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格研究】Begriffsschrift《概念文字》句读(1)——前言(续3)
要把我的概念语言和日常语言的关系搞清楚,只需把前者看做是显微镜,后者看做是肉眼。我们的眼睛视野更宽广、具有多功能性,可以适应周围的各种千变万化的环境,显然眼睛比显微镜强很多。但是如果把眼睛看做是一种光学器具,就暴露了许多不足,由于视觉与精神活动(mental life)密切相关,这些不足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很少注意,只有当科学研究要求更清晰的解析度的时候,眼睛的缺陷才会显露。而显微镜、则正好相反,十分适合于精密的科学研究,除此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与这种比喻类似,概念语言的创建是用于科学目的,因此不能因为它不适合其它领域就排斥它。如果这种概念语言符合我们研究的需要,就不需介意我的研究是否有创新(neue Wahrheit: new truth)。对此我感到十分欣慰因为我认识到提出一种新方法也是推动科学进步。因为培根就认为发明一种通用的工具(to invent a means by which everything could easily be discovered)要比发现特殊的真理更有意义(better),因为现代科学发展的所有巨大进步都源于方法的改善。
【学习笔记】
弗雷格创立的逻辑语言有划时代的意义,而他本人则把这种语言称作“概念语言”——一种人工语言。在这里,弗雷格将人工语言和自然语言的区别比喻为显微镜和肉眼,这个比喻现已成为经典,而更现代的比喻则是,人工语言像卡通画,笔触虽然不多但寥寥几笔就可勾勒出形象的本质;而自然语言则像是工笔画或者照片,可以描画事物每一细微之处,二者各有各的用处。这是我们学习逻辑语言时应当时刻留心的问题。弗雷格把他的概念语言仅仅看做是方法上的创新,并为自己辩护认为只要这类创新具有通用性,那么比只适用于某个或领域非常狭窄的发明更有意义。
这一段的意义在于,在学习逻辑时一开始就要把它当做一门语言学习,因为这是弗雷格创立谓词逻辑本来的初衷,也是这门学问问世的基本动机。
【说明和感想】
每次一两个自然段的翻译和笔记是因为这篇论文太经典,需要好好品味,而且我自己的理解也未必完全到位,又不想依赖二手材料(现代人的评论、观点),因此每次一点点,不求快、不求多只求尽量充分理解。另外一个原因是想把英语原文同时展示但又不能太长(德语恐怕懂的人不多没有意义),而我的译文只作为参考。对我来说,经典最好还是读原版。弗雷格的这篇论文于现代逻辑、分析哲学就像儒家学派的《论语》,其它后来的所有著作都是对这部原经典的阐释、发挥和发展。更何况逻辑是舶来品,传到中国已是第二手、第三手。
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弗雷格是现代数理逻辑里程碑式的人物,要想从源上理解数理逻辑和计算机科学进而应用于语言学、人工智能,一定要从弗雷格开始。从某种意义上说,弗雷格就是现在以函数为核心概念计算模型的最原始鼻祖。国内对弗雷格的研究仍然停留在哲学分析的泛泛之谈,没有想到从历史上一些有深邃洞见的理论中汲取营养进行创新。要知道现在科学领域的任何创新,其基本理论都是早已有之的,只是许多被人遗忘,如果有个人在故纸堆里翻出来,用来解释了新的科学现象,那个人就成了新的权威。例如John McCarthy将Schönfinkel和Curry的思想重新诠释作为自己发明Lisp的基本思想,Haskell、ML、Miranda等函数式语言也是将几十年前的λ重新翻新,让计算机学界将目光从图灵机转向了函数,同时有眼光的语言学家逻辑学家将这些1920年代-1940年代的技术积累用于从未应用过的新领域,如Montague,如Bar-Hillel,创立了形式语义学和范畴语法。到了21世纪,哲学理论中的本体论、知识论和数学、逻辑、计算科学和语言学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合流,只是尚未找到出口,仍然在蓄积能量。
理解这篇论文和弗雷格的另一部著作《算术基础》是完整理解哥德尔两个定理的基础。二人谈的是一个话题:算术的逻辑语言和理论。如果不懂弗雷格,读哥德尔就好像是“不知道盐从哪儿咸、醋打哪儿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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