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心得

贾雄伟 一 有人拼爹，所谓“学好数理化不如贪个好爸爸”。有人拼女儿，比如汉文帝时的名医淳于意，一向救死扶伤的他，一次误诊出了事故。他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儿缇萦只身赴朝廷，亲自给汉文帝上书一封，请求进宫为婢，以免除父亲刖足、割脸的肉刑，让父亲出狱，行医赎罪。汉文帝兼听则明，不但释放了医生，还顺势彻底废除了肉刑。缇萦是最早的少女英雄吧?没牺牲，也能把事办成，一是遇上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好皇帝，二是她清晰的叙事逻辑——先退一步，承认死人偿命的合理性，再表达立功赎罪的强烈意愿，情理相生，说服了皇上。 二 读史使人明智。东汉后期，诞生了左雄、李固、陈蕃这样舍生取义的忠臣谏官，他们像一股清流，自然的与跋扈的外戚和狡诈的宦官区隔开来，用人格的高度均衡着小皇帝们的平庸无能和王朝末期的虚弱喑哑。皇室宗亲刘虞告诫士兵杀一个公孙瓒就够了，不要伤及无辜百姓，不要火烧城池。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人道主义，放在今天依然闪光，应该比为报私仇屠戮整个徐州城的曹阿瞒更值得我们铭记吧？还有那个臧洪，将最后的三升米熬与众将士喝，叹曰“何能独甘此邪”？杀美妾以鄉军士，全城七千男女相枕而死，无有离叛者，羞得袁绍猥猥琐琐，虽胜亦耻，钻进历史的暗角，注定官渡的大败。 三 记得北朝吗？那个阴晦如血、遗民泪尽、礼崩乐乱的五六十年，北齐诞生了第一皇族御用且得善终的顶级杀手刘桃枝，涌现出从奴婢一跃成为皇上乳母直至权倾朝野、权术非常、干掉一班能臣终致亡国的事实女主陆令萱，还有齐皇裸体上朝，太后私通和尚的乱伦奇闻...佛家说，没有坏人哪能显出好人？贤相斛律光被杀后仅在他家搜出十五张弓，七把刀，一百枝箭，二十束藤条。史载他“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身先士卒，连害人者都哀叹:“郎中何宜为雪!”名将王琳忠勇廉直，“刑罚不滥，轻财爱士”。牺牲后，俘虏们哭声如雷，路边老叟“以酒脯来祭，哭尽哀，收其血而去”……历史出了奇的诡异，混乱的世道酿成种族大融合的土壤。是否我们的血管里也流着胡人的血液？有混浊的，有清澈的？以史为鉴，以人为范，鲜花盛开，春天鼓掌。 四 刘宋王朝废帝的姐姐山阴公主对皇帝弟弟说:“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太均。”于是废帝赐她面首三十人——山阴公主是史上第一维权女同胞吧？不能说这叫“脸皮厚吃个够”，而是“人，生而自由平等”。魏孝文帝迁都治事，宽厚仁善，爱民如子，常年征战在外。冯皇后在后方后宫与家僮苟且偷情，孝文帝对族弟痛惜说:“昔为汝嫂，今同路人”，临终前废后赐宦官死——人，不如意事八九，如意事一二，常想一二，才能知足乐活吧？贤明的皇帝概莫能外。流年，古人赠我蒙汗汤。 五 纷乱晦暗的魏晋南北朝史读到北魏这一页，变得光焰绚烂起来。我国第一种模范的书法体式——魏碑，第一本文质兼优的城市志——《洛阳伽蓝记》，第一册成体系的农业学著作——《齐民要术》，第一座大型石窟——云冈石窟，封建时代最高寿（98岁）的大臣——高允皆诞生于北魏一朝。魏太武帝、魏孝文帝两代君王高屋建瓴，革新治理，禁止同姓通婚，重用汉人，迁都内地，让贵族耕织，补贴穷人家农具和牲畜，无子女供养兄弟少靠的家庭免徭役，甚至遣散部分宫女给民间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当老婆……“皇帝没福民遭难”，老百姓像盼望雨露春风一样盼望好皇帝的降临。魏孝文帝文治武功，才有跨越百年、容纳半个中国的民族大融合。 六 汉朝和唐朝名将辈出且能打胜仗，可能是封建社会仅有的两个能与北方蛮夷民族打成平手的朝代。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班超“投笔从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飞将军”李广三代忠烈，其孙李陵“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以五千人力敌匈奴八万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气壮山河，荡气回肠。中华民族是一个强健、尚武的民族。历史的天空里，那么多将星智勇双全，德才兼备。 七 管仲和齐桓公历史上一抓一把。这样的明君和良臣在齐国出现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推动历史车轮转的更快、推动有才德的人尽早获得权位的往往是鲍书牙这样的君子和伯乐!鲍叔牙不嫉贤妒能，有自知之明，不贪图荣华富贵，为顾全大局，而超越“小我”、虚怀若谷的推荐人才，印证了”上等人，人抬人”的说法。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更成全了一个国家的千秋霸业。王安石在《马说》里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鲍叔牙是管仲的诤友，更是他的伯乐。还有“宁学管鲍分金，不学孙庞斗智”的典故，说的也是鲍叔牙的明智和远见。娄师德在武则天面前说狄仁杰的好，却从来不在狄仁杰面前邀功买好，他唾面自干过，显然是唐朝的鲍叔牙。 八 西晋末，东晋初，北方被十六国轮流、分割统治，前燕、后燕、北燕慕容家族统御富庶辽西，是一股重要政治势力。《资治通鉴》里屡次提到辽西。辽西，确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词。西晋的第三、第四位皇帝屈辱地被后汉刘聪、石勒所俘虏，即使殷勤地给刘聪君臣倒酒，也难逃被毒死的命运，比北宋徽、钦二帝还惨。五胡乱华的闹剧，断断续续上演。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唐朝后期的北方十国，北宋的对头辽朝，南宋的敌手金朝和蒙古，骚扰明朝的瓦剌和女真……中华的历史是一部多民族相杀相爱，交战交融的文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