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斯:物之喜
发布一篇展览的介绍文章,来自最近一期的《纽约书评》,作者Claire Messud。展览名为“画室中的马蒂斯”,在美国波士顿美术馆,遗憾的是刚刚结束……为什么艺术君再次充当了马后炮……
顺便推介BBC系列纪录片《现代艺术大师》中有关马蒂斯的一集,年老的他虽因为关节炎无法拿起画笔,那就用剪刀做出了一系列精彩的剪纸作品。他对艺术的激情和热爱,看得让人眼眶发湿。B站有。
Anyway,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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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瓶》,1924
每天,我会用外婆的面包刀把面包切片。它不好看,也不值钱,把手上有白色塑料,宽宽的锯齿依旧锋利,它联系着我和我母亲的手(用过这把刀),还有我外婆的手(比我母亲的小,我生下来的时候已经得了关节炎);联系着我外婆的厨房,那是我童年的最爱;联系着多年前的晨光,它从阳光房射入厨房,那房子很早之前就已经买了,在一个遥远的城市里。只要我把它拿起来切面包,所有这些都会浮现。其他刀都不行。
不出所料,对于日常之物,马蒂斯也有类似感觉。它们让他喜悦,启发他的灵感,或是让他困惑,这来自它们的谦卑、平凡,来自它们唤起的感受:一把巧克力壶,一件绿色玻璃花瓶,一个白蜡罐子,来自北非的绣花壁挂,来自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面具和小雕像,一个火盆,一张有镶嵌工艺的咖啡桌,一把矮椅子。它们出现在马蒂斯画室多年的照片中,无数素描、油画、雕塑中也有它们的身影。现在,在波士顿美术馆的“画室中的马蒂斯”展览中可以看到它们,同时还有画着它们的作品。主要是在马蒂斯成熟的创作岁月中,它们不断出现,又有各种变化,如同一出舞蹈。
西班牙安塔路西亚未知艺术家,20世纪早期
这些凡常之物,是本次让人兴奋的展览的组织线索,它们是马蒂斯艺术的灵感火花。在美术馆中相聚,它们还成为策展人全新反思和分析的场合。展览目录中的文章来自Ellen McBreen, Helen Burnham, Jack Flam等人,它们展现出马蒂斯作品的不同面向,包括他对非洲面具和雕像的兴趣(与毕加索、布朗库西、曼·雷等同代人相同),特别是它们造型的简介和直接。这种兴趣体现在他的绘画中,比如著名的有《穿紫色长筒袜的裸女坐像》,画中裸女在风格和姿势上非常接近非洲芳人地区的一个圣物像,他很喜欢这件雕像;还有他给妻子艾米丽创作的令人心碎的肖像,这是她最后一次给画家当模特,虽然他们的婚姻过了27年才结束。在这幅肖像中,艾米丽的五官像面具一样,还有她空洞的黑色眼睛,让人想起画家收集的部落面具。他也在雕塑中摸索面具的效果,就像珍妮·瓦德琳(Jeanne Vaderin,一战前后马蒂斯常用的模特)系列,她的五官更抽象了,它们的构成冲突愈发激烈,愈发简洁。
《穿紫色长筒袜的裸女坐像》,1914
非洲芳族木质圣物像,19世纪或20世纪早期
《珍妮头像5号》,1916
马蒂斯的作品中,花纹样式和质地同样重要,在他的油画里体现得最明显,他总是画上有花纹的布。他希望打破传统的人物与底色的平衡,让它们同样重要。本次展览中就能看到这样做的效果,除了其它作品之外,主要是他于1920年代在尼斯的画室中完成的一系列奥斯曼帝国后宫侍女绘画。马蒂斯专家McBreen提到:马蒂斯喜欢戏剧,他为模特设置了虚构的“场景”,用到东方主义图像学中的“寝宫”。他还把挂布叠在一起,构成后宫闺房式的大床。McBreen说:“这些装饰画室的物件和布匹,也扩展了模特的装饰,让她在画面中和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而这也帮助了马蒂斯,他在尼斯的系列绘画中达成与以往不同的感官效果,这种效果不再依赖于女性形象的亲密感。”
马蒂斯在尼斯的画室中绘制模特泽塔,1928年
在这样的场景里,斜躺的女人们就像马蒂斯其他作品中反复出现的珍稀之物,自己也变成了花纹样式的一部分,她们身上的饰物,还有诱人的线条,在和周围精美的布匹对话。比如1926年创作的《宫女坐像》,或是1928年的《土耳其椅上的宫女》,我们可以看到,宫女既是画面焦点,又是众多造型中极具能量的一部分。浑圆的胸部、臀部、大腿,在视觉上融入织物和挂布的弧形和起伏的线条。胳臂和脚的线条更锋利,尤其是后一幅画里面,直接与土耳其椅的线条对话,在明亮的色彩构成中,它们的苍白和特别的结构很有冲击力。
关于马蒂斯鲜活的色彩运用,还有他越来越简洁、自由的形状和线条,已经说了很多了,但还有很多可以说,包括他晚年再度焕发艺术光彩、成果丰富的奇迹,特别是在这个展览中,他不断回到自己热爱的母题,仿佛某种视觉上的《哥德堡变奏曲》。马蒂斯使用非洲和亚洲艺术作品和传统的方式,目录中的文章和博物馆的标签也有提及,当代观众也许会视之为“文化挪用( cultural appropriation)”,即便这些人工物在他的作品中起到了基本形状桥段的作用。
《小型人像》,1929
然而,本次光彩照人的展览还是以更简单、更回到远古过往、更持久的真相打动参观者:马蒂斯对于颜色、光线、样式、花朵和女性人体的激情,还有他的信念,体现在他几乎所有的绘画和雕塑中,不管是可以小到放在手中的、精美的女性裸体雕塑,还是气势逼人的大型油画,比如《有埃及窗帘的室内场景》;这信念就是:某些事物可以长久存在——肉身、水果、花朵、布料的皱褶;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我们投入在事物中的情感。正如McBreen所言:“最真实的、也是马蒂斯最关心的,是他自己的情感反应。”
在我姐姐和我之外的其他人眼里,那把磨损的老旧面包刀无甚特别,它的魔力只存在我们俩人眼中,唤起情感和意义的波浪。马蒂斯描绘自己热爱的事物,他想要传达给所有赏画者的,是这些事物在他心中唤起的东西。在这个层面而言,他的前卫之处在于,传递给我们某种超越言词的喜悦。
《有埃及窗帘的室内场景》,1948
埃及帐篷门帘,19世纪或20世纪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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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去看这个展,除了惊叹色彩的运用,更被画家严谨认真的态度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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