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屋顶的颜色 张鹏

    
                
                
    每有朋友参观故宫，总是不忘提醒他们，一定要登上景山，居于高处，俯瞰整座紫禁城。红墙之外，最耀眼的就是成片的琉璃瓦闪耀的黄色。
    为什么紫禁城的屋顶要选择黄色的琉璃瓦，有没有其他颜色的琉璃瓦铺就的屋顶呢?老百姓家里能否使用这样的琉璃瓦呢?今天的故事就从紫禁城屋顶的颜色说起。
紫禁城里全部是黄色的屋顶吗
    琉璃烧制造始自商周，北魏之后逐渐应用于建筑构件及装饰，并演变成为一个专用名词。其实在明朝修建紫禁城以前，并没有用到如此大面积的黄色琉璃瓦来修造屋顶的，而多以灰色、黑色和绿色的色调为主，如唐宋建筑脊部及檐部所用琉璃多为绿色，元时在灰黑相配、或绿黑相配的基础上，黑色琉璃瓦被广泛使用。
    时至明代，琉璃瓦颜色除继承了前代的基调外，逐步开始向着欢快明亮的方向发展起来，黄绿两色成为主体。清朝入驻紫禁城后，黄色更被推到了至高的位置，原来的黑色已经很难再见到了。
    古人基于浓厚的哲学思想，将颜色与五行、五方相对应，为屋顶琉璃瓦颜色的不同等级提供了暗合的理论依据。因五行之中，土居中，又因“地谓之黄”，故而居于中央的黄色作为权力的象征，逐渐成为天子专用的颜色。又如五行之中，木主生发，居于东方，其色为青，和正在处于茁壮成长的皇子们相联系最是恰当，所以明代早期作为太子上课学习的文华殿，其屋顶使用的是绿色琉璃瓦，后嘉靖皇帝将此殿改造为己用，才又换为皇帝专用的黄色琉璃瓦。再如五行之中，水居北，其色为黑，所以在建造紫禁城的“图书馆”文渊阁时，工匠们选择了黑色琉璃瓦，配以满饰水纹的绿色剪边，寄希望于这与水联系在一起的黑色能保文渊阁免受火灾。
    上面讲到的理论，最集中的体现是在社翟坛坛台，四面围墙，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使用蓝、白、黄、黑四色琉璃瓦，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一看。
老百姓家里能用琉璃瓦吗
    琉璃瓦在明清两代虽被广泛使用，但是绝对有着严格的等级要求，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明清两代，官员和老百姓家里是严禁使用琉璃瓦的。明朝《大明律》中规定:“凡官民房舍车服器物之类，各有等第”，一般官员和百姓严禁使用琉璃瓦，如有违反，有官职的要受杖刑一百，而且罢职之后永不叙用，没有官职的要受答刑五十，家长要连坐受罚，就连干活的工匠也得跟着挨打五十。清朝《钦定工部则例》中曾重申明代的制度:“官民房屋、墙垣不许擅用琉璃瓦、城砖，如违，严行治罪，其该管官一并议处”。一般郡王以下的府邸是禁止使用琉璃瓦的。所以我们可以一起想象一下，在明清时代的北京城里，只要站在高处看看屋顶有没有琉璃瓦，就能分清楚哪里是普通人家，哪里是皇家、亲王的地盘了。
    其二、明清两代，不同的等级使用不同的颜色。屋顶的颜色主要以黄色、绿色和黑色三种为主体，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有紫红色的琉璃瓦，曾经被用在十三陵早期的陵墓建筑上。这三种颜色当中最尊贵的是黄色，第二位是绿色，譬如明清两代亲王府屋顶就主要是绿色琉璃瓦的，排在最后的是黑色，比如明朝时皇妃王妃所住殿堂可使用黑色琉璃瓦，清朝时城门顶上的琉璃瓦主体颜色也是黑色的，但此时，黑色的等级特色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大多是在园林当中起到协调色彩的作用。
    屋顶上的琉璃瓦除了统一的纯色黄、绿、黑外，有的瓦由两种颜色构成的，主体是一个颜色，周边是另外一个颜色，称之为剪边。若按等级排序的话，当以主体颜色来确定。譬如有各种剪边的黄琉璃瓦的位置就排在纯黄色琉璃瓦的后面，绿色琉璃瓦的前面。
    正是因这种剪边琉璃瓦的广泛使用，使建筑物高大的屋顶在两种不同颜色的对比中，变得鲜亮活泼起来，尤其是在皇家园林里的应用，更与周围的自然景致相互融合，相互辉映，使人工创作出的建筑杰作也成为唯美诗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找看，北京城里哪些古建筑用的是这种剪边作的琉璃瓦做屋顶的呢?
太和殿屋顶一共用了多少琉璃瓦
    修建紫禁城之初，明代建筑琉璃规格逐步定型，但从实物来看，并不是很统一的。
    清朝时明确把琉璃瓦分为八种规格，最大的为二样，最小的为九样。一般建筑多用五样到七样的琉璃瓦。主要有板瓦、筒瓦、勾头、滴水等，使用最多的是筒瓦和板瓦。
    以太和殿为例，使用的均为二样的筒瓦和板瓦，其中二样筒瓦有17斤重，二样板瓦更有40斤重，如此看来，当时的工匠真是很辛苦。根据《太和殿纪事》的记载，屋顶的上面一层用筒瓦17126件，板瓦51378件;下面一层用筒瓦8534件，板瓦23007件，仅用量最大的这两种瓦件加起来，便已达到了大约十万件的总量。
 用量如此庞大的琉璃瓦又是从哪里烧造的呢?元世祖忽必烈营建元大都时，从全国各地前来各类工匠艺人，其中山西榆次赵氏琉璃窑迁至北京宣武门外的海王村，称为内厂，同时还在北京西山门头沟琉璃渠村建造窑场基地，称为外厂，为明朝大规模建设北京城提供了充足的琉璃瓦，清乾隆年间，内厂海王村窑场全部迁往外厂琉璃渠村。
    今日我们走在北京繁华的和平门一带，已经很难找到明清烧制琉璃瓦的痕迹，只有琉璃厂的名字流传至今。
屋顶色彩的语言
    其实屋顶的色彩传递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传统哲理，更是丰富的视觉享受。
    同样是黄色的琉璃瓦，古人却能烧出来少黄、中黄、老黄三种不同的黄色，少黄颜色最淡，老黄颜色最深，所用的地方也是不一样的，比如颜色最深的老黄大多是用在陵墓，强调的是一种深沉和肃穆，而宫殿就得用中等的亮黄色，表现高贵、辉煌和庄严的气质。
    在北京所有的使用琉璃的古代建筑中，颜色最特别的要算天坛的屋顶了。在明代刚刚把天坛修起来的时候，三层屋顶分别用了蓝色、黄色和绿色的琉璃瓦。到了清朝，全部改成了深蓝色的琉璃瓦，试想，夺人目光的深蓝色祈年殿矗立于空灵透彻的蓝天和汉白玉基座之间，不由得令人生发肃穆之感，或许就在那一刻，我们能够感受，原来，天离我们如此之近。
    成功的建筑就是这样，默默矗立在人与自然之间，仿佛不经意，却极大地传达了人类对自然的崇敬之情。
                                      ——《紫禁城》2012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