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我十二岁那年，大概是上初一或是初二的时候，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那个时候陈亚希坐在我后面，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她用笔头戳我的后背，然后细声跟我说“哎，你喜欢我们班哪个男生呀？”我于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班的男生，那是一堂数学课，大概是学代数之类的东西吧，基本上全班男生都在走神呢，只有他，一直在认真做笔记。我于是回头跟陈亚希说：“我喜欢XXX啊。”陈亚希皱了皱眉，低声说：“哈？他啊？怎么会喜欢他啊，长得又不好看。” “喜欢”这种东西很奇怪的，在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以前，你完全不会觉得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关联。但说出“喜欢”两个字之后，就不自觉把他也划入自己的人生轨迹了。好像即使只是单纯为了“喜欢”二字也要努力去喜欢一样，开始慢慢在意、在乎起这个人来。一个月后，班级座位大调整，我竟然分到跟他坐一起。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来说，你不觉得这意味着“天意”之类的东西吗？陈亚希在分完座位放学那天跟我说：“老天都在帮你呢。” 我平生并没有做过太多什么勇敢的事。上大学那会，我们宿舍一个女生排挤我，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人说，只是趁宿舍没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出来工作以后第三年，我妈开始给我安排相亲，我一点都不想要相亲，但我也没有勇气拒绝我妈。你看，我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相反反而很怕事。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跟他成为同桌一周之后，就跟他告白了。结果他说，他不喜欢我啊，叫我不要喜欢他。我表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每天回家以后都会躲在房间哭，至少哭了一周吧。 后来我知道他喜欢上了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其实那女生人也挺好的，但那时候我就老在私底下跟陈亚希说她坏话，说她怎么怎么不好。这其实挺无聊的，因为其实这些东西也并不会实质性给他或者这个女生带来什么伤害，而对于我来说，这也并没有让我觉得从被他拒绝这件事中产生什么时候实质性的帮助和安慰。直到后来有一天，我跟陈亚希说，我不喜欢他了，我不喜欢这个人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讨论他了。 结果“不喜欢”这种东西更加奇怪，你即便是清楚意识到自己应该不喜欢一个人，应该把他从自己的人生轨迹剔除；但他还是阴魂不散一样萦绕在你的生命里。说起来其实“喜欢”或是“不喜欢”，很多时候都是一厢情愿的事，把他拉进你的人生轨迹，把他踢出你的人生轨迹，好像这些是多重要的决定一样，但说不定他根本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有这件事在发生呢。 一年以后，我们分班了，我跟陈亚希还在一个班，但跟他已经不在一个班了。我不是一个擅长给自己找清静的人，包括现在，很多根本不再联络的人了，有时候我还是会偷偷去翻他们的微博和朋友圈。大多数时候翻完，我都会觉得不开心，但下一次我还是会翻。那个时候我也一样，有时候会不自觉想方设法问他的近况，其实也明白这些都与我无关了，但知道他分手了却又跟某个女生在一起了，还是会不开心。那个时候陈亚希每天下午都跟我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我跟她说我不开心啊，她就会皱起眉头盯着我说：“怎么会喜欢他啊？又不好看。” 事情到这里，大概就应该结束了对不对？ 但人生总是离奇得很，后来我们考了大学，我去了北京，他来了上海。本来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我连打听他近况的人都没有了啊，连陈亚希都去英国了。结果有一天，我记得好像是星期六的中午吧，我在宿舍，刚刚洗完头，用毛巾包着头发出来准备吹干的时候，突然看到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QQ里跳出了他的头像。命运阴差阳错地很呢，他跑来问我怎么追水瓶座的女生，就因为我是水瓶座。好在我那个时候，同时被我们班上两个男生追，所以被他问这种问题竟然也没有感到生气。然后，我们就成为了最不可能成为的“好朋友”。 我们常常在QQ上聊天，我告诉他，追我的男生没坚持完一个月就转移目标了；他跟我说，水瓶座的女生他没坚持完一个月就不想再追了。我说，男生怎么都那么贱啊；他说，我怎么知道啊？我说，你是男的你怎么不知道啊，他说，那你是女的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每个月会来大姨妈吗？我说，新陈代谢啊。他回答，可能男生贱也是新陈代谢吧，跟来大姨妈一样。我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听懂，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挺有道理的。然后他说，要不十一你来上海吧。 我说好啊，几乎完全没有犹豫。我在上海和他一起待了三天，一起去城隍庙、田子坊，逛外滩、看东方明珠，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走的那天，他在我上火车那一刻对我说，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我说，不啊，我现在可多男生追了。 你说人是不是有时候真的就是作死的啊？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拒绝了，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吧。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吊儿郎当的，要是他并不是这么想我做他女朋友呢，要是在一起两个月后我们就分手了呢，那我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了？我想做留在他身体里的血液，不想成为他新陈代谢的一坨大姨妈。 后来大学四年我也没有恋爱，再后来我毕业了，来了上海工作，说是离家近一点，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原因来到这座城市。总之，我工作的第二年，有一天他在微信上突然跟我说：“小妹妹，哥哥要结婚啦。” 谁是小妹妹啊？谁是你的小妹妹啊？你谁呀？你结婚干我屁事啊？你结婚干嘛告诉我啊？你结婚跟我有关系吗？ 但我还是去了他的婚礼。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就要结束啦。我上一次见他，是在我们家乡，他从上海毕业之后就回去了，所以其实我来上海可能真的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小孩都两岁啦，长得非常讨人喜欢。我想装作云淡风轻一点的你知道吗？但我真的不是这方面的强手啊，我跟他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自己在你后面拼命追着你跑，但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他说：“我回头了啊，上海那次，你记得吗？我回头了，但是你不在了。”我当时眼泪就流出来了，你说人这一辈子能遇见的人确实是不多，但能错过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现在躺在这里，跟你说这个故事，我才明白，其实根本不是我追着他跑，也不是他回头的时候我不在了，而是自始至终我们就不在一条人生轨迹里。我自作聪明觉得把他加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可能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一条跑道上，永远都没有追赶上的可能性。 我昨天跟陈亚希语音说起这件事，我说我见着他了，他带着他的小女儿，逛商场的时候见着了。我说我们喝了咖啡，后来我哭了。再后来，我陪他和他女儿去买玩具，然后我看中了一个羊咩咩，我说你买来送我吧。他买了，说可能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陈亚希沉默了很久，最后对我说： “怎么会喜欢他啊，长得又不好看。”

他第一次吃辣的时候，就是她拉着去的。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他不吃辣，他也傻傻地不说。吃到自己满脸通红止不住地咳嗽。 她给他递一杯水。他喝得太急，水到喉咙的时候又呛着了，接着又是止不住地咳嗽。她嗤嗤地笑他的窘样，心想：“傻瓜”。他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才坦白说自己是南方人，家里人都不吃辣。 之后，她就再也没让他吃过辣了。三年后，她嫁了过去。十几年里，也没有再给他做一份辣的菜。头几年有那么几次，他加班回不了家吃晚饭，她自己找了间四川小面馆，狠狠地吃了一大碗。 后来，她也不怎么吃辣了。即使他不在家，她也习惯了清粥小菜。孩子出生以后，她彻底告别了辣。母亲在电话里问到的时候，她也只是打嗔似的说：“你不知道这里的天气，哪能吃辣唷？” 那天晚上他约她出去的时候，她终于没有说麻烦。 他们开车穿梭在这个车水马龙的都市，她突然说：“我们去吃辣，好吧？”他愣着看了她一眼，好象这句话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 菜上来的时候，他动筷了。 她有点惊讶，“你不是不吃辣吗？”他没抬头，边吃碗里的辣子边说：“生意场上那么多年，哪样能不会啊？早学吃了。”这回轮到她愣着看了他一眼。也就那么几秒钟，她好象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餐馆，面前还是那个满脸通红不会吃辣的少年。 她嘴角微微上扬，眉头却皱起来。他抬头了，问：“怎么了？不吃？” 她看着他，问：“那协议书呢？今晚回去我签了它吧。” 他抬头，睁睁看了她一眼，没有挽留，没有说任何话。 空气中满是辣子的味道，像是童年妈妈挂在屋梁上晒的那些辣子，甜蜜又刺鼻。

电费单。 水费单。 燃气费单。 银行信用卡的信。 还有， 等一下，这个是？ 明信片？ 地址没有错，但是没有收件人。 这个，是寄给我的么？ 女孩搬到这座城已经有两个多月。 她总是那么不引人注目走路也低着头。 “诶，公司周末去森林公园烤肉不要去吗？” “我周末还有一些其他事情呢，真是不好意思啊。” 其实并没有其他事情， 她只是总一个人独来独往， 周末也只窝在家里不爱往热闹里钻。 可真奇怪呀。 她来回看了好几遍那张明信片。 正面是一张照片，写着“吉祥寺本町齿科”。 是从日本寄来的么？寄件人一栏完全没有写什么呢。 背面画了一只大象，写着一句： “要开心噢。” 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她吃着泡面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张明信片。 邮戳上也没有寄信地， 只有一行寄信时间和一个叫“Apricot Lake”的字样。 百度谷歌之后，也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依旧想着明信片的事。 “好奇怪呀，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邮戳呢。” “会是外国寄来的么？” “有可能呢，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里的。” 连邮局的欧巴桑，也没有任何头绪。 “这样的明信片，能寄出的吗？” “只要贴足邮票，应该就没问题吧？况且，你这不是也收到了吗？” 邮局的欧巴桑一边盖着邮戳一边回答她。 心里竟忍不住起了一些波澜。 是谁，寄的明信片呢？ 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喜事么？” 同事们把脑袋凑过来八卦问道。 “并没有呢。”她笑着回答。 同事们完全不相信，斜眼笑着看她。 “可是真没有呢，怎么才能相信呢？”她哭笑不得。 “怎么样都不会相信。”同事们嗤笑着散开了。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突然莫名其妙笑出声来。 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送信件的邮递员。 “今天，又有我的明信片么？” 邮递员脸都有点冻红了，只是点了下头赶着要走。 “等一下。”她拿着新的明信片，追上了邮递员。 “这个明信片，你知道是从哪里寄的么？” 她期待从邮递员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邮递员愣了一下，搔了搔头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 “这样啊。”她有一点点沮丧。 邮递员跨上了自行车，对她说： “不管怎样，应该是关心小姐的人吧。” 她低头看了看明信片，对邮递员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 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张照片，有一个撑伞小女孩。 明信片的背面画了一只小熊，寄信的邮戳依然是Apricot Lake。 “谢谢你了。”在心里这么默念道。 深夜的邮局里， “哐”一下， 传来清脆的邮戳声。

夏奈 / 小说 【1】 男人住进医院已经两个多月了。 他病房的窗台上放着一个插满白玫瑰的玻璃花瓶，护士小姐每天都会来换新的玫瑰花。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正在插花的护士小姐突然开口问道。 “好多了，护士。我觉得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出院了。”男人微笑地看着护士小姐的背影说。 ”那就好。“护士小姐低着头继续摆弄着花瓶里仅有的两朵白玫瑰，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的家人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么？“男人运动了一下胳膊，问道。 ”他们来过，不过你睡着了，“护士小姐将花瓶摆好，继续说道：”你还得观察几天，先吃药吧。“ ”这样啊，这几天我的确常常感觉自己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这药怕是有嗜睡的副作用，“男子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是药三分毒，你早些好起来就没事了。“护士小姐帮男人倒好了开水递到他面前，脸上看上去写满了心事。 ”谢谢您啊，护士。“男子接过水杯，张大口一股脑把药全部送了进去，护士在一旁平静地看着。 ”那要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你吃了药休息一会，我待会再来看你。“ “好，劳你费心了。” 【2】 女人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她利索地把大白褂脱了下来，转身交给了旁边的医生。 “谢谢你啊，医生。” “不客气。他情况你也看到了，能恢复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我知道。” “你也没必要天天来，累坏了自己身体更得不偿失。” “我没事。”女人看上去一脸平静。 “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好，劳你费心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精神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夏奈 / 小说 Based on a true story 【1】 “是什么？”问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兴奋又略带紧张的心似乎要把他吞噬了。静静等着男孩答案的时候，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似乎只要发出稍微大一点点的声响，这暗夜里突如其来的美好就会全部变成泡沫化为乌有。 “到楼下再看。”男孩的回答简单又令人充满期待，说完男孩就朝着楼梯另一边的无尽黑暗处跑去。世界在男孩离开后，才慢慢开始继续有了声息。握在手中毛茸茸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他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他烫红的脸颊上叩一个鸡蛋，一定可以煎成一个荷包蛋。 【2】 “看了么？” “看了。” “哪一部？” “《龙猫》和《侧耳倾听》。” “啊，《龙猫》啊，很可爱吧？” 男孩叫安德烈，同班兼同桌。 他第一次知道韭菜可以壮阳是因为安德烈，那个时候他们每天中午下课后都一起吃饭。有一天，安德烈开始使劲往他的饭盒里倒韭菜炒蛋；一个月后他带着红彤彤的脸色又气又嗔地对安德烈说：“不要再给我倒韭菜炒蛋了，你不吃就不要打嘛”，安德烈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后就开始坏笑了一个下午。第一次听到“宫崎骏”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安德烈。这个男孩子实在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吧？平日里那么大大咧咧，看起宫崎骏的动画时竟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当看着《EVA新剧场版》的安德烈突然转头过来带着那单纯又无辜的眼神问他“怎么了”时，他第一次明白自己正陷入一个看不到头的深渊。 “恩，我一定要去买一个龙猫的玩偶。” 他这么回答安德烈。 【3】 那个时候的上海，也许是知道宫崎骏的人还不多。或者是知道的人多，但是商家也没有卖。总之，他花了一个周末的下午跑遍了上海的大小广场，还是没有找到正版的TOTORO玩偶。即使老板说着类似于“这个跟正版一样，没什么区别的”这样的话，但是终究并非他想要买的正版。有时候，我们的一些执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们总是毫无来由般在坚持着。对于玩偶、对于爱情，坚持着一份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执着。 “买到了么？” “买不到，上海都跑遍了。” “这样啊......” “恩，不知道北京会不会有呢。” “北京，感觉是一个我永远不会去的地方。” “为什么？”他问安德烈。 “不知道，听起来就这么觉得，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瞪了安德烈一眼，但是还是把安德烈趁跟他谈话时偷偷倒到饭盒里的韭菜炒蛋塞进嘴里。 【4】 “要回去了么？” “恩，你自习课的时候把自己的生物卷子做完了，我的还没做完呢。” “你抄我的不就可以了？” “高考的时候我抄谁的？” “好啦好啦，那你就先回去好了。” 下了一半的楼梯了，后边突然响起安德烈匆匆忙忙的叫喊声来。“踢踢踏踏”穿着拖鞋就下来了，往他手里硬是塞了个东西，黑乎乎一片完全看不到那是什么。有时候他觉得安德烈所住小区的楼梯，一到晚上除了住户估计也就只有像他这种常来的人才能安全活着走到楼梯口。 “是什么？” “到楼下再看。” 躺在他手上的龙猫连吊牌都还没拆，接着就收到了安德烈的短信：“本来想拖一会儿然后偷偷给你包装一下的，结果你急着要走。生日快乐，这个是我托朋友在日本买回来的TOTORO玩偶。”走着回家，走到一半竟奇迹般下起雪来。一路摇摇晃晃笑容像是僵在脸上了，若是世界停在这一刻便好了。 【5】 “你想考哪里？” “复旦吧。” “这样啊。” “你咧？” 如果安德烈是在一分钟前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也是......复旦。” 答案仅仅是30秒前确定的而已。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满身是雪，耳朵被冻得通红通红，只有龙猫安静躲在他的大衣内侧，一点也没有被雪打湿。也顾不上先洗一个热水澡，慌慌张张在房间里找剪刀。小心翼翼剪下吊牌后才舒了一口气，似乎只要不剪掉吊牌这个礼物就会被收回一样。龙猫被放在他的床头，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哈哈，你成绩那么烂，能考得上么？” “我寒假会努力加油的！” 回答的时候脸涨得通红，心想安德烈一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吧。谁又能料到安德烈竟然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呢？也没有人会料到安德烈是为了他而想要留在上海，所以选择了复旦。 【6】 他必须想出一个办法督促自己坚持下去以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可以进复旦的学业水平，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高三下学期开始的时候，午饭时间他还是会跟安德烈一起出去，只是他吃饭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干脆吃完也不等安德烈直接跑回教室复习了。浑身上下都是“除非拿到了复旦的录取通知书，否则自己绝对不会松懈”的干劲。 “唉，出去吃饭了。” “不行，我今天实在还有好多题要做。你去吃好了，我早上来的时候带了面包。” “唉，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好不好？况且你那成绩半年也爬不上复旦的录取线啊！” 被数学题搅得一团乱的脑袋似乎突然失控了，他抬头瞪了安德烈一眼，推开他二话不说地就走了。在疾速行走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安德烈也被他近段时间的行为弄到神经衰弱，赌气没有去追，两个人死撑着在接下来的四个月一句话也没有说。临考前一个月快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却突然接到安德烈的电话： “我就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你下来吧。” “我下不去。”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就是下不去。” 两人沉默了十几秒，电话挂断了。 【7】 电话通了。 “喂？” “喂？阿姨。安德烈在家么？” “他刚好出去了，有事？” “他手机停机了，我联系不了他。我今天刚收到复旦的录取通知书，想问他收到没有。” “复旦？他没报考复旦啊。他报了清华，录取通知书昨天到了。” 那一天——跟安德烈第一次吵架的下午，当他疾走在走廊时，那一瞬间闯入他脑中的念头是这样的：在收到复旦的录取通知书前，他不能和安德烈说话；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话，便可以跟安德烈表白！他在脑中坚信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为了和最心爱的人说话，他就算拼了命也得考上复旦不可。他那病态般的执着，让他一直坚持在录取通知书寄到前对自己耍狠；只有那个安德烈在他家楼下的下午，他差点没能坚持住。 “他......不是想考复旦么？” “我是有听他这么说啦，不过他成绩那么好完全可以进清华。也不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想进复旦，后来估计是自己想通了...喂？喂？！” 他和安德烈都没有去当晚的毕业舞会。他认为安德烈只是对自己开了个玩笑，自己却太傻当了真！年轻时我们总是太倔强，误会便像小石子投进湖水时荡起的涟漪越扩越大。两个月后安德烈登上去北京的飞机，同一天他搬到了新家。搬家的时候，妈妈把龙猫弄丢了。 【8】 “你要吃什么？烤玉米？要不要烤韭菜？” “我不要韭菜，其他都可以。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喂？” “是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想到打给我？” “我回上海了，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尽管是陌生的号码，但是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电话那头是安德烈。上海的天气开始变得很奇怪，一个星期下了五六场雪。地铁口出来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路上都低头没说什么话。两人一同读过的中学还是老样子，两年过去了门卫竟然还认得他和安德烈。 “你送我的龙猫，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是吗？” “对不起。” “没事啦。” 又是一阵沉默后，安德烈开口了。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我在QQ上也道歉了，你却完全不理我。” “因为一些很傻的原因。” 安德烈看起来想追问，但看着他一直低着头，最后便作罢了。 “我...有女朋友了。” 安德烈说完这句话后，他抬头看了安德烈一眼。白雪茫茫里迷迷糊糊就觉得安德烈的眼神还跟那天下午一样。他心想两年前自己一定误会了一些什么，但是那些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这样子，很好啊。大学认识的吗？” “嗯，她追了我两年，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我以后，应该会跟她结婚。你...呢？” “也有了。”他撒谎了，面对安德烈有点战战兢兢的反问。 “临考前我有想过和你道歉的，但你不肯下来见我...我曾经想过要留在上海的，如果那天下午你来了的话。” “都过去的事了，就算了吧。” 那一次见面，他一直在逃避看到安德烈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以为已经浇熄的火苗再次被点燃。 “我们以后继续聊QQ吧，我其实不想和你失去联系。” “好。” 【9】 他和安德烈开始变成那种看上去很普通的朋友，在QQ上只能尴尬又无可奈何地寒暄和问候几句。有时候安德烈会跟他说起那个女孩，但安德烈从不问他关于他女朋友的事。 一天下午，因为要找一本小说，他在杂物房的一个角落里翻开了妈妈搬家时帮他打包好的一个旧书箱子。翻到快到底时，突然发现那个以为丢掉的龙猫安静地躺在几本书上面——尽管被压得扁扁的，却依旧是一副笨笨又不懂事的样子。 也就是那瞬间，他想起那个黑夜里他以为自己呼吸快要窒息的那一刻： “是什么？” “到楼下再看。” 啊，竟然是龙猫！ 两年来自欺欺人筑起的一道道高墙轰然倒塌，埋在里面的心痛一下子如洪水猛兽般突然袭来。 【10】 “怎么了？”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跟班主任说想坐在我旁边？” “不知道，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坐在你旁边，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才明白，这是一个充满甜蜜却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

下了火车只要走二十分钟就是他家。 那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陪他走那条路；每次走路在现在看来都无趣至极，两人甚至都可以在二十分钟的路途中一句话也不说。掐指一算，离那个时候大概也已经过了六七年了。这条路一点都没有变，以至于她无法分辨路旁那个老旧的稻草人到底是今年新插上去的，还是六年前就已经伫立于此。 他去世的消息，是他小姨告诉她的。她在他家吃过四次饭，四次他小姨都在场。“我觉得，如果是他，也许希望可以见你最后一面。”电话中，他小姨是这么说的。可能是哭劲已经过了，亦或者是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再哭，电话中小姨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她接完电话，大脑中枢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坐了十几分钟后，依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进门的时候，也是小姨最早发现她的。也就是同时，她看到了他的妻子，长得真是秀气。在这种场合，她竟然还是没忍住想跟这个女人比较，心里愈发觉得羞愧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彼此在这种场合相遇实在令人尴尬，客套不是，冷眼相待也不是。不过，他妻子应该不知道她的存在吧？毕竟他结婚的时候，跟她分手已经快两年。现在想起来，当时接完小姨的电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难过不是，不难过也不是，完全不由得人。 “怎么死的”？ 家属谢礼后，小姨陪她出来，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也没问她要不要；过了许久，才像听到她的问题一样，吞吐着烟圈说：“车祸。” 前庭的桃花倒是开得鲜艳，一点也不解人意。“下大雨，喝醉了硬是要出去；拦也拦不住，半路就翻下山了。” 她低着头跺地，什么也不说。 他的妻子从厅堂迎出来，远远对着两人问：“留下来吃饭么？” 她这时才回过神来，回头对着这个秀气的女人说：“不用了不用了，还得回去，你忙吧，我不添乱。” 妻子看看她，又看看小姨，终究省去客套的步骤，不再说什么，又缓步返回厅堂中跪坐；一双眼睛红肿得不行，却还是秀气得跟庭院的初桃一样，连她看了都怜惜。 “真不留下来？” “真是有事，何况这样一个场合，我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嗯，那也好。” 小姨熄灭烟蒂，定了一会，才对着她说：“那我送你去车站吧。” 两人照着来的路又走一遍，小姨边走边说，“这条路啊，我走了十几年呢，以前上小学，从这里走去学校；之后上初中高中也是从这条路走去车站坐车去省城；他啊，也一样，走了十几年。” 她不应声。 继续走了一小段，却突然回头问小姨：“他为什么要出去？” 小姨没有抬头看她，继续跟在她身后，“谁知道他，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个性，倔起来跟什么一样。” 她似乎作罢，不再问了。 到了车站，小姨硬是给她买了票，她也没有客套。临上车的时候，她抿抿嘴，伸手抱住了小姨。 小姨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好保重，日后怕是更加没有机会见面了。” 她闪着泪光，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怕如果四目相接泪水忍不住决堤，便匆匆挥手告别上了车。 车开了好一段，好不容易心情才平复一点。却不知在车厢何处，突然传来黄龄的《特别》。她怔了一下，脑子突然停止运作。 她喘着粗气，憋也憋不住。竟在曲子高潮处想起他的模样来，想起那一年夏天，他和她走在那条小路。 突然他就开口说话了： “南方有座小城，说是有海，很好看。” “嗯？” “你想去看吗？” “去看什么？海？” “嗯。看海，去那座小城，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我们就住在那里了。” 她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海？” “喜欢。” “那怎么不说话。” 她没有回答他。 她在火车上，憋也憋不住，就这么众目睽睽嚎啕大哭起来；惹得乘务员也过来了，她却只晓得大哭，什么话也不跟人说。人们围在她身边转了十几分钟，她却依旧哭个不停；先是大哭，然后是啜泣，接着又是大哭。乘客和乘务员都无计可施，只好由得她耍性子。 “为什么不回答？”他继续问。 “我怕我一张口，眼泪就流下来了。”

文/夏奈 1. “发型师都是GAY!” “屁！” “好吧，至少90%发型师都是GAY，剩下的10%只是等着被推倒而已！” “屁屁屁！！！” “四则，你要相信姐，你是没看到今天帮姐做头发的那发型师打扮得多么风骚入骨，他就差没把整盒黑色眼影扑在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周围了！” “温棍棍，你就是《小时代》看多了，得了‘顾里毒舌综合症’！” “你才小时代，你全家都小时代！” 2. 好吧。 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介绍这个亲密无间的好友确实不是我的初衷。我就是上面对话里饱受欺凌的四则，很明显上面的对话发生在我告诉温棍棍某个发型师对我有意思而我也觉得他十分水嫩撩动人心之后。别怀疑自己的眼睛，温棍棍是个女的，而且“温棍棍”这三字还是个真名——这是个多么有智慧的上一代对于下一代神奇的预言，他们明显就知道温棍棍长大后从头到脚都不像个女的！当然也千万不要觉得上面那些话就是温棍棍毒舌的底线，接下来的才让人无言以对。 “那你告诉我他什么名儿。” “Chris，怎样？” “四则同志，Chris是个多么GAY多么粉红的名号？正常直男谁叫Chris？” “屁咧，Chris Belcher不就是直男？况且春春还叫Chris咧！” “你少给姐提这种特殊个案，况且你睁大双眼仔细看看，李宇春她是直男么？” “......” 在我刚认识温棍棍的时候，她就颇具这份毒舌到让人哑舌的天赋，自从看了四娘的某本小说，这种能力开始急速生长，基本上到了每一天她都能爆出一句我觉得“这就是老娘忍耐的下限”的话。事实上，她一直在突破我的极限，让我觉得人的潜能真的是巨大无比。 她对我的百般追问都没有什么实际成效。于是，便向我下了杀手锏。 “带我见见那男的。” “你觉得我希望在现实生活中看见奥特曼大战哥斯拉的场景么？” 就在我觉得我的毒舌本事也开始渐长的时候，温棍棍的下一句又彻底让我无语。 “你这是从本质上怀疑我的娇羞，这是华丽丽活生生赤裸裸的侮辱！” “......” 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我终于被她说服带她去见Chris。尽管我知道见面之后她一定会爆出更加惨绝人寰的话，但是我还是抱着英勇就义的决心和信念安排了这次“闺蜜鉴赏男友温馨下午茶聚会”——这是温棍棍的原话。 Chris一开始有点难堪，但是在我跟他保证我的这位闺中蜜友是个极其善良极其温柔连蚂蚁都舍不得杀的小女子之后，他点头了。真实情况是温棍棍根本就是个完全无视蚂蚁这种生物的女人，当然我也一再叮嘱温棍棍务必要保持娇羞——尽管我觉得对她来说这是件如红军万里长征般艰巨无比的任务。 3. 嗯哼，姐叫温棍棍。 姐在大一的时候搭上这个白痴好友四则。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我就意料到此女家中必定有位数学家，果然她后来告诉我她老爸是大学数学教授，同时我还从她口中得知一个铁铮铮的事实——她哥叫法则。 四则从里到外就是爱情辨识度为零暧昧敏感度过高的花痴，姐简称这一类人为“爱点低”，你随便周围一抓基本上一打就是这类人。校道上谁冲她一笑，她就泛滥了，其实别人只是发自肺腑地笑她眼角那一大粒因为匆匆忙忙起床准备上课而没来得及擦的眼屎。 所以，当姐听到她炫耀某正太发型师因为她而春心荡漾了，姐心中涌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发型师需要交个女友跟父母亲友证明自己是个异性恋，或者他刚刚被一个人间尤物甩了极度需要一个长相能令他极度有安全感的替补。无论何种情况，四则在这场年度爱情大戏里面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角色。 在四则极力否认我的观点同时跟我描述他们是怎样一段旷世奇缘的时候，我对这位刚与四则相遇三天就无可救药爱上她的男子颇有兴致，我实在很好奇他怎么会具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去掉表面看本质的高端恋爱能力。于是我怂恿四则安排一次“闺蜜鉴赏男友温馨下午茶聚会”，顺便表达了我作为一个友人对她爱人的无限期待。 日子定在周日，市中心四则最喜欢的咖啡公馆。日子定下来之后，四则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提醒我当日一定要保持娇羞，不要在外人面前丢自家人脸什么之类的废话。 姐对四则的行径压力很大，你懂的。 4. 为了达到效果，我连续一周晚晚给温棍棍打电话，在聊天中不时很有技巧地提醒她周日聚会时要保持娇羞和该有的风度。能把这种技巧性话语穿插在聊天中并做到天衣无缝，我觉得我越来越有才了。因此我当然也相信这一次温棍棍是彻底听到了心坎里，由里到外松了一口气。 不过事实证明温棍棍这只史前妖物的心思绝对不是我们正常地球人能掌控的。以下是周日下午她见到 Chris后的第一句话： “Chris你好，我叫温棍棍。体温的温，肉棍的棍。你喜欢赏菊么？” 瞬间我崩溃了，Chris娇羞了...... 对我而言唯一的安慰就是那天下午的气氛没有冷掉，他们从菜单上的鸡胸谈到了胸肌；从发型师谈到了摄影师和陈冠希；再从温棍棍的名字谈到了肉棍，尺度之大一度让添茶倒水的小妹羞红了脸，好几次茶壶没拿稳还差点弄湿了Chris......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温棍棍终于认可Chris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我问她原因，她抛给我一句话：“没哪个小受见到姐之后不本性暴露性情大发脸红耳赤跟我讨论肌肉男们秀色可餐的胸肌和鼓起的裤裆，他不仅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还不时盯着我那露出的维多利亚的秘密粉红色蕾丝边，没错，重点是维多利亚的秘密”，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继续追问她怎么不怀疑Chris是个攻的时候，温棍棍彻底在字典里“毒舌”二字的极限狠狠地加上了一笔，她的回答如下： “就他这种货色？四则，你听姐说，不能这么侮辱一个攻！你这种对特殊人群的歧视是不人道主义的！”......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不失为是一个看起来诡异的好结果。 5. 姐为了在周日的下午茶上尽量显得娇羞和小清新做了很多的努力，一路坐着公车过去的时候我都是在听一些类似于《女人经痛时》《我爸的笔》之类的小清新歌曲，不得不说魏如萱这位歌手的部分歌曲很符合姐偶尔装逼时母仪天下的气质。 在姐此番努力下，下午茶会当然在纯洁清新的气息里顺利完成。不过挑剔的四则对此仍旧不甚满意。当然姐也明白姐作为一个高素质人才待人处事的方式像四则这种爱点低的小傻【哔】是无法完全体会的，请读者们不要怪她。 当然姐的“Chris名字那么GAY到底是不是GAY”的测试也非常成功，在确定这个Chris对“菊花”“赏菊”“抱菊”等诸多敏感性字眼均免疫时，姐确定他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名字GAY得要死还从事GAY得要死的行业却不是GAY的国家一级珍稀保护动物——直男。 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一个个堂堂正正风度翩翩精神状况毫无异常的直男会看上四则这个一个纯朴的乡妇？ 6. 大家好，我是夏奈。 接下来的事情是事后四则和温棍棍告诉我的，她们觉得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来写这些事会更加理性不带主观色彩，所以我就被逼上梁山了。 在四则和Chris确定恋爱关系半个月后，温棍棍还是对Chris不太放心。终于有一天她趁Chris休息，成功偷偷潜入发型室。然后她靠扮演一个气质优雅举止大方知心大姐姐的角色（温棍棍原话......）顺利拿到另一位发型师的QQ。在他们讨论完胸肌陈冠希各种重口味和《小时代》以后，温棍棍顺利从他口中套出了真相：只要Chris在一周内泡到三个自己的顾客，这一个月的宵夜就由他和其他发型师负责。显然，四则同学傻乎乎地成为Chris一个月免费宵夜的筹码，还只是三分之一。 温棍棍不忍心告诉四则这么残酷的事实，便约四则出来喝咖啡，并谎称在来的路上看到Chris跟其他女生在一起逛街，谁知道四则却回答：“他跟我说过，有些顾客会要求他一起上街买衣服，好让Chris从头到脚彻底把她打造成一个时尚达人。”这是温棍棍听过最烂的借口，恐怕也只有四则这个傻瓜才会相信了。“但是他跟那个女生很亲密”，温棍棍继续想要劝阻四则。四则这时把手搭在温棍棍身上，说：“棍棍，我就算因为跟他约会少了很多时间陪你，但我们感情没有变，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被一个帅哥甩了就一辈子不相信爱情，还一辈子不让你身边的朋友相信爱情。”温棍棍平静地听她说完这些话，然后把咖啡杯里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完，走了。 三天后，四则在下楼为大姨妈买加长夜用时碰到了Chris，跟他牵着手的女孩手上拿着上一次Chris买给自己的麦当劳甜筒。看到Chris嘴唇边也有一点冰淇淋后，四则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勒个去，连约会戏路都一模一样，你也太不专业了。” 而温棍棍在为四则开门后，也只说了一句话：“我勒个去，你不要告诉我你手上提着的十几盒面纸是送给我的礼物。” 于是，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7.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夏奈这个人为什么会冒出来。请看下面我与温棍棍的对话： “作家写手神马的都是GAY!” “屁！” “四则你要信姐，你看豆瓣那个写手夏奈！他就差没举个牌子登在封面上告诉大家‘我是GAY’了！” “......” “不然你说你那个写手叫什么名字！” “夏奈......”

“诺。” “什么？” “橘子汽水。” “啊，那一家的吗？”她问。 “嗯。”女生应了一声后，在对面坐了下去。 两人瓶子里的汽水一点一点变少。 “诶，你说，我们以后会变成怎样？” 她问，坐在对面的女生却只是沉默，没有应答。 “猜不出来吗，还是你不想说？” “我也不知道呢。” 女生只顾着低头喝汽水，用脚尖有气无力踢地上的小石子。 “你说，我们走后，橘子汽水店的老板会想我们么？” “你想跟他告别么？” “还是不要好了，如果他说出舍不得一类的话，即使不是真心的，我怕也会觉得难过。” [remark=14] [/remark]她咬着吸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说： “那一边，不知道有没有橘子汽水呢。” “全世界都有橘子汽水啊，你个二。” [remark=17] [/remark]“是吗？” 嘴里说着肯定的话，眼睛里却尽是不相信的样子。 “你说，离别为什么会让人觉得难过啊？” 她的汽水喝到顶了，就发出“簌簌簌簌”的声音来。 女生也还是不回答。 “明明不是难过的事情，但是想到离别，就会觉得难过。” “你还要喝么？”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橘子汽水。” “你还喝么？” “我饱了。” “你不喝的话，我也可以不喝。” “你喝的话，我也可以喝啊。” “不是饱了么？” “没关系吧。” “那喝不喝？” “我问你啊。” “喝吧，我去买吧，你等着。” 每一次推门，总会碰到风铃，叮叮当当响的声音莫名其妙让她觉得有点开心。 “还是橘子汽水么？” “嗯，两瓶。不要加......” “我知道了，不要加冰对吧？诶，你们毕业了吧？” “嗯。” “录取通知应该也下来了吧？” “嗯。” “你们两个，都考到哪了？” “啊哈，这个蛋糕是新品种么？” 她突然指着玻璃橱窗问起来。 “不算是，四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卖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我没有吃过？” “你们总是下午放学才来，那个时候都卖掉了，上学的时间这款蛋糕总是很好卖啊，现在假期很少人会像你们一样回来学校旁边啊，基本上，天天都会有几款蛋糕剩下来呢。” “啊，老板会偷偷卖隔夜蛋糕么？” “哈哈，剩下的蛋糕都会带回家给安安和心心。所以，他们总是很希望我蛋糕卖不出去呢。” “啊，这样，那我买了的话，安安和心心不就没有蛋糕吃了？” “嗯，要不你就明天再来吃吧。怎么样？”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嗯”一声点了点头。 “诺，橘子汽水。” “谢谢老板，这里是十块。” “嗯，免了吧，请你们这一次，当是谢谢你们在这里三年一直帮衬我。” “真的吗？老板你这样我反而会不好意思呢。” “哈哈，真的啊。所以呢，你们两个都考到哪了？” “啊，这个。她考到香港大学了。” “真的吗？她刚刚来的时候没说呢，那她算是实现了自己目标啊，记得帮我祝贺她。你呢？没考好么还是？” “我......要出国了呢。” “出国？你之前没有提起啊。” “嗯，因为没有考到港大，爸爸妈妈还是决定送我出国。之前也因为担心会考不上，所以都提前考好雅思了。” “这样啊。那你们大学的时候就不能继续在一起了呢。” “嗯。” “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飞机。” “这么快么？” “嗯。” “啊，那这个蛋糕......” “不用了，哈哈，给安安和心心吧。我呢，一年后会回来一趟呢，到时候再跟她来吃。老板不能倒闭噢。” “哈哈，好啊，等你们，不倒闭。” “叮叮当当”风铃又是一阵响。 “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个，老板请我们喝。” “真的噢？” “嗯，我还跟他说不要倒闭，明年我们还要回来喝。” “哈哈，你怎么那么二，老板人太好了不跟你翻脸。” “诶。” “嗯？” “我们，明年记得要一起再来噢。” “嗯。” 一阵晚风，女孩们的裙摆像花一样摇摆起来。

“不要脸的乡下东西，你以为装作男同事我就察觉不出来了是吧？”名牌褐色包包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落在穿紫色高跟鞋的女人身上。包包的皮革提带啪一声，断了。 “识相的话就离我老公远点，不然下一次你就跟这个包包一样。”断了提带的名牌包包像被玩腻的玩具，“哐”一声就被扔进了垃圾桶；它的女主人丢掉它后，朝穿紫色高跟鞋的女人吐了一口唾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许久，女人面无表情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马路对面的某间酒店走去。 “您好，在世博期间访客都需要进行登记，谢谢您的配合。”前台小姐的语气冰冷又机械，一边敲打键盘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1035房，是这里了。 一个下体围着浴巾的男人开了门。 “她信了吗”，他问。 “信了”，女人掀开刘海，青紫的右眼眼角已经肿起来了。 男人看了女人一眼，走回了房间。房间里开始传来两个男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女人抿着嘴一直站在门口，为了今天这出戏码而新买的紫色高跟鞋刮破了她的脚后跟，红色的血印染在了廉价鞋带的内侧。 男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这是五万二，多给你两千。” 女人一言不发接过钱后，1035的房门关上了。 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每个人其实都不曾了解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