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诗选

诗歌 创作
森子 发表于:
《平顶山》河南文艺出版社2010年8月
局限之歌 鸽群洗刷低空, 十遍二十遍,我们还是囚犯。 我们自身越白净,越像污点证人。 可不可以这样说, 我们越自由越信赖局限? 可不可以那样说,我们越局限越能 过上钞票的上游生活? 这支本地的船歌不悦耳, 但免除了长途劳顿的过路费。 剩余的比赛,目的是墓地, 奖品是金栅栏。 可不可以这样说,我们 越是做噩梦飞得就越高? 带着我们的毛刷和主人的山羊胡。 我们也被各地的地主梦到过, 我们飞越人肉气味浓烈的边界。 可不可以那样说, 我们是被吓大的,被驯养,性诱惑? 在本能之上,太阳的项圈 牢牢地攥紧我们的脚筋。 只有诗人还在树阴下赞叹, 这囚徒的举止高贵,忘我。 我们并不痛苦,也不佯装快活, 我们只是人们唇边的口杯,溢出的茶话。 囚徒的幸福感就在于即使挣扎, 也让你看到他的放弃 多么优雅,不可比拟! 2009-5-5 在李商隐墓前 这墓地多少有些心虚, 考究的话语虽分歧,但有村庄 举泡桐和杨树的手臂。 这里即千里, 野花入典,一朵务虚的浮云 停在麦田的账表中。 相聚不深,别也浅显, 电时代,诗的交往如喷气式。 比这更惊心的小浪底, 波峰的每一时段已被严格监控。 我向你虚拟的死拜了拜, 即承认情愿是有机的重复 和艳体诗的挪用。 我一直在想,除了书籍 没有更好的封土能安顿诗人的魂魄, 除非这墓地会喘气, 唇齿如两扇闭开的门,你像月影 一般来去。在商场,饭局 或梦的新庙宇,刚刚结识一个人, 而我并不能断定,他是不是 可以做一分钟的朋友。 2009-5-5 平顶山 恶 我的心扁平,收割后的麦地 集体的单簧管等待 二次觉悟。小麦吃到肚子里还是饿, 不是肠子半夜鸡叫, 是蛔虫在倒算。30年, 它长成一条少10根肋骨的恐龙, 遗忘一段一段脱落关节。 我读书,书就吃我的眼睛; 我走路,路就轧我的腿; 我刚一上网,便被蝴蝶捕捉。 我听广播,画外音就剥我的皮; 我看电视,里面的人就摇我的手; 睡觉前,我一直在吃后悔药; 我喝水,水揶揄我的鼻孔; 我爬山,树木就砍伐我四肢; 我工作,不能不工作,齿轮在四季咬合; 我写字而不能成句, 我不希望被戴表的人理解。 我小心守护着泉眼,别喷涌, 我憋闷,受够了, 说过多次,就好受一些,可还是不行, 此路不通,我的远方在施工。 我想和死者聊聊,说话不如培土。 我的意思是,每一种死亡都是亏欠, 对应举手帕的活。 借用麦田集体的单簧管, 我想吹奏出最后一个音:恶, 秦腔里的“我”在壮大。 2009.6.9 与你有关的灿烂 那是一颗白菜冻僵前温润的一瞥, 距离野兔两眼的视距 一亿光年。而大青狗将独自过河, 十多年后,小伟曾问我, 掉进冰窖怎么办? 答案捂着脸,又是一亿光年。 我变得更糟,但是灿烂。 但今宵不是昨夜的榨汁机,左手 香烟,冒出冷艳; 右手粪坑,生活流水潺潺。 今夜,我署名的空间贮存上亿颗白菜, 很多我看不到,也因看不到 心地才这般柔弱。 每颗白菜旁都有一只不署名的野兔, 一闪,就会有一只猎狗 刷新屏幕上的数据。 能否吃到并不重要,想一想 就青烟缭绕。而粪坑也能发光发热, 转化大面积的暗淡, 冻疮、霉菌所做的特殊符号 烂熟于精神保管员、形体学家 过分期许的稻田。 那是一颗白菜的精神,解冻前就已抽离, 野兔无处藏身,从头顶 垂下亿万条皮鞭。大青狗的骨架 在天上,随冰河漂移。 四十年前,小伟还不认识我, 那时就有答案。 2009-6-23 法海禅寺路上遇村妇 我似乎知道你,你的代数, 你似乎也知道你是可以被除尽的。 这似乎之间, 家国升腾她的美雾。 我在两个世界心跳, 左侧悬崖好像毫不知情。 擦身而过的汽车能将你的全部 褶皱擦掉吗? 曾几何时,我想过你似乎的生活, 虽然我也在似乎中饥渴, 但你的似乎和我的却不苟同, 你不挣扎,而是把绳子交到我手上。 我在这首诗里绑架你, 似乎这不大可能,但求你相信, 没有人曾经解救过你, 真是这样?抑或是我得了妄想症。 2009-7-21 平顶山 我要说墓地风格。凌晨, 瓦斯主人的舌头又吊上井架。 你睡下,昏沉沉, 知道的大河卷走许多人的手和踝关节。 请记下, 这是多少次的多少次的噩梦重播, 这是月亮馅的月亮馅的集体哽咽。 前仆后继的死能急刹车吗? 不应该在不应该的地点写悲愤的诗, 直到警车开道。 一些粉末随机升空, 擦伤你的脸,亮如黑皮鞋。 2009-9-8 湖畔独坐 ——11月7日,与众友游凤凰岛,离队独坐得此诗。 岸——没有对错。 你我,有一个不在,这不巧合正应了 腹动的水和水的广博。 橡叶旋落,有如放生筏,不小心落水的昆虫 划动几下就到了鱼家。 没有对错,只有起伏,坐,躺下,弯腰,驼背, 静脉曲张,暴跳,几个看见 看不见的动作。 只有舒缓的鸟语因听不懂而婉约, 此种深刻反哺于寂静, 不解,诚恳的, 正如卖弄是热情的。 你邀落叶来几支你不会跳的曲子, 你会了, 并不是偷师,你只是打开身体,关闭了欲望的 几个小阀门, 水就从你的头顶泻下,言辞的光斑 在橡树间滑落。 难以言说的美,菖蒲早于你领会。 咀嚼青草的甘苦,你理解了自身应有的气息, 不该是群体性的麻痹的油腻, 连自我都嫌弃的腥臭。 这一刻,对通过错——现代性的扭结释放你, 他终于归来,你信吗? 2009-11-10 周末 ——为冯保平而作 苦涩的色彩学,我们都研习过,前景还差一些蹉跎。 这让你想到布拉格,另一个夜,不押韵。 还是和祖国做生意吧, 与漂亮的女人喝香茶,一只脚泡着月色。 草药驱动你的四季, 塑料袋陪你一起过周末,每一袋爱都有编码, 代价还是待嫁,你没细想, 消费更令人咋舌。 你已经拥有东欧的眼光,我更是偏向卡夫卡。 《地洞》那篇小说,我没读完, 也不准备再读,那样的日子总过不完, 过完了,我也完蛋了。 平顶山就这个熊样,你也看到了,有五个同学, 你听到的比看到的更多。 这里到处都是洞,却不相通, 幽灵跟我一样怀疑没有回声的生活。 这图景一旦说出就变样。你走之后,我一直在琢磨, 洞的永恒伙伴——非洞①,是不是矿工? 我出现在没有工具的远方, 草之墟,欲望的火苗熄灭,这更要命,不是寒冷。 肯定的漏斗,爱戴的帽子, 坟丘就扔在路上。我走向它,不全部, 它跳跃着要我部分地低头,听骨头和石块的碰撞, 你不能肯定有火花。 ①图霍尔斯基:“洞是非洞的永恒伙伴:洞不可能单独出现,这一点使我深感遗憾。” 2009-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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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
最后更新 2011-03-29 21:18:52
小谷摩夕
2010-11-30 18:31:35 小谷摩夕 (历久弥坚)

《局限之歌》这首最有普遍意义。
“既使挣扎”是不是“即使挣扎”?
人类正因为有寿命局限才得以创造出更多事物。
自由有界限,有它的既定意义。

森子
2010-11-30 20:26:46 森子

谢谢指正,请多批评。写作也是有限度的。

小谷摩夕
2010-11-30 20:34:46 小谷摩夕 (历久弥坚)

@森子:不敢不敢。诗本来就是需要慢读的。上面那几首只有第一首算是慢读过。第一首的表述真透彻。

森子
2010-12-02 13:50:40 森子

不必客气,多交流。

bobu78
2011-03-29 07:42:02 bobu78 (宇宙第一)

遵嘱来做两个象征性的批注,却不是遵作者的嘱,一下手便发现不对,不能再继续,听说森子前辈和气,万望谅解。

诗的变身
2011-03-29 21:42:11 诗的变身 (Pallaksch)

学习森子老师作品……

森子
2011-03-29 21:58:58 森子

谢谢bobu78批注,虽然我并不赞你的同某些观点,如诗眼之类。
另外,批注用单独版本好一些。否则都来批注,这首诗就热闹了。

墨兰
2013-11-25 09:38:47 墨兰

很喜欢森子的诗。今天才第一次读到,恨晚矣!希望能买到这本书。

森子
2013-11-29 10:52:35 森子

谢谢墨兰,多交流,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