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娅决定到晃荡的西贡去死》一 (试发表)

小说 创作

在来到西贡四个月之后,我和玛丽娅决定去死,就死到这个晃荡的东南亚角上,这个还被人叫做胡志明市的地方,让纽约的练毒术士马克,和那个越南的金融皮条客石涛,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娅催我快一点,她已经急不可耐地脱光了衣服,摆好姿势躺在了床上,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能赶上她喜欢的那个时间点,占星图上的春分时刻,在那一刻死,双双的死,会是多美好的事,那神情会和多少次她一定要选择月圆之夜开窗交媾的美好满足感一样。显然这事没有我原先预料的那么顺利,死是需要很多准备的,不只是一个占星图和一个时刻就可以决定,比如要从多处累积购得大量安眠药,比如不能让街上拣来的流浪小狗贝西,因为主人死去而饿死,或者更邪恶的想法是,小狗饿坏了肚子,吃了我们的尸体又怎么办,我们体内还含了高浓度的安眠药呢,会不会也把小狗给吃死了。玛丽继续催我快点。我说这事不是做爱,不是干别的工作,催来催去就很没意思。 最后我把小狗贝西关在了卫生间里。 终于双双地服下了同剂量的安眠药,大倍量的。我们开始静静地躺下,玛丽娅一定要让我躺着像个射手座,我实在很没想法,死都死了,还讲究什么造型,为此我们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而玛丽要躺成处女座,踢掉高跟鞋的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跟前,让两腿相重,这样可以使她的臀部显得更窄一点,屏气吸气都显得腰部窈窕不少,并且不时要求让我对照星座书上的样子,这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人马怪物射死了一个萝莉处女,玛丽娅说这就是一种仪式,不是造型,是必要的过程。然后玛丽娅又要听一听收音机,关于天气怎么样,难道还要考虑热带空气里尸体发霉吗,甚至想知道现在路况堵不堵。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是那种气急败坏的敲门,我们花了点时间做好的造型啊,我们相视看了一眼,决定不理睬,况且我们还裸着身体。过了五分钟,电话响了,女友开始怪我为什么要死了,还让电话响,拔电话线啊,傻子,能不能严肃对待下,和你这种人过一辈子真是个错误。 的确是错误,可我们现在不是在纠正吗,我们可以相爱的本来。 可我们现在也相爱,我们不是不相爱而去死的。马修。你怎么老是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最后我接了电话。 是个快递,有个纽约过来的包裹。 我看了玛丽娅一眼。 我不会那么有病。 那我也没有包裹,纽约也没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除非马克? 快递员很不耐烦,告诉我们包裹放在消防栓的玻璃窗里,就挂了。 我操,这么刁,要不我下去干了他,反正都要死了。我拔掉了电话线。 别多事了,好不好,能让我省心点吗,死都不省心。 两人长久无语之后。 我提议是不是去看看包裹。我们这样躺着实在很无聊。 另外那安眠药的质量我们也开始怀疑起来,为什么药效那么长。还有就是溶解药片的时候,是否搅匀了,每人一杯,别多了少了,谁死不成那都不好。 别去关心包裹的事了。 为什么。 我们好好死一次不行吗,和你在一起,我们就没安心做过一件我们都满意的事。 那做爱呢? 那个不算。 可那包裹是给我们的,也许是一顿美食,你饿吗。 马修!天上没事给你掉批萨啊。 我好像有点饿了。 这次玛丽娅开始闭眼,鼻子里的气吹到了天花板,手指甲抓着床沿咯吱咯吱响。 其实也还好,没那么饿。你的姿势挺美的,我说,从这边角度看过去,像小萝莉。 玛丽娅瞪了我一眼。 那包裹也许只是给原来这个房东的,不过有一小点好奇。或者说不定是一条香蕉鱼。 玛丽打了一个寒颤。 我只是说不定。 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刚认识玛丽娅的时候,她曾告诉我,用食指和拇指这样呈钳子状去摸一个女孩的脚踝,你能摸出一个女孩的好和坏。但玛丽娅没告诉我怎么样感觉的脚踝是好的,反正我想玛丽娅这样的,应该算不上特别好吧,顶多好坏参半。所以内心倒希望还可以摸其他地方来检验,这个难度不比摸敏感区域简单多少,尤其是陌生女人。 玛丽娅用脚后跟重重敲了下我的指关节。 我提议要不喝点酒。 不要。 雪莉酒也不要? 闭嘴。 玛丽娅今天一改以前温柔体贴样,很是焦虑。我看她身上慢慢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而又那么僵硬着一个姿势也挺难为她的,这个时候我内心倒是有点忧伤起来,觉得在死前没有好好对待她。 可是有点无聊。等待安眠药的药效时间是我死前最无聊的事情。 我随便找从床底下来了个海底捞,捞了一本书上来。如果是换到纽约的公寓,那床底下我们扔着的东西就很多了,有一些完全可以扔进下水道,而有一些会让我们忧伤,像卡夫卡说的那样给我们来上一刀。但我摸出的是一本书,是《俄罗斯农民朝圣者之旅和朝圣者继续上路》,它即不合适下水道和戳刀子,他讲一个俄罗斯男人不停上路去寻找一种可以接近上帝的永不停歇的祈祷。这书我熟悉,我曾经试着练过一段时间,玛丽娅实在受不了,她受不了那种永不停歇的祷告发生在做爱期间,她无法明白什么祷告可以在做爱的时候,在呻咛的时候,嘴巴里还能念念有词,这个词还不是亲爱的,我爱你,我要,快点之类,而是,“撒但! 我以耶稣基督的权柄斥责你。我宣告你在我生命中的作为毫无效果。耶稣在旷野中,在十字架上,在十字架上,在坟墓里已经胜过你了。”终于在某次春风沉醉的晚上,做爱时扔到了床下(这是我们的经典动作,当谁主动想要做爱的时候,就直勾勾盯着对方,把对方手上的任何东西扔进床底,而在云雨之后,那扔进床底的东西,也就真的扔进了记忆的缝隙里了,那里到处是爬山虎和蜥蜴),并警告出现一个祷告词,哪怕一个,哪怕是心里默念,就再不上床同眠,更别提口交。而床下的黑乎乎的空间,仿佛是一个黑洞,多少东西都可以扔进去,而你每次伸进去拿出来的又是各种不一样的。那些被划伤的黑胶唱片,被我撕碎的情趣内裤,还有外卖披萨的盒子,还有一切在床上发生的事情时伴随的想象(亚特兰蒂斯的女妖、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爱伦坡的黑猫、薛定谔的量子猫、加勒比海盗船、北山经里的滑鱼、装在长筒丝袜里的夜魔宝石和金丝雀),这张床是一张多么具有想象力的床,是我和玛丽娅有史以来睡过最舒服的床,它被我们从隔三个街区的一个破产户那里买来,那个独栋带电梯的高级别墅,我们在他们玲琅满目的门前,最后花了所有的积蓄买了这个床,它就像一个可以移动的城堡,我们驾驶着回到了公寓的这个破烂房间里,我们经常躺在床上,对床喊叫,喂我想象力吧,对它,也对玛丽娅,对我,呼喊吧,喂我,喂我啊,我的想象力之床,而在整个舒服的床的侧面,是它带有巴洛克风格的床沿,那些枝蔓和蜥蜴以浮雕的方式爬向了床背(在某些姿势下,这些浮雕蜥蜴就会印到身体上,像很酷的立体纹身),感觉那下面是一个想象力的发源地,我们称这个床为我们的忘忧岛,有时候下班之前的半小时,玛丽娅都会忍不住从医院打电话过来,今晚去你的忘忧岛,而且那必然是在忘忧岛启航时播放the doors 的经典歌曲Riders On The Storm 。 但直到我们决定死之前,我们都还未曾探过忘忧岛底到底还有什么。我们曾经裸体着在床上讨论床底还能藏着什么,玛丽娅说除了年轻和欲望,就是垃圾,那里其他什么也不会有。是啊,玛丽娅说的多好啊,我们只是在忘忧岛上制造年轻、欲望和垃圾,其他什么也制造不了,这也最终走向了今天的结局。我们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忧伤。我想我们以前就是制造了太少的忧伤,马克思也拯救不了的忧伤,我从床底又摸出了一张海报,是Woody Guthrie 的吉他照片,上面写着:这是一把可以用来消灭法西斯的吉他,但是现在法西斯都无法消灭我和玛丽娅了,我们将代表自己消灭自己。 我在想象里把那把可以打败法西斯的吉他,所有的琴弦,都给一根根扯了个断。 嘣~ 马克思。 嘣~ 恩格斯。 嘣~ 法西斯。 嘣•~ 斯大林。 嘣~ 希特勒。 嘣~ 墨索里尼。 嘣嘣嘣嘣~ 耶稣基督陀佛玛丽娅。 我仿佛就看到了圣灵降临,一大排带翅膀的小萝莉唱诗班,从云团走下来,金光闪闪,而她们发出的却是德国老牌民谣派旋律死亡金属乐,在节奏中你甚至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拉赫玛尼诺夫等大师的钢琴轰鸣多重奏,是凶猛大气辉煌的钢琴轰鸣。 哐当~ 还有我们在纽约的马克,是的,我们从古柯硷的捆锁中被释放,成为福音歌手的马克。 像玛丽娅说的,我们从不需要到街上去找药,总是马克送到旅馆房间,或我们同居的公寓来,在周日很灿然的阳光里,我们特别喜欢马克的“鸡尾酒式”药丸,把海洛因、安眠酮、迷幻药和古柯硷都混在一起,搅碎了,用食用明胶制成小药丸,并且涂抹一层海蓝色液体,是海蓝色,而且颇引以为傲(这是马克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特殊的液体,那层海蓝色里的记忆总能让我们经历一场神奇的经验之旅),用马克的说法,海蓝色的药丸不止是勾起他海洋的记忆,他甚至可以将手伸进海里并且舔舔手上的海水的那一刻,他就能马上知道海水的味道,而且不只是这眼前的海水,包括更遥远的死海、印度洋的、北极洋的、太平洋的海水,他都会知道。事实上,他将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一处海水的味道,以及每处海水下面埋藏的记忆。这就是马克调制的海蓝色鸡尾酒药丸。 我和玛丽娅只是知道马克永远喜欢到药品充斥、淫乱当道的异国渡假点去旅行,有时到南太平洋的大溪地和波惹波惹(Bora-Bora),有时则到加勒比海的圣马丁(St.Martin)或瓜达娄普(Guadaloupe),或者到北非,也会到越南的西贡,以色列的耶路撒冷。 直到有一天,我们三人正在波希米亚的旅游胜地渡假,马克发表了怪异言论:虽然我们很富有,生活很浪荡,很疯狂,说话很咆哮,很垮掉派,像金斯堡,像凯鲁亚克,我们很公路,很达摩流浪,但我觉得迷惘,我们不能只活在这样一个空虚的世界,我们要多活一个世界,活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也许返回纽约后,我就该去死。我已经好几次听到,神似乎在对我说:“把你的生命交给我。我送你去另一世界”。 这样,我们的马克,曾经这样过着多重生活,像一个痴迷的巡回炼毒术士,又像是一个纽约地下毒品贩子,还有时更像是一个俄罗斯朝圣者战士,马克去了一次东南亚放荡之旅回来后,就从纽约消失了,只给我们留下一点极少量的海蓝色药丸。 第二天,在刺眼的阳光和小狗贝西叫唤声里,我醒了过来。 而收音机在播放天气预报,一个老年西贡气象员播报道,西贡局部可能强降雨,从东南角方向漂过来一大紫色云团,操蛋的云,夹带着台风、冰雹、滑鱼、鹅卵石、尖刀子、底特律的废弃福特车尾灯和挡泥板,甚至还有耶路撒冷的冰冻骆驼屎和结了晶的屁,这操蛋的风啊。 那个老年西贡气象员最后来了一句总结性陈词,操蛋的天气必降临到操蛋的人生上。 操蛋。 窗户开着,风呼呼灌进来,夹带着尖刀子。 这个操蛋的西贡乌鸦嘴。 这时我才想起昨天一起死的事情,发现玛丽娅躺着一动不动了。我四肢有点僵硬,脑子很模糊。 这下坏了。 但是自己再死一次安眠药已经不够剂量。 我找到了前几天留下的一点大麻吸了起来。 后来我就开始糊里糊涂地肢解起玛丽娅,她像一个制作精良、可拆卸的艺术品,或者一个布娃娃,不小心被我扭断了胳膊,剖开来胸膛,里面哗啦就流出一滩肠子和内脏。只是我手法不娴熟,像个不会水的人上了一个皮划艇,怎么站都感觉要晃到水里去,也不知道是大麻的原因还是昨天安眠药的作用,尤其在我傻得给玛丽娅上了一遍肥皂水之后,想拭去她身上的那些汗珠,反而更加像在宰割一条搁浅的小型抹香鲸了,太滑了,我对自己说,但我可舍不得像搓猪肚那样,撒一把盐花上去,那只会让我的宝贝玛丽娅的皮肤,搓得跟晒久了的橡胶娃娃一样。刚开始我还去玛丽娅的行李箱里找了很多彩丝弹力袜,来装她的胳膊、小腿,但是要如何抛尸呢,西贡那么热,不出一两天就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最后想想煮了吃算,希望她身上的那点安眠药能把我搞死,或者玛丽娅天天涂抹廉价化妆品的肉体内毒素毒死我,再或者马克的那些海蓝色鸡尾酒药丸的长期毒素毒死我。我无法想到更好的方法来弄到玛丽娅身上的那些安眠药和毒素,蒸馏和萃取显然都不是我现在手头的容器能做到的,而且我那点可怜的高中化学知识,要是吃完还没死成,我想索性报警,让西贡警察用电椅电死我好了,我想西贡这个垃圾地方也许还在用上世纪的死刑,可是我想到电椅本身就是个阴谋,爱迪生就是用这个阴谋击败了交流电鼻祖特斯拉,我觉得这个就挺恶心的, 我们的灯泡爱迪生是个小阴谋家啊,我不能死在小阴谋家手上,这个肢解事情搞了我整整一天,简直跟打了一场盟军的诺曼底登陆战一样,全身被血和汗水弄得湿漉漉,我筋疲力尽瘫坐在咯吱咯吱响的木地板上,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结果发现这是我在等死的时候做的一个梦。 我和玛丽娅都还没死。 玛丽娅像个小仙女一样盯着我。她的乳房也如她水汪汪的眼睛一样,坚挺而饱含汗珠。 马修,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还在发抖,安眠药不是让人可以安静地死去吗。 我是有点不舒服,就把刚才的梦跟玛丽娅说了一遍。玛丽又伤心了一阵。我跟她解释那只是为了能从她身上吸取那点安眠药的力量罢了。 马修你得了吧,你个变态,你不会还想奸尸吧。你让我死不安心了,你知道吗,我都害怕你是否做了手脚,想一个人活下来干那些变态的事情。 可是我们都喝了那么多安眠药,现在谁反悔都来不及了。 希望是吧。 玛丽娅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赤身裸体地起来去卫生间撒了泡尿,看了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但刚才的梦明明就是一整天,什么细节都有啊,肢解,煮尸,啃食,历历在目。甚至我感觉都从自己嘴里能抠出一小丝玛丽娅的大腿瘦肉,啃琵琶骨啃得牙疼到现在都还隐隐的作痛。我用水冲洗了胡子拉渣的脸,才看到镜子上用口红写了一句话:Little Trip To Another Heaven,我想是玛丽娅在我睡着的时候写的吧,我继续从镜子后面的暗盒里随手拿了几片海蓝色药丸吃了下。倒了杯雪莉酒。这时,我看清了镜子角落的一个潦草签名,Mark,它和一个放在洗涤剂瓶子上的甜甜圈靠在一起。 我昏沉沉地回到床上。 看着玛丽娅。 我想努力回忆起那些蓝色药丸,以及马克最后在我脑海里的记忆,马克像颗滑入肠道的小冰块,你不知道它在哪段融化了,剩下的只有冰凉和一次肛门伸缩。我并不想马上告诉玛丽娅这些,我的小萝莉,关于镜子前的口红和马克的签名,以及那个让她打寒颤的香蕉鱼。 这时楼下有一群小杂种,穿着滑轮,绕着对窗的公园门口两棵死芭蕉和花坛沿飙来飙去,我非常讨厌这帮杂种穿着比自己个头大很多的运动裤,脖子挂满数不清哪里偷来的麻绳子、自行车链子,脑袋跟死狗一样不是耷拉着,就是跟醉鸡一样点头,我真想拿史密斯威森M500大口径手枪给他们的鸡巴脑袋来一炮。至于隔壁的那个西贡金融皮条客石涛,总要每天用蹩脚的普通话给各色人打电话,是渣打银行念成查打银行的货色,他总要在隔音很差的墙壁后面,向一堆人邀请过来参观他的所在,就是我隔壁的这个又黑又潮的房间——所谓的大东亚番佛金融公司越南分部,然后是每天的金融分析广播,什么叙利亚问题弄得他很头痛,美国又要有所动作,欧洲债券如何如何,所以金价目前很不稳定,建议他的客户们可以把资金周转到另外一个没听说过的越南上市公司——(SFC)西贡燃料股份公司以及一个什么越南大型海底隧道项目公司上。而在晚上的时候,这个金融皮条客会找当地卖淫皮条客介绍越南姑娘来这个潮湿的房间里大汗淋漓一阵,可是今天,好好的下午就开始吭哧吭哧,如果换做以前,我和玛丽娅肯定会来一场所谓的叫床声大作战,但是这次我们完全没兴趣,只是相视一眼,我举起一杯雪莉酒一干而尽,打开老式掉漆的风扇骨碌碌扇个不停。虽然那个金融皮条客的房间又黑又潮,但是他有一个他妈的我和玛丽娅都羡慕的阳台,拐角阳台,或说是在转弯之处跳出房间的阳台,这和圣经里象征的神喜欢的那样,总要在旷野中,去竖立一道会幕,主是这样说的:当立起会幕竖板的时候,当你面临一个转弯之处,一个新的步骤要从这里开始,就需要更多的智慧和谨慎来应付这一切。这个新的智慧和谨慎就是这个拐弯的阳台,还有在中午的时候,可以射进小量斑驳的光来的百叶扇,透过它还可以看到西贡繁华的一个三叉街口,那些整装待发的水果商贩们驾着一只只三脚猫,蜂拥而来残卷而去,以及小半个公园,那些发了疯长的热带植物,摇曳着全身散发出的欲望与热气,这能唤起玛丽娅经常提到的一个中国导演拍的电影——阿飞的传(阿飞我总理解为对一种鸟的感叹,类似泰戈尔的抒情,啊,飞,所以阿飞的传,我就理解为一种鸟的传记,类似一个BBC的鸟类纪录片),按照玛丽娅的绘声绘色,也只有在某几个时刻,玛丽娅还能出现这样的表情,比如某个记忆的场景在旅途中相遇,这种相遇,玛丽娅说总要遇上的,否则就像阿飞的传里的那个鸟,玛丽娅是这样绘声绘色告诉我的,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玛丽娅说我们就是这样的鸟,马修,我们这次终于可以不用飘在纽约的灰黑色的风里了。这个话玛丽娅不只一次地提起过。而这次玛丽娅告诉我说,以前我以为真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我后来找出那个中国导演(一个叫王家卫的人,我还顺便看了另一个很棒的同志片叫,Happy Together,而玛丽娅告诉我中文名字更好听,叫春天的光,乍现)的片子看了后发现那不是越南,而是菲律宾。玛丽娅说片头缓慢的、掠过一片轻雾弥漫下的热带雨林是一样的,不管菲律宾还是越南,椰影蕉叶,满目绿荫。我看到了玛丽娅说到此处眼睛变得深邃浓密,氤氲进眼窝里。而本来的玛丽娅,可是想从眼睛里抠出点泪水比捏开一个过了期的莽吉柿还难。 去西贡死的原因完全是临时想出来的,在下西贡飞机的时候,玛丽娅,我的玛丽娅号称半个东南亚百事通,告诉我,Saigon,翻译成中文叫西贡,而离此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我喜欢的香港也有一个西贡,这个西贡传说得名于中国明朝帝国时期,很多西方的国家因为要向大明朝纳贡或与中国进行交易,而往来船只便停泊在此港口 ,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为西贡,有西方来贡的意思。 下了飞机后,那种使我皮肤不能呼吸、内裤有点粘嗒嗒、舔起来有点咸咸的空气,我随口提出了西贡是多么适合去死的地方,我不明白的是既然玛丽娅那么喜欢中国文化,为什么不去中国,或者去香港的西贡,玛丽娅说这和喜欢不喜欢不一样,这是宇宙的规律,越南西贡的经纬度在各种行星能量影响下,最合适让死了之后的灵魂进入宇宙,并且认真开始考虑起的这个死的问题的是,我的亲爱的护士玛丽娅,她看了下星盘,更加肯定的说这的确是个死的好地方,死在一个离开纽约很远的一个东南亚角落,热带雨林的上升气体很容易带离地面,飞向星际。这样我和玛丽娅都很认同的就是去死到晃荡的西贡路上去,而别回到纽约的公寓里腐烂死。越南西贡的确是挺他妈晃荡的地方,这里各种货色都有,空气都闻得到那种动荡味,各种动荡的小摩托、小三轮,以及各种丰满的走路扭屁股的越南姑娘和胀满欲炸的火龙果,满大街流窜的暴力犯罪和偷拐抢骗,随时出击的西瓜帽小警察和挑起来就可以跑的下等商贩。 玛丽娅决定去死和真的开始实施,之间隔了一个多星期,因为玛丽娅要计算出一个合适的星相位移时间点,不同时间点上的,相位是具有不同的能量,我不能理解这个和死了以后有什么区别,玛丽娅告诉我,这个很有关系,影响到我们死之后的灵魂会在星际间做什么样的旅行,我们必须准确的,在西贡某个地方,我现在还没算好,并且准确的时间点死去,才能在死后按照我预先设计的轨道进入灵魂的星际之旅。 而所有这些占星的起始,都源于玛丽娅和一个越战回来的美国大兵的恋情,这个美国大兵被越南佬炸伤了一条小腿,同时炸伤的还有他的老二,他永远无法举起他的老二,但这个都不妨碍玛丽娅曾经一度迷恋他的伤疤,一个类似角宫的图案,而这个图案在美国大兵带给她的一本特别的占星书《灵魂的星际寄居轨迹》上来说,代表能量的启动与产生(据美国大兵说这个书是从一个阿拉伯商人手里缴获,同时还缴获了一只野生阿拉伯大羚羊标本,而这种阿拉伯羊就在这只射杀后的第二年全部灭绝了),自从玛丽娅在纽约这个小医院得到这本书后(医院主要针对士兵,那些结核病的士兵在一号筒子楼,那些越战的伤残士兵又住在二号筒子楼,两筒子楼互相遥望、互相禁闭,两个筒子楼外的围墙均有铁丝网,而玛丽娅就在二号楼),让玛丽娅开始,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镜头开始离开地球,开始用宇宙的超银河系的级别来观看事物,包括了那些做爱的时刻和朝向,在玛丽娅眼里星际中一个行星的位置可以显示出一个人,他在这个行星上所扮演的角色,还有哪些在星际巡航里未完成的宿命,一个灵魂要在很多次元的宇宙里航行寄居,这个寄居航行的所有叠加就成为你下一次诞生后的命定、记忆以及未竟的义务。 书的最后写着一句启示录一样的话,让玛丽娅兴奋不已,每个人都是一个正在形成中的神,只是他们都没法按照完美的轨迹进行星际的灵魂之旅,所以人总是在死了生,生了死,只是为了猜测那条最完美的生命循环轨迹,去到达神。现在,她从美国大兵手里得到了一份可以计算完美的星际灵魂寄居的轨迹图,唯一的缺憾是图纸上那个被阿拉伯大羚羊标本戳穿的直径2英寸的洞,这让玛丽娅耿耿于怀。而我,还是不能理解玛丽娅的那个所谓死了,我们的灵魂可以奔向冥王星,海王星,甚至还有什么大角星的旅行,它还能把我灵性拔高,我只是打断了那个美国大兵的另一条腿,敲碎了那个大羚羊的角,带走了玛丽娅。我们开始和马克缠绵在一起。而马克不久就也走上了那条通向神的路。(待续)
玛丽娅从美国大兵那搞来的阿拉伯灵魂轨迹计算图
玛丽娅从美国大兵那搞来的阿拉伯灵魂轨迹计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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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人
最后更新 2016-09-29 14:24:29
☮yingsu
2011-07-05 16:45:03 ☮yingsu (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这是darkwave版的帕斯开始写小说了吗?

恶鸟
2011-07-05 16:52:11 恶鸟 (迷狂而分析)

是的,死金暗潮碾核后工哥特一切都可以绞杀在一起

万
2011-07-05 16:59:42

挺喜欢的。读起来有种畅快感。
酣畅淋漓,像一种发泄。

搖滾學人
2011-07-07 18:19:14 搖滾學人 (情痴,情呆,行怪,言狂,冥顽。)

补梦人来报道了

搖滾學人
2011-07-07 23:52:02 搖滾學人 (情痴,情呆,行怪,言狂,冥顽。)

还想看几遍,一遍没有看懂后面!原来你也喜欢Doors!
《人们变得古怪》
人们变得古怪,当你是个陌生人
面容如此丑陋,当你独自一人
女人变得邪恶,当你不被需要
街道也倾斜起来,当你失意落魄……


骑在蛇背上/骑在蛇背上/来到湖边/史前的湖边
这条蛇好长/身长七里/很老很老/皮肤冰冷
骑在蛇背上/蜿蜒向西……

野野
2011-07-19 11:16:23 野野 (镜中的身体不断下落)

你就继续这样写下去吧。

搖滾學人
2011-07-21 08:50:55 搖滾學人 (情痴,情呆,行怪,言狂,冥顽。)

嗯嗯!加油!!!

海边散步grace
2011-07-25 09:04:17 海边散步grace (能饮一杯无)


支持你!

fiction328
2011-08-28 00:35:23 fiction328 (就让我回应你已失序的狂野)

喜欢这样特立独行的风格,在空虚中可以逐渐领悟一些人生的真谛。
犀利又有深度的文笔,作者很厉害哦。

LilyJon
2014-03-07 23:32:10 LilyJon (时间不是流逝的,流逝的是我们)

一口气看完了,还不过瘾,明天再看一遍。
去年买的《美丽失败者》读到一小半放了半年,今天看了你的东西心又痒痒,决定继续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