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此在】兔子三部曲之二

作者：楚雨 【玻璃城】 兔子先生把H城戏称玻璃城， 他爱，这座玻璃坟墓。 写到这一章节，兔子突然感觉疲倦 灵魂退场，夕照的玻璃窗闪闪发亮。 H城在他的眼皮之下沉沉睡着 男人。巧克力派。冰咖啡。 黑色的蛇缠绕着他：我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中国男人变懦弱跟缺少父爱有关？ 不，罗拉，你不明白。 她拍拍他的肩，披上小外套出门。 他沮丧。 不是绝望，不是屈服，不是魔咒。 在他的梦中她变成章鱼 背弃了理想，谁都可以 兔子先生担心自己会精神崩溃 看看窗外的风景 一切都是假的，譬如马克思的另一面 第一，大学打牌喝酒，打架决斗，不及格 第二，负债累累，逃避债主 第三，对恩格斯不够哥们，常讲他坏话 第四，对燕妮不忠。与女佣海伦有一私生子 为维护共产国际领袖形象，由恩格斯背黑锅。 兔子先生站在窗前看罗拉大步流星地离去 他舔了舔舌尖上的毒。 【缺口的苹果】 兔子从清晨醒来 却发现缺口的苹果睡着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写诗的荒谬 波兰女诗人说出对世界的看法。 缺口的苹果——某种隐喻。它十分特殊 苹果之父躺在它的怀里，一个不完美的男人。 他放下道德的外衣，顾自走过来。 嗨，兔子。嗨，哥们 现在我们醒于独自的快乐。 【保持观察者的身份】 Darcy Padi lla 拍摄朱莉在贫困和AIDS影响下生活的挣扎 随着时间推移，它有更复杂和深层次意义：重新审视、思考周遭的世界。 兔子先生一支接着一支听歌，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能带来悲凉。 左小祖咒的《苦鬼》幸灾乐祸——我们的生活被吃了。 T台上寰球小姐闪亮的头饰令人昏眩 兔子兔子，我宁愿烂醉如泥。 —— 左小祖咒噪音之《我在太阳最光亮的地方创作》 “我每天幸灾乐祸地生活 我写自己的东西出来。 我光明磊落， 我在太阳最光亮的地方创作。” 【人人都很孤独】 咖啡 烟雾 音乐 上厕所 收发短信 跳上——帝国的大厦 想遁入八大的山水里寄居 他们的名声。 她们的容貌。 就像我的。 早安！ 我北方的朋友寄来美味的麻辣牛肉。 一对暂时不舍得用的古蜀乌木镇纸。 兔子先生突然厌倦自己所作的一切。 我不相信。 【博物馆】 一座博物馆如果仅展示遗迹，那它就是一座‘死去’的宫殿而已。﹡1 H城的博物馆经常举行书画展览，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兔子先生不以为然，相比之下，他宁愿抚摸旧瓷器。 叔本华道出人生有两大不幸： 一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H城，有人腾空烟灰缸，面包店已经打烊，夜总会灯火辉煌。 博物馆黑漆漆的眼神吐露某种信息 它终将迷失于年迈体衰。 ﹡1：引卢浮宫馆长的话。 【日常生活的荒诞】 兔子在房间里搭建童年的积木 妹妹在积木的上端舔着冰激凌 该死的 必须给他足够的时间来 抵挡 眼前的危机 妹妹不知道他的到来，眼里没有惊恐 兔子把红领巾包在妹妹头上 兔子，你疯了 妹妹和姑娘们全体合唱： 你还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白痴，我亲爱的白痴兔子 你不是我们认识的男人。 我们认识的男人还没出生！还没出生！ 他存在某种神秘。 一些男人不以为然，一些女人为他发狂。 一些人期望认识他一些人渴望打倒他。 兔子兔子，你是我们集体快乐的源泉。 我们爱兔子。我们不爱兔子。 【记住你即将死去】 乔布斯之歌: 记住你即将死去 它帮我们做出生命中重要的选择 因为—— 所有的事情 荣誉、骄傲、对失败的恐惧在死亡面前都会消失 记住你即将死去 你即将一无所有 你无法不追寻内心的爱。 你需要去找到你真正所爱的东西 对于工作如此 对于你的爱人也如此。 【正在进行时】 时间被确认为一种武器 忠贞被确认为一种武器 爱情被确认为一种武器 华尔街确认为一种武器 电影和摇滚被确认为一种武器 食品被确认为一种武器 房地产确认为一种武器 兔子研究每一种武器的诞生和它们复杂的相关数据 他不轻易接听电话也别指望他能把花椰菜和其他区别开 它们集体沦丧 上帝睡着了，撒旦正在环球旅行，所向披靡。 古怪、疯癫、不合时宜。兔子，他活在我们中间 兔子握着罗拉的手罗拉的手握着滚烫的茶杯，她不希望茶水溢出来。 【杀人者有美丽的脸庞】 她的眼里藏着某种类似汽笛发出忧伤的声音 退缩到扭曲的乐曲中 她的声音在兔子先生的肩胛骨缭绕 有别于她人的声音，不过，它震落小宇宙。 每次从她的身体归来，兔子先生总感觉经历 一场精神冒险。他害怕被驱逐出境，无法把握某种事物的 遗憾 紧紧搜住他，无法说清楚而渴望却充满他的身心。 【无法克服的弱点】 冬天快要来了，兔子先生想带虚拟的女儿去看雪 冬天就要来了 松鼠先生和刺猬、熊，都想知道下雪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们一起去寻找山羊 所说的那种 白白的、湿湿的、凉凉的、软软的的东西…… 兔子先生一定会捧着女儿的小胖脸告诉她：雪是小精灵。 她能读懂心事。 石头、剪刀、布 欧耶！ 兔子先生叹气： 他害怕那些小脚印会被新落下来的雪覆盖 【太阳底下无新事】 兔子先生说：“再见，亲爱的朋友们。” 二战后，有些人怀念纳粹和他们的元首 认为大屠杀并不存在，是犹太人 别有用心编造出来，甚至认为“元首”虽犯过 一些错误，总是功大于过 另一些人觉得元首就是神，样样英明神武 并坚信第三帝国的霸图终将实现* 罗拉撇撇嘴：太阳底下无新事 毕加索把鸽子安排在画面中 电视屏幕上，分裂症患者 企图抱起超市的一箱快熟面逃窜 新闻记者举着相机，他说 兔子的嗅觉并不 敏感 *注：资料来自网络。 【不为人知的秘密】 基本的飞行功能外，昆虫翅膀还可以 用来保护虫卵、当音乐器具、伪装警告对手、吸引异性等 翅膀也是昆虫繁殖和生存的要素 俯下身来： 林中空地还存在对抗与对抗 厄运到来时的仓皇逃窜，对手消失时的空虚 面对自然兔子又一次诞生——并开始新生活 “你需要真正读懂它！” 【变形记】 一切都无意义： 兔子先生寻找罗拉的唇 短暂的身体接触 渴望从对方的身体寻找存在的意义 爱情和政治一样冒险 甚至连罗拉也具有不确定性 该或是不该，没有人给你答案 梦或者清醒 一个人无法弄懂自由主义和它的对立面 就像没人关心兔子是谁 那无家可归者，那奔忙路上的司机、超市服务员、医生…… 嘈杂的马路令人昏眩 谁在模仿我们的生活 告诉他兔子不雅的口头禅：去你M的 【灵魂的三段式旅程】 这是H城的灵魂入口 兔子，你必须适应 它的轻灵 闭上眼睛，你更容易看见 2010年，巴基斯坦特大洪水淹没大片 土地，信德省的一个村庄，数百万只 蜘蛛被迫爬上树上织网。 洪水过后，大树缠上浓密的蛛网 好像包裹着蚕茧或棉花糖* 站在桥上眺望远方 旅途扑朔迷离 当心兔子，也许你会迷路 *注：资料来自网络。 【世界很好 我们很糟】 克里姆特的1899年所作《真理裸体女人》 画中女人手持镜子 脚边横卧一条蛇。 画中刻着希勒的名言： 如果你不能 以你的行为与艺术取悦大众，则取悦少数人也行 河流 树木 街 它们戴上口罩 依然在我们身边 【兔子兔子】 兔子坐在酒吧一声不吭 里德早已醉意朦胧 ——我无法为适应现实而改变 如局外人一样不受欢迎 我爱陌生人胜过自己 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忙碌 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一半继续工作一半回到生活 古希腊埃比提德认识到 骚扰我们的是我们对事物的意识 而不是事物本身 苏联解体后领袖们私生活秘密 以及革命史上确实存在的 共妻现象相继曝光，历史无意遮掩什么 北大则由于三只兔子而成名 蔡元培、陈独秀、胡适 人称“改变中国文化的三只兔子” 胡适曾俏皮地说： “北大是由于三只兔子而成名的。”* 兔子把身子凑近里德： 请替我拽出一根肋骨 * 注：资料来自网络。 【再次提到林中空地】 那些水流、日光、风中 沙沙作响的梧桐叶、睡眠、林中空地的 庇护所、小兽行动的踪迹 他抱起罗拉 在她耳边说：我的小野兽 上帝不会看着我孤单。 如果你不在，我灵魂也会因此 而沉睡。它对痛敏感 谁能抵御它们 在秋天，树的静止也意味着生命丰沛 雨滴落在屋檐上，林中的日子 令人惬意，包括那些闪电和雷声 【关于他们】 风从西伯利亚吹来 它的热情永不消失 人们把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举向半空 兔子不知道，哪里还有避难所 如同被海浪冲刷上岸的鲨鱼，它们 是否忘记返回的道路 丰子恺这样理解弘一法师的： 人的生活可分作三层 一是物质生活，抱这种人生观的，世间占大多数 二是精神生活，这种人也很多 即所谓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 三是灵魂生活，认为必须追究灵魂的来源 宇宙的根本，这是宗教徒 弘一法师从浊世公子 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李叔同，成为律宗高僧 现在，他们在倾听，一出好戏 是不是里德的恶作剧 要是一直呆在这里，我准会疯掉 好，狐步舞，罗拉在旋转 兔子保持与她的身体接触，如影随形 【人各有异】 深夜，兔子和怀特进行深度交流 “我生活的主题就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 1938年冬天，怀特离开《纽约客》 到缅因州去当农民。因为《纽约客》 要求他用“我们”的腔调发话 而他始终警惕以国家、政府或集体的 名义对个人的剥夺 “一直在追求单数第一人称” 在缅因的乡下，他做到了 他抬头看着脸红的兔子 是的，就像加缪的局外人一样 加缪很快就将一百岁，他发出颤音 死得早没人会知道他的老迈无力* *注：化用诗人王寅的话 【布列瑟农】 “归乡之翼”—— 古典管弦交织出力量与悲情……将 原野狼群带入 音乐中，用音乐与人性书写的史诗 两人静静聆听：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的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哦，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哦 上帝，徒劳的我们。音乐 穿透空间，无休止 或许在此刻，能看见真实的自我。 【关于成长】 “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称心如意。” 母亲把厨房的餐具弄得叮当响，她的 牙已松动，不再嚼柔韧的牛筋 父亲告诉罗拉，老毛病又犯。医生让他 接受检查。你说，我健忘？ 是的，今天阳光真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罗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镜子里罗拉微笑。她喜欢煎饼的味道 必须学习坠落，对父亲的依赖 五岁那年，教她在白天数鸭子 教她在晚上数老虎 【“无性婚姻”时代】 有调查结果显示： 中国已婚或同居男女中，每月性生活不到一次的人数超过四分之一 在最近一年一次性生活都没有的夫妻占到6.2% 大城市的人性生活最少，与农村人相差无几，县城里的人性生活最多 谁会轻易把自己投进牢笼。 兔子不知道—— 爱情和婚姻之间是否存在对抗 他被迫穿有领子的衬衫，这 让他感到拘谨。其实他 是散漫的，他刚坐下来 又站起来看看手表。脑袋里有嗡嗡嗡 的声音。他没握着支票 也没往银行的方向走。他好像离开 很久，又慢慢往回走 随其自然吧。或者还需要一则 小小的启事。那意味着 他看见，她也看见。 他开始歌唱，仿佛从来也没有在意。 现在，他和罗拉把手放在红色的袖珍手册上 是不一样的早晨 他继续哼着歌：“其实你真正想要的， 不是监狱也不是死亡。” 【潜水钟与蝴蝶】 罗拉学习烹调 嗯，亲爱的，别烦我。她在本子 上潦草地勾勒一些符号，练习潜水。 撰写关于女性手记， 或者还会被某个人写到文章里 比如她皱起眉头的样子 她高估自己，在客厅和超市的通道 跌跌撞撞，像莽撞的小鹿 兔子，请付房租、餐桌上的 水电费。热水瓶续上，她丢弃冰箱里 剩余的东西，并在冰箱上 画笑娃娃，用猩红的唇彩 写留言条。 她揉揉脚踝的痛处 哦 星期一 星期二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 她划掉一个个具体日子的 碎屑 蝴蝶继续舞蹈，微尘中舒展羽翼 天色逐渐模糊下来 一切终将随着它而消亡 【幸福其实很简单】 林语堂和廖翠凤婚后商量: 结婚证书只有在离婚时才有用 我们烧掉它吧，今后用不着它的 一根火柴将结婚证书烧掉 他说幸福很简单: 一、睡在自家的床上 二、吃父母做的饭菜 三、听爱人给你说情话 四、跟孩子做游戏 真是妙极了，兔子和罗拉交谈 “我们还要自己的孩子。或者，你可以 起一个中性点的名字。” 他会摇着我的胳膊唱： 一二三，三二一 小宝宝，荡秋千 【美的缔造者】 英国画家透纳收徒弟先要验看手， 凡细皮嫩肉干净手相都不收，他说美都是由脏手创造的 里德十分相信。他执迷于鱼雕塑 当未来的人们读它们时 一定会感动得落泪，梦或希望 它指的不仅仅是能量。以及它们如何 回到自己的梦中。 我甚至想为他放弃事业！兔子！ 【很多人都有过的憧憬】 对很多人来说 在巨大的齿轮下昏眩 蜂鸟的腹腔轰鸣 很少有人能 真正去实现它 他这样经过： 一只手在舞动 一只手在歌唱 一只手在搬运 一只手在书写 一只手接近网 兔子勾勒 找一小镇住下： 早晨，去集市买生活必需品 刷洗、收拾、烹煮，一日三餐 午后一杯茶。握一卷书。 晚上在桂树下聊天，饮酒。 【在医院】 阿司匹林追逐狮子的暴躁 从北回归线返回 深蓝的海水晃动不安 一滴雨落下，兔子触摸到 死亡的叹息 它甚至是火，甚至是敌人 【空旷之地】 罗拉不停地跳舞，根本不想停下来 好像是某种力量在她身上复活 母亲高大的身影俯下身来 亲爱的，再坚持一会。你很勇敢 她听到或弱或强的合唱 他们从不曾发现 为什么 兔子从福利院往回走，看到那些年老体衰者的无力 他们在门厅下棋，轮椅吱吱呀呀在花园里滑动 园子里丁香开得正好。老人浑浊的眼球盯着他，谁。 亲爱的罗拉， 我们内心空旷 假定这是一座城。 【时光轻薄如纸】 罗拉，我们呆在房间里看风景 这其实不是兔子的札记。 生活还在继续。人人都在恋爱 卡夫卡沉郁地对兔子说： 沉默包含多少力量。咄咄逼人只是一种假象 人们常用它在自己和世界面前遮掩缺点 真正持久的力量在于忍受。软骨头才急躁粗暴 他通常因此而丧失人的尊严 欧姆定律“V＝IR” 可以推导出AV＝AIR 它证明了色即是空 H城上空飘过UFO，这让人们的 茶余饭后增色不少 无政府主义者从热气球上抛下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