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记 第41回 悄悄地变态

图源：贝豪
翻译：占得韶光
在接受新闻取材的时候，时不时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成为您事业转折点的作品是哪部？”
我总是回答：“没什么称得上转折点的作品”。每当这时，都能感到气氛忽然冷掉了，我就难免生出一阵愧疚之感。取材的记者朋友没准儿会觉得“这演员真无趣啊”或是“怎么着？这人以为他靠不着别人，自己就能成才么”。 我是个无趣的演员，这点确实无可否认，但硬要我想一部称得上是转机的作品，却也实在没有。我开始演戏的契机，也不过是在高中时期进入了戏剧部。要找出一个“此前立志成为演员，此后真的成了演员”的分水岭，当真是找不出来的（当然，极有可能我现在也还称不上是个演员）。
别说转机，我出道的时点究竟该算在哪儿都还十分暧昧。若是加入戏剧部就算出道，那我已经是个艺龄二十五年的老牌演员了，但这样说谁也不会承认。
第一回在花钱买票的观众面前演戏，是刚进剧团的时候，那年我十八岁。角色是丛林中的原住民，台词只有一句“唔嗯巴巴，唔嗯巴巴”。这是值得纪念的出道作，然而现在回顾起来，却生不出任何感慨。
如果第一次拿到报酬的工作算是出道作的话，就要数二十岁时被叫去帮忙的那场策划公演【译注：意指舞台制作人自己做企划、募集演员和工作人员、并进行演出的公演】了。
剧目是以莎士比亚作品《麦克白》为蓝本进行改编的新作，排练阶段我们用的剧本是小田岛雄志先生的莎氏译本。然而正式的剧本最终未及写完，我们只好按照排练方案进行正式公演。
这变更太过突然，演员的数量急剧短缺。于是重要的角色全部由像样的前辈演员来担当，而安格斯、洛斯、列诺克斯等不太重要的贵族角色就全都分配给处于末端地位的我了。由此不知怎的，我的出场次数竟比主演麦克白都多了。当时我演的人物叠加在一起，怕已是拥有苏格兰绝大部分领地的国王级大贵族了吧。
顺便一说，当时饰演麦克白的是手塚通先生，他很好地组织了混乱的现场，率领全体成员平安地结束了公演。而在舞台之上，他那种扣人心弦的魄力也使得我这小他十岁的晚辈深深拜服。直至现在，他仍是我十分尊敬的前辈。
第一次出演的影像作品是《山珍海味》。这是一个男女三人组在野外做饭的的小节目，五分钟长。这部作品教会了我“拍摄”的氛围，非常值得感激。
第一次演电视剧的时候我二十二岁，只有一个出场镜头。拍摄只花了几个小时。不知是时间太短，还是角色太小，印象中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第一次拍的电影是大嶋拓导演的《火星上我的家》。当时二十五岁。
大嶋导演很体贴地对我说“只要抱着出来玩的心情上现场就行了”，我把这话做了真，每天都开开心心地跑去现场。跟四季剧团的老资历演员日下武史前辈共演也是这时候的事情。
记得当时前辈建议我说“堺君你的演技似乎始终只有一种模式，不管是什么都好，你试试再开发出第二种来吧”，这话曾使我恍然一悟。
不觉间回顾了十余年来的演艺生涯，但果然还是找不到称得上“转机”的时点。一定要说有转机的话，这些全部都是转机。我在各式各样的拍摄现场中，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一点一点地、慢慢学会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我的演艺人生冗长而一言难尽。
回顾这缺少高潮的前半生时，我常常忍不住联想到“不完全变态的昆虫”，也就是像蝗虫和螳螂这种、从幼虫到成虫期没有明显的体态变化的虫子。
“完全变态”的昆虫们经历了“毛毛虫→蛹→蝴蝶”的成长周期，它们总有一套很好理解的成长故事。开始是弱小的幼虫，经历过平静的茧蛹期，最终化为美丽的蝴蝶。
而不完全变态的一生是这样的“蝗虫（小）→蝗虫（中）→蝗虫（大，长翅膀）”不断重复蜕皮这一朴素的过程，一点一点地慢慢成长。作为演员的我，大概就与此相类似。
向各位恭贺新禧。今年我也要继续悄悄地、不为人知地一点点成长。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