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种子,大千世界。
稍微梳理了一下比较文学对自己本科阶段的启蒙,倒真是发自肺腑。
我还记得陈跃红老师在课上用叶维廉的一个比方:青蛙对鱼讲陆地世界上的汽车有四个轮子,于是鱼想象成四个圆的鳍……所以必须要跳出思维定势,而关键在于进行比较……做至少能够两栖的学术青蛙……我总是忍不住回忆那段时光,因为一粒种子大千世界,后来的学业之路是那时酝酿的。我很羡慕90年代初,陈老师谈的去香港科技大参加国际比较文学学会大会的感受。
我常常缩在比较文学研究生的班上的后面角落里听课,我知道蒯轶平、俞国强、张洪波、张辉、宋伟杰和后来的李华川等很多人(这些人有些日后都转行了),但乐黛云老师不认识我,因为我躲在后面,只是很羡慕地听着,不敢上前。研究生的课上在讨论“西马”,分析宇文所安所解析的中国古代文论,当时在电影学院的戴锦华老师也来北大开课。我也听到了佛克马、刘康、张隆溪、杜维明等的讲座。(那时他们还年轻哟。)这一切,让我兴奋,让我迷恋,觉得为我树立了学者魅力生活的榜样和梦……曾觉得比较文学是整个文学研究的“外事处”。青春时代的我, 是北大比较文学研究所的崇拜者,也去英文系旁听当时王宁老师的后现代文化课程。(尽管英文系学生还没有我这个中文系旁听生感兴趣。)所以内心深处,我认为我是“根正苗红”的,汲取了比较所的大量的正宗营养。那也是比较文学的黄金时代,思想活跃,不像今天那样条块分割,学科壁垒森严。
但在邓小平南巡后的环境下,我意志不坚定,想工作当白领挣钱。等我工作后,签的是8年的霸王合同,断了我继续考研的路,因为赔不起巨额违约金。于是就动了出国学习的决心。
我当时对“文艺学”为何物还不甚了然,今天在这个行当里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因为里面没有我的老师,也没有本科时做的比较文学梦。(当时的梦想是成为比较文学学者,住在燕南园的古老的小洋楼里……我承认,这当然是很幼稚可笑的……)
现在想来,20年来现当代、文艺学、文学人类学的新话语,都是在80年代北京、上海与海外互动的比较文学的大窝里孵化出来的。“一粒种子,大千世界”。我这一路折腾,总根子就在北大比较文学研究所的熏陶罢,虽然我那时是很幼稚的。
中国比较文学,是乐黛云老师在80年代初,整合和盘活文革后存活的国学、西学、哲学大师资源,和海外、港台资源(特别是伯克利加大,她在那里扎扎实实地访问),孵出的一窝珍贵的蛋,这些蛋,分别成就了日后各种的文艺学、文化人类学、诗学,电影研究、女性主义研究,和文化研究等。日后打着各路旗帜的英雄,当年都是在比较文学的卵翼之下,羽翼未丰的雏鸟——只要看看1986年出的中国比较文学年鉴,就一目了然了。
(但今天,都要“大国价值观输出”了,各个行当里外语好的人有的是,经费也很足,可以直接去“对话”了,所以比较文学就不新鲜了,变成了“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旮旯儿,不再是香饽饽。各个学校的这个小庙,都得自谋生路去罢。比较文学当年的红火,在“大国价值观输出”的时代,反成为了一种疮疤式“耻辱”——钱钟书说什么“东学西学,道术未裂,南海北海,心理攸同”,今天听起来很没面子。。。。。。今天GDP很牛了,我们要输出价值,讲差异性了,中国特色、中国经验,就是要与西学的道术“裂”,才时髦。。。所以,比较文学如何见风使舵,是个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