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8】刘冰与李夏 (试发表)

小说 创作
刘冰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从幼儿园起,就有人追在她后面嬉皮笑脸地叫“溜冰溜冰”。名字的好赖取决于父母,刘冰觉得一个代号没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希望能有个更漂亮的名字。然而她又想不出什么替代的名字来,仿佛她就是刘冰了,是每次路过“青龙冰场”被同学们取笑的一个存在。 刘冰的中学时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青少年的闲时消遣还停留在现实世界里,“滚轴溜冰”是一个时髦的娱乐项目。刘冰从不去玩。青龙冰场是她每天上学时候必经的一个路标,上学还好,放学时,总有很多莽撞的少年骑着车超过她,大声呼喊着:“一起溜冰去啊!”后来刘冰选择骑车时戴着耳机,世界就清净多了。 但是青龙冰场的价格也不便宜。旱冰一小时10块钱,虽然比水冰实在一些,但大马路多的是,何不物尽其用?于是大批的年轻人放学后,没事就在大马路上滑滚轴。刘冰烦死了这些人,骑车躲都很麻烦,尤其是那些技术很差的。双排轮看似好滑,实则重心不稳;直排轮炫酷,但是不容易站住。刘冰每天放学都走得很早,插上耳机,飞快地跨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冲。她算了一下,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骑回家,只要七分钟。 刘冰分析过这个原因。除了自己车技好之外,还因为阻力小。她没留过长发,因为短发方便、好洗。虽然已是上高中的年纪了,胸前还是一马平川。那个时代,连电脑都还不太普及。如果她的同学知道之后的世纪有“平板电脑”这么个存在,那这无疑会成为刘冰新的外号。因为她身材平,头脑又好。其实刘冰不是那种看上去很好欺负的书呆子女孩,相反,她不合群,对人对视时,会令人有些紧张。加上个子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又不喜欢和男生一起玩些有的没的,只喜欢看书或者听一些不知所踪的怪异音乐,就显得更加孤高。一个女生不好接触,男孩就会在背后给她起外号。女孩则有些好奇,或者觉得怪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总之,与周遭的人的作用与反作用,成就了那时的刘冰。 刘冰喜欢骑自行车,尤其是男车。那是一个人最自我的代步工具。男车比较高大,适合她的身材,更有从后面跨腿一迈的潇洒。刘冰觉得每次骑上车时,都会有女生悄悄看她一眼。但她还是骑得飞快,享受极速与音乐交织的快感。临近暑假的一个夏日傍晚,放学路上没什么人。刘冰想也许这次能打破七分钟的记录。直到一声巨响,眼前一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车子就颓然翻倒在一旁,轱辘兀自朝天转动着。刘冰感觉被车梁狠狠地撞了一下胯,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另外一边也躺着一个女孩。好在路上车很少,女孩动了动,爬起来滚到安全的地方。她穿着一双价值不菲的直排溜冰鞋,走得歪歪扭扭。刘冰捂住疼痛的胯骨,抬眼看了一下,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撞上她的。“不会滑就别滑,自己危险别人也危险你知道不知道!”刘冰没忍住愤怒,冲女孩大吼了一声。女孩也显得有点委屈,刘冰看了一眼,她膝盖摔破了一块。“滑旱冰不戴护膝,你是不是想残废啊!”话一出口,刘冰觉得有些唐突。女孩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呲着牙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不是也摔坏了,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 于是刘冰推着车,女孩伴在她旁边,两个人步履艰难地往医院步行。“真对不起啊,我看今天人少才出来滑的,没想到你骑得那么快,”她看了刘冰的校服一眼,“你是R中的?” “嗯,对。”刘冰不想多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 “刘冰。”刘冰皱了下眉,说得有些虚弱。 “什么……溜冰啊?”女孩听到名字后,开始大笑起来,疼也似乎忘记了:“真是巧啊,害你摔倒好像没有那么抱歉了似的,哈哈哈哈哈!” 刘冰预料到是这种反应,但是意外地,她感觉自己并没有生气。 “哎嗨,对不起我不笑了。我叫李夏,”女孩粲然一笑:“夏天的夏。” “你怎么不穿校服?”刘冰问。 “我休学啦。”李夏说。 刘冰没带多少钱,到了医院,李夏给她出钱拍了片子,拿了药。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伤。“去麦当劳坐会儿吧。”李夏说。刘冰想说自己要回家写作业,又想了想,跟着她去了麦当劳。 两人的钱只够买两杯大可乐。她们就坐在麦当劳里喝大可乐。刘冰看着夏天里穿着一件运动上衣和短裤的李夏,像是看一个截然相反的自己——一米六左右的身高,齐刘海长发,隆起的前胸上,还有运动后的湿润痕迹。富于肉感的腰和腿,松懈却矜持。唯一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是李夏眼里流露出的光。这是属于聪明人的狡黠的光,只有同类才能知道。 李夏也看着她,咬着吸管笑:“你盯着我看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刘冰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里,尴尬了一下:“呃,不是。”她转向别处。忽然又想起没说完的话题,问:“你为什么休学了?” “家里有点事,”李夏瞪了一眼可乐杯,“我以前也是R中的。我妈让我休学一年,暑假之后上高二。” “暑假后我也是高二。”刘冰说。 李夏显得十分高兴:“你在哪个班?” “四班。” “那我也要去四班。”她开心地咧开嘴。 刘冰皱了一下眉头:“你以前是几班的?怎么能说去几班就去几班?” 李夏抬了抬眉毛:“我说我能去,我就是能去。你别管了。除非……”她歪着头,看着刘冰,“你不想跟我当同学。” 刘冰感到心慌张了几秒,像是有一条电鳗在其中搅动:“我没说。” “那就好啦!”李夏又笑了,两个酒窝深陷了下去。 这个暑假过得有点漫长。刘冰百无聊赖,天天躺在家里看书。在还没有手机的年代,电子邮件都是刚刚兴起的新玩意儿。她们互相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还有email,但是刘冰还没有主动联系过李夏。和她说什么呢?刘冰不知道。有的时候她想冲动地给她打一个很长很长的电话,把自己的事都告诉她。可她自己有什么事呢?什么也没有,无非是不喜欢别人给她起外号罢了。可她又觉得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和李夏说。她也想知道李夏的事,为什么休学,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 她从床上坐起来,拨了一个号码。没人接。 于是刘冰又躺下看书。看不进去,起来给李夏写了一封邮件。大意就是说,你要是闲着,就联系我,咱们出去玩。 没人回复。 开学后的第一周就文理分班了。刘冰感到有些惊惶,因为她和李夏说她在四班。但是分班后,她选择了文科,就是六班了。李夏要是不知道、去了四班怎么办?李夏要是不能和自己做同学怎么办?都开学了,怎么没有见到李夏?她是在骗我吗?李夏李夏,我怎么总在想李夏,明明一个暑假都没有见过,她已经把我忘了吧? 刘冰感到自己神经不太正常。 分班后的第一天,刘冰走进文科班的教室。一屋子的脂粉气息熏得她差点晕过去,扫视一下全班,女孩占了九成。只有五六个长相清奇的男生,散播在万花丛中。从各个不同的班级里来的不认识的女孩子迅速集结成小团体,聊着内衣的样式、化妆品的牌子,仿佛笼罩成一张大网,把刘冰箍在里面。她觉得透不过气,依然选择了最后一排,不报任何希望地缩在墙角,打开一本书。 “哈喽~”旁边有人推了推她。她一抬眼,是李夏。班里有六排桌子,不像之前那样是两个两个并在一起,而是一排一排的有间隔。李夏太矮了,所以刘冰刚才没看见她。 刘冰感到全身的血液被什么东西碾过,扬起一阵浪涛,夹杂着激动与愤怒。 “你整个暑假都哪去了?我以为你就随便消失了!”刘冰咬着牙,小声地问。 “哎,不要这么急嘛。我没在市里,回了趟老家而已,”她嘻嘻哈哈地说着:“早知道你在意我,我就早点回来了。” 刘冰脸涨红了,没接话:“你坐这么后面看得见黑板吗?” 李夏趴在桌子上:“看不见抄你的笔记就行了,你不是学霸吗,”她吃吃笑着:“告诉你个秘密,上周我经常来学校,然后我就看到你坐在四班最后一排,也知道分班后你要来文科班。你上课记笔记哎呀那个较劲啊,啧啧,我就知道,跟着你,考试准过!所以我就放弃帅哥最多的二班,跟你到这边来咯。” “最后一排的同学,已经上课了,再说话你们都出去罚站!”老师在讲台上厉声说。 刘冰和李夏就这样成了同学。 刘冰感到很难以理解,明明和李夏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却能在一起相处得那么自然。李夏的学上得极其散漫,上课吃东西,睡觉,和刘冰传小纸条聊天,有的时候还带她一起逃课。老师似乎也并不管她,背地里告诫刘冰“尖子生不要被不上进的带坏”。刘冰知道老师并没有多喜欢她,只是期待自己班里最后的高考上榜率能更好看一些。其实刘冰知道,以李夏的聪明程度,如果认真念书,一定会超越自己。这让她惭愧,又有些嫉妒。刘冰和李夏谈论文学和诗集,聊信息不发达时从欧美流泻过来的零星摇滚音乐信息,拿打口磁带给她听。也是因为聪慧,这些无论李夏知道不知道,都领悟神速。而李夏对刘冰说的所有奇思妙想,云淡风轻的散漫态度,以及随手画的传神涂鸦,也是刘冰人生中从未遇到过的。两个人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既像连体人,又惺惺相惜的日子。在刘冰(也许是因为太过敏感而自找的)灰暗学生生涯中,她以为生活就这样幸福地好起来了。 她们在见面的时候聊天,在不见面的时候写互换日记,写邮件。刘冰问李夏,她的人生追求是什么?李夏说,嫁一个有钱人,当一个阔太太。有很多的钱。 “别胡说,你人生就这点追求?”刘冰问。 “是啊,是你太不现实了。”李夏答。 “我怎么不现实了?”刘冰问。 “你不知道钱的好处。”李夏答。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的。”刘冰说。 “是呀,但你也不想想,没有钱的话,我怎么能说和你在一个班就在一个班,说和你坐一起就坐一起呢?”李夏答。 刘冰的脑子“嗡”了一下。她想继续问,但李夏岔开了话题。 刘冰不喜欢李夏这种凡事都无所谓、有话说一半的态度。这让她感到,李夏有藏起来的秘密。她曾不止一次地暗示过,有什么都可以和她说。但李夏对此并不领情,甚至有一次说得并不愉快,她回敬刘冰:“你只是什么事都想知道,并不意味着我不说,我就和你不好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没和你说的。”为此,她们之间冷淡了一阵子,连同学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大家公认,刘冰和李夏就像是冬天与夏天,连上厕所都要一起的“一对儿”啊。 日子就像是拉开的卷轴一样,一眼望不到边。夏末秋初,她们升上了高三。大家都进入到考学的备战状态,李夏似乎并不着急。同时还像是要故意推开刘冰的“掌控”似的,交了几个别的朋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这让刘冰感到十分不解。她给她递纸条,问我们是不是回不到从前了?李夏笑她大惊小怪:“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管得宽伤身体。”刘冰想不出是为什么,躲起来生闷气。但李夏对此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她做什么都不对她构成还击,这让刘冰非常受伤,只能埋头苦学,又感到压力很大,学不进去。 李夏在一个难得没有补习班的周末,主动邀请刘冰去她家玩。这不是刘冰第一次去了。第一次去的时候,刘冰被她家的豪华程度吓了一跳——门口不大不小,打开后,内里足有六七十平米的客厅,几乎是刘冰家整个那么大。李夏的卧室悬挂着她的大幅艺术照,穿着很美的裙子,笑得很假。书架上堆满刘冰买不起的整套漫画。“你简直就是小公主啊!”她惊叹。李夏只是笑笑,没说话。往常她们有的时候一起逃课回家打电脑游戏,李夏一遍遍地在同一个地方刷怪升级也不觉得烦。刘冰坐在床上感到无聊,问她:“打游戏必须这么练级吗?”李夏叼起一支棒棒糖,说:“游戏啊,人生啊什么的,就是要在一个地方不停地死亡,不停地重生,终于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勇气,才能向前走。”说完她又自嘲:“没有啦,都是唬你,我打发个时间而已。”刘冰不想逃课,她觉得上课的时间挺珍贵的,但她又想陪李夏“打发时间”。 “不玩游戏干嘛?读书吗?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李夏问。 “没什么用。知道得多,让我有安全感。”刘冰答。 “看书就能看出安全感来,那你的安全感标准真低。”李夏咯咯笑。 “小混蛋,不许嘲笑我。”刘冰说,然后开始咯吱李夏。李夏笑倒在床上。 刘冰周末再一次踏入这间好久没有来过的豪宅时,想起了许久前发生的这一幕。这个周末,李夏爸妈不在家。以前刘冰每次来的时候,李夏爸爸都在,刘冰感觉他很冷淡,似乎并不欢迎刘冰到访。刘冰问过李夏,她对此只说:“问那么多干嘛,你来和我玩,又不是和他玩”。刘冰觉得李夏对她爸爸也很冷淡。 这天李夏很高兴,说家长都不在,可以玩很久,说完就去上厕所了。刘冰坐在她的床上,想从床头书架里翻一本漫画看。忽然,一个上了锁本子从书架深层掉了下来,刘冰看了一眼,明白了什么——李夏的铅笔盒夹层里有一把小钥匙,她从来没说过这到底是什么。 也许不该打开这本日记,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刘冰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这么想。 日记外面是硬壳,内页皱皱巴巴,像是被水泡过。后来刘冰才明白,那其实是泪痕。在李夏秀气的小字里,能看出她原本曾有多虔诚于功课。但是这一切都被日记中字字痛苦的记载冲刷并覆盖了,刘冰看着那些断壁残桓的句子,脑中自动补齐了那些并没有写上的字眼究竟是什么。它们像一个火烫的钳子,狠狠地扭住了刘冰的心,让她既害怕,又痛苦。她呆呆地拿着那本日记,直到李夏走了进来。 两人对峙着。 “你看了,是吗?”李夏颤抖着说,“你的好奇心就真的这么重吗,不能给别人留下最后的一点隐私吗?” “不是,我不是故意……”刘冰不知道如何回答,喉咙里像是打了结。 “你知道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个人,就是你吗?!刘冰!”李夏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滚落,刘冰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李夏的眼泪像决堤的湖一样冲破堤坝,一颗一颗泪滴落在地面上。刘冰不知所措,天像是瞬间黑了颜色。李夏慢慢地走到床边,一把把刘冰推到地上,自己坐在床上哭泣。刘冰慢慢站起来,拿了几张纸递给她,强塞到她的手里。她把它们狠狠扔开,又捡起来擦眼泪。 “对不起,小夏,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因为你总是那么开心……”刘冰哽咽着说。 李夏哭得说不出话。刘冰尝试在她身边坐下来,张开手臂,抱住她。她感觉李夏软得像一团棉花。 李夏没有拒绝她。 刘冰把李夏抱得更紧。人在无力的时候,沉默着贴近彼此的身体,也许是唯一的慰藉方式。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贴在李夏柔软的胸部上,胸中的电鳗已经疯狂地快要窜了出去。 她悄悄地把头靠近她的头,把唇靠近她的脸,吸吮掉那些眼泪。 “别哭了,好孩子。是我不好,别哭了,”她抚摸她的头发,低低地说,“再哭我都想去死了。” 李夏也紧紧地抱住了刘冰,吼着:“说什么去死,能去死我早去死一百次了好吗呜呜呜……” 刘冰把唇轻轻贴在了李夏的唇上。 很久以后,刘冰依然能想起那时的李夏。每当追忆起那时的她,画面依然像灼烧过一样鲜明。李夏热络的唇,细软的脖颈,耳朵,洁白而美好的胸,这些都不该承受这世间任何的污染。然而当李夏的哭泣声渐渐转变为喘息,刘冰的手还在持续向下探索去时,她猛然推开了她,呜咽着说:“我们不该这样,这是不对的”,就迅速从刘冰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飞快地扣好衣服。 她们有些尴尬地对坐着,屋里只有逐渐平静的喘息声,和一成不变的钟表响。 “你恨他吗?”刘冰问。 李夏摇摇头。“不恨。我不想让妈妈担心。而且人活着总是需要钱,”她顿了顿,“以后如果我挣到了足够的钱,就去自己找我的生父。” 刘冰不知道该说什么,梗了梗:“你应该趁还没有遭到……最大的……伤害时,离开家……”她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很无力。 李夏摇摇头:“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那……你恨我吗?”这是刘冰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李夏什么也没说。 当晚刘冰住在了李夏家里。她们躺在床上,像在学校一样,聊着各种喜欢的话题。刘冰搂住李夏,抚摸她的头发。李夏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呼吸的温度打在刘冰的胸口上,呢喃着“不要走,陪着我”。刘冰隐隐觉得心口滚烫又疼痛,又觉得这样已很满足。两人依偎着沉沉睡去,有一瞬间刘冰希望不再醒来。 那个周末之后,李夏没再来上学。刘冰打电话,发email,去了她家敲门,都没有回应。她去问了老师,老师说是李夏提出退学,家长要送她去国外,后来很快就搬走了。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刘冰又成了自己一个人,在班里女生有点同情的眼光里,慢慢度过了难熬的日子。初冬时节,她骑着车去李夏豪华的家附近一圈一圈地转,当然也从未遇见她。高三一年过得飞快,庆幸的是她后来在班里也交了几个朋友,当她认识到自己的许多情绪只是太微小的东西后。李夏依然是她不愿意提起和忘记的话题,偶尔翻看夹在课本里的上课时传过的便条,觉得恍如隔世: “就是觉得你很帅啊!成绩好,人看起来又总是很拽,让人总想离你近一些。” “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人很体贴,就喜欢你这一点~” “说你不现实,就是总要那些虚的。赶快想着以后怎么挣钱才是正道~” “虽然你喜欢那些怪东西我也不懂,但只要是你喜欢,我都支持!你以后做什么奇怪的职业,我都会永远支持的!” 高考后,刘冰在家收拾和旧物。一张最初的纸条,随着夏风飘了出来。那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麦当劳里,李夏临走之前,塞在刘冰手心里的: ——“你看,你和我的名字在一起,就是‘留下’。不要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啊,因为在别人那里,也许它是最特别的存在呢。开学后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刘冰攥着纸条,想,就算是我要她留下,可又能怎样呢。她是夏天带给了我又终结了我的一场梦,是无法逗留、已经预谋好要走却无法开口的一句独白。她是什么时候要走的呢?那天去她家,她原本要和我说什么呢?然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刘冰摇摇头。不是所有的情感都有始有终,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着突然出现,却又兀自消失掉的人。痛苦也不过是一种情绪罢了。它就像强迫自己无数次在一个地方跌倒又重生一样,总有一天可以真正地站起来,向前走去。 刘冰走出门,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李夏留下的许许多多纸条。纸条燃烧时,刘冰哭了。她对心里的那个李夏说了几句话,然后骑上车,消失在了这个仲夏夜的远方。 2015年9月 icier
© 版权声明:
本作品版权属于作者icier小花豹薰,并受法律保护。除非作品正文中另有声明,没有作者本人的书面许可任何人不得转载或使用整体或任何部分的内容。
最后更新 2015-10-19 16:2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