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短篇小说）春夜秣陵街事件 ^(试发表)

春夜秣陵街事件 石城晚报： 本报讯，三月十八日晚，我市秣陵街某小区，一名于姓男子酒后殴打晚归的13岁儿子，致使孩子口鼻出血。后由120送医院抢救，回天乏术，孩子已经死亡。目前于某因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秣陵区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此案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小吃店马老板： 就是我打的120。就昨天晚上的事，大概十一点钟左右，一拨子宵夜的客人刚刚走，我在收拾碗儿，一手的油。就看到于师傅冲进来了，抱着他家儿子，直着一条嗓子跟我说：“帮帮忙，帮帮忙，我儿子不行了！”我认识他哎，当然认识，老主顾，他就住在我家店对面的小区里头，头一天还带着他儿子到我这块来吃炒螺狮。小孩儿？小孩儿他抱在手里，也没看到身上有明显的血迹，就是手脚软绵绵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嘴打哆嗦，说不清楚。我看看不祥，赶紧打120。等120的时候我又问他怎么回事，他只会说：“我儿子不行了，不行了，是我打的。休克了！”我看他抱得吃力想帮他抱一下小孩，他也不肯松手，还好120来得快。我到现在还懵呢，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医生： 这个急救病人是大约十一点半送过来的。到了之后我们就组织了抢救。送来的时候孩子的生命体征就不明显了，我们也问了情况，他父亲表示，是儿子出去玩游戏了，回家太晚，他自己当时也喝了些酒，一生气就动手打了孩子的头，结果孩子当然就躺倒了。我们当即报了警。致命伤就是在头部，严重的颅内损伤，伴有颅内出血。抢救持续了四十分钟左右，十二点一刻宣布死亡。 警察： 大约十一点四十五分，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打了孩子，现在生命垂危，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于某跪在急救室门前，地上好几个烟头，他弄了块毛巾把脸蒙住了。是，我是对他说过，孩子还有希望，其实那个时候孩子已经不在了。这样说嘛，唉......总之，我们迅速地控制了嫌疑人。据嫌疑人交待，是他打了儿子的头，他喝过了点，打得比较重，手一下去他就知道重了，但是收不住了。发现儿子倒地后，他掐人中，浇冷水，敷额头，想把小孩儿弄醒，发现不行，后来就送到医院来了。 邻居： 于师傅啊？知道知道！我们住邻居哎，他就住我家对门。于师傅人算随和，进进出出跟我们打招呼，有个什么事找他，也肯帮忙，他会修自行车，给邻居修都不要钱。人是好人，儿女心蛮重的哎，他其实对儿子蛮好的，真的，这个我们要有一句说一句，脾气呢是不好，打小孩也是经常的，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个男娃呢，也是不省心，三天两头在学校里淘气，书读得一踏糊涂，不要说高中，恐怕连中专都考不上，老师老把于师傅找到学校去听教训，你说哪个遇到这种事能高兴嘛！那父子两个就老鸡吵鹅斗啦！后来听说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流氓混到一起，经常连学也不上，于师傅急了就动手，唉，其实他也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个小孩，有时候小孩嫌学校的饭菜不好吃，他做好了送到学校去，怕儿子放学后到处乱跑，下班早他就会去学校接他，我们常年看他骑个电驴子，突突突，突突突，那个电驴子嘛，旧得来，开起来直冒黑烟，他也舍不得买辆新的，在儿子身上倒舍得的，上回说是考试进步了一点，就奖了小孩五六百块钱一双鞋子！你说哪个能想到出这档子事呢？哪个当爸爸的真的狠得下心来把儿子打死？记者，你说他这样，要判多少年，要不要我们去作证，我们愿意去哎。作孽哦！哦，对哦，记者，你们是哪个电视台的？市台还是省台？哦，省台，你们的节目我蛮喜欢的，特别是那个对对配的节目，我是热心观众，忠实粉丝，刚才我讲话你们拍下来了啊？有特写吗？ 校长： 因为事是发生在家里的，所以我们学校也不能发表什么看法，但是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昨天，前天，这一周，没有任何一位老师用过激语言批评过于俊卿同学，哪怕他作业没有写，哪怕他逃课，我们都是温和教育的。出事之前一周内，学校都不曾找他父亲来校，对这件事，我们很痛心，但是不便发表更多言论，谢谢。 母亲： 要我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娃儿已经没有了......说什么都晚了......我和于志伟离婚好多年了，基本不联系，偶尔我接儿子过去住两天......以前他就打小孩，有一回我发现儿子的一颗牙被他打掉了......我现在另外有家......去年头，我跟他提过，要把儿子接到我那里去......他坚决不肯......我提了好几次，他都不肯......要是知道有今天，我是死也要把儿子要回来......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什么用也没有了......晚了......早知道这个样子，当初我生他下来干什么？要他来受这十来年的罪.....现在真是没有用了......晚了......我儿子，都长到快一米七了......生下来才五十公分，他是早产......现在快一米七了...... 于俊卿： 我头昏。 今天晚上，我跟我家老爸又干了一场。就为了我去玩电玩，他不许我玩，但是我想玩，我不想读书了，想跟人出去学做生意，或者学修车，他不许我去，非要叫我读书。我读不下去，太难，作业多得要死，一天早上要上五节课，下午还要上三节，要上死人了。我们学校初三的人，全都叫苦死了苦死了，作业像山一样，天天考试排名，要背的东西堆起来要有一人高。想想就够了，明年我也初三了，我真不想读了，反正我也及格不了。今天我跟几个死党出去玩，散散心，回家稍微晚了点，老爸就动手打人了。我回了他一下子，其实不是有意的，就是他打我，我伸手挡了一下，一下子挥到他脸上了，他就光火了，打我头！ 我大概是昏了，昏了一会儿吧。然后我起来，发现我可能是睡在医院里。我就走出病房，看到我老爸蹲在门口，头上盖着块毛巾，我想起以前看的周星驰的电影，里面说：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哦。跟我老爸现在这个样子蛮像，蛮好笑的，我不是骂老爸是狗，就是觉得有点像。我叫他，他没理我，还用毛巾盖着脸，他大概是真气死了。我爸呢，他就是好打人，要是他不打人就好了，我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僵。他，他前天还带我去马老板店里吃螺狮，他们家的螺狮是一绝，我从小吃到大，都是跟老爸一起去吃的。有一回他来劲了，说自己烧，结果，一锅螺狮炒得水叽叽，一点儿味儿也没有，我吃不下去，他自己全吃掉了。 我们以前，住老房子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就我跟他一起过，他给我买过好多玩具啊书啊什么的，那个时候我的成绩比现在好。但是后来我就不想学习了，我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就是不想学了，老师越是批评我越是不想学，我想去做生意，做那种奶茶加盟店，听说很好赚，要不去学修车，但是老爸就是不肯。 爸，你，你站起来，我们回家吧，我好了，不要呆在医院里，味道难闻死了。要不然，我们去吃螺狮吧。 爸，我认错了。 但是我爸还是不理我，像没听到我讲话一样。 真没意思，不晓得怎么搞的，以前也不是这样子的。以前，有一回，老爸出差，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还以为他晚上不会赶回来，但是他赶回来了，天正好下雨，他湿乎乎地，站在家门口，好像一条大鱼一样，从上到下滴水。后来，他洗了澡，问我作业写了没有，我说写了，我们俩就窝在沙发里看了一晚上电视，反正礼拜六嘛。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在一起看电视，除了吵架就是吵架。 爸，我认错呗，算我错呗，我们能不能回家去？ 我看到有人来了，是警察来了，他跟我老爸讲话。奇怪，我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大概是我的耳朵背气了。后来，警察带走了老爸，不晓得什么事，那个警察看上去不算凶，大概没什么要紧事，一家人打架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爸，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回家等你。 爸，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于志伟： 马老板，我走了，多谢你今晚帮忙。麻烦你，我这里有几百块钱，医院的抢救费，我能给一点是一点吧。还有十来块零钱，你再给我儿子炒一盘螺狮吧，中辣。拜托你了马老板。 --end-- 2014.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