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愚公 BY 麦小兜

《列子·汤问》中，90岁的愚公气恼阻碍他出行的山丘，意欲合子孙之力以移山开路，寒暑易节，始一反焉，终于感动神明，直接了其心愿。
　　约莫五十年前，印度也出了个“愚公”，达拉什·曼奇（Dasrath Manjhi）。他的家位于印度比哈尔邦的大山深处，在向政府申请为家乡开辟一条出山的公路未果后，他选择了自力更生。神明并未显灵，他也没有无穷尽的子孙帮忙，凿子、锤子和铁铲是他仅有的工具，整整22年后，凭借自己的双手，他硬是凿出了一条开阔的穿山马路。
　　1934年，曼奇出生于印度一个贫苦的工人家庭。和父辈一样，他一直生活在小村庄中，和最近的小集市相隔一座大山。人们得步行75公里才能和外面的世界接触，最近的学校也在8公里之外。惟一一条出山的近路只有一英尺宽，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崖。
　　人们对闭塞与孤立似乎已经麻木，长久以来，他们都要求当地政府开凿穿山公路，但都没有回音，建议变成例行公事，没人能够改变什么。直到1950年代的一天，在山另一边农场工作的曼奇让在家的妻子送水过来，通过那条小路时，妻子不慎出了意外，伤得很重。也正是因为那糟糕的路，妻子无法被及时送往大山外的医院，很快不治身亡。
　　从那一刻起，曼奇决定开凿一条更好的路。他说，“几个世纪以来，大山带给过我们太多的痛苦与不幸。”他卖了他的山羊，将挣来的钱换成了锤子和凿子。村民们说，曼奇像发疯了一样日以继夜不停歇地凿山，他将自己的伤痛宣泄在了造路上。
　　从1960年至1982年的整整22年间，曼奇没有停歇。为了方便作业，他甚至将家搬到了工地边上搭建起的简易小屋里。就像智叟嘲笑愚公一样，所有人都在奚落他、劝说他，“不可能”是他工作时响起的主要背景音。但他一门心思地坚持着，充耳不闻所有人发出的嗤笑声。
　　终于有一天，在经过了漫长的观望后，人们发现曼奇不只是在开玩笑，那座巍峨的山已经被他凿了一个大洞。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加入帮助他的行列，送食物、送工具、送水，甚或偶尔帮帮他的忙。1982年，这条长360英尺（约110米）、高25英尺（约7.6米）、宽30英尺（约9.1米）的穿山公路终于修竣。曼奇也成了全村人心中的英雄。
　　他的壮举令村庄与城镇的距离缩小到了1公里，孩子们也只需步行3公里就可以上学。自行车、摩托车和小汽车破天荒地开进了村庄，现在，每天都有超过六十个村庄的村民在这条路上通行。
　　接受采访时，曼奇说，“对妻子的爱是最初的星星之火，但能够坚持22年，是因为之后的日日夜夜里，我希望所有的村民都能够安全通过这座山。”他的故事口耳相传，荣誉争相拥来，他却全部拒绝，他说，“我所做的一切，你们都看到了。上帝与我同在，一切无法阻挡。我不怕政府的任何惩罚，也就不需要他们的任何荣誉。”他仍然住在村庄里，直到2007年因为癌症去世，他终于无法拒绝政府强加于他的纪念——印度政府为他举行了国葬。
　　一部讲述他生平的电影很快将在印度上映，他并没有被遗忘，相反，却成为了印度国家精神的代表人物。一个没有神灵助力的愚公，令人更加叹服。
Via 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