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记 第40回 声响

图源：贝豪
翻译：占得韶光
我不善唱歌。也不大爱在人前唱歌。
我极少去卡拉OK，让我听别人唱倒还罢了，若是受邀说“你也来一首嘛”，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有一回剧组举办杀青宴，我听说第二轮要去卡拉OK，就溜出去到咖啡厅待了半晌，直到第三轮才跑回去跟大家会和。
中学一年级时，学校举办合唱比赛，我被要求担任班级的合唱指挥，同学们给出的理由就是“因为你音痴嘛”。他们大概是记得音乐课单人测试时我的糟糕表现吧。举办班会的时候，有人发言说“我觉得不让堺君上去唱，对咱们班才比较好”，大家便嗤嗤笑着做出了这决定。顺便一说，这次班会的主持人是由我担任的。这一提议甚至都未需通过投票决议。
虽说只是个校内赛，但指挥的工作却委实不少。我要决定演唱曲目，要在午休和放学后组织同学练习，要积极听取热心女生的意见，还要拿捏着架子安抚那些想逃掉练习的男生。这些工作，都需要本身并不喜欢唱歌的我来做。说来极不合理，也不知怎么赶得巧，我们班在那次合唱比赛中漂亮地拔得头筹。于是自然而然的，此后三年我便始终担任着歌唱指挥一职务。
这样的我缘何竟是合唱团的成员，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中学时代，我曾在吹奏乐团吹过圆号。这个团的顾问老师同时也负责合唱团，也许是他为了凑比赛人数，在我上一年级时把我拉过去的吧。
升上初二的时候，学校来了个在全宫崎县都颇有名声的合唱指导老师，他担任了合唱团的顾问。照说我当时就没理由再留在合唱团了，但事实上，在合唱团和铜管乐团身兼二职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我中学毕业。没准儿是我被任命为班级合唱指挥的时候，对合唱生出了兴趣吧。
男子合唱团的团员多是像我这样来凑数的。但许是老师教导有方，我们团成绩优异，甚至数度成为宫崎县代表。我的本业管弦乐全没有这样的成绩，对此我多少有些自觉羞耻。
这话似乎与“我不爱唱歌”有些自相矛盾，但合唱团的活动让我非常快活。叫我自顾自地说一句，我发现只要把自己的声音混在别人的声音里，音痴什么的就全不成问题了。最重要的是我身边要站一个音准很好的人。团员们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到合唱大赛时就把我调配到正中间。我只要和着周围人的调子，发出自己的声音也就好了。
“我的歌声”和身边友人的歌声融作一体，再也不是“某个人的歌声”。这声音同其他声部时而交融、时而碰撞，震撼着会场的空气、又重新将我们自己包容其中。全身心地感受我们自己发出的、复杂而丰富的振动，着实使人心情舒畅。
上回我写到了佛家的“声明”（见39期，84GN有译）。自己诵经的声音和周围融作一体，化出了新的声响。如此说来颇为幼稚，那感觉与我在合唱时感受到的快乐是微微有些相像的。
升入高中后我就开始演戏了。此后我的生活与音乐再无因缘。平日里我也不太听歌，不喜欢歌曲的心思与从前相比无甚改变。我并没觉得那三年的音乐经验对自己起到了什么特别的帮助。
但若说到中学时期我学会了“让自己的歌声与别人相互交融，一同发声”或说是“不去思考旋律与节拍，只去体味声音本身”，这对现在的我并不是毫无影响的。怎么说呢，这感觉可以直接运用到演技中来。这是种“不是‘唱自己的歌’而是‘唱大家的歌’”的乐趣，是作为一个角色存在其中的乐趣。
如此说来，我的本业、我在吹奏乐部吹了三年的圆号，也是音色温和的乐器。它并不尖锐地进行自我主张，更多的是温暖地包容周围的事物。与长号、小号等铜管乐器不同，圆号的喇叭口是冲向后方的。那蜗牛般圈圈环绕的管体，能被两手紧紧收束，你能够亲手抱住自己吹出的声响。
也许我因着中学时代那段社团活动的缘故，成为了比起做独唱歌手更适合做合唱的人。
至于这对我做演员有没有什么好处，我自己也全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