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走下楼梯的裸女》
要求:以一对男女走下黑黢黢的老建筑楼梯为情节,写一个短篇。九月之前完成。
《走下楼梯的裸女》
他们一开始在七楼的屋子里互相吐烟圈,气泡一样笔直地上升,扩大。被天花板反弹回来的时候,那些烟圈就变成了救生圈,摞在他们身上。头顶不停地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像水滴打在木头上。“走吧”,女人停住了看着他。“嗯”,他看见她睁大着眼慢慢地沉进海底。他们开始踏上楼梯,关门的时候男人往回看了一眼,屋子里一切都正在从水面上沉下去。
嗒,女人的高跟鞋踩在了楼梯上,天色暗了又亮。他用手搭上她的肩膀,身体开始在移动中失去重心。嗒,他后悔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把手上有沉船开始腐朽的兆头。嗒,嗒,嗒,从梦里走回地上。到四楼了,昏暗无边,唢呐和吉他的声音分别从左右两户的门缝里传出。女人的披肩刮破在扶手上,两只肩胛骨抖动着,闪着黯淡的光。墙的另一边,远处的高楼大厦上面,红色的眼睛睁睁合合,更远处是一夜不眠的诗人喝下整瓶安魂曲。三楼近了,楼道更空旷了一些,管道缠绕着空气发出洗发水香味。她从不回头,踢开下一阶楼梯上的猫头鹰,嗒嗒嗒。
再走下去就显得格外奇怪,墙壁成了布满青苔的木板,四周有草叶的碎片悬挂下来,一丝光也没有了,在黑暗中他不停被划伤,被突出的藤蔓、枝条漫不经心地抽打。他看不见女人在哪,只有浸润了她味道的衣服一件件撞到他的脸上。这个过程格外漫长,也许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过程。水滴到脚踝上,是先感受到水珠表面的张力抵抗,然后是那股力的破碎,接着更小的力量再次触摸到皮肤,附着在绒毛和毛孔上,数秒之后听见一声叹息,整滴水都软绵绵了,在身体的裂痕里缓缓被向下的趋势牵引,钻进看不见的缝隙。他以同样缓慢的感知力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并试图伸出手触摸她雪白的后颈。然而黑暗中的他们似乎相隔遥远,只有气味还围绕着彼此,他的手落空了。
时隔久远的一声嗒,四周开始朝外倒塌,光穿过尘雾移动过来,代替黑暗继续遮盖着这漫长的一刻。
突然间,他想起他们在乌云下面躺在卵石上的那个下午。早些时候他们去角落里为对方画画像,在服务态度冷淡的餐厅吃饭,然后穿过半个城市,赶上最后一班火车,在长睡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抵达那个沿海的小县城。他们光着脚走在卵石上,拥抱着,亲吻。躺下去的时候,她望向他:“就这么走掉吧。”八月的乌云罩着暗沉的海面,他看见远处的风吹走了很多漂浮的海鸥。他抱紧她,感到怀中被风灌满,无处躲藏。
嗒,是高跟鞋掉在地上的声音。嗒,是赤裸的声音。她把他抱住在海底深处,水漫上来,漫过他们的体温,沿着黑暗漫上去。
在一楼的第三个台阶上,楼道恢复了原样。
《走下楼梯的裸女》
他们一开始在七楼的屋子里互相吐烟圈,气泡一样笔直地上升,扩大。被天花板反弹回来的时候,那些烟圈就变成了救生圈,摞在他们身上。头顶不停地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像水滴打在木头上。“走吧”,女人停住了看着他。“嗯”,他看见她睁大着眼慢慢地沉进海底。他们开始踏上楼梯,关门的时候男人往回看了一眼,屋子里一切都正在从水面上沉下去。
嗒,女人的高跟鞋踩在了楼梯上,天色暗了又亮。他用手搭上她的肩膀,身体开始在移动中失去重心。嗒,他后悔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把手上有沉船开始腐朽的兆头。嗒,嗒,嗒,从梦里走回地上。到四楼了,昏暗无边,唢呐和吉他的声音分别从左右两户的门缝里传出。女人的披肩刮破在扶手上,两只肩胛骨抖动着,闪着黯淡的光。墙的另一边,远处的高楼大厦上面,红色的眼睛睁睁合合,更远处是一夜不眠的诗人喝下整瓶安魂曲。三楼近了,楼道更空旷了一些,管道缠绕着空气发出洗发水香味。她从不回头,踢开下一阶楼梯上的猫头鹰,嗒嗒嗒。
再走下去就显得格外奇怪,墙壁成了布满青苔的木板,四周有草叶的碎片悬挂下来,一丝光也没有了,在黑暗中他不停被划伤,被突出的藤蔓、枝条漫不经心地抽打。他看不见女人在哪,只有浸润了她味道的衣服一件件撞到他的脸上。这个过程格外漫长,也许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过程。水滴到脚踝上,是先感受到水珠表面的张力抵抗,然后是那股力的破碎,接着更小的力量再次触摸到皮肤,附着在绒毛和毛孔上,数秒之后听见一声叹息,整滴水都软绵绵了,在身体的裂痕里缓缓被向下的趋势牵引,钻进看不见的缝隙。他以同样缓慢的感知力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并试图伸出手触摸她雪白的后颈。然而黑暗中的他们似乎相隔遥远,只有气味还围绕着彼此,他的手落空了。
时隔久远的一声嗒,四周开始朝外倒塌,光穿过尘雾移动过来,代替黑暗继续遮盖着这漫长的一刻。
突然间,他想起他们在乌云下面躺在卵石上的那个下午。早些时候他们去角落里为对方画画像,在服务态度冷淡的餐厅吃饭,然后穿过半个城市,赶上最后一班火车,在长睡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抵达那个沿海的小县城。他们光着脚走在卵石上,拥抱着,亲吻。躺下去的时候,她望向他:“就这么走掉吧。”八月的乌云罩着暗沉的海面,他看见远处的风吹走了很多漂浮的海鸥。他抱紧她,感到怀中被风灌满,无处躲藏。
嗒,是高跟鞋掉在地上的声音。嗒,是赤裸的声音。她把他抱住在海底深处,水漫上来,漫过他们的体温,沿着黑暗漫上去。
在一楼的第三个台阶上,楼道恢复了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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