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汪碧潭

散文 创作
摩卡童 发表于:
《风尚志》2011年第119期
那一汪碧潭
那一汪碧潭
去年冬天很冷,走路去万圣书园,只因贺卫方、章诒和二位先生的《四手联弹》已出街。为了能够读到无删节的牛津大学版本,呼啸大风中我走得分外坚定。在熟悉的布局中一通转悠,愣是没找到,只好询问店员:“《四手联弹》在哪里?”,声音过于细小,店员还没听清,身后传来一把脆亮的女声:“你要什么书?” 一转头,清丽娇俏的短发女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笑容漾在唇边,似有答对暗号的默契:“你要什么书?”,“《四手联弹》”,“噢?哪个出版社的啊”“要牛津大学那版”,她笑出了声:“哈哈,随我来”,招招手,将我引到前厅,俯身从叠放着的一摞书中拿出一本交给我,素净的封面,“四手联弹”是也。我正摩挲手中书,她又跑到身边点了一下左侧一本灰色封面的书:“喏,这本也好,才子啊简直,我自己最近都在看。”说完,就施施然走开了。我拿起这本灰色封面,“燃灯者”。 买书亦有缘分,有些书一看封面你就喜欢,翻翻内容也相差无几。有些书封面就让你退好远,便绝无拿起翻阅之可能。拿着两本书,走到前台结账,她又出现:“当然可能我看比较有感触吧,因为你们没有经历七十年代,但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我笑:“还好,前两天刚看完《七十年代》,趁热打铁”,捧着两本书,拾阶而下。直到坐上出租车,才想起刚刚这个似曾相识的短发女人,原来就是甘琦。 这是存留于我记忆中的一个小片段,对于声音更敏感的我,现在仍可想起她的语调声线。 有机生活,为什么我会突然在这样的特辑里,用这一段偶遇和这样一个短发女人作为开篇,似要解开毛线球,必须找到藏匿在其间的线头,轻轻一扯,方能得成。 有机的桌子上盛放着有机的蔬菜、肉类、饮料,穿着有机材质睡裙的女人,对着镜子涂抹有机保养品,窗外的风经过有机纱窗过滤之后,带来丝丝缕缕植物的清香。这样的生活,在现代都市多么令人羡慕,轻轻将时针倒转数亿回,古人似乎皆过着这般令吾等羡慕的日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有机的”,“有机”这个词是伴随着“污染”产生的。 当水泥森林还未覆盖这个星球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居住地时,当我们还不知道“空气质量指数”这个名词时,当百雀羚和大宝还摆在妈妈梳妆台上的时候,朴素的我们尚不知晓,未来有一种叫做“有机”的生活模式,会成为心中的荡漾。 物质生活是一座淹没在雾气中的山峰,我们一直在攀爬,却不敢停留,若隐若现的顶峰吸引着每一个登山者,沿途做的一个一个标记记述了奋斗的路途:小资、中产、有机、田园牧歌……,没有人去过顶峰,登山者中却流传着顶峰的传说。 行进在半山腰的我们,早就忘了在集结的山脚下有一池碧潭,芳草萋萋,晴川历历。在那里,我们互相交换了对于未来的憧憬,手心里的诗句,出发让我们相遇相知,而我们并不知道,最终将在出发的途中与彼此失散。有人停在了半山腰,有人仍奋力向顶峰冲刺,步伐拉开了手心之间的距离,诗句散落在途中,再也无人问津。 “走得太远,别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也是那年冬天,羊坊西路的某栋小楼里,白岩松说起自己的哥们儿陈虻,说起这句他离开后无数次被人们追忆起的“陈虻式名言”。“你会看到生活中很多的出发是带着很好的想法,但走着走着已经奔向了另一条路,但他自己,已经完全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出发了……” 行进途中,我们到达“有机生活站”,获得有机材质的睡裙,在有机的屋子里,将有机的食材放入有机的炊具中有机翻炒,窗外的风透过有机纱窗过滤,我们使劲地嗅,却忘记了山脚下植物的味道,因而无从比对。 回到开篇,甘琦帮我找到的那本《四手联弹》,封面上写了这样的一句话:“人的一生,童年有游戏,中年有经历,晚年有回忆。期间自有许多变化,但人对自己的理解没有改变,对生活的基本态度和情感倾向没有改变,这是什么?这就是文化。它也正是我们写作的唯一缘由”,读完这句话,我似乎又听到甘琦的笑声,爽朗洒脱,全然不受岁月的拉扯研磨,书香里浸出的浪漫自在,停留在山脚碧潭方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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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1-11-15 18: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