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24 02:01:07
夜深了,黑暗柔软地压下来。
玉兰花谢得早,夜风一抄,纷纷阔阔的花瓣飘卷了大半个园子。
女人的哭声自深处传来,遥远地,被风吹得若断若续。
尹芝琪擎了风灯,光弧划过她的脸,照亮一轮冰冷的笑。
她知道谁在那儿。
尹家像一座漂亮的宫殿,洋房掩映在香樟树林里,大道是给汽车跑的,小径纵横曲折,连着所有的房间,荷花池里金鱼拂着银尾,梦一般轻。
尹芝琪绕过秋草亭,玻..
夜深了,黑暗柔软地压下来。
玉兰花谢得早,夜风一抄,纷纷阔阔的花瓣飘卷了大半个园子。
女人的哭声自深处传来,遥远地,被风吹得若断若续。
尹芝琪擎了风灯,光弧划过她的脸,照亮一轮冰冷的笑。
她知道谁在那儿。
尹家像一座漂亮的宫殿,洋房掩映在香樟树林里,大道是给汽车跑的,小径纵横曲折,连着所有的房间,荷花池里金鱼拂着银尾,梦一般轻。
尹芝琪绕过秋草亭,玻璃暖房露出一角,里面养着玫瑰、牡丹和兰花;一片苍翠的松树林掩着马厩,亮着灯的小屋是裁缝间。伙食房的佣人们正在做宵夜,桌上堆满了面包和葡萄。
这里的灯光是最亮的,再往里走,小径漆黑如幽林。
尹芝琪跑了几步,洋纱裙袍翩飞,露出细小的脚踝。黑漆漆的树林张阔如雾。
夜鸟闻得人声,扑棱棱闪去踪迹。
这里已是另外一番景致。几株桃树,一丛青竹,朱漆髹的门,布帘随风微微摆动,挑落一抹宝蓝。
静得像座古墓,只是灯还亮着。
呼吸急促起来,尹芝琪听见自己兴奋的心跳声。
她推门而入,古旧楼梯吱吱呀呀地响,灰尘在光线里狂卷飞舞,光洒落在老式的前朝家具上,一对红联,墨字恍惚浮出纸面。
十里洋场,尹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尹芝琪从小就有着无上的宠爱,她从不相信父母还有一个女儿,听闻多了个妹妹时,她心如刀绞。
那年她5岁。她刚刚学会用叉子,便扬起手说要杀了这个妹妹。母亲尹氏让着大女儿,索性让她们姐妹分别住在园子的两端,吃住都不在一起。尹家这么大,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一晃,便是十多年。
她对突然出现的妹妹始终不能释怀。
风灯晃荡着,光影拖亮前面的路。这里的环境怎么能跟自己住的楼房比?尹芝琪兴奋地想着,脚步松懈下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她一抬头,惊呼:“你——”
尹媛就站在楼口,一袭旗袍挣扎出夜色,艳丽得像个精美的木偶娃娃。
尹芝琪无数次地想象过,从夜里若断若续的哭声,从佣人们暧昧的细语里,她以为尹媛是柔弱的、可怜的,会无限艳羡自己身上新买的洋装,然后讨好她,说着奉承的话。
可尹芝琪看到的是一双清冷的眼,没有任何情绪,稳稳接住她的视线。
她们多久没见了,谁也不知道。
尹媛扶住楼梯,手腕滑落一只水金花镯子,一点红唇微然挑出笑意,眉眼斜斜地飞了出去。她这样站着,像枝倾斜的花枝,千娇百媚。她非但没有讨好的意图,从尹媛清浅的笑影里,尹芝琪读出了什么,细细品味下,竟然是恨。
一阵风敏感地吹过,像只清臒的手,撩起旗袍一角。
空空荡荡的,尹芝琪看不见尹媛的脚。
2011-08-24 02:02:40
好大的月色,海浪仿佛露水汤汤。
郁枫飞抬头,轮船起航时,留在空中的是一弯牙月,今夜月已满。
无边无际的汪洋,海风清冷如水,一只跃出水面的海豚撞碎了水底月,月弧点点散尽、又聚拢。
这会儿,轮船大概已经驶出红海了吧。
郁枫飞掏出一支烟,火光点亮时,他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那人不由分说地捅向他的腹部,鲜血迅速濡湿了衬衣。一把刀,鲜血淋漓的,在月下闪着诡异的光...
好大的月色,海浪仿佛露水汤汤。
郁枫飞抬头,轮船起航时,留在空中的是一弯牙月,今夜月已满。
无边无际的汪洋,海风清冷如水,一只跃出水面的海豚撞碎了水底月,月弧点点散尽、又聚拢。
这会儿,轮船大概已经驶出红海了吧。
郁枫飞掏出一支烟,火光点亮时,他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那人不由分说地捅向他的腹部,鲜血迅速濡湿了衬衣。一把刀,鲜血淋漓的,在月下闪着诡异的光。
刀又无声而至,那人分明想置他于死地。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郁枫飞侧身闪过,反锁住那人的喉颈,两人跌滚到甲板上。
那人失了手,刀自手中跌落。郁枫飞拾起刀,想也没想刺向那人,他一刀精准,刺入其心脏,那人抽搐了几下,竟无声无息地断了气。
郁枫飞咳出一口血,他倒在甲板上。清冷的夜空,倒入他的瞳孔,仿佛沉至深海,令人窒息。
不远处有轻浮而舒缓的乐声。
自己不会死在这儿吧?郁枫飞挤出一丝笑,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渐渐地麻木、变冷。
一个月前,他接到电报,祖父郁泽卿病危,需赶回上海。现在,整个欧洲沦陷于战火,坐飞机是奢望。他买了张船票,浩浩大海里,不料遭人行刺。
郁枫飞试图辨认那人的脸,可他想不起来。他仇家不少,大多是十里洋场里的对头。在这海轮上,多半,是劫财的吧……
终于有人往这边走来,皮鞋一蹬一蹬的,像是一个人。
“先生,你没事吧?”
来者扶起郁枫飞,似乎见惯了鲜血,他不惊不乍。从面目轮廓判断,应该是从欧洲逃难到上海的犹太人,很年轻的模样。欧洲政局不稳,许多人开始流亡,无处可去时,他们想到了中国上海。
“等等,”郁枫飞指使他,“先帮我处理掉这尸体,我付你钱。”
他知道这些人的嗜好。
那人把尸体移到甲板边缘,半个尸身垂空,下面是翻腾的海水。郁枫飞跌跌撞撞地走到跟前,奋力一踹,尸体跌入海里,激起一朵急促的浪花。
他掏出几枚金币,扔到那人身边,同时警告他,“别再跟着我,否则我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我叫沙同。”沙同跟上来,“让我照顾你。”
“什么?”
“我只有一个条件,到上海后,请给我一份工作。”
郁枫飞轻蔑地笑了,伤太重,他没拒绝沙同的搀扶。随行的医生一阵忙碌,整个船舱恢复安宁。郁枫飞躺在床上,听着涛声,漏进来的几缕光浮着。
他年轻的脸,像一束要升的月光,遥远而清寒。
2011-08-24 02:03:10
轮船抵达黄浦江岸时,又见微月如钩,满幕繁星如沸。在这个深冬寒冷的夜里,空气里弥漫着奇诡的花香,洋场一角,郁家一片素白。郁泽卿还没咽气,他要提前看看自己的葬礼。
“把白绸挂好,这样,枫飞就能找到他的家了。这么多年了,他不会忘了他的家在哪儿吧……”郁泽卿闭眼叹气。一只干枯的手露出被外,花白辫子耷拉着,发肤惧憎。
郁家几位孙子女站在床前,神情各异地看着他们的祖..
轮船抵达黄浦江岸时,又见微月如钩,满幕繁星如沸。在这个深冬寒冷的夜里,空气里弥漫着奇诡的花香,洋场一角,郁家一片素白。郁泽卿还没咽气,他要提前看看自己的葬礼。
“把白绸挂好,这样,枫飞就能找到他的家了。这么多年了,他不会忘了他的家在哪儿吧……”郁泽卿闭眼叹气。一只干枯的手露出被外,花白辫子耷拉着,发肤惧憎。
郁家几位孙子女站在床前,神情各异地看着他们的祖父。
“枫飞回来了没?”他艰难地吐着字。
郁家老三郁修明上前一步,“爷爷,你还认得我吗?”
“你是枫飞……”
郁修明失了脸色,自觉没趣。
“大哥你看,老头子到死还只记得二哥,他把我们当谁了?”他悄悄对郁川说。
“三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少说几句。”郁姝君没好气。
最小的郁天奇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郁川俯下身,轻说:“爷爷,我是郁川,二弟他马上就到了。四妹,你叫人去码头看看。”
“他还在路上……这么远,我怕是等不及了……”郁泽卿发出浑浊的音,“我唯一的儿子死了,但我还有孙子……枫飞也快二十三了吧……李律师,等枫飞回来,你再宣读遗嘱吧。”
郁枫飞进门时,一口鲜红的棺柩拦了他的路,金丝楠木的棺身,漆了个“寿”字,一如前朝王爷的葬礼。
最先出来的是郁修明,一见郁枫飞,大惊小怪,“二哥,你还是来晚了,爷爷刚走。”
郁川、郁姝君和郁天奇紧接着出现,三人见到久违的兄弟,还是欣喜为多。
“二哥,我帮你拎行李。”郁天奇很热情。
倒是女子心细,郁姝君发觉郁枫飞脸色极差,“二哥,你怎么了?”
郁修明的鼻腔嗤了声,“当然是担心遗嘱了。”
郁姝君发火,“三哥,你能不能闭嘴!”
郁修明不理四妹,转脸对郁枫飞说:“二哥,你别怪我,我这人坏只坏到这张嘴上,谁都能瞧得出来。你不一样,你像爷爷,外表光鲜亮丽、潇洒迷人,却藏了一肚子阴主意!怪不得老头子最喜欢你,他是找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了,见到你,返老还童似的。财产也必定多留你一份,非得要你过来他才肯闭眼。”
郁枫飞站稳,一拳挥到郁修明的鼻梁上,郁修明跌到桌椅旁,一时,背后哗啦啦一排倒下的家具什物。
“你有什么不满的,尽管冲我来,别指着爷爷说三道四。”
郁枫飞喘着气,他拉起三弟,没等他站定,再挥一拳,打得郁修明鼻血四溅,眼眶破损。数只古董花瓶跌落,残片碎了一地。
郁天奇睁大惊恐的眼。他很怕事。
郁川这才反应过来,抱住郁枫飞,叫他冷静下来。
“您就是郁家二少爷郁枫飞?”李律师上前握了握手,笑笑的,大家族的遗产纷争他见多了,不足为奇,“各位少爷小姐,我可以宣读遗嘱了吗?”
2011-08-24 02:03:50
满地的纸钱,似一地浓重的落樱,风还没舞起便失了形。灵堂冷冷清清的,只听见李律师尖亮的嗓音旋着,飘过头顶,浮上屋瓦,天井迷迷蒙蒙的灯光洒下来,梦一样不真实。
郁修明在郁枫飞身旁坐下,愣愣的,“我以为爷爷顶多是老糊涂了,我现在觉得他疯了。”
郁枫飞看他,指间的烟燃得很快,烟雾笼着他神秘莫测的神情。对祖父的这份遗嘱,他也不明白。
郁天奇首先发问:“尹家二小姐是...
满地的纸钱,似一地浓重的落樱,风还没舞起便失了形。灵堂冷冷清清的,只听见李律师尖亮的嗓音旋着,飘过头顶,浮上屋瓦,天井迷迷蒙蒙的灯光洒下来,梦一样不真实。
郁修明在郁枫飞身旁坐下,愣愣的,“我以为爷爷顶多是老糊涂了,我现在觉得他疯了。”
郁枫飞看他,指间的烟燃得很快,烟雾笼着他神秘莫测的神情。对祖父的这份遗嘱,他也不明白。
郁天奇首先发问:“尹家二小姐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李律师答:“芳名尹媛。这是郁老太爷的意思。”
“我也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她嫁入我们家,我们才能分享遗产?而且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晚一天都不行。”郁姝君啃着指甲,长长的裤子齐到脚踝,与兄弟们一起长大的郁家独女,性格也像男孩般磊落。
“爷爷有说要谁娶她吗?”
“没有指明是哪位少爷,无论是哪位少爷娶了尹家二小姐,遗嘱都成立。据我所知,几位少爷都没成家吧?”
郁枫飞若有所思,“四十九天后,是公历哪天?”
“应是新年一月二十八,旧历的话,腊月二十一。”
“这天没什么特殊。”
“就是年关近了。”郁姝君挑了下眉。
郁枫飞再问:“如果不娶尹家二小姐,会如何?”
“遗产充公。”
“爷爷是疯了。”郁修明冷笑。这次,谁都没反对。
郁天奇犹豫着举手,“那只能娶她了,不过尹小姐不肯嫁怎么办?”
郁修明兀地抓住李律师的领子,恶狠狠的,“我爷爷给了你多少律师费,帮他整出这么条遗嘱来!”
李律师推推眼镜,“律师费是按洋场标准来付的,遗嘱是老太爷亲手拟的。各位少爷还有四十九天的时间,请慢慢考虑。”
清风挽过,纸钱湿漉漉携重不飞。阳光流过风流过水,天竟然亮了。五个兄弟姐妹坐在一起,沉默占据了大半时间。
“尹小姐没有婚约吧?”郁天奇挠挠脑袋。
郁修明嘲他,“五弟这么急,这份好事就让给你,你娶了她。”
郁川吐出心中所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叫顺音,跟四妹是同学。”
郁修明烦躁,见谁都不顺,“大哥你可不能这么说,长这么大,谁没喜欢过几个人,二哥也有心上人,对不?只要没结婚的,都可以娶尹小姐为妻,谁也别想推卸责任!”
“你们聊。”郁枫飞站起身,忽觉腹部剧痛袭来,刀伤又裂开了。
郁姝君尖叫:“二哥,你流血了!”
一阵手忙脚乱,郁枫飞沉沉睡去。这是他自长途航行以来睡得最沉静的一次。
梦里,那个女子包裹着孝服,缓缓行来,有种出尘的静美。
她跪坐在灵堂前,仿佛是他的妻。
兀地,她除去孝服,露出赤红的艳衣,笑得格外放肆。
郁枫飞自梦中惊醒,他下意识摸向床边,枪还在。
“别再来找我,我会杀了你。”他喃喃自语。
窗外,雪花缀着白缎,颠倒天地的澄净。
2011-08-24 02:04:11
郁姝君被兄长们派到尹家打探尹媛的消息,她也好奇这位尹家二小姐究竟长什么样,莫名其妙与祖父的遗嘱扯上关系。没有人知道尹媛长什么样,不过郁姝君了解尹家大小姐尹芝琪的脾性,她们读同一个女校。
原来,她还有个妹妹。
“四妹,你把尹二小姐约出来,或者见她一面也好。”大哥郁川的话。
郁姝君穿了条西裤,像男孩子一般戴着皮帽,一路走得轻快。她走了段路,忽又想起什么,摘下...
郁姝君被兄长们派到尹家打探尹媛的消息,她也好奇这位尹家二小姐究竟长什么样,莫名其妙与祖父的遗嘱扯上关系。没有人知道尹媛长什么样,不过郁姝君了解尹家大小姐尹芝琪的脾性,她们读同一个女校。
原来,她还有个妹妹。
“四妹,你把尹二小姐约出来,或者见她一面也好。”大哥郁川的话。
郁姝君穿了条西裤,像男孩子一般戴着皮帽,一路走得轻快。她走了段路,忽又想起什么,摘下戴孝的小白花,她不能这样去人家家里。
叩响尹家的大门,恰逢尹芝琪想外出,两人撞个正着。
“是你?你什么事?”尹芝琪诧异。
两人虽读同一女校,可也没什么交情。对尹芝琪来说,只要女孩不比她穿得洋气,长得不比她漂亮,通常不会太为难人家。
郁姝君对这位骄纵的大小姐向来礼让三分,不过今天有求于人,做做样子吧。她笑,“我忘了抄家政课的笔记,能否借我?”
“你等一下。”尹芝琪倒也爽快。
“是这样的,我带了纸笔,抄完就还给你,会打扰吗?”
“进来吧。”
郁姝君小心地跟着尹芝琪。尹家花园漂亮得令人惊叹,听爷爷说,尹老爷尹润曾是清宫里的御前侍卫,前朝覆灭,他在洋场发了家。
那位众人簇拥的贵妇想必就是尹太太。
她是郁姝君见过的最俗艳的妇人。通体的珠宝与绮罗,不堪重似的,拥着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
“尹太太好。”郁姝君乖巧地称呼。
倒是旁边的老女佣开了口,“这不是郁家四小姐么?郁老太爷刚刚去世,她来做什么?”
“郁老太爷去世了?”尹氏甚惊,眼神流落到郁姝君的身上,怪怪的。
“家里有丧事的,头天就进别人家门,怪不吉利的!”老佣浇油。郁尹两家向来极少来往,都是大户人家,却隔门隔户各自过活。
尹芝琪不满,“妈妈,织姑,这是我同学,你们烦死了!”
尹氏匆匆朝郁姝君点了下头,转身离去,满身的珍珠翡翠发出叮咚细响。
真是怪异的一家人。郁姝君悄悄吐了口气,问:“你妹妹呢?”
“谁告诉你我有个妹妹?”
尹芝琪回头,眼底一抹暗青,她被激怒了,莫名的怒气。
郁姝君觉得好笑,“听人说的呗,要不我哪知道。”
“那个人住在那里!”尹芝琪一指花园,“从没见她出过门,更没听她说过话。像个死人似的,整日闭门不出!”
说得尽兴,尹芝琪喘着气。
朝她指的方向,郁姝君丢过一眼。明明是深冬,那里的桃花开得烁烁,艳至极处,如同生死。
“花开得真好。”郁姝君朝那走去。那座古式阴暗的楼里,住着尹媛,她太好奇了,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尹芝琪冷冷的,“你是来找她还是来找我?”
“当然找你。”郁姝君吓了一跳。
“最好别理她,半夜看到,说不定会被吓出病来!”尹芝琪阴阳怪气的。
“很……丑吗?”
尹芝琪停了脚步,蓦地,像是受了屈辱。尹媛不但不丑,而且美。她那样站着,像枝倾斜的花枝,千娇百媚。她太美了,美到自己无法容忍。尹芝琪忽然明白了这些情绪的来由,她嫉妒她。
2011-08-24 02:04:41
一连几日飘雪,今天放晴了。阳光集注而轻薄,拂人脸面不知温度,郁家灵堂弥漫着焚焚佛音,金纸银烛团团燃烧,似要沉沦到佛场里。
今天是头七。
郁家子孙披麻戴孝,往火盆里扔着纸元宝。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郁修明,他低问:“四妹,有什么消息没?都过了七天了。”
“不是说了吗,尹家二小姐身处深闺,不与外人接触,我有什么办法!”郁姝君一转眼眸,“不过我知道她住在哪处。”
..
一连几日飘雪,今天放晴了。阳光集注而轻薄,拂人脸面不知温度,郁家灵堂弥漫着焚焚佛音,金纸银烛团团燃烧,似要沉沦到佛场里。
今天是头七。
郁家子孙披麻戴孝,往火盆里扔着纸元宝。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郁修明,他低问:“四妹,有什么消息没?都过了七天了。”
“不是说了吗,尹家二小姐身处深闺,不与外人接触,我有什么办法!”郁姝君一转眼眸,“不过我知道她住在哪处。”
“哪里?”
“尹家花园开满桃花的那栋楼前。”
“难不成要我们三更半夜去拜访不成?”郁修明笑得急促,上气不接下气。
“别笑!这一点都不好笑!”郁川怒了,“以后尹小姐要么是你嫂子弟妹,要么是你的妻,或者我们几个被赶出大宅,两手空空去街边讨生活!”
众人一下子安静,烧残的纸灰纷纷扬扬,蛾子断翅似的扑人口鼻,扼住每个人的喉咙。郁枫飞扔下手里的纸钱,火徐缓窜升,映亮他刚毅的侧脸。半晌,他才开口说:“三弟说得没错,总该有人去拜访一下。”语气里有种让人嫉妒的闲适。
郁天奇眼神慌张,低下头。
郁姝君有点担心,“二哥,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我只不过去会个女人而已。”他笑了,笑容邪亮。
日头西沉,月亮出来了,月色磨成霜,清清凉凉洒落人间。这样的月光,浪漫到难敛难收,几株桃花依然简静。
郁修明叫了一帮子小混混,在尹家门口放肆聒噪,放鞭炮、打架、故意高声争吵,尹氏慌了神,命几名男丁去大门口看看。
尹家后园种着高大的雪松、广玉兰和香樟树,阴森森地挡人视线。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潜入。
有犬乱吠。郁枫飞闪到朱门前,叩动铜把。一叩、两叩,他听到楼梯嘎吱作响,却听不到步声。有人下楼来。
郁枫飞穿着一身洋装,头发后拢,手里一束玫瑰。他轻松地靠着墙,相对于种种,追女人是最轻松的活儿,不必漂泊不必流血,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几番甜言蜜语加一点恰到好处的耐心,即可抱得美人归。
门未开,只闻一声轻问:“是谁?”
温柔的、清楚的,珍珠滑过丝绒般的女声,轻轻响起。
郁枫飞不禁温柔,“郁枫飞来拜访尹小姐。”
“你站在第二棵桃树下,那里的灯很亮,先让我看看你。”
郁枫飞照办。刺眼的光,他看不清门后那双神秘的眸子。
“你不问我为何这么晚来找你?”
“不必问。他们关着我,不让我出尹家一步,你来看我,当然只能是现在。”
“现在,该轮到我看你了。”
门内的人在犹豫,终于,她说:“明晚今时。”
门阖上了。一声乌唳长长地划过。
2011-08-25 04:11:58
次夜,郁枫飞再次潜入尹家花园,狗没叫,想必是谁牵走了它。桃花谢了,满地粉嫩粉嫩的花瓣,风一吹,点点融入夜色,再无踪迹。
门开着,吱呀吱呀地任凭风开合。郁枫飞进去,一架陈旧的楼梯,久积灰尘,不见一点鞋印。
她昨晚不是下来过么……
郁枫飞恍惚了下,忽而自我解嘲:尹媛只是个女人,他与她做场戏,为的是保住郁家家产。她是人是鬼,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郁枫飞明白祖父...
次夜,郁枫飞再次潜入尹家花园,狗没叫,想必是谁牵走了它。桃花谢了,满地粉嫩粉嫩的花瓣,风一吹,点点融入夜色,再无踪迹。
门开着,吱呀吱呀地任凭风开合。郁枫飞进去,一架陈旧的楼梯,久积灰尘,不见一点鞋印。
她昨晚不是下来过么……
郁枫飞恍惚了下,忽而自我解嘲:尹媛只是个女人,他与她做场戏,为的是保住郁家家产。她是人是鬼,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郁枫飞明白祖父的遗嘱并未宣读完整,李律师保留了另一半,四十天之后,还有另一番遗言。
祖父最信任他。
郁枫飞往后拢了发丝,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
“尹小姐,我如约而至。”他压着嗓音,将手里的玫瑰放入白瓷小盘。
尹媛坐着,背对着他。一袭孔雀蓝的旗袍,仿佛暮春淡蓝烟雾;身旁一个半人高的宋瓷,描着蝙蝠、瓜蔓,瓶中一枝桃花掩映,斑斓极了。
桌上摊开一幅画,男女交媾的春宫图。
郁枫飞从背后搂住她,呼吸吐纳热气,吹起几根发丝,尹媛微微一动,并不推拒,郁枫飞越发大胆,在她耳垂落下一个吻。
怀里的她小小的,瘦弱无骨。
“你会玩色子吗?”清清脆脆的声音,与昨晚大相径庭。
郁枫飞不动声色,“会。”
“那你陪我玩会儿。”
尹媛这才回头看他。她的皮肤出奇得白,许久不触阳光,初雪似的泛着青。一双弯月新眉,眉下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干净、乖巧,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只不过是个孩子。
郁枫飞一震,突然卸去伪装,也就是瞬间,尹媛的眼里闪过一丝笑影。
十六岁韶华刚好,眉目刚刚盛开,青春凛冽而无辜。
一双柔软的手搭上肩,身体前倾,她吻上他的唇。
未施脂粉的双颊,不起一点红晕,尹媛摸着郁枫飞的脸,指尖点着他的眉,他直俏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你真好看,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她由衷赞美。
蜡灯香烛明明灭灭,烛光如水,浸泡着两张年轻的面容。美色诱惑下,郁枫飞听由身体驱使,他解开旗袍盘扣,褪至其腰身,怀里少女露出一痕雪白胸脯,两点桃花烁烁,他并未脱净尹媛的旗袍,只撩起其下摆,露出白净赤裸的大腿。一时尹媛上下裸露殆尽,一截只遮了腰部。
他整个人压了上去,带着成年男子的欲望。
手从胸滑落,滑到腰际、大腿,掌心温暖,尹媛发出一声破碎柔软的呻吟。
郁枫飞的手蓦然停住,尹媛的脚不足三寸,匊匊春弓尚不满一握。
大红的绣鞋像团燃在掌心的火。
他大惊,对上尹媛的眼。
娇媚一敛而尽,她惶恐而无措。下意识的,她打掉他的手。
从未有过的慌张。努力地,尹媛想装出最初的模样,天真的模样,可是力不从心,终于,一颗极大的泪自她眼角滑落,她咬着唇,溢满愤怒。
窗外已是夜鸟四伏。
他戴着面具而来,不料她也在演戏。
尹媛回头,楚楚可怜,“明晚,你还会再来吗?”
郁枫飞径自离去。
“请带我离开这里!求你!”她失了矜持,朝他嚷道。
再无回音。
夜风将艳蓝的身影吹成一痕薄弱水影,摇摇欲坠。
半夜,风更大了。
2011-08-25 06:18:30
风扬起黑发,深冬的夜里,霜雪夹杂着簌簌而下。郁枫飞望着黄浦江水,大衣衣摆在风里翻飞。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偎在他怀里,听他说着旖旎霏霏的情话。她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干净、乖巧,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枫,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男孩会像你多一点,如果是女孩,或许她会更像我。”他朝她温柔地笑。
“我才不想要...
风扬起黑发,深冬的夜里,霜雪夹杂着簌簌而下。郁枫飞望着黄浦江水,大衣衣摆在风里翻飞。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偎在他怀里,听他说着旖旎霏霏的情话。她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干净、乖巧,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枫,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男孩会像你多一点,如果是女孩,或许她会更像我。”他朝她温柔地笑。
“我才不想要女孩,如果她像你,岂不是很容易被人骗?”
静怡嘲他。她挣脱郁枫飞的怀抱,转了身,裙摆飞扬,阳光浅浪似的风情。
那年的春天潋滟得像爱情。
也是那个春天,父亲郁绍中枪身亡,朝他开枪的是静怡。郁枫飞以为是个梦。静怡咬着唇,溢满愤怒,慢慢举起手中的枪,“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郁家一家子都是卖国贼!”
郁枫飞中弹,他倒在地上,睁着眼,只见一颗极大的眼泪自静怡眼角滑落。
她走了,他却活了下来。郁泽卿担心孙子,将他送到国外学习,以避人眼目。
风极冷,郁枫飞清醒了不少。掏掏口袋,没找到香烟,他把空壳揉成团,扔向远处。爱情只不过是令男人留恋的、女人们的漂亮伪装。
摇摇晃晃地,他朝家走去。
次日清晨,阳光晴好,常青藤攀附的砖墙下,几个佣人交头接耳,说着些撩人心事的闲话。尹家花园里,桃花谢尽,不见满地落英,晦涩的梢枝交纵着,恍惚狰狞的模样。
佣人们说的是尹家二小姐尹媛。
有人清扫花园时,发觉尹媛就坐在园里的木椅上。当时天未亮足,她穿了一身薄薄的红缎,浓密的黑发披下来,裙底露出一点尖小的软屐。
她极少出来,哪怕是自家花园。
人们悄悄议论,闲话风似的传到了尹芝琪的耳里。她顿生好奇,披了件小貂裘,穿过齐整的草坪,脚步一路生风。
尹媛半倚着椅子,慵懒的姿势,显然,她对尹芝琪的到来漠不关心。
“你就装吧。”尹芝琪冷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
尹芝琪自小就看她不顺眼,如两人碰面,尹芝琪必定要以命令的方式逼迫尹媛做些什么,或者说些诋毁的话。尹媛从没理会,有时候,她喜欢看尹芝琪暴躁的丑样。她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
“我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骗不了我。”尹芝琪哼了声,“你躲在楼里,看那些淫画的事我都知道。”
尹媛有一箱“春宫图”,是历代名画师的手笔,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男男女女交缠亲昵,本是万物之源,落入干净的眼里,也是干净的事。尹媛微垂眼,想起了昨夜的男子,稍觉异样,往里收了脚尖,默然不语。
尹芝琪大怒,“你装!你还装!”
尹媛丢一个轻薄的笑,无声无息地擦身而过。园里冷得发怵,可她喜欢。尹媛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知道冬日的清晨原来这般美好。
“贱人!”尹芝琪怒不可忍,骂出口。
尹媛滞了下,顾自走开。尹芝琪越愤怒,她越冷,冷清至极致,成了灰蒙蒙的恨。
传来珠玉碰撞的碎响,尹氏往这里走来。她穿着狐皮大衣,双手戴了六七个钻戒,走时拂过阵阵浓香。
尹媛进入树林,穿过一条小桥,松林后面是堵高墙。她走得不快,被后面赶来的两名健硕的女佣牢牢架住。
“小姐身体不好,不能随便出房间,你们将她送回房去。”尹氏抚平尹媛弄皱的旗袍,轻声嘱咐,“你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天气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少。妈妈这么做,你是明白的。”
她的指尖很冷,跟她的眼神一样寒冷。尹媛浑身起了粟粒。
两女佣架着她,飞快地进了门,尹媛盯着浑身挂满俗物的尹氏,目光燃出火来,她恨死她。
尹芝琪适才的愤怒不见了,幸灾乐祸之余,不禁有点可怜尹媛。她觉得没劲。
尹氏用帕子捂着嘴,小咳一下,“织姑,别忘了把新做的绣鞋给二小姐送去。”
织姑应了声,神情有异,似有话要说。
尹氏问:“你怎么了?”
“是这样的,夫人。就刚才,有人上门来提亲……”
2011-08-25 06:19:01
“谁?”
“是郁家请的媒婆,要来提亲。”
“我们芝琪还小,你去回了她。”尹氏没当回事,忽又想起什么,“郁家?你说的是老太爷刚死的那家人?”
“是的,而且,他们提的是二小姐的亲事。”
尹氏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家老太爷死了没几天,就来我们家提亲?哪位少爷?”
“郁家二少爷郁枫飞。”
“他见过媛儿?”
“二小姐从来没出过门,怕是不可能。”
尹氏更觉蹊跷,..
“谁?”
“是郁家请的媒婆,要来提亲。”
“我们芝琪还小,你去回了她。”尹氏没当回事,忽又想起什么,“郁家?你说的是老太爷刚死的那家人?”
“是的,而且,他们提的是二小姐的亲事。”
尹氏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家老太爷死了没几天,就来我们家提亲?哪位少爷?”
“郁家二少爷郁枫飞。”
“他见过媛儿?”
“二小姐从来没出过门,怕是不可能。”
尹氏更觉蹊跷,她慌了,手忙脚乱地往外走。尹芝琪回头,枯涸的桃树后,大门添了把新锁。心不禁痒痒的,她要去看看,到底是谁看上了这个女人。
没走多远,传来尹润暴怒的咆哮,“郁家自郁泽卿起,就没一个善的!想来我尹家提亲?除非宫里坐龙椅上的那位是姓郁的!”
父亲早年是御前侍卫,清宫里骑马耍刀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尹氏一边安慰着尹润,一边叫人打发媒婆。岂料媒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拿当今男女自由恋爱为理,满脸是笑,说得尹润一时接不上口,想必是收了郁家不少好处。
尹氏问她:“我们媛儿从未见过郁二少爷,婚姻从何谈起?”
“这就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郁家太爷刚仙逝不久,这成体统吗?”
“哎呦,夫人,我对您说啊,郁老太爷早早就盼着看孙媳妇了,有这一喜事,老太爷在地下也欣喜啊!”
“我是不会让媛儿嫁到郁家的,叫他们死了这条心。”尹润挥挥手,叫人送客。
尹氏眼珠子一转,遂笑道:“倒也没什么,问题是我们媛儿早定了娃娃亲,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所以郁家的提亲我们无能为力,请走吧。”
“不知二小姐许的是哪户人家?”
“是……乔家乔公子。”她撒谎。
打发了媒婆,才发觉日影升至树尖。尹氏怀有心事,人走过去了,又匆匆回头,问:“这里养的狗呢?”
“说来蹊跷,前天夜里不知吃了什么,中毒死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冲至脑门,尹氏凝滞。晨雾浓浓,笼下来,太阳只余一抹模糊的光亮。她的思绪也模糊起来。
郁家大堂。
郁川因为郁修明擅自做主去尹家提亲的事而一筹莫展。郁修明不在乎,反而觉得自己做了好事。他说:“大哥,无论如何总得过家长这一关,咱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尹小姐抢过来吧?你应该感谢我。”
“什么时候你能学会用脑子想一想后果?你坏了事!”
郁修明斜着眼,“我怎么坏了事?爷爷就给了咱那么点时间,这下子都过去了十来天了,光婚礼筹办还得要好几天呢!”
“你明知道尹润跟爷爷有过结。”
“早办早好,二哥要他的美娇娘,我们分我们的那份遗产,免得夜长梦多。”
“你做什么决定前能不能同我们商量下?”
“不需要,我知道我一提意见,你们立马反对。你们只听二哥的,当我不存在。我是等不及了,我不想到时候什么都没有睡大街去!谁知道爷爷还藏了什么遗嘱,到时候家产落谁头上都不知道……”
郁修明冷笑,他扫了眼角落里安静的郁枫飞,没想到郁枫飞兀地起立,朝他疾步走来。郁修明惧怕二哥的反应,敛声坐到郁川身边。
这时,下人来报,“少爷小姐,尹小姐在门外候着呢。”
2011-08-25 06:19:54
“哪位尹小姐?”几乎异口同声。
“尹家大小姐尹芝琪。”
郁姝君蹦跳着起来,“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去见她。”
尹芝琪穿得特别漂亮,银狐围脖,淡紫色的大衣,白皮鞋镶了颗水钻,一步一闪的风情。她见到郁姝君,差点脱口而问“谁是郁枫飞”,话溜到嘴边,忍了,递过一本子,说:“家政课的作业,我忘了还有一份。”
门口的男子有着好看的眉眼,腿长长的。他看她的时候,唇角似笑..
“哪位尹小姐?”几乎异口同声。
“尹家大小姐尹芝琪。”
郁姝君蹦跳着起来,“应该是来找我的,我去见她。”
尹芝琪穿得特别漂亮,银狐围脖,淡紫色的大衣,白皮鞋镶了颗水钻,一步一闪的风情。她见到郁姝君,差点脱口而问“谁是郁枫飞”,话溜到嘴边,忍了,递过一本子,说:“家政课的作业,我忘了还有一份。”
门口的男子有着好看的眉眼,腿长长的。他看她的时候,唇角似笑非笑,坏极了。尹芝琪爱这感觉,因此也更持傲,微微屈膝,行了洋礼。
郁姝君好心介绍,“这是我二哥郁枫飞。”
他朝她走来。尹芝琪心怦怦跳,这样的男子,会看上尹媛那俗女人?她直觉郁枫飞应该更喜欢自己,尽管自己还并不准备接受他的示好。
家里有丧事不宜待客,郁枫飞提出要送尹芝琪回家。坐在车里,尹芝琪终耐不住,问:“你打算跟我妹妹结婚?”
“你妹妹是谁?”郁枫飞问得波澜不惊,口吻淡得仿佛不关他的事。
“尹媛啊,你不认识?”
“你为什么这么问,很多人向她求婚吗?我还没打算结婚,不过,”郁枫飞靠近尹芝琪,吹着她的耳朵说,“如果你妹妹是位天仙,我会考虑的。”
“她可不是什么天仙。”尹芝琪急于否定,她受不了任何人对尹媛的赞美,更何况对方是位俊公子,“我从来没见她出过门,整日躲起来看什么淫画……”
妖娆艳丽的春宫图,郁枫飞见过,他的心里有疑问,眉心微锁着。
尹芝琪以为他起了疑心,更加泼油添火,“她还缠了双小脚,跟乡下姑娘没什么区别。”
一种嫉妒的神情扭曲了尹芝琪的脸,使年华正好的她看起来有点怪。她认为郁枫飞必须死心,又说:“我妈妈说她跟乔家公子乔樊定了亲。”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尹芝琪的双颊跳上两朵红云,避开郁枫飞凛直的视线。他是在表达心意吗?郁枫飞停下车,看着她,柔情地,“你是我见过的最奇妙的女子,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尹芝琪有着浮游于天空的快感。
“请让我再见到你,就在今晚。我不会让娇贵的小姐晚上独自出门去约会,所以我决定亲自上门……请不要拒绝我,给我这次机会,如果今晚不见,我不会再打扰你。因为我绝不会勉强我爱的女人。”
他必须要行动了。
“我答应你,今晚十点。”
尹芝琪期待郁枫飞的吻,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得到。郁枫飞靠得极近,呼吸能吹起她的发丝,从耳后拂入脖颈,再到胸前,他的眼神是邪气的,明亮的眼睛能看到她心里去,却始终没有碰她。尹芝琪不由心神荡漾。
当晚,月亮丝丝浮动,墨笔勾出般的一弯余痕。尹家花园里,尹芝琪厚裘裹身,等着风流公子来倾诉浓浓情话。待下人们歇息去了,顾自打开大门,将郁枫飞迎了进来。
不等她开口,郁枫飞敲了下其脑后穴,尹芝琪软软地昏了过去。
尹媛正在房里滚骰子玩儿,一颗玲珑镶红豆的骰子,骨碌碌滚到地上,她听到门外叩响几记轻敲。
风留恋瓦檐,一卷一卷地吹过,尹媛看向窗外,黑魆魆的林子里,郁枫飞正抬头看她,手里抱着昏死过去的尹芝琪。
他还是来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她的话里有淡淡的欣喜。
郁枫飞把尹芝琪放到地上,对尹媛说:“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灯光落了点在他眼里,他向她张开双臂,仿佛诚恳。
树林里兀地涌出些人,园里灯光大亮,四处是着黑衣的尹家家丁,尹氏在听得风声后随即赶来。
“原来是你。”尹氏这才看见昏死的女儿,她瞬时乱了方寸,“你究竟想干什么,放开芝琪!”
“先放媛儿出去。”
这是郁枫飞的条件。他解开尹芝琪的厚裘,一把匕首直抵其胸口,若再用力三分,必见血。一片黑影覆住他的眼眸,“尹太太,我从不与人讨价还价。”
未说完,刀子切入尹芝琪的胸膛,一线鲜血垂垂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