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底锅杀人事件 ^(试发表)

九点十五分 因为手里拎着一袋苹果，我非常吃力才认清腕表的时间，然后鼓足勇气走进三单元的楼门。 在电梯间犹豫了片刻，房间在五楼，平时偶尔会走楼梯上去，但是今天回来的太晚，通往楼梯的木门里已是漆黑一片，而我又拎着一袋苹果，实在不想爬什么楼梯。 这是我最大的失误，如果那时我选择走楼梯的话，该有多好…… 九点四十分 从短暂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被困在电梯里整整二十五分钟了，如果当时走楼梯就好了，真是倒霉透了！这个旧公寓的墙壁一看就知道是后来粉刷的，但也已经显得破旧，天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建筑，使用高电压的电器常跳闸，比如烤箱之类的，昨天就连着停电两回。还曾听人说过电梯偶尔会出点毛病，想到一个人被关在狭小的空间，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可我没想过更糟糕的是和一个变态关在一起！ 我慌张的按警铃、拨电梯里专用的通讯电话求助，那个角落里的男人却很自在的坐到了地上！正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他开口说： “你知道电梯事故的死亡率是多少么？” 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儿，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没走楼梯。 “万台死亡人数为0.17。” 我忍无可忍的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那个男人手里拿着的东西，被昏暗的灯光照得闪闪发光，和周围污浊的电梯内壁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个平底锅。 夜里拿着平底锅的猥亵男，我已经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没走楼梯了。 放弃摆弄电梯面板上形同摆设的按键，找个角落靠着，视线不敢离开男子手里的平底锅。 他只是放松自然的坐在那，如果不是在悬在半空的电梯，如果手里没拿着平底锅，可能会给人安静的感觉，看上去差不多二十五岁，衬衫整洁，但头发很凌乱，黑眼圈重的像被人一拳打了脸，看上去和瘾君子差不多，但我知道他只是个神经兮兮的宅男。 九点五十分 天呐，才过了十分钟？这种尴尬的气氛叫我感觉是过了半个小时，越来越在意男子手里的平底锅，而这个猥亵男一语不发，就不能安抚一下一同被困的女生嘛！ 奢望，绝对是奢望，一个手拿平底锅的男人，还是不要做出任何事才好！ “你也住在这里么？”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只好主动同猥亵男搭话。 “恩，和你一样在五楼。”男人回答得很畅快，目光却依然呆滞的看着墙壁。 “你怎么知道我住五楼？”我要因为没爬楼梯死在这里了么！ 男人手指向电梯面板，只有数字五孤零零的亮着，电梯正常运作的话，这些数字会不断的亮起再暗下，而现在不变的面板，给人时间静止了的感觉，封闭的电梯，把流动的时间也独立出了两平米的空间。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多少为自己的敏感抱歉，但这男人还是太奇怪了！ “作家。”男子顿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告诉我。 “有书出版过么？”看上去也有点作家的感觉，但总觉得他在忽悠我。 “平底锅杀人事件。” 啊，我的苹果，早就感到酸痛的手臂，面对突如其来的杀人告白，彻底罢工，一袋苹果自由落体砸到电梯的地板上，散落一地，分布在电梯的每个角落，我不知道马上就要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为什么会担心苹果，面对那晃瞎眼的平底锅，突然觉得用刀杀人是多么温柔。 男人缓缓站起身。 我是阿天，住在一个该死小区的三单元五楼502室，在自己二十岁那年死于一把亮闪闪的平底锅。阿天，你为什么不走楼梯。 男人弯下腰开始捡地方上的苹果，捡完我对面的那一侧开始，又开始捡我脚前的苹果。 看着男人毫无防备的后脑勺，我把双拳举过头顶，不能死在这，不能死于一把平底锅啊！我鼓足勇气准备一拳将男人击倒，赌上性命的一击。 “我是骗你的，只写过一本小说，名为《消失在房间里的男人》，没有多少人看过。” 啥？我变得不知所措。 “二十一个苹果，这罐咖啡也是你的么？没有一并买伴侣。” 还没挣脱一直以来越加诡异的气氛，但我还算流畅的回答道 “恩，买给男朋友的。” “你有男朋友？”虽然表情依旧呆滞，但我能感觉到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有，我们在同居。” “差不多一小时了吧，你没给等你回家的男朋友打过电话。” 十点零七分 我低头看腕表，真的将近一小时了，我接过男子帮我捡起的咖啡和苹果，平谈的说 “他出差了，我不想让他担心。” 男子回到角落坐下，抱着他的平底锅，并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突然回到安静状态的封闭空间，又开始滋生着叫人尴尬的气氛。 救救我，好想念那个不在身边的人，身边总是有倒霉的事情发生，接连不断，有那个人在，一切事情都能解决，我讨厌这种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为什么我要在半夜和一个奇怪的男人困在电梯里？手机就在身上，可是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没有，会不会有人听到我被困电梯，马上赶来这里，哪怕只是坐在外面陪我说说话。没有，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 其实这一切都怪我自己，为什么就不去走楼梯呢，是我太没用了，黑暗的楼梯也不敢走，连现在的高中生都不如，胆小懦弱，越是这样越是发生不好的事儿。对，一切的不好，就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此刻我真的希望，对面的猥琐男用那晃瞎眼的平底锅杀了我，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的人生，就结束掉算了！ 在自己悲观的引到下，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寻找突破口，可是怎么也不想在这个古怪的男人面前掉泪。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面角落的男子好像是睡着了，轻闭双眼，呼吸也变得温柔，会有人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中睡着么？但是他真的睡着了，任由我双手晃动，他都没有反应。 “平底锅先生？”我开始放肆的小声喊他。 没有任何反应，这小小的报复叫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愉快，特别是看他安静的打瞌睡，让我有这里只是休息室的错觉。 趁这个机会我仔细的观察了对面这个男人，衬衫整洁，头发却很凌乱，黑眼圈重的好像被人一拳打了脸，可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并没想象中讨厌了，起码对于宅男来说，他还比较瘦。 想到自己前后情绪的反差，不禁觉得可笑。 “啊！”男子惊叫起来。 “啊！”这一声是我的。 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则紧张兮兮的屏住呼吸。 十点四十分 再次低头看了腕表，不明所以的时候，只有看些确定的东西才能放松。在大都市的住宅，就算是有尖叫声传出，也不会有人出来看看究竟，彼此冷漠的一点邻居的感觉都没有。和我住在同一楼层，却彼此不认识的平底锅先生，就是最好的证据。 “噩梦？”这么问也掺杂了一点点的关心。 “恩，给我一个苹果吧。”回答的时候呼吸已经渐渐地平缓。 我竟不知道如何拒接这么无厘头的要求，便掏出一个苹果递了过去。 “之前说的电梯事故死亡率是为了小说取材得知的么？”如果他真的写过什么《消失在房间里的男人》，应该是本犯罪推理小说吧，我是从来不读这一类型的。 “什么作家是骗人的，父亲是电梯工人，死亡率是从他那听到的。”坦诚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歉意。 “我是程序员，每天都和电脑打交道，平时喜欢读些推理小说，比如乙一、京极夏彦，我想你不会知道的。” 我确实不知道。 “你很在意我手里的平底锅吧？” 被看穿了。 “这是买给女朋友的，她周末过来给我做饭，日本进口的pearl life，三层涂层，绝对无毒钻石粒子涂层，不粘锅，经久耐用。三层锅底，不锈钢和铝材完美结合，受热均匀。” 我觉得他更像是平底锅的促销员。 “好了，你为什么买这么多苹果？”说着他开始吃手中苹果。 我看着自己无故减少了一颗的苹果，尝试回答他的问题：“我想做苹果派。” 男子听后把咬掉1/3的苹果放在眼前观察，“派？”说完接着吃剩下的苹果。 “是的，我想给男朋友做苹果派。” “明白了。” “为什么你被困在这里，一点也不害怕呢？” “你喜欢规律的生活么？每天晚上把闹钟设成早上8点，第二天8点准时起床，洗漱、出门、工作，下了班7点准时回到家，洗个澡，看8点档的电视节目，然后定明天的闹钟。过着昨天的生活，过着明天将要度过的生活。” 他形容的正是我的生活。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天看6点档的动画片，但是突然有一天发高烧被送去医院，虽然头疼欲裂，可我的脑中只有那部动画片，最后还是错过了结局，这件事在接下来的十年一直困扰着我，到底结局是怎样的呢？” 停顿片刻后，他接着说， “打破计划，让计划好的事情无法进行下去。比如现在被困在电梯里，也许会是不错的事儿呢。” 我看着自己的一袋苹果，想着这个男人所说的话。 十一点二十分 走出电梯后马上看了腕表，整整被困了2小时啊，和维修工道谢后，我站在502室门口，准备和平底锅先生道个别，他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谢谢你的苹果，我住你隔壁501。” “那没什么……” “我想你的男朋友明天就回家了吧？”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可能要等到下周吧。” “那现在就准备苹果不是太早了么？”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比起苹果，我觉得低筋面粉、杏仁粉、肉桂粉、黄油是更加不常用到的食材，当然可能你恰好有这些东西吧。” 我谨慎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可是最重要的是烤箱啊，这个破公寓根本就禁不住烤箱，你真的了解苹果派的做法么？” 被看穿了。 “我知道有一种减肥方法，21天为一个周期，所以称为21天减肥法，每天早上吃一个苹果，喝黑咖啡帮助燃烧脂肪。” 我呆滞的等待男子给我最后一击，反抗的余地根本就没有。 “接下来算是作弊了，这个公寓的隔音并不理想，两周前我听到隔壁502有争吵的声音，那周周末，你放在门口的垃圾比平时多起码10倍，我倒垃圾的时候无意看见的。” 片刻的停顿，我看看男子不安分的唇角，到底还有什么要说。 “你真美。” 话毕男子转身进入了501的房间。 不知几点的不明几分 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公寓的我，膝盖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地，眼泪和鼻涕一同涌了出来。 两周时间没能叫我挣脱失恋的痛苦，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变得冷冰冰的，房间里残留的每处记忆都是我眼泪的导火索。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睡双人床，还习惯性的空出一半，觉得好蠢，但是躺在正中，却叫渺小的我倍感孤独。 “你真美。” 脑子里浮现出刚才男子说的话，如果我真的美，为什么我会失去自己的恋人？ “你真美。” 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这样的我，哪里会美？ 在我无法停止的哭泣声中，散落在地上的苹果，渐渐静止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几天后 我没再坐过电梯，也没再见过平底锅先生，除此之外就是下午偷吃了一个卤蛋值得说下，这几天除了黑咖啡和苹果我什么也没吃。 啊，可以吃饭真是件好事呢，可我现在只能饿着肚子，空腹感使我想不起来失恋的难受了，看着不断减少的苹果，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平底锅先生所说平淡无奇，而打破规律的一枚卤蛋，叫我紧张、忏悔、不安，反而给了我一些新鲜的感觉。 另外在意的事情就是 “你真美。” 为什么唐突的说出这句话呢，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思考。 确实很美啊，我对着镜子笑起来，那滑稽的样子就该叫人拉出去枪毙，我倒在床上开始想一件事，《消失在房间里的男人》究竟是本什么样的小说呢？去找平底锅先生要来看吧。 出门之前为穿着纠结了一下，最后换上了被困在电梯那天的衣服，临走还带了一个苹果。 我站在501外面，按门铃，没听到铃声，也没人应门，大概是门铃坏掉了。轻轻敲门，还是没有人回应，于是我增加了力度，门竟被我推开了，根本就没有上锁。 冰冷的房间，唯一个家具只有房间正中的四角桌。 桌子上只有一台冰冷的笔记本，一个冰冷的烤箱，还有同样冰冷的平底锅先生。 我轻轻的靠近桌子，平底锅先生安静的睡着，就像是那天在电梯里睡觉的样子，可我确定他已经没办法再醒来了。 桌子上除了我刚才说的东西还有一盘苹果派，盘子下面压着一封手写的遗书。 在此之前，我从未看过任何人写的遗书。 “ 真对不起， 有机会看到这封遗书的每个人，真对不起， 不想在生活在这个房间里， 但也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一直这么任性，真对不起。 我在Google搜索美味的毒药， 原来真有这种好东西， 使用说明上形容就像睡觉一样， 毫无痛苦， 除了真正能杀死我的， 我还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苹果派的制作方法， 好吃又高热量，所以也被称为“美味的毒药”， 难为情的讲， 我想在死前自己试着做苹果派， 虽然觉得这对男人来说很丢脸。 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这该死的公寓不能用烤箱， 一连跳闸两回， 于是我买了一个平底锅， 裹上锡纸应该也能拷出苹果派来吧， 这是个大胆的尝试，任何烹饪教程都没有教用平底锅烹饪苹果派的方法。 在我决定结束自己的那天， 被困在电梯里两个小时， 相比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被困在电梯里反而叫人放松， 而且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和我被困在一起， 时间能静止就好了， 谁也不会离开，什么都不会改变。 没有锁房门，我不想等自己发臭了再被发现， 写到这里我已经吞下里美味的毒药和“美味的毒药” 如果被人发现就好了，其实我还不想死啊！ 开玩笑的， 马上就要发生不好的事儿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什么都不想做，等着时光慢慢流逝， 不是么？ ” （完） ——困在电梯的梦（平底锅先生的噩梦） 我又回到这个房间。 掏出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房间里也只有桌子而已），随手把电脑包丢在地上。 最近项目要上线，每天到家还是要工作，稍作休息（可以坐的也只有一把椅子而已），我继续开发程序。 空荡荡的房间即便有暖气还是给人很冷的感觉，我在家也穿着外套。 还没完成预定的任务，我的思路却中断了，轻柔疲惫的双眼，我开始环顾房间四周。 那里，靠近暖气的位置，本来放着什么呢？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可能是一个双人沙发，什么颜色呢？对了，咖啡色，是你选的颜色，家里的家具除了这套桌椅都是你选的。我还记得，我们在沙发上一起看《搏击俱乐部》，电影结束之后你吻了我的嘴唇，我们开始做爱。 那里，沙发旁边，是鱼缸么？不对，鱼缸在对面一侧，那里大概是书架，你把我的书也都带走了。虽然你也喜欢那些书，但毕竟都是我收藏的啊《魍魉之匣》、《脑髓地狱》、《神的逻辑人的魔法》、《平面狗》、《黑暗童话》等等……对了，你把我写的《消失在房间里的男人》也带走了，虽然仅仅是私人影印本。 “把房间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吧，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女朋友大人。” “哈，我太喜欢这些家具了，要是有天我们分手了，我要都带走~” “那我们买打折的吧……” 总觉得我会失去你，从交往的那一天就是。 你漂亮、开朗、大方，我自闭、不会为人处事、整天想些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因此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人。 “亲爱的，你看这个平底锅怎么样？买回家我给你做饭~” “不要你做饭，油烟太讨厌了，我们出去吃就好了。” “混蛋，不要剥夺女人给心爱男人做饭的权利啊！” 回忆历历在目，但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部电影的情节，与我无关，电影里的那个男人真可怜。 我开始写程序，可不管怎么修改，总是有Exception抛出，整个晚上都要在修正bug中渡过了。 每天也都是一样的呢。 这样的生活从你走后就没改变过，从我第一次发现房间空无一物起就没改变过。 一个月过去了， 房间里开始弥漫着香味，不是那种化工香水叫人作呕的做作味道。 真正叫人陶醉的香味。 在这样冰冷的房间中，充满违和感的存在着。 几天过去，香味越来越重，已经叫我无法正常的工作，不得已去寻找香味的来源，可是这个房间明明什么都没有。 最后在阳台的角落，我发现一个纸箱子。 里面满满的全是苹果，但是放的太久，已经烂掉，正发出醉人的香味。 纸箱上还有一张便条。 “保重身体，少熬夜，每天一个苹果。” 为什么我要将自己囚禁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胸中突然膨胀的情绪，将我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