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31 09:29:58
在《水浒传》的第31回中,因为醉打蒋门神,武松得罪了张都监,后者使计诬陷武松为盗贼。这个圈套的执行人之一,就是玉兰,后来武松手刃仇人,玉兰也成了牺牲品。
玉兰,名字听来如珠似玉,《西游记》中令猪八戒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位高老庄高小姐的姐姐之一,便唤作“玉兰”。
但到了《水浒传》中,唤作玉兰的女子就没这么好命了。作为众多梁山好汉的点缀之一,她太过普通,没...
在《水浒传》的第31回中,因为醉打蒋门神,武松得罪了张都监,后者使计诬陷武松为盗贼。这个圈套的执行人之一,就是玉兰,后来武松手刃仇人,玉兰也成了牺牲品。
玉兰,名字听来如珠似玉,《西游记》中令猪八戒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位高老庄高小姐的姐姐之一,便唤作“玉兰”。
但到了《水浒传》中,唤作玉兰的女子就没这么好命了。作为众多梁山好汉的点缀之一,她太过普通,没有扈三娘大家闺秀的好身份,没有名妓李师师的倾国倾城,也没有金翠莲(被镇关西欺负的女子)的好命;然而她又不是所谓的大奸大恶之人,她没有潘金莲毒杀亲夫的狠心,没有阎婆惜勒索宋江的贪得无厌——她仅仅是张都监府上的一个小小养娘而已。
飘飘欲仙vs逢场作戏
养娘是什么?所谓养娘,便是指一些士族大家从贫寒人家用重金购得些年少聪敏、姿色出众的小女孩,再教以诗书礼仪,留着日后自用或是送人。
这类女子看起来仿佛是接受大族人家调教,身份不同,然而她们的人身自由却受到限制,甚至连对感情的追求,也远远不如平常人家的女子。
说是教以诗书礼仪,不过是因为看着她们姿色尚可,加以调教便会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在贵族人家看来,这些女子早已和货物画上了等号,不过是将璞玉加以雕琢,精心包装,以待卖个好价钱。
故而对比宋话本《碾玉观音》中勇敢追求真爱、不惜屡犯险境的璩秀秀,《水浒传》中的玉兰姿色出众,又善唱曲儿,唱念做打闲暇之际,不知心中是否幻想嫁得一户好人家,安安分分过个小日子,从此生活安稳、岁月静好?
玉兰自幼在张都监府上长大,待人接物方面自是早已被训练得炉火纯青,这美人计估计也是屡试不爽。
书中说这玉兰生得如何?但见:“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纤腰袅娜,绿罗裙掩映金莲;素体馨香,绛纱袖轻拢玉笋。凤钗斜插笼云髻,象牙高擎立玳筵。”
从头到脸,又到手,再到脚,没有一处不是美到极致,这样的女子任谁不心动?
正值八月中秋,月明彩照入东窗,武松在张都监的劝说下喝得醉意蒙眬,整个人仿佛是飘飘欲仙。这女子,在他醉眼蒙眬之际翩然出现,上前施个万福,巧笑倩兮,勾人魂魄,檀口轻启,是一曲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
不过是逢场作戏,几时当得了真?唱过词,乖巧地道个万福,立在一边。张都监吩咐,她才为武松斟酒。她不过是张都监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怎么会有自己的情感?明明是做着助恶之事,怎么会动心,让自己的小命万劫不复?
玉兰对武松有过心动吗?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旧版的电视剧《水浒传》中为了增强矛盾的集中性,便在玉兰和武松之间做了足够的酝酿。
他不是韩翃,她也不是柳姬,这里上演的是《水浒传》而不是唐传奇中的《章台柳》。故而酒过三巡,张都监提出将养女玉兰嫁给武松这一情景,不是唐传奇中李王孙赠美人和黄金给韩翃的再现,而是一个陷阱。
心甘情愿vs惊人骗局
赚了个“妻子”的武松,半夜在院中锻炼解酒助消化,却不料听到有人喊有贼来袭,因而急忙前去表忠心。
赶巧“未婚妻”玉兰慌慌张张迎面而来,指着说贼往后花园去了。武松极为殷勤,二话不说,拿出打虎的胆子大踏步直入花园,四处寻贼。
本以为是再次扮演了一个英雄的角色,没成想却被暗处扔出的板凳给绊倒,并被人当贼似的麻溜儿绑了。
可叹武松一根筋,傻乎乎地申辩,丝毫没料到自己被陷害了。
绑进大堂,灯烛荧煌,张都监喊一句:“拿将来!”
沉浸在幻想中的武松,纵使被人一步一棍打到厅前,还一个劲儿单纯辩白说:“我不是贼,我是武松。”
武松适合去打虎,却不适合去打人们心中的虎,太多的弯弯绕儿他弄不明白。如果是一般人,在花园中自己辩解无效后,就该明白这是一个阴谋了,然而武松还是实心眼地认定张都监是自己的恩人。
等到张都监将武松监禁于狱中,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骗了,并开始计划如果出狱之后怎样报复张都监。
在这场陷害武松的剧中,玉兰扮演着一个关键性的角色,如果当时在院中呼叫的是别人,或许武松还不至于那么殷勤。
因此,我们不禁要问一个问题,在这场骗局中,玉兰诱骗武松这一行为,是否是心甘情愿?书中对玉兰这一形象没有太多刻画,对于她,我们只知是个漂亮女子,而她的形象在我们心中却模糊而不真切。她没有真正属于她的性格,没有属于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价值,仿佛就跟那些张都监送给武松的金银财帛一般,只是装饰。
在通常情况下,玉兰应该是被张都监胁迫,因此我不禁对玉兰生出几分同情:仅因欺骗过武松,因此武松血洗鸳鸯楼之时,她也属被杀之列。
都监府上初相见,不过是阴谋的一个序幕,所谓的美好姻缘,不过是糖衣炮弹。
蒲松龄曾这样描绘嫦娥仙子:“已而歌曰:‘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想来,醉意蒙眬中,玉兰在武松心中也恍若仙子下凡般冰清玉骨吧。
只是不知玉兰在张都监府上轻歌曼舞之际可是如此悲伤?于府上不得自由,宛如囚禁。那么玉兰初见武松,是否有过红拂初识李靖的场景?
落花有意vs流水无情
关于武松,书中曾借宋江之眼描绘过:“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胸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相貌堂堂,一脸正气,难怪潘金莲会动心。
然而当武松最终得知自己被骗的真相,赶回来报仇时,顺便一朴刀刺向玉兰的心口,要了她的命。玉兰在书中的倩影便仿佛是绽放萎谢的昙花,一瞬而逝。晨曦微薄,黑暗中,昙花盛放,凄冷明丽,刹那的美丽,也成就了瞬间的永恒。
而玉兰本人,也仿佛是切合了昙花的传说。昙花花了一生的时间来等待,只为刹那的绽放,即使是心上人早已忘记了它。如果像电视剧中所演的,玉兰对武松倾心,想随他将来过个小日子,那么此番却丧命于他手,这故事就太过悲惨了。
她在酒宴上对他动情,明知他是应该对付的人,却只能将这份情藏于心底;
她在后花园使计、陷害他,或许是迫于张都监的压力和教养之恩;
她等到他回来,却只是等到了报仇而已;
等待她的不是大红嫁衣,而是血溅衣裙;如花容颜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以生命为代价向传说献祭。
只可惜玉兰是存在于施公笔下,到她结局之时,仅仅交代的是武松在连杀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葬都监两亲随、张都监夫人后,“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手搠着”。玉兰就此香消玉殒。倘若是曹(雪芹)公来写,想来这玉兰的形象得丰富不少。
此刻的武松,对于玉兰恐怕是不恨不恼,更多的是觉得整个骗局触犯了他的自尊;此刻的他,连杀六人还在墙上书“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只怕是早已杀红了眼,哪管来人是谁?分明是谁挡杀谁,毫不留情。
本是有才有貌的女子,然而在施公笔下却变成了一个有着美丽皮囊的人,她为“水浒迷”所熟知,也仅仅是因为人们总爱提“武松他未婚妻”。
担了这么个名儿,却死于他手,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让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