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04 《阿基里斯的胜利》 ^(试发表)

诗集04 《阿基里斯的胜利》 The Triumph of Achilles, 1985 山梅花 不是月亮，我告诉你。 而是这些花 照亮了庭院。 我痛恨它们。 我痛恨它们正如我痛恨性， 那男人的嘴 它堵住了我的嘴，那男人的身体 它让人瘫软—— 那总是躲闪的叫喊， 那低声的，让人蒙羞的 结合的前提—— 今夜，在我心里 我听着质问，和萦绕不去的答案 融为一个声音， 它上升，上升，后来 破碎成许多陈旧的自我， 疲惫的相互对抗。你明白吗？ 我们都被愚弄。 而山梅花的香味 从窗口飘入。 我怎能歇息？ 我怎能满足 当这个世界上 仍然有那种香味？ （155） 神话片断 当那位固执的神祇 带着他的礼物向我追来 我的恐惧鼓励了他 所以他跑得更快 穿过湿草地，一如往常那样， 赞美我。我看到赞美中的 捕获；冒着他的琴声， 我祈求大海里的父亲 救救我。当 那位神祇到达时，我已经消失， 永远地变成了一棵树。读者啊， 同情阿波罗吧：在水边， 我逃脱了他，我呼唤 我那看不见的父亲——正如 我在那位神祇的双臂中变得僵硬， 关于他那无处不在的爱 我的父亲不曾 从水中流露任何表示。1 （165） 【译注】这首诗讲的是太阳神阿波罗追求河神珀纽斯之女达佛涅的故事；海子的《十四行：王冠》前两节所写也是这个故事，只是以阿波罗口吻写出。 阿基里斯的胜利 在普特洛克勒斯的故事里， 没有一个生还，甚至阿基里斯 虽然他几乎是个神。 普特洛克勒斯与他相像；他们 披戴同一副盔甲。 在这些友谊中，总是 一个服侍另一个，一个低于另一个： 等级 总是明显存在，虽然传说 并不可信—— 他们的来源是生还者， 那个被抛弃者。 与这个损失相比 那些着火的希腊战船算得了什么？ 在营帐里，阿基里斯 整个人儿都在悲痛 而众神看到 他已经是个死去的人，死于 会爱的那部分， 会死的那部分。 （168） 夏天 记得我们最初的那些幸福日子吧， 那时我们多么强壮，为激情而眩晕， 躺着，一整天，一整夜，在窄窄的床上， 吃在那儿，睡在那儿：是夏天， 似乎万物一瞬间 都已经成熟。天那么热，我们完全赤裸。 有时风儿吹过；一树柳枝轻拂窗口。 但我们还是有些迷失，你不觉得吗？ 床像一张筏；我感到我们在漂流 远离我们的本性，向着我们一无所见的地方。 先是太阳，然后是月亮，以碎片的形式， 透过那棵柳树，闪耀。 每个人都能看到的事物。 然后那些圆圈结束了。慢慢地，夜变冷； 低垂的柳叶 变黄，飘落。而在我们每个人心中 生起深深的孤独，虽然我们从来不曾说起它， 说起遗憾的缺位。 我们又成了艺术家，我的丈夫。 我们能够继续旅程。 （186） 责备 你已经背叛了我，爱洛斯。 你已经给我送来了 我的真爱。 在一处高山上，你制造了 他清晰的凝视； 我的心 没有你的箭矢那么硬。 一个诗人 怎么会没有梦想？ 我躺着，醒着；我感到 实在的肉体在我上面， 想让我缄默—— 外面，黑暗中 那些橄榄树之上， 几颗星星。 我想这是一个恶毒的侮辱： 因为我更愿意 走过交织的花园小径， 走过河边，看河水 闪烁着一珠珠 水银。我喜欢 躺在河边的湿草地上， 或是跑远，爱洛斯， 不是公开地，和别的男人， 而是秘密地，冷冷地—— 我整个一生 都膜拜了错误的神。 当我观察 另一边的那些树， 我内心的箭矢 像它们一样， 摇摆着，颤抖着。 （189-190） 鹰的影子 在路上拥抱着 是什么原因如今记不得了 然后分开，当看到 前面那个形状——它有多近？ 我们仰望，看到那只鹰 带着它的猎物盘旋；我望着它们 突然转向西山，它们 在地上投下一个影子，这个猎食者 统包一切的形状—— 后来它们消失了。而我想： 一个影子。像我们刚才投下的， 当你抱着我。 （203） 传奇 我父亲的父亲 从迪路瓦来到纽约： 厄运一个接一个。 在匈牙利，一个学者，富人。 然后破产了：一个移民 在寒冷的地下室里卷雪茄。 他像是约瑟在埃及。 夜里，他走过城市； 港口的浪花 变成了他脸上的泪水。 为迪路瓦伤心的泪水——四十间房屋， 几头牛在茂盛的草地上吃草—— 虽然伟大的灵魂据说是 一颗星，一只火炬， 但它更像是一颗钻石；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能够改变它。 不幸的人，你可曾停止感觉 这世界的壮丽—— 它像巨大的重量，塑造了 我祖父的灵魂？ 像悲伤的鸟儿，他的梦从工厂 飞到迪路瓦，衔在它们的喙里 正如湿地上一个男人能看到 他自己脚印的形状， 散乱的景象，零落的村庄； 正如他捆扎树叶，在他的灵魂里 重量也这样把关于迪路瓦的碎片 挤压成配得上苦役挑战的 原则，抽象概念：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要藐视 特权，要爱 理性和公平，总是 说真话—— 这已经是 我们家人的拯救 因为说真话带来了 自由的假象。 （20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