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TE THE INTERNET (小说)
By Jarett Kobek
书评人:Nicole
深受大家喜爱的安娜老师不久之前感慨了一下她最近认识到的读者读书和编辑审书的区别。我看到之后感到汗颜,觉得自己虽然也当了一段时间代理,但是欣赏水平还是停留在读者对于阅读快感的追求之上。
打开稿子,如果开头很吸引人,就会接着看下去,如果开头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则立马去点右上角的小红叉。读完大赞不已强烈推荐的THE ICE TWINS和ALL IS NOT FORGOTTEN都是这样,我被其情节上的悬念和人物情感上的共鸣吸引了。大家都知道,线性叙事总是最有效的叙事结构,能够把包括我在内的普通读者牢牢地黏在书页前,直到读完整个故事。
不过太阳之下,本无新事。美国小说家约翰•巴斯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文学的枯竭》,那已是1967年的事情了,虽然因为包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在内的一批作品的诞生,使得巴斯在1979年又发表了题为《文学的复原》的文章,但是从那时起,人们便已经已经认识到小说面临的困境,现代小说家们开始尝试新的写作形式,而当代的作家们自然紧随其后,毕竟想写一个从来没人写过的故事实在太难了。
而Jarett Kobek的I HATE THE INTERNET,就是以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方式,从第一页就征服了我。
实在找不到另一本比本书的故事情节还要简单的小说了,作者大致地给我们说了说一位叫做艾德琳的漫画绘者2013年在旧金山的生活片段,并把叙述终结于2014年的元旦,当时艾德琳收到了一条威胁她的短信。而本书正是从这条短信开始的。这让我不禁想到了使用过这种循环结构的最神奇的小说,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而本书的神奇,即使和《脑髓地狱》相比,竟也毫不逊色。
初读这本书,我就马上被吸引住了,即使没有看到有关情节的蛛丝马迹,作者的语言风格却赫然跃入我的头脑中,这本书读起来让我产生一种正在阅读本雅明的《单行道》的感觉,他的语气稍显冷淡,句式更是简单,但是没读几句,我却又忍不住笑个不停了。紧接着,我就跟随作者展开了一场出人意料的文学冒险。
说出人意料,是因为既然这是一本小说,那么它就该有个小说的样子,不是吗?可是它除了有那么一些元小说(书中出现了许多“这不是一本好的小说”、“本书的作者”等话语)或意识流小说(本书的作者似乎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没什么情节或逻辑上的联系)的意思,看起来完全不像一部小说。情节仿佛只是一个引子,一两句话的情节之后,作者就开始针对这一两句话中出现的人物或词汇,展开了解释说明。令读者仿佛临时变换了频道,开始阅读起了维基百科,这大概也是一种崭新形式的考据癖的福音。这本书出现的话题实在多到像百科全书一样,先是种族歧视,然后到了励志类图书,然后又到了性别歧视、美式漫画、电影、社交网络、graphic novel、科幻小说、文学奖项、创意写作、lady gaga,你能想到的一切话题,这本书都有。小说的作者大多绞尽脑汁把自己的思想塞进情节和人物的构建过程中,可是在这本书中,情节和人物变成了框架,情节淡化到看不见,而作者的思想和观点却呼啸着冲击着读者或脆弱或坚强的神经。
这也自然引出了“出人意料”之后的“文学冒险”。美国著名作者乔纳森•勒瑟姆(Jonathan Lethem)说Jarett Kobek是最接近成为美国的维勒贝克(Houellebecq)的人。评论界对Jarett Kobek的冒险似乎还是看好的,但是普通读者的反馈则有两极分化的趋势。只看美国亚马逊的评分,打5星的有69%,打4星的有6%,没有人打3星,然后是11%的2星和14%的1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最接近成为美国的维勒贝克(Houellebecq)的人,但是他肯定是一位有自己的文学理想的作者,也真的是出奇的才华洋溢和出奇的愤世嫉俗。他对所有他提及的话题都毫无疑问的展现了他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从这一点来说,这本书简直算得上一本哲学书了。它里面充斥着对现代社会的诸多问题的滔滔不绝的呐喊。并以一种极端幽默诙谐的方式讲述了这些严肃而深刻的话题。
在提及社交网络时代的典型案例Facebook的时候,Jarett Kobek借书中人物之口说道:
“…that we’ve spent like, what, two or three hundred years wrestling with existentialism, which really is just a way of asking, Why are we on this planet? Why are people here? Why do we lead our pointless lives? All the best philosophical and novelistic minds have tried to answer these questions and all the best philosophical and novelistic minds have failed to produce a working answer. Facebook is amazing because finally we understand why we have hometowns and why we get into relationships and why we eat our stupid dinners and why we have names and why we own idiotic cars and why we try to impress our friends. Why are we here, why do we do all of these things? At last we can offer a solution.”
这种从哲学思考之上衍生出的极端的讽刺,反而产生出了令人忍俊不禁的效果。
还想举一个我个人非常喜欢,但是距离中国读者可能稍微有些遥远的例子:
This was unusual because she had grown up in California. She had lived in California for most of her life. Her coherence was unusual because people from California are the most inarticulate people in the world.
People from California punctuate every other word with like and you know. This is not an exaggeration. This is, like, you know, true.
这种对语言的模仿和讽刺,难道不会令你笑出声来吗?
Jarett Kobek有从全新的角度看待事物的能力,有揭露隐形的社会结构的能力,也有揭露谎言的能力。这位定期为博物馆和美术馆写文章的土耳其裔美国作家似乎天生就有能力进行这一场理有据的政治与文学咆哮。
这本书形式的奇特并没有影响到它思想上的深刻,也没有影响到它的可读性和趣味性。而他所使用的简洁的语言和句式,不但没有使读者觉得平淡而抽离,反而极大地凸显了语言的魅力和引读者发笑的趣味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的确做到了。
那么作为读者,我们要不要看作者的只言片语呢?对于一部小说来说,读者也是极其重要的,我们的阅读行为才使一本书完整,它对你来说是否有意义,你对其中的观点是赞同还是持反对意见,是钦佩还是轻蔑,都需要你先读了才知道。所以,你就先读一下开头呗。
《我讨厌互联网》,一个从来没人写过的故事
2016-08-17 23:11:22
来自: Jac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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