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批示解决沈从文房子问题》——颜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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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原有三处房子,一九六六年被人家占去了两间,一九七零年下放干校后,剩下的那间也被别人当作“战利品”接管了。
沈先生结婚时是住在达子营,巴金曾应邀来此写作.从干校回来,好说歹说要回了东堂子胡同的那一间,沈从文才有了一个立锥之地。张兆和从湖北干校回来后,由她所在单位中国作协李季和严文井出面给安排了两间。这就是小羊宜宾大杂院里的十九平米的房子。
两处房子被画家黄永玉戏称为东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
在东巴的狭小小空间,沈从文要在这里摊开中国几千年历史。整个房间的墙壁上,窗台上,床头上,到处贴满了经过选择描摹出来的图样,以及长长短短的字条。书,搁满了一切平面,他却找不到搁自己的地方了。“晚上,书摊在躺椅上,从文表叔就躺在躺椅上的书上。”这种拗口令念起来难,做起来就更难了。
他在东巴沤心沥血,在东巴挤奶,却要去西巴吃草或用一个带盖的竹篮子把几餐饭从那里带来。
他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书稿,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天天加厚,他的身体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天天变坏的。
他的房子太小,推不开他的资料,直接影响到他的工作。他说,若能争取三几年有限时间,使住处稍宽绰一点,能如熟人中某某厕所一般大,就够好了。
巴金的房子是自己买的。1949后,他有很高的行政级别,却不领工资,不享受公家的好处。沈与他虽然写作路子不同,但是友谊一直保持到晚年。沈去世后,巴写了《怀念从文》,很长,情深意厚。被编入我责编的、张兆和组稿的纪念沈从文逝世一周年的文集〈长河不尽流〉中。
巴的房子沈先生去过多次做客,沈先生在没有可以安放自己一张桌子的房间时,万般无奈中,只好畅想“熟人中的厕所”了。巴金的房子很大,厕所就有十平米。
一九七八年,经当时中央政治局一位领导过问,沈从文调动了工作。一九八零年,他告别了东巴西巴,搬进了社科院分的两居室宿舍。这里依然是一个摊不开资料的地方。但能到这里来,已经是难死人了。在这里分了几次房子,最后还是被别人住了。沈先生说“有一次钥匙都到了我手里,还没有捏热和,就被人家拿走了,说他们比我更需要房子。”说这事的时候,大家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一九八五年五月,与沈先生有五十多年半师半友交情的湘西籍老大公报记者萧离将沈从文的住房和工作情况写了一封信,寄给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萧先生在这之前也有信寄给耀邦,得到了明确批复)不几天沈从文所在单位中国社科院党组的红头文件寄到了萧离手里,作为信息反馈。萧离先生曾把文件抄写寄我.文件的题目是《关于沈从文先生的生活与工作条件等问题的情况报告》,文件的前面几行是这样的:
纪/云同志并报耀/邦同志:
5月下旬,我们收到纪/云同志5 月21日批转的萧离同志今年5月18日给耀/邦同志的信。对于沈从文先生的工资、待遇、住房等问题,耀/邦、万/里、乔/木等领导同志以及中央统战部均十分关心……
社科院的报告送上去了,没多久,立即有了回音:
中/央组/织/部文件85(任干)198号
社会科学院党组:
6月21、26日报告收悉,中/央同意沈从文先生按部长级解决工资、住房及其他问题,工资由212元增至300元,自6月份算起。
中/央组/织/部6月29日
沈先生的房子、车子、工资问题终于获得了解决。他又一次搬家了。这是他生命中是后一次搬家。新居有宽敞的阳台,疲劳的时候,沈先生就走到阳台台上转圈子,看楼下,看远方。看不远处的一个个小院子和居民的生活。
他说,他喜欢阳台,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工人们植树,那些新栽的树木,在夏天的阳光下,铺出一团团绿色,从楼上看去,像一把把撑开的伞。生活中有了绿意,总是好事,尽管迟了一些。
——转自公众号 赵史钩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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