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去乡间看望诗人余秀华

杂文 创作
徐萧 发表于:
《澎湃新闻·文化课》2015年1月22日
白云与拥抱:余秀华的生命姿态 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八组,如果我们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余秀华,就不可避免地要绕远了。同样,如果按照拟好的采访问题和预设好的观点去向她提问,也必须做好绕远,甚至是无法抵达她内心的准备。 余秀华不会欺骗提问者,你问她最后悔的事,她会告诉你是结婚,但她不会主动告诉你,她也会为一再这样回答和在诗歌中“污化”丈夫,感到歉疚。而且,她还有“对付”记者的两大法宝:调侃和反讽。所以如果我们只是按部就班地提问、录音,“摆弄”她拍两张照片,再在院子里转转,然后收工走人,最后写出的“标准答案”很可能只是一份个人履历和创作年表。自然,我们如果把她这样的回答,塞进预设的观点中去,无疑也可以呈现一个“真实”的余秀华。 并非余秀华不够真诚。 她聪明,敏锐,敏感,看得多,经历得多,也就有了经验。这让她能够在三言两语间,看穿来人的心思——她笑时眼睛像孩子一样,安静地直视你时又像是个老片儿警。即便清楚来人多半都是来挖空她这座矿山,她也想尽力满足所有人的愿望;知道闹哄一阵必将回复昔日的冷清,她还是在试着和几个不那么急迫的记者交交朋友。所以,着急的人她给她们“快餐”,让他们交差。而有时间有心情和她聊聊天的,不仅能看到横店夜空的猎户座,也能吃到她们家精心准备的“农家饭”。 1、小人书与论坛 1月18日下午,余秀华不大的房间里,挤进了四五家媒体的七八个记者。见到澎湃新闻记者给她带的几本诗集,她笑着翻看,“这本我有,这两本我原来看过,后来没了。”澎湃新闻记者虽然知道她有一定的阅读,但还是有些惊讶,这几本精心挑选的诗集,并非什么畅销书或当代最著名诗人的作品,比如打工诗人郑小琼的诗选,瞟了一眼她的书橱,看到了《浮生六记》、《红楼梦》、《龙族》、《中国报告文学精选》,也有鲁迅、巴金、朱光潜、海子以及各种诗刊。很杂。 必须得重新评估她的阅读。第二天上午,有记者给她做“普鲁斯特问卷”,就是个快速问答题库,测试性情与观念,和普鲁斯特没关系。余秀华也不知道普鲁斯特。当问到对她影响最大的三本书时,《悲惨世界》脱口而出。后两本一时忘了名字,想了下,说了《瓦尔登湖》和《山居笔记》。 余秀华说她诗歌读得不多,更多是读小说和散文。她爱读书在初中时就被同学注意:“总是看到她在看书。”余秀华的初中同学陈君峰告诉澎湃新闻记者。那时候课外书不多,余秀华的小姨周金华说她看的多是小人书,“后来上高中,秀华她舅妈经常给她带书看,四大名著什么的。”高三主动不念了之后,父母给余秀华开了个小卖部,离她家就百来米。她看店卖东西,但似乎并不怎么投入。“去买东西,她总是在看书。”陈君峰说。 乡镇世界能够提供的书籍,显然不会有什么现代诗歌。余秀华接触的新诗,无外乎中学课本所提供的有限诗歌。书不可多得,她读得就又慢又细,这个阅读习惯一直保持了下来,“我读一本书比你们读十本得到的都多。”这些阅读经验,后来成为她写作的基础。但是由此生发出来的诗歌,却只能作为习作。 关于余秀华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诗,她本人、她父母以及她同学陈君峰提供的说法并不一致,不过取最近的2000年,也有14年了。2005年,《钟祥日报》发表了余秀华的《九月》,这是她第一次投稿。此后,她几乎每投必中。但是,余秀华所认可,或者说有诗人自觉的写作,却是在2009年以后。 2009年,32岁的余秀华开始混论坛,主要有钟祥论坛、红袖论坛、诗歌报论坛、新浪读书频道。在这些论坛中,余秀华获得全新的体验,她的诗歌得到了很多人的欣赏,她得到了诗友,但同时也有了“敌人”。 在网友们集资给她买电脑之前,余秀华都是几十里外的贺集乡,或更远的荆门去网吧上网。毫无疑问,她是网吧里最特别的一个,不仅是身体,也是做的事:人家在打游戏、看电影,她写诗、混论坛。当记者问她都怎么过去,她说,“飞啊”。 飞啊,当然是在说笑,但想想看,与其说飞着去写诗,不如说写诗让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她,有了飞的可能。 2、爬行与展臂 可能,在10岁能够摇摇晃晃走路后,余秀华就有了飞的梦。 余秀华的父亲余文海今年61岁,母亲周金香和父亲同岁。这几日,官员、书商、记者,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余文海特意买了几包黄鹤楼,见人就憨笑着问抽不抽,周金香则给每一个客人递上茶水。到了晚上,“大规模”地人群散去,往往会有三两个记者留下来“蹭住”。他们脸上的真诚,让记者愈发惶愧。 余秀华8岁开始上学,每天都是父亲余文海背着去,又背回来。“她1岁多就会说话了,可是到3岁还坐不起来。”余文海、周金香还有小姨周金华共同回忆着那段日子。平日里,余秀华只能垫着棉被躺着,会说话,但不利索。 虽然渐渐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余秀华不哭不闹,只是有点倔。或许不是有点。“家里有人来了,走的时候,她就跟着往外爬,爬好远,到田埂上”,余文海说,“就像在和别人比。”在追述这些痛苦的记忆时,老两口脸上一直都带着笑,而旁边的小姨偶尔却会露出凝重的表情。 后来,她可以走了,摇摇晃晃,歪歪斜斜,正像她之后很长一段的人生。开始时,她要借着展开双臂,为了保持平衡。这使她像一只老鹰,飞不起来的。 在让余秀华成名的2014年《诗刊》9月号上,她自述道,“……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 这种不甘心和抗争,延续到她后来的诗歌写作中去,成为一个重要的母题。 3、和善与好战 横店村虽然属于钟祥市石牌镇,但距离荆门市更近。从石牌坐汽车过来,车会停在马路边一个商店门口。商店里的老乡提起余秀华的性格,都会说“和善”、“爱笑”、“人挺好”。但在余秀华的自述里,她把自己称为“好战分子”。 从商店走到余秀华家不算近。一路上,能看到田野里残留的棉花,收割后的麦秆,到处都是鱼塘,塘边堆满了干瘪的莲蓬。钟祥市委宣传部的官员介绍,横店是鱼米之乡,这里民风敦厚。澎湃新闻记者几次问路,老乡们都是细致地说明,甚至看到记者颇有犹豫地道谢离开后,又追上来指引。余秀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问余秀华小时候有没有因为身体缺陷挨欺负,她说没有。她的初中同学陈君峰夫妇说,“没听说有欺负她,嘲笑她的,都看她可怜,能帮就帮。”余文海则说,“上小学前附近都没啥小孩,秀华也不出去。小学里有,小孩子不懂事嘛,后来上初中、高中就没有了。” 余秀华家几个房门上都有对联,有三组是余文海写给秀华已故奶奶的挽联,毛笔字颇为可观,其词有“跪乳恩尚待报亲竟去也,反哺意未尽酬子奈何哉”、“母归西土兄辈儿孙同洒泪,亲梦南柯合家老幼尽悲哀”。此村风俗,由此可窥一斑。 村民们对余秀华和善,余秀华自然也愿意展露笑脸。几天里,记者们确实没能领教到多少余秀华的“好战”。那为什么她要说自己是“好战分子”,是“泼妇”呢?用余秀华自己的话说,以前总和人吵,“别人说我不好,我不会忍气吞声”,现在她老了,平静了。但是衰老带来心境的变化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她只会和“骂”她的人“战”。 余秀华说的骂她的人是论坛上的有些诗友,甚至还有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们有人说她心理变态,有人说她是精神病,甚至更恶毒的也有,她不能忍受,她要回击。她说她最痛恨的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而她所喜欢女性和男性身上的品质,唯一共同的就是善良这一点。 余秀华说她给骂她的人单位打电话,让她罚了一个月薪水,给其中背叛的“好友”每天早晚发短信骂回去,发完加黑名单让他不能回复。她说时有些得意,但笑声里也有些苦涩。这些回击并不能带给她安慰,她曾一度绝望。于是她去温州打工,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逃离。在2011年到2012年间,她的诗歌毫无修饰地袒露自厌情绪,凶猛异常。所以,在聊起打工诗人许立志和海子的自绝时,她表示感同身受,甚至多次接近了那种状态。 虽然从小很少受到歧视和嘲笑,但人们怜悯的、异样的眼光,或者私下里的言语,不会缺席。对于一个用爬来证明自己的人来说,这些目光和言语不断沉淀到她敏感而倔强的心里,成为她性格和生命的一部分。比如上小学之初,奶奶背着余秀华去学校,被小孩子笑,她就不让背了,坚持拄着拐杖自己走,有时会跌得头破血流。这些经验会成为诗歌,也会成为引爆她“好战”一面的内驱。而她不太主动向记者讲提问之外的“补充”和“说明”,也是出于同一种心理——缺乏安全感,害怕赤裸呈现。 4、屋子里的男人与纸上的情爱 “普鲁斯特”问卷中有两个问题:最后悔的事、最伤痛的事,她的答案都是结婚,脱口而出。 1995年,余秀华19岁,读高三。开学没多久,当初跑去找校长要读书的她就不读了。至于原因,余文海说是一次语文考试,老师觉得她的字太难看,给了0分,她一起之下就不念了。弟弟余仕勇说,姐姐说是想给家里减负。但余秀华则说,不读了只是因为对她很好的班主任调走了。不管怎么说,辍学回家后,在父母的安排下,四川青年尹世平来做了上门女婿。介绍人说尹世平比余秀华大8岁,后来才知道,实际上大了13岁。 余文海和周金香说,尹世平肯做事,识大体,没啥脾气,就是喝了酒后,爱发牢骚,说话不着边际。余秀华的诗里写过丈夫打他,在第一篇博客中说做梦梦见丈夫打她,但是现实中呢?余文海和周金香说从来没有。这几日尹世平都在“吃酒席”——他看到当地报纸的报道,说他“出轨”,当晚辗转无眠。1月18日晚,出去一天的尹世平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澎湃新闻记者见到他时,他正边洗脚边看着碟片,“就爱看战争片,打日本鬼子,过瘾。”尹世平乐呵着说喝了半斤,然后念叨了点在外务工的经历,就说“可别采我哈,去找她聊”。 在余秀华的口中,这段婚姻从没带给她快乐,甚至被她形容成“青春给了一段罪恶”:“那时候有铺天盖地的忧愁,19岁的婚姻里/我的身体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我不知道所以延伸的是今天的孤独……”(《我的青春给了一段罪恶》,2013.4.13) 尹世平无法理解妻子的内心世界,他只是觉得婚后不久,余秀华就性情大变。结婚两年后,他们有了一个男孩,但这并没有给他们的婚姻带来转折,余秀华依旧厌恶丈夫。他们吵架,闹离婚。离不成就分居,一直到今天仍是如此。余秀华说尹世平从未走进她的心里:生活习惯、思想方式、对世界的看法都不一样。“那时候,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也不知道结婚是什么。” 后来她懂了,但只能在诗里去爱,只能用诗歌扒开情欲的缝隙。余秀华诗里的情爱和欲望时常是炽烈的,甚至有些不克制:“连呼吸都陡峭起来,风里有火”(《就要按捺不住了》,2014.10.21);但更多是痛苦和绝望的:“单薄。一戳就破。一点就碎”(《你我在纸上》,2014.10.19),“万物沉默。是我爱上你的样子/和它们不同的是,我疼得如此厉害/我把这样的疼不停地逼回内心,重得我摇摇晃晃/但是我吐不出来/我从来没有说出的,我以为这就是 /爱情”(《霜降》,2014.10.27)。这几首诗,在余秀华的同一篇博客上,博客的题目叫“我意淫的那个男人”。 余秀华对婚姻的不满和对丈夫的厌恶是真实的,她毫不讳言,但这不是全部。当年结婚后,尹世平打算出去打工,余秀华也曾担心过,怕他一去不回。而现在,当知道这些天尹世平听到她爱过别的男人也在诗歌里写“丈夫找小姐”而伤心时,余秀华在1月18日上午的闲聊中,说了愧疚,她觉得丈夫不算个坏人,只是无法说服自己跟他好好生活。但随后,“普鲁斯特”问卷的两个问题出来,她仍然给出了上面的答案。 5、兔子与刘年 记者集中而至的几天,兔子成了一个关键词。有记者把她的一句“记者来了,兔子死了”作为她对记者烦感的表露,进而引申为媒体暴力,余秀华有些无奈,呵呵着说“哎呀,你们真没有幽默感,那些都是在说笑的”。兔子病了有一阵了。 养兔子,余文海说是余秀华自己想养的,“我们也希望她有事做”。2013年、2014年间,余秀华有一阵特别“暴躁”,养了兔子后,果然如余文海夫妻俩期待得那样,女儿变得平和了。在周金香看来,养了兔子,余秀华把心思放在那上,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但余秀华自己养兔子的初衷,周金香觉得还是想赚钱。余秀华想要赚钱、自力更生的愿望一直都有。她每个月的低保救助金只有60元钱。早年,她曾去荆门打工,也曾去温州专门为残障人士开办的工厂打工。 她写诗,自然不是为了赚钱。最初只是为了写自己的体验和感悟,她平静生活下巨大的波澜得找个方式舒展出来。她给自己身份的排序是:女人,农民,诗人。女人是天然属性,让她经历与男人的爱恨;农民是家庭出身,但她无法务农,于是想要通过其他方式赚钱糊口;最后才是诗人这个后天习得身份。但正是这个诗人身份,已经改变了她的生存状态,或者可能改变。 当她收到《诗刊》编辑刘年寄给她的1000元稿费时,余秀华很开心,单纯地为了这1000元钱。一般对诗人的想象是:颓废、潦倒、特立独行,追求精神的自足——别提钱,俗。余秀华首先是个家境并不富裕的农妇,尤其是被父母养了一辈子,她有愧。但是诗人就不爱钱吗?应该说,没人不爱,诗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更何况,爱钱和俗没有必然联系。 余秀华感激刘年,并不是为了这1000块钱,也不是他把她“推出来”,而是刘年给了他精神上的“拥抱”。她在2014年12月19日的博客《想拥抱每一个你——北京之行略记》中写道,“这个善良又谦恭的男人,这个认真的诗人,我觉得认识他以后,他慢慢影响着我,慢慢教会我怎样做人,做一个更好的人。” 刘年的真诚,让余秀华觉得认识他太幸运,“幸运得让我想要一点疏离才感觉安心”。见到在寒风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刘年,余秀华和他拥抱了一下。 这次北京之行,是在余秀华写博客的前两天,《诗刊》为包括余秀华在内的5名诗人在人民大学一间教室举行了朗诵会,名字叫“日常生活,惊心动魄”,刘年起的。此后,在诗刊社微信公号的推广下,余秀华真正开始火起来。 除了媒体,出版社相继而来。在与刘年商量后,余秀华选择了两家,首印各5000册,每本300左右首,定价在40元左右,每家10%的版税,一共也就4万元。1月19日中午,又有一家出版社派人登门来谈,说是要印30000册,这比前两家加起来都多。但是余秀华拒绝了,她觉得虽然写了两千多首诗,但拿不出那么多值得被阅读的诗歌。 余秀华2009年8月份开了博客,和她自我认知进入自觉写作阶段差不太多。粗略来说,在2012年以前的部分,不够稳定,让人眼前一亮的不多。2012年以后的,质量逐渐整齐起来,可以看出她在不断进行自我修炼。 6、愤怒与哽咽 1月19日,余秀华哭了两次。 当天下午,书商来了不久,又来了两家电视台。随一家电视台而来的,还有一个本地媒体编辑,10多年前就编辑过余秀华的诗歌,但后来一直在贬低和谩骂她。余秀华1月初开始红起来,编辑连夜写了文章,并来到此前从未来过的余秀华家。这次,编辑带着那份出炉不久的报纸上门,对媒体讲述她对余秀华的熟悉,如何“发现”和“推出”余秀华。 电视台记者不明就里,安排他们对话,没想到余秀华当场直斥编辑的谎言。事后,余秀华哭了。他打开QQ,找到刘年。她不能忍受如此“厚颜”,更不能忍受别人掠刘年之美。父母了解后,充满担忧,要她道歉。余秀华虽然气愤,但也担心“地头蛇”的影响力。 整个晚上,余秀华情绪低落。一个同样写些诗的记者说,“余姐,我要走了,走前给你读首诗吧。”诗读完了,39岁的余秀华眼里又有了泪水,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是那么纯粹。 要走的几个记者,挨个和她拥抱。余秀华送他们到门外,看着出租车远去。第二天,她写了一首诗,名字是《你说抱着我,如抱着一朵白云》: 木质楼梯。空气里晃动着小粒蝴蝶 为了捕捉那些细语般的颤栗,我一次次探头,走神 阳光透过古老的百叶窗,轻描淡写地往下落 香樟树的气味里有蠕动的小花虫 它们的腹部有光,正在完成另一次折射 你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身上的气味停顿了一下 此刻,我们在第一层楼梯和第二层的连接处 我以为已经够了,但是你还在往上走 不高的合欢在不停地炸开 此刻,天空适合昏暗,适合从街上传来警报 原文地址: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96658
© 版权声明:
本作品版权属于作者徐萧,并受法律保护。除非作品正文中另有声明,没有作者本人的书面许可任何人不得转载或使用整体或任何部分的内容。
最后更新 2015-01-23 17:16:27
厄土
2015-01-23 17:52:21 厄土 (绝不向异乡发问。)

真诚的好报道。

蔚云朔
2015-01-25 20:25:37 蔚云朔 (又不是什么栋梁)

@厄土 工作,工作,好久不写诗,大家都还好吧

厄土
2015-01-25 21:50:22 厄土 (绝不向异乡发问。)

虽不写诗,沒远离诗就没事儿,我当初刚毕业也是一年不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