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

散文 创作
贾雄伟 发表于:
《燕都晨报》2019年5月11日
杏作为常见的农家水果,可能是最不嫌恶生长环境的一种作物。漫山遍野,平地河川,在干旱多风沙的辽西,只要有土,只要雨水能灌溉到的地方,就有山杏的萍踪倩影。山杏未熟时多青涩,核苦味;熟透时色泽或银白或嫩黄,尝一口质地干瘪,唇齿留酸,远不像“沾衣欲湿杏花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红杏枝头春意闹”、“屋头初日杏花繁”那样的诗意和柔情。山杏野生在石子裸露的山丘上,植株不高,枝叶不阔,花朵不茂,吸不尽足够的日光月华雨露给养,自然就果实歪裂狭小,营养异常了…… 小时候,放学后常与伙伴同去山上游玩,我们伸手就能够到枝头山杏。杏花褪尽,娇小的杏果已发育成型,果身的尾端还有干枯的花萼尚在飘曳。杏白青绿坚硬,看起来就能酸倒牙,小杏仁嚼起来一包水,没有甜味也没有异味……青黄不接的山杏不好吃,成熟了更是又苦又涩。可妈妈还是嘱我带回几颗吃剩下的杏核,种到菜园里和围墙外,待到来年大地春回,它发芽吐蕊、枝繁叶茂,会亭亭玉立地长成一棵家杏树。 家杏树漂亮许多。园子里和当街的土壤肥沃,不用刻意去浇灌莳弄,种子埋下,三五年后一棵笔直的小树越长越壮越长越娇俏,一人高,两人高,渐渐树冠盖过门楼和屋檐,枝舒叶展,袅袅婷婷。家杏开花时繁花点点,落英缤纷,若粉色的星辰缀入门前和眼下,清香扑鼻,蕙风拂面。园子里的那棵杏树长在墙根底下、杨树底下,满树繁花落尽,修成正果之后,我竟然够不到绿绿的、结实的杏子。我望杏不能止渴,可也不忍心上树爬墙硬生生地摘取采撷,更不能拿起棍子武断地拨打敲击,恐怕殃及皮肉,伤其筋骨。大雨过后,灰尘污渍和蝇虫路过的痕迹被冲刷掉了,杏子在清凉湿润的空气中“滴答”着甜美,娇羞地闪光,像玛瑙,像翡翠,让人望眼欲穿、张口欲尝。日光沐浴,雨露浸沾,风吹雨淋,让杏子成熟、饱满、水灵、肉透,红通通、懒洋洋地悬于枝头,摇摇欲坠……这时我会选择晴朗的午后或清晨,一个人站在树下痴痴地仰望,等待蒂落杏熟,如人参果降落人间,打在我的头上,砸在温润的土里……不同于山杏的“清瘦”,家杏果实比山杏大一倍,身上没有被鸟啄过的坑坑疱疱,没有可怜的绯红色,而是惊艳的深红透着金黄。果肉把果核包裹在中心,果肉甘甜、水润、柔软、鲜脆,有一公分厚。果核小而坚硬,用石头敲开以后还可以吃掉里面的杏仁。杏子浑身都是宝,肉腻仁香,清肺败火,优质优选。 墙外的那果杏树长得不比园子里的高,因为毗邻当街,长长成为孩子们掳掠的对象。花开得不旺,七八朵高天外,两三点门户前;杏结得不多,远看树有色,近听果无声。倚门楼作屏障,虽招摇却隐蔽,虽美艳却低调,虽端庄却逍遥。我没有摇撼过这棵树,没有折枝摘花顺水送情。我让它自在生长,长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山上还有一棵老杏树。榆树一般粗大,5米多高,树冠能遮住直径10米的范围。每年早春,它第一个绽放花蕾,泛出绿色,写意芳华。老杏树果实累累,挂满枝头,最先成熟却非苦即涩。老杏树占据在山腰接近山顶的位置,旁边是走人的石子山道,车辚辚的嘈杂噪音和庄稼人的悠扬歌吟它都能尽收耳鼓吧?老杏树的旁边还有一丛一丛的小杏树,遍布沟里和坡外。那些杏树说小也只是形态上的小,年龄说不定比老树还要长呢!杏树固沙防风,根系驻扎地方的土质和墒情往往决定了它今后的长势和体质。身姿单薄笨重、花稀果陋的杏树并非先天不足,只是南橘北枳的又一变种而已吧?我年年来到老杏树的脚下拍照。居高临下,玉树临风,我牵着女儿的手瞻仰杏树的秀气和威仪,杏花开落,杏林春满,我们唱着,跳着,兴高采烈地抒发着内心的振奋和喜悦,仿佛世上“本来无一物”,人心无处有尘埃。如是我想,杏树果是春姑娘的信使,总是第一个送来佳音和喜报,把温暖和香色带给人间…… 观电视剧《刘老根》,阎学晶扮演的山杏性格率真却本性善良,很有观众缘。也许演员本就是一株无人识的山杏,生在山上,长在山里,迎着山风长身体,喝着山泉养容颜。终于有一天,长恨春归无觅,老天睁眼,伯乐相识,山杏美丽、勇敢得出得墙来,从此艳压群芳,万紫千红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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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9-05-28 23:0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