行区的站台并不挤，他手捏着车票，
要乘坐一个名叫寒流的高铁，回到子宫。
圣经约定好的弥赛亚时光实在太慢了，
他有些困，只有在深夜里抚摸着胃疼写作。
是的，只有大鸟飞行的蕨类时代是对的，
而你松手掉下的酒杯，不小心裂出了声。
2016/3/2
5、东区路口黄昏
桥对岸，住楼重新搭起脚手架；
橙衣服的阿姨聚在垃圾桶旁；
学生在黄昏的路口等待，
他稚嫩的胡须像公告栏那样橘黄。
电瓶车在奶茶店前停下；
红马甲坐在她反光的靛青色行李箱上；
工人吵闹着穿过马路：
陌生的方言，斑点的夹克，程式的眼神。
纪念碑，蓝色的巨大玻璃，如同壁画
将人卷入，清凉工业的幻想。
太阳，蓝天，溶入咖啡的图案；
梧桐的树皮；优雅的红砖。
6、平衡球
二零一二年，我们应该还在红墙里
过定点的日子。下了课，就拉开课桌
上面的书本颠三倒四，抽屉里的苹果
积攒了几天，咕噜噜滚出
气势汹涌，表演自由的团体蹦极。
清空一条通道，我们开始推手游戏
整列的士兵正护卫着我们
他们手持水笔，目光如炬
仿佛世间的公正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咬牙切齿，准备发威
我试探，你便鲁莽。猛得抓住
像钳住蓄势的陀螺，眉目发狠
没有多余的血液教导你安稳
缺少什么，就从身体里置换出来。
一九年，大好时辰。我们早就
分别。嵌入同一个魔方之中
几经旋转，竟昏得心安
沉重感让我们觉得踏实
红白色块之间的踌躇
天飞云野的迷思
雪堆里的头盔
船的骸
我们深陷何处，我很想问你
那一种坠入喉管
又要经鱼线牵出的欲望
有那么多的失重在告诉
我们：敌人是失眠的心跳
7、即景
（我找到两条不用受难
就能前往光华楼的路）
叶子烫了
就把清醒遗留在茶杯里
灼眉的光点 片刻的梦晴
等看看 魂儿蒸出汗啊
看扭动 扭动的石楠 妖冶开花
是交大致命的甘甜 每口汁液
使肢体抽满四十二下
宗教混杂在我吃的橘子里
两派人员分出不同教宗熄灭
狂欢像一头藏在隐密处的聂鲁达
熏晕之后被装进一只白鸽子
在天上飘着舞蹈踢踏
庄某 蝴蝶 再去春天游泳
让所有体液都流入浦江
在燃烧后十分荒凉的梦
让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
罗姆人秘密集会在讲演厅
而他们的情人
唱啊 跳啊 悼念拉丁美洲的衰亡
用四台望远镜中的一台
森林某处葱茏 白砂糖融化前的苦艾
枫杨叶总蔓延到天上
连行的歌队不死于天灾
欢愉诞生还不久远
于是生起火炭
孟夏之前 祭祀祖先
把汽车开往墓园的鞭炮里
像重逢久未谋面的情人
恶心的东西是生育用商品
像是研究火药一样研究自己
就像走过石楠 路人呕吐不止
欢愉诞生还不久远
地上暖洋洋泥巴躺着 草莓和鱼干
鱼皮花生和葡萄一起可好吃
那草莓和鱼干 成不成呢
朗姆酒被燕子的尾巴分割
古来今往都是
天咸咸 而地甜甜
8、车站旁消失的水果铺
是石凳上的松果让她舒展冷指尖。
身后有扫地声，自行车轮胎搅动洇着雨水的碎叶，
待一次枯坐剥落墙体漆斑。纱窗缝中的阳台
略带疲惫，红条纹吊带被树影浅浅地磨损，右手食指
的指甲油退潮进盖上邮戳的信件，向花枝少的山城远去。
旧教学楼拆迁，通往木长廊的坡面
学播音的学生比以往多。你晾干头发，
往易北河的路途，最终像智齿消肿，蚁群积聚的瘙痒。
9、D
当灯熄了，春天死了，晚风奄奄一息时，
我开始想你，想你音容，丢不下灵魂。
当雨停了，季风气候得意洋洋，
瘦老虎穿上笔直西装，梳理鬈曲鬃毛。
而落叶演绎着死亡，在春日摇曳秋凉。
你黯淡了，眼角倦了，
厚幕布求饶喑哑歌喉，街角睡了。
当小小的窗扉紧闭，缝隙里渗透收敛的冷意。
有棵晚樱憋足了气力，和羞走，又低头，又泛起微缕晕红。
当低音提琴再度响起，而我不再望穿忘川和你，
我哭了——春天本该多些欢愉？
顺从自然——快乐得如同身边有位女郎。
April 12
10、诗社剧场
他们以面具相称，并认真地
通过面具抵达真实。他们
从不把楼梯的垂直，与毒饵
并置。他们在雪夜不会
传递雪粒，棱角分明在自我的内壁
不会用圆捕获世界，游戏着一张网。
他们一个人藏，另一个原地不动，
并把生活打扮成谜面与底，
半个残废与一只宠物猫的位移。
他们在人群中追着风跑，不关心
现实的奴隶，抑或想象中的上帝。
正如天生的死刑犯
不关心铁栅栏边自由进出的蚂蚁。
他们一样会感觉饥饿，一样
弯腰爬上爬下，累了就直一直
强权的曲率，并立马
官复原职。一样
趁着夜幕，在情感剧场里
与一个陌生的嘴巴
大嚼冰激凌，让唾沫在空中
种植花园，让群魔出没。
唯一的区分在于自欺的修辞：
别人以谎言驱赶谎言，
他们燃烧假象，大胆让黑夜更黑。
11、春雪
爸爸把我托付给张医生
便驱车离开白房子。
领口洁净的张医生
领我穿过一列磁条，
通往火车报站的口径。
据猜测，我晕进一艘滑轮椅，
不知情的护工将我运去轨道。
记得，这个过程持续多年，
头顶的吊坠悬在日光下，
尘埃不绝地鼓掌，也许
庆幸我来访，一些人起身。
作为一个新患者，我渐渐
如同别的病人，友善地共进
这次嬗变。泛黄缺氧的脸，
如爸爸初次尝到生柠檬；
这里没有柠檬，而他们
也从不摘下塑胶灯罩。
不久，我习惯于凝视一支
透光的吸管，下端欲落，
妈妈蘸取一些丁香花，
滴进我的枕芯。这样一来
我会好受，如玻璃脚小鸟
身姿呈现以墨绿的水。
有时他们嘀咕我天生的缺陷，
可爸爸和妈妈从不这么说。
有个声音是：或许不是这样。
其实是许多粒常见的荨麻疹
像袭击其他病房的每个人那样
选择我；其实春天之前
我是一枚不被染色的花骨朵。
我这样想着，手臂就
长成纤细而优雅的一束。
它瘦削得刻不上蝴蝶纹，
却能指挥起候鸟群，在窗口
被刀刃吸附、并排跳水。
我生于四季潮热的土层，
就问病人们雪的样子，
妈妈却笃定说，莹白的雪丝
正落向家门口的长廊，
海岸线也笔直伸向那里。
我不信。直到下午
在家门口醒来，
这样的静谧我从没听过
12、春日
每一道春光都是利箭
倾巢而动于我宣战
无情将是我的武器
示万物隱灭大于泯同
春风中有它们在细语
从空中化出片片恐怖
这恶意的呢喃从不独行
诉说的命运我已经了然
内在与表象的冲突
形成剪刀，扯破我的心脏
黑血升华为春雨如饮琼浆
就让我直接死去化为严寒
欢欣地与春天格格不入
或是诅咒
让万物在春天都历经胆战
13、年少如花
迁就门窗盛开，炙烤的门窗
退步到也不觉得多热。难处也退步到懂了吧
合适如同没辙。卧室里、图书馆的桌面
捂着身体在望我。观看作用混淆吧
又混进什么呢，你看了娄烨的新电影吗或许
余虹吸烟的镜头是可以混剪进身体曼妙地收窄。
当我发作感想，其实借机偶痛
你能理解我，我们相同的。心绪受随机挠扰。
卧室里、图书馆的桌面，当我发作感想
无不陷身于人群无数的泥沼。
历史弹簧倒天真地顽皮、忙起来，发达的历史
昏庸云彩，厌倦结晶有厌倦们可怕的默契。
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已不是。
我出门换地方应付自己，我们在武汉长江二桥
在橘子洲头讨论麻烦。麻烦定义饱满
你却像政客常常能发出简劲，当时左右张跳
我显得没耐性。我无聊的，受困偶然匮乏
我应付没能亮出我没有的牌，而你以清扫为职业
竟可以敷衍了周遭成连在一起的牌浪。
太多人含糊、含糊嫉妒，爱令你泳意表达太多人。
使你也能在地铁站分辨虚幻。我们在地铁站
找换乘路线，我们往广场赶着忽然下雨
暴雨打在地上的树枝顷刻烂成积水......
我不知道一时的昏疼该倒向虚实之间哪一边。
我昏昏走着地方已换出去三两条校园小路我碰见
不熟的同学点头是问好，有几个也错过。
拼命难记起细节，我还在雨中，雨下着我们
每个人都是一种秩序。你依然在假想中
把握宣泄吗，顺遂街头的不利因素借力布局
你想返身雨前阡陌错合，独有的慌乱气氛
在后悔中感到近，紧张的快乐里感到远
你抓什么都滑。而我充满承受干预的热情了，
在新街口、有时是国年路向北回去，
我看见雨水中远远的灯光几乎衔住了你。
你身后是滂沱开怀的屋檐。避在下面的人吮吸、
呛到，真好，张开的白雾弱又急剧。
我避进去过。我也轻快地弹烟；越来越亮、更亮
亮光连着白雾互涉，似乎都很有扩张的
渴求，连着，与我浑身的急剧都还经得起分散。
我可以从这烟头上一跃而起回到校园树荫的走廊。
这烟头上急剧的灰噔一声箭般射出
急剧因为捺过太久弯曲。使紧揣着的通通贬值
看护的不翼而飞。使我站在原地开始解
浑身又仿佛树荫碎在走廊上，衣物顺着头发胳膊
挂下来......所有的街头在吞掉所有你
所有的。你容忍我像过时、没鸽子的广场陷
着赤诚的寂静。我没说，我没说过
我见到你就知道你一定容忍我。我猜错吧
偶尔忽然，坚持如同发泄，我无法克制舍弃更多
14、你的自行车后座放着一个大大的炸弹
顺着风的纹路，你切下一块
三分熟的牛排。花椰菜为你画着
它的曾曾祖父，后面一片河床在阴干。
那里停滞的吊车，被你优雅地启动，
大臂联动小臂，再扬起手腕。
西餐刀一望空阔，指点到眉心，把血溅上
胸前的那朵白玉兰花。如果
有一桩花椰菜赭赤，并且
被制作成耳环，会不会好看?
你们都笑了。小心地把它
在空气中暴露。当别人又问起
中午的活动，我想起你的嘴唇拂意
抖出一衣兜的松针。白色的云，
身旁飘过，中午离开你的住处时，
也感到士气低落。一整个午后
都是你胜利的证明，还有纸马
招引来蚊子。蜻蜓飞过，一口把它吃掉。
如果飞行是共同的语言，
它就会知道，不久之前
第一次，蚊子喝醉，因为一个吻
在酒鬼的嘴唇上面鼓起红红小小的心跳。
直到，一天时间花去，蜻蜓消化掉爱，晕眩着
扑腾第三对翅膀，然后缓缓坠落在
女人的胸间，白玉兰花。我看见，
你骑车运送违禁品，一匹高高大大
白色的纸马。你的面容
经过笑的伪装，倒真比平时的你
显出正直和诚实。虽然，你骗不了我，
在过去的河床上，旱季，我们就是每一个
散轶的孩子，用缺少的门牙抹煞着马蹄色的
偶合，“不是我们，我们初次来到这里。”
在空气中，严厉的问讯也渐渐透明，你忘记
那独特的口臭了吗？在你的
自行车后座，纸马也受不住
寂寞，和一只小蜥蜴的尾巴合体
成为一个夏天的姑娘。
15、露台
又去登高。被误解的我
和很美的树，都着上新色。
天黑之后，黯淡了的植物
内心却已还春。单车孤悬，
肺科医院的急诊室门前
冷风从高楼那边压阵过来
万物晃荡，几盏路灯再也不亮
几个人又咳了起来。
叶家花园，你是不是区域之心？
像荒芜之盒里摆满烟草
一垛垛搭起来，燃烧时
毒烟从不外泄。里面的人们
就心安地又一次狂欢。
但我总单独来
你是任我命名的荒园。
一对男女病情陡深，缓行
相错，石灰栏杆布满叉号
离远后，耸起一座浮桥。
是谁献祭了他们。仰望园外的
那幢砖红楼，窗灯时闪时灭
废弃科室的新主任摇头叹息
过期病例好像电线腐烂后的焦皮
他试图有规律地去开灯，血管内，
却心火四溅。
此时，头顶的黑松高谈着制空权
枯坐在象棋桌边，觉得自己
是楚河汉界上一枚立着的石子。
左右的战栗支撑我。池鱼
频频喊疼，夜莺在枝头稀疏处
狂呕浓夜。不敢继续深入了。
隔阂是保护伞、隐身衣。我对树的好感
从松针上滑落，一滴露水缓解了
一只无人问津的烟斗的渴。
16、进行曲
多少人
多少人，将栖于我肩
多少白蜡树被我轻轻劈开
我这辈子大概不会进军华府
但难说。那天大风经过单元楼
长歪了的枪支慢慢立正，但风一停
就只剩下空气。我愿是
某种被狂风暴力挟持的气味
流落几百英里外的某个椭圆草坪
那里的乞丐说：“一块勋章
换一枚硬币。”
下一任总统披上外套就去钓鱼：
“反正，还没走到我的年代。”六月，
祖国，山川如故，射伤的肩胛流下
满地面包屑。一张轮椅在赶贴标语
脊柱怎么转瞬即空？
我曾种植的事物狭着眼睛，自以为
大有深意。先生啊，别递给我你的手
17、回授
邯郸路的肺叶，吸尽
视线中的地砖和橙黄。
以骨托起，我开裂的鞋底；
以工装作袍，灯箱成为
闪躲的红色瞳孔、齐腰的云。
因此为许多假醉辩解，
因此浪费了许多波光粼粼的无言。
试探靠近，霓虹与尘土的边际。
年轻的朋友，我们总是
在气声的砂纸间喘息，以此
献给邯郸路的每一根肋骨。
“你为何不感到愤怒？”
悬吊着，我表演呼喊——
最好是当时咽下了尾音。
无奈站立，观赏一种机器学习：
混乱拓扑，摸索回声的匕首，
切割英雄呢喃的影子。
18、小槟榔
1
像是一场从夕阳持续到铃声里的
永远挫败的跳高，像是他在小学里
罹患的斑驳的中耳炎，制服短裤换洗
田径队跑进教工宿舍，为森林盗出一整筐菠萝
2
计算机技校的学生在咖啡厅里抽烟
然后拥抱，染淡青色头发的人
终于还是在万达广场门口别过了，只有他
心里坐了三小时马车，消受游乐园的殊荣
3
而眼前的考试取消了，戏也没有唱成
走遍了下午的公园，走不到夜里去
有时迷路到悬浮桥上，扔掉哐啷的篮子
就傻笑，开易拉罐，追和湖对岸的人
4
立交桥下小教堂，他的母亲曾经柔软，富裕
她是一条白鹭的影子，多少人因为下桥
而走入她百只小羊的团契。如今还能变苦的东西
全都横陈在桌上了，何处是他咳喘的心。
不参评稿：
1、恬不知耻
三回起念动一，梦水桥绿。
开遍透明迎他，腰滚荤坡。
举手示意扑闪，虚温晃饱。
高楼风雨斯文，恬不知耻。
眼的云端，你挠肚子醒猫。
说一听二，截止附赠转发。
探房三顿，解衣与风徘徊。
敢说话么，细数因为坐久。
2、含风鸭绿
以身轻炼燕子，快乐桑拿。
上火进补斑斓，用满消除。
涵泳修羽拦郁，含风鸭绿。
峥嵘养性仰俯，身散马蹄。
马虎锻炼，绕轨伊在抠暗。
打扰观望，伊再见再朦胧。
腰宜多叶，摇风一落万坑。
泳往一处，机会主义风尘。
3、黑猩猩先生
他长得像布什。从一座假山的尖顶
奔向另一座，冲浪一般的，
踩着晃漾、反光的铁链。这是
假期的第三天，傍晚五点，
退去的人潮露出几辆双人脚踏车
礁石般光洁的脊背。垃圾桶旁，
伶仃的空塑料瓶在倾诉，可草丛静静的。
迎宾象队每日走过的石路附近，
饲料混合着粪便的气味仍不散去。这是
最后几片园区，相机耗尽了电，
放回包中，腹内零食正消化。
难道不是吗？你和他们笑着。像布什。
在另一座假山的尖顶站稳，
同类们坐卧四处，睡眠、捉虱子，
他挥手，望着。尘埃像雪停落在
跑马场猎豹追逐过一簇羽毛的赛道上，
露天马戏厅圆形的孔洞下
云彩在痉挛，清洁工人等待着，
动物艺人留影处，几列付好了钱的
幸福家庭在排队。已经五点了。
望着。于是我们停下，回看他——
那么高，像一只乌鸫伏在树梢，
他用飞翔的姿态，在我们的
惊呼中纵身一跃。暮色令他的
毛发燃烧了一般，走到草地的中心，
挺胸，凝固在一个亮相或是
谢幕的姿势里。我们的喝彩使他满意了吗？
在一家购物中心餐厅的座椅上，在
地铁炫目的广告前，在微信新消息的
提示音和颤动中，这样空旷的夜晚，
笔记本像一颗心灵亮着。谢谢
你们的掌声尽管我已厌倦了，
我索要喝彩因为不远处有一圈高压线，
我不能挣脱世界这五光十色的笼子。
> 我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