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椿《如何正确使用电冰箱》
我的客户竹山最近遇上一些麻烦。他分居两年的妻子突然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去敲他的公寓门。
“我没能保持冷静”,竹山快速的苦笑了一下,说,“我把门关上,从内反锁。我得承认,她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等我意识到毕竟夫妻一场,至少应当让她进来喝杯茶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所以你打算怎样?”
“我想还是正式离婚吧,”竹山淡淡说,“可是我找不到她,从我两年前提出离婚那天开始她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我甚至怀疑她死在了国外。”
我托着下巴听着,没意识到烟灰越烧越长,摇摇欲坠,却渐渐感到竹山的词不达意。我垂下来的烟灰忽然塌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这时竹山忽然闭口,他盯着桌上的烟灰,然后抬眼短促的扫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了。竹山抽出桌子上的纸巾,仔细抹去了桌子上的烟灰,把纸巾叠成正方形放入纸篓。当桌面再次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竹山如释重负,整个人好似都松软下来。于是我想,竹山一定是在家把冰箱一分不差的塞在墙角、把桌布每个褶皱都熨平的人,当水杯被放在桌角,他就会感觉世界倾斜,脑中地震。我暗自发笑,说不定他妻子就是利用他的强迫症把他逼崩溃的。
“所以,现在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你妻子吗?”
“是的,请你帮我找到她,劝她和我签离婚协议。”
竹山回到公寓,打开冰箱门取出啤酒。
他的冰箱像展柜一样丰富而整齐,水果与肉类闪着冷艳的微光。竹山对他的电冰箱非常满意,比对他的妻子还要满意。他不知去向又迟迟不愿离婚的妻子是个美丽却邋遢的女人,婚后从不收拾房子,外套内衣到处乱挂,冰箱里汁水干结,一切都变得一团糟。竹山默默把家收拾干净,刷干净她的咖啡杯,可是她毫不介意的继续破坏。竹山忍无可忍,淡淡对她说,我宁可娶一个丑笨但是整洁的女人回家,我们分开吧。
她抬起美丽的眼睛深深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收拾细软,长发从肩头滑到背后,一转身拎着小小的一个行李箱离开了家。
竹山终于独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竹山每天下班之后坐在沙发上喝啤酒,听电冰箱发出安稳的嗡嗡声,或者靠在阳台上看夕阳下温柔的树与云,透过阳台的玻璃拉门看着电冰箱静静站在墙角,好像一直在等待他对它说什么。竹山三十岁总结,一个男人可以没有妻子,但一定要有电冰箱,从电冰箱里捧出食物的时候他像在看自己的魔术表演,他就这样让自己的生活保持低温、安静和新鲜。
可是今天的电冰箱不一样。刚拉开拉环的啤酒轻轻浮着泡,竹山咽下一口啤酒,发觉电冰箱离开墙角五厘米有余。竹山滚下一颗汗珠,把电冰箱推回墙角。
我同女下司在走廊调笑一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看见竹山端坐在那里,颇有几分意外。他说:“或许她回来过,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还留有钥匙。”
“你怎么发现的?”
“我的电冰箱被人移动过了。”
“哦。”
我们俩都没话了。竹山等我说些什么,我却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我会尽快帮你找她,一有线索就通知你。”我作友好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哈哈两声想让他放心。他没有笑意,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我看着他背影消失而门被关上,想不明白一个看上去这么干练的上班族为什么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务事,明明而立之年却还有二十岁小青年的神经质,而且他未免过于相信我,我这种徒有虚名的野鸡私家侦探何德何能去大海捞针的找一个女人?况且平时求我找人的都是追命讨债,竹山既不急于一时,给我的报酬也并不比别人高。我想他不见得对我寄有多大的希望,他只是感到不安,对一个不知何时会再回来的女人不安,对一柄不知何时会突然劈下的巨斧不安。
竹山回到公寓,想打开冰箱门取啤酒。
他发现电冰箱离开一侧的墙接近半米,露出电线和薄薄的积尘。竹山扫了扫地,把电冰箱推回墙角,坐立难安。他推开所有房间的门:她不在那里,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盯着嗡嗡响的电冰箱,想这单调的嗡嗡声从中看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电冰箱沉默。竹山感到被背叛了,电冰箱像个女人一样对他耍花招,冷笑,然后背叛了他。竹山靠在阳台,隔着玻璃盯着一脸无辜的电冰箱,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今天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背影,齐腰的黑色长发好像一泓流动的水,红色细跟高跟鞋,修长的手拎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我意识到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情不自禁的跟随她。无意识的跟踪进行了5分钟之后,我忽然想到竹山给我的那张照片。竹山的老婆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居然还要离婚,真是!我匆匆跟上去。
那双尖尖的高跟鞋走不了远路,她应当就要在附近落脚。我即将明了这只蝴蝶将栖息在哪朵花冠上。
她拐进别墅区,我不便进去,远远看着。她按响门铃,门很快打开了,一个男人大步走来,一手接过她小小的行李箱,一手把她搂入怀中。
那男人看上去不是她父亲就是她情人,我撇撇嘴,总之,我看她不会闲得到去竹山家里搬冰箱的。
回去之后我打电话告诉竹山这件事,竹山沉默良久,然后道了一声谢谢,又道一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竹山回到公寓,发现冰箱不见了。
竹山推开卧室门,冰箱扭捏的站在床边像个知道犯了错的小孩。
东西都化了,肉发出腐臭,竹山跌坐在床上,拿出一罐近乎常温的啤酒,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第二口。他喜欢一大口冰镇啤酒落到胃里时那阵骤然的痉挛。常温的啤酒渗透了腐肉的气味。竹山把啤酒倒掉,把化了一地的水拖干净,然后再一次,把冰箱推回原处。
然后他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他的妻子拎着行李箱进了一栋别墅,别墅的男主人拥抱了她。或许她回来找他就是为了同他离婚的,那么她又怎么会刻意对他的冰箱恶作剧呢。竹山看着电冰箱,生出一阵依恋,但他一时分不清依恋的对象是谁。想到一旦离婚她就会和别人结婚,竹山感到几分没出息的怨怼。他除了她甚至不能爱别人,只能爱一个家用电冰箱!而她转眼就搬到别人的房子里,而且这两年间不知带着她小小的行李箱搬到过多少人的房子里。但绝对无法和她生活下去,这也是一个事实,不仅不能一起生活,他还怕得要命,必须把她反锁在门外。
竹山草草吃了泡面当晚饭,没有收拾桌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电冰箱在发声,时钟在发声,窗外树叶在发声,竹山静默。
第二天是周六,竹山却在清晨5点钟被一通电话吵醒。他强打精神。
“喂?”
对方稍稍的沉默让竹山清醒过来,呼吸声类似于蝴蝶,他的妻子就是一只蝴蝶。
“你请了私家侦探找我?”
“嗯。”竹山看见蝴蝶在蓝色清晨扑翅。
“为什么?要签离婚协议么?”
竹山听着电冰箱孤独的声音,而清晨又是很冷的,他好像感冒了,突然说不出话。
“我想让你回来。”
对面无声无息。竹山慌了神,她或许在无声冷笑,她擅长冷笑。对面的沉默让竹山耳鸣。
然后电话轻轻挂断了。
竹山起床,去取一罐冰镇啤酒。电冰箱几天来第一次安安稳稳的呆在墙角,分毫不差。竹山长舒一口气,胃部在啤酒下轻轻收紧,气泡在血管中涌动。这些天来他唯一一次感到惬意,电冰箱在那里等他开启,他会继续给自己变魔术,百看不厌。他低温、安静和新鲜的生活仿佛又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再改变。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知道门外有只蝴蝶。为了不把门在她面前摔上并且反锁,他决定不去开门。
蝴蝶停顿,然后再次敲门,竹山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然后只剩下电冰箱的嗡嗡声,这时她应该决定要走了,像以前一样,十分骄傲的,拎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说消失就消失,孤独又潇洒,动辄数年没有音讯。只是这次之后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来敲这扇门了。她也不会嫁给任何人,她永远是竹山的妻子,至死方休。竹山在沙发上躺下,打开电视机,正是早间新闻的时候,地球的角角落落都在发生着奇妙的事,争执,妥协,表里不一,可是竹山不会有那些麻烦,他的伴侣是一个冷静沉默的电冰箱,他们像两只有巨大影子的沉默的大动物。
一阵高跟鞋的下楼声之后,竹山决定欣赏一眼蝴蝶飞去的姿容。他在阳台点上一支烟,隔着烟雾看她长发飘飘,越走越远,手中仍旧拎着那只小小的行李箱。非常美丽,她远去时的美远胜过栖息之时。竹山转过身,靠着阳台隔着玻璃门欣赏墙角的电冰箱。可是电冰箱不在那里。
电冰箱在电视机前,专心地看早间新闻。
电冰箱在挂钟下面,与时间一起嗡嗡响。
电冰箱贴着玻璃门,沉默的看着他,好像要告诉他什么,如果他懂得如何问起,它就一定会回答。
竹山吐着烟圈,这个早上几乎没有风,每个烟圈都悠闲的上升。
电冰箱忽快忽慢的移动着,拖着巨大的影子——呀,一头沉默的大动物。
竹山叼着烟,想,我的房子里飞走一只蝴蝶,住进一直喜欢散步的大象。
“我没能保持冷静”,竹山快速的苦笑了一下,说,“我把门关上,从内反锁。我得承认,她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等我意识到毕竟夫妻一场,至少应当让她进来喝杯茶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所以你打算怎样?”
“我想还是正式离婚吧,”竹山淡淡说,“可是我找不到她,从我两年前提出离婚那天开始她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我甚至怀疑她死在了国外。”
我托着下巴听着,没意识到烟灰越烧越长,摇摇欲坠,却渐渐感到竹山的词不达意。我垂下来的烟灰忽然塌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这时竹山忽然闭口,他盯着桌上的烟灰,然后抬眼短促的扫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了。竹山抽出桌子上的纸巾,仔细抹去了桌子上的烟灰,把纸巾叠成正方形放入纸篓。当桌面再次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竹山如释重负,整个人好似都松软下来。于是我想,竹山一定是在家把冰箱一分不差的塞在墙角、把桌布每个褶皱都熨平的人,当水杯被放在桌角,他就会感觉世界倾斜,脑中地震。我暗自发笑,说不定他妻子就是利用他的强迫症把他逼崩溃的。
“所以,现在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你妻子吗?”
“是的,请你帮我找到她,劝她和我签离婚协议。”
竹山回到公寓,打开冰箱门取出啤酒。
他的冰箱像展柜一样丰富而整齐,水果与肉类闪着冷艳的微光。竹山对他的电冰箱非常满意,比对他的妻子还要满意。他不知去向又迟迟不愿离婚的妻子是个美丽却邋遢的女人,婚后从不收拾房子,外套内衣到处乱挂,冰箱里汁水干结,一切都变得一团糟。竹山默默把家收拾干净,刷干净她的咖啡杯,可是她毫不介意的继续破坏。竹山忍无可忍,淡淡对她说,我宁可娶一个丑笨但是整洁的女人回家,我们分开吧。
她抬起美丽的眼睛深深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收拾细软,长发从肩头滑到背后,一转身拎着小小的一个行李箱离开了家。
竹山终于独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竹山每天下班之后坐在沙发上喝啤酒,听电冰箱发出安稳的嗡嗡声,或者靠在阳台上看夕阳下温柔的树与云,透过阳台的玻璃拉门看着电冰箱静静站在墙角,好像一直在等待他对它说什么。竹山三十岁总结,一个男人可以没有妻子,但一定要有电冰箱,从电冰箱里捧出食物的时候他像在看自己的魔术表演,他就这样让自己的生活保持低温、安静和新鲜。
可是今天的电冰箱不一样。刚拉开拉环的啤酒轻轻浮着泡,竹山咽下一口啤酒,发觉电冰箱离开墙角五厘米有余。竹山滚下一颗汗珠,把电冰箱推回墙角。
我同女下司在走廊调笑一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看见竹山端坐在那里,颇有几分意外。他说:“或许她回来过,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还留有钥匙。”
“你怎么发现的?”
“我的电冰箱被人移动过了。”
“哦。”
我们俩都没话了。竹山等我说些什么,我却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我会尽快帮你找她,一有线索就通知你。”我作友好状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哈哈两声想让他放心。他没有笑意,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我看着他背影消失而门被关上,想不明白一个看上去这么干练的上班族为什么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务事,明明而立之年却还有二十岁小青年的神经质,而且他未免过于相信我,我这种徒有虚名的野鸡私家侦探何德何能去大海捞针的找一个女人?况且平时求我找人的都是追命讨债,竹山既不急于一时,给我的报酬也并不比别人高。我想他不见得对我寄有多大的希望,他只是感到不安,对一个不知何时会再回来的女人不安,对一柄不知何时会突然劈下的巨斧不安。
竹山回到公寓,想打开冰箱门取啤酒。
他发现电冰箱离开一侧的墙接近半米,露出电线和薄薄的积尘。竹山扫了扫地,把电冰箱推回墙角,坐立难安。他推开所有房间的门:她不在那里,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盯着嗡嗡响的电冰箱,想这单调的嗡嗡声从中看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电冰箱沉默。竹山感到被背叛了,电冰箱像个女人一样对他耍花招,冷笑,然后背叛了他。竹山靠在阳台,隔着玻璃盯着一脸无辜的电冰箱,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今天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背影,齐腰的黑色长发好像一泓流动的水,红色细跟高跟鞋,修长的手拎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我意识到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情不自禁的跟随她。无意识的跟踪进行了5分钟之后,我忽然想到竹山给我的那张照片。竹山的老婆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居然还要离婚,真是!我匆匆跟上去。
那双尖尖的高跟鞋走不了远路,她应当就要在附近落脚。我即将明了这只蝴蝶将栖息在哪朵花冠上。
她拐进别墅区,我不便进去,远远看着。她按响门铃,门很快打开了,一个男人大步走来,一手接过她小小的行李箱,一手把她搂入怀中。
那男人看上去不是她父亲就是她情人,我撇撇嘴,总之,我看她不会闲得到去竹山家里搬冰箱的。
回去之后我打电话告诉竹山这件事,竹山沉默良久,然后道了一声谢谢,又道一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竹山回到公寓,发现冰箱不见了。
竹山推开卧室门,冰箱扭捏的站在床边像个知道犯了错的小孩。
东西都化了,肉发出腐臭,竹山跌坐在床上,拿出一罐近乎常温的啤酒,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第二口。他喜欢一大口冰镇啤酒落到胃里时那阵骤然的痉挛。常温的啤酒渗透了腐肉的气味。竹山把啤酒倒掉,把化了一地的水拖干净,然后再一次,把冰箱推回原处。
然后他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他的妻子拎着行李箱进了一栋别墅,别墅的男主人拥抱了她。或许她回来找他就是为了同他离婚的,那么她又怎么会刻意对他的冰箱恶作剧呢。竹山看着电冰箱,生出一阵依恋,但他一时分不清依恋的对象是谁。想到一旦离婚她就会和别人结婚,竹山感到几分没出息的怨怼。他除了她甚至不能爱别人,只能爱一个家用电冰箱!而她转眼就搬到别人的房子里,而且这两年间不知带着她小小的行李箱搬到过多少人的房子里。但绝对无法和她生活下去,这也是一个事实,不仅不能一起生活,他还怕得要命,必须把她反锁在门外。
竹山草草吃了泡面当晚饭,没有收拾桌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电冰箱在发声,时钟在发声,窗外树叶在发声,竹山静默。
第二天是周六,竹山却在清晨5点钟被一通电话吵醒。他强打精神。
“喂?”
对方稍稍的沉默让竹山清醒过来,呼吸声类似于蝴蝶,他的妻子就是一只蝴蝶。
“你请了私家侦探找我?”
“嗯。”竹山看见蝴蝶在蓝色清晨扑翅。
“为什么?要签离婚协议么?”
竹山听着电冰箱孤独的声音,而清晨又是很冷的,他好像感冒了,突然说不出话。
“我想让你回来。”
对面无声无息。竹山慌了神,她或许在无声冷笑,她擅长冷笑。对面的沉默让竹山耳鸣。
然后电话轻轻挂断了。
竹山起床,去取一罐冰镇啤酒。电冰箱几天来第一次安安稳稳的呆在墙角,分毫不差。竹山长舒一口气,胃部在啤酒下轻轻收紧,气泡在血管中涌动。这些天来他唯一一次感到惬意,电冰箱在那里等他开启,他会继续给自己变魔术,百看不厌。他低温、安静和新鲜的生活仿佛又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再改变。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知道门外有只蝴蝶。为了不把门在她面前摔上并且反锁,他决定不去开门。
蝴蝶停顿,然后再次敲门,竹山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然后只剩下电冰箱的嗡嗡声,这时她应该决定要走了,像以前一样,十分骄傲的,拎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说消失就消失,孤独又潇洒,动辄数年没有音讯。只是这次之后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来敲这扇门了。她也不会嫁给任何人,她永远是竹山的妻子,至死方休。竹山在沙发上躺下,打开电视机,正是早间新闻的时候,地球的角角落落都在发生着奇妙的事,争执,妥协,表里不一,可是竹山不会有那些麻烦,他的伴侣是一个冷静沉默的电冰箱,他们像两只有巨大影子的沉默的大动物。
一阵高跟鞋的下楼声之后,竹山决定欣赏一眼蝴蝶飞去的姿容。他在阳台点上一支烟,隔着烟雾看她长发飘飘,越走越远,手中仍旧拎着那只小小的行李箱。非常美丽,她远去时的美远胜过栖息之时。竹山转过身,靠着阳台隔着玻璃门欣赏墙角的电冰箱。可是电冰箱不在那里。
电冰箱在电视机前,专心地看早间新闻。
电冰箱在挂钟下面,与时间一起嗡嗡响。
电冰箱贴着玻璃门,沉默的看着他,好像要告诉他什么,如果他懂得如何问起,它就一定会回答。
竹山吐着烟圈,这个早上几乎没有风,每个烟圈都悠闲的上升。
电冰箱忽快忽慢的移动着,拖着巨大的影子——呀,一头沉默的大动物。
竹山叼着烟,想,我的房子里飞走一只蝴蝶,住进一直喜欢散步的大象。
有趣但没看明白
一个精神洁癖的、强迫症的男人欲拒还迎欲迎还拒的别扭故事。
没有太多深意。
那竹山是爱她妻子多一点还是爱那种自己编排有序的生活多一点
后者,虽然秩序还是被电冰箱扰乱了
那你觉得他要是到这种生活会持续多久
到死为止
我倒觉得他直到某一天会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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