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白天做美工,晚上改剧本
许还山:时间已将近过半了,大概还有10天的时间,我们希望后面再接再励,把后面的课上好,今天是理查德.沃尔最后一天的课,上午10点来,上午要讲,下午还要讲,当他课程结束的时候,我还希望大家对他表示很真诚的感谢,这么大的岁数,这么热的天,我的工作人员3个病倒了,所以,希望同学业余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我实在照顾不到,把自己的学习坚持下来。
今天下午,我们请芦苇老师跟王天兵先生,他们做一个关于电影剧作的对话,大家很奇怪,这原来计划上没有,我们为了搞的更活泼一些,更实际一点,王天兵跟芦苇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知根知己,两个人的创作都互相理解,王天兵对电影的理解和翻译的能力,让他挂一个旁听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对话很多是关于大家关心的事情,现在请芦苇老师上台。
王天兵:首先一点,这几天我有幸和研习班的同学,包括吴先生、许先生,都有一些广泛的接触和交谈,我可以感触到同学们迫切想学到绝活的心情,许先生和吴先生想让大家学到绝活,他们的心情可能比大家更迫切,在这种前提下,我也听到同学们对课堂上听课反映,普遍的一些常识,大家觉得缺乏一种血淋淋的教训,吴先生和许先生希望芦苇介绍一下他的创作经验。熟悉芦苇的也好,不熟悉他的人也好,他写过《霸王别姬》、《活着》。大家可能都知道。芦苇还写过两个类型片《疯狂的代价》、《最后的疯狂》。我们今天谈话的主题就是电影类型和电影艺术的关系。
为什么请芦苇谈这个主题?大家知道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电影重新发展了,芦苇是类型片创始人之一,是探索和研究类型片的人,和周晓文老师合作了《疯狂的代价》和《最后的疯狂》,大家知道格式化的情节,想到通俗移动的主题,所有的主题都是正义战胜邪恶,大家可以想起《007》,大家可以想起李安《思科西斯》,大家都会想起艺术,想起美国导演、俄罗斯导演、法国电影。所以今天我们想让芦苇告诉大家,他怎么从一个类型片作者变成艺术片作者。
今天我为什么和芦苇坐在一起呢?因为这么多年,芦苇身上的智慧是取之不尽的宝藏,芦苇和朋友坐在一起,是滔滔不绝,当芦苇面对一个观众的时候,却很谦虚,今天我们交谈,希望大家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他也可以放松交谈。这就是今天为什么我们俩要坐在一起讲。
下面我们进入谈话的第一问题,芦苇不是编剧出身的,是学美术出身的,画得特别好,在西影厂做的美工,后来转到编剧,我先请芦苇老师讲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做电影编剧不做美术了?
芦苇:今天都是同行,我有一点怯场,不怯场是假的,所以把天兵拉来,不见天兵我就慌了,当编剧纯属偶然,我以前做美工助理,然后做美工,到了吴天明当厂长以后,周围都是年轻人,都是新生力量,我的好多朋友跟我在一块儿玩,有很多都当导演了,当年都是小年轻,他们突然当导演,就拉我做美工,因为熟悉,好使。当时我给周晓文当美工的时候,当时其中有非常良好的空气。在拍电影以前,主创全部要参与剧本的研究和谈论,美工也得参加。周晓文的第一个电影是《他们正年轻》,这个剧本不是很成熟,我在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剧本不是很好,我说不是很好,我就骂。周晓文说:“你说不行,那么你觉得什么行?”我说:“我写的最起码比他的好”。周晓文就说:“你来改。”我是白天做美工,晚上改剧本。而且那个电影特别好玩,在电影拍完的时候,周晓文说:“编剧改完了,也拍完了,说主题歌还没有词呢,你写一下词吧。”后来那个歌的歌词也是我写的,在杂志上也发过赞美我的文章。
到第二部电影就是《最后的疯狂》,这个是我们厂的剧本,他看了以后,我们厂青年的导演是有分工的,吴天明当厂长的时候,给我们就说,第一个要抓住工作,第二要抓票房,所以我们就拍了警匪片《最后的疯狂》,拿出剧本以后,我又开骂,后来我又开始写,又把它彻底改了一遍,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权利,也没有署名,实际上都是给朋友帮忙,就把这个剧本写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但是我觉得比原来剧本好。
后来我把剧本给了周晓文,他在屋里看,我在屋外跟他老婆聊天呢,他说我们一起吃饭,我们等他吃饭呢,然后听他在屋里鼓掌呢,我知道他认可这个剧本了,出来以后非常兴奋,我们就去吃饭了,最起码这个剧本有拍摄的价值了。这个剧本写完以后,我是绘景,这些都是内景,内景才是我的工作。
周晓文说:“这样的,你到这个组里来,给咱们组织下一个剧本。”因为组里有人工经费,咱们一边拍电影,一边准备下一个剧本,我就把下一个剧本的提纲下出来了,我走的时候,他说:“你又不是编剧,这个钱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既然是朋友,就不在乎这一次。”后来我说:“你给我200块钱经费。”那是1987年的时候,200块钱是一个大钱,有了200块钱的经费,我就写我愿意写的剧本。他说:“好。”这可以当差旅费,可以报销。
我就到了我早就想去的地方去了,到湖南湘潭齐白石的老家,那个地方离毛主席的家几百公里。我就写了一个剧本《星塘的阿芝》,我一直在想,多少年来一直想写,因为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我觉得好像不到实地写不出来。这个星塘是齐白石老家,他们家的门口有一个大池塘,传说中是星星是掉下来了,砸了以后就成了星塘,齐白石的孙子和侄孙子,我在他们那儿生活了半个月时间,我写这个剧本用了7天的时间,这个剧本后来过了十年以后,有一个朋友帮我把这个寄去了,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得奖了。
这就是我当编剧的起步,到了1988年的时候,周晓文第一部电影获得成功了,就是《最后的疯狂》得了金鸡奖了,我们得了300多个拷贝。那是1987年的时候,这个类型成功了,后来说:“周晓文,你还是拍这个警匪片。”他说:“我什么时候搞艺术呢?”后来说:“你把这个拍两部给厂里赚钱了,你就可以搞艺术了。”他说:“芦苇你也别当美工了,你写剧本吧。”
我就写《疯狂代价》,《疯狂代价》有社会内容在里面,也有儿童心理学在里面,这个电影实际上写一个姐妹两个人,妹妹被一个歹徒强奸了,姐姐不依不饶,后来在一个警察的帮助之下,在一个快要退休的老警察帮助之下,把这个案子破了,在这个快要结束的时候,警察押着罪犯,姐姐把这个罪犯踢到楼下面摔死了。后来我就写了另外一个剧本,就是巩俐拍的,这个是中国最早的警匪片,也是最成功的。
我当《霸王别姬》的编剧,陈凯歌主动找我来了,我不认识他,那时候他在纽约,他说他在纽约当学者,他在纽约看了我写的剧本拍的电影,他觉得这个台词写得特别漂亮,不浮躁。他说:“你是有写作人物能力的。”我说:“你找我写一个什么样的剧本?”他说:“有关京剧的。因为他是一个戏剧发烧友,特别喜欢戏剧,爱听豫剧、秦腔、河北梆子。”像咱们这个年龄段的时候,那个时候陈凯歌特别年轻,30多岁,因为那时候热爱戏剧的人不多,恰恰他找到我了。
王天兵:我觉得你已经进入下一个话题了。我觉得芦苇有两点对我印象特别深,他从绘景工、美工到编剧是一夜之间的事,我就怀疑了,你是做美工的,悄悄在后面学了哪些,看了哪些书,出手怎么会就这么高?不是偶然的吧?很多人在写传奇的时候,爱把自己神秘化,我一出来就解决了什么问题。那时候肯定有用工,芦苇说出那一句话,让周晓文震惊之前,怎么样获得启发走编剧这样一步的?请芦苇回答一下。
芦苇:我觉得跟我爱好有关系,我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学。年轻的时候是音乐发烧友、文学发烧友、电影发烧友,还是一个摄影发烧友,我学的绘景,画布景的,都叫室内剧。我们那时候拍电影的风格都是在摄影棚里面拍,我就是画布景的人,我到电影厂就得了解电影,电影是一个常识问题,刚进厂的时候因为年轻,很多人说,小伙子不错,个子高,人长得不错,用今天的话,就是这个小伙子长的,可以当演员,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当演员,其实是把电影作为一个常识学的。
我一旦研究起来就比较系统,非常认真学。西影厂那个年代不是重学术,像这样的学术学生根本就没有,而是重历史,还是四人帮,年轻人忙着大批判,追求时尚,谈电影是一个非常另类的事情,其实电影厂的人不谈电影。我碰到周晓文,他对电影非常有兴趣,我们两个开始自习,我对电影整体了解的比同龄人要深,全面一些。电影编剧它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电影,另外一个是编剧。既然我们做了电影编剧了,首先你要知道电影是什么?这是非常重要。一定要在本题的意义上了解电影。第二个才是编剧,我看电影猛做电影笔记,电影笔记做得多了,忽然某一天想到跟类型有关系,任何一部关系都是类型的关系。
王天兵:当时笔记上都记了什么东西?举几个例子。
芦苇:我举个例子,比如说《黑驹》,这是科波拉拍完《教父》之后拍的,科波拉就拍了一个《黑驹》,因为那个时候没有DVD,也没有磁带。那是70年代吧,美国放了5部电影,其中有一部就是《黑驹》,那时候年轻,对电影热情,看电影也是一种艺术享受,对电影如痴如醉。那个时候,电影在西安只上映只有一个礼拜,我是一天看一场一天看一场,我自己掏钱买票,那时候票也便宜,一张票3毛钱,我想那时候的工资可能一个月36块钱,天天看,看完以后,回来就做笔记,就养成习惯了。
笔记,第一项剧本的特点,第二是导演的特点,第三表演,第四演员,第五音乐,这是我们的基本要素,从这五个角度分析一下,我初二就下乡了,就没有上学了。我当时每看过一部电影都要做笔记,我要了解这个行道,时间长了慢慢就敏锐了,一看电影就知道这个类型了,也没有人教给我什么,我就知道类型特别重要。
其实电影跟绘画是一样的,我们说美术跟电影一样,大的分类太多了,我知道美术有国画、油画、工艺、雕塑等,电影也是一样,美术油画里面又分很多类,有风景、人物等,又分很多题材。
电影和任何事务一样,有一个类型的区分,我觉得类型比较敏感,我们知道类型,我真正谈类型最多的时候,是九十年代以后,我知道中国人对电影的认识还是比较落后的。
王天兵:我问你的问题还没有直接回答,你写第一个剧本之前,到底看了哪些书?这个书给你了什么启发?你说编剧是一门手艺,你是怎么掌握这个手艺的?还是你做电影笔记中自己悟出来的?
芦苇:我觉得今天学电影非常容易,所有的教科书,包括各种影片,包括所有类型电影我们都看过,盗版碟都可以买到,我们中国不用费多大代价就可以获得全世界资源的大国。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电影看,我是1975年进入西影厂的时候,那个时候四人帮还没有倒台,我写的第一个就是四人帮的题材,四人帮倒台以后,我们才可以看到电影基本理论的资料。我学习启蒙老师实际是是一个杂志,是《电影艺术》这本杂志,它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教给我所有电影知识,这本书是1981年出版的。
王天兵:这是书还是杂志?
芦苇:杂志,是两个月一刊,这个杂志特别重要,几乎全世界所有电影经典剧本都有,基本分析全有。
芦苇:编剧就是手艺活
王天兵:你是通过这个杂志,从八十年代初,你就开始阅读电影经典剧本分析了,从中摸索出电影的知识,从那个时候你获得了启发。我们今天谈电影艺术,你刚才谈到慢慢意识到类型的重要了,你举两个例子,从类型角度谈一谈,比如说你讲《黑驹》,这个看的人少。
芦苇:我举一个例子,大家知道《巴顿将军》,类型是什么东西呢?类型就是电影的规定性,我们就把它叫做类型。电影是一个艺术产品,这个产品跟所有产品一样,是有功能性的,类型其实是一种功能。
王天兵:芦苇以前反复强调,可以说,你想学会写剧本,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就是你得阅读剧本,你得阅读经典剧本。
芦苇:《巴顿将军》在中国上映以后,我非常震惊,美国人拍电影拍如此之好,《电影艺术》杂志也刊登了《巴顿将军》的剧本,我就开始注意它的一些内容,从内容和技巧都做了一些分析。《巴顿将军》是战争片,第二它有战争片的因素在里面,他完全在讲二战时候的战场。
王天兵:我跟芦苇认识这么多年,他看一部电影,他总是说,这个电影是什么类型的,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本能了。
芦苇:它有战争片的因素,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它有人物传记类型。第三个,它有正剧的因素。
王天兵:芦苇在你的心目中,正剧本身就是一种类型是吗?
芦苇:我们知道大概有三个因素在。
王天兵:实际上就是这三个类型在里面,昨天理查德.沃尔特也讲了类型,他说好的电影导演和天才导演是善于把几种类型结合起来的。昨天他讲了《奇爱博士》,他就讲了一场偶然错误导致了核战争的事,他就是把好几种类型结合起来,把闹剧、喜剧和正剧几乎像纪录片的形式结合起来了,芦苇现在又讲这个类型了。
芦苇:我们谈到类型问题,这是我多年以来的经验,你不管写什么电影,第一个你首先面对的就是类型,你到底要写一个什么电影,对自己要有一个定位,要有一个什么功能,你要写什么东西,就是功能性,观众消费,观众要看什么。比如说警匪片,观众要看到的基本因素是什么。比如《巴顿将军》就是提供一些内容,它就是人物传记,我们可以称之为人物传记片,也可以称作战争片,也可以称为为正剧。
《巴顿将军》是迄今为止,我认为是拍的最成功的人物传记片,这是人物传记片的经典,我们中国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一部这样的电影,很遗憾。
我跟天兵研究过艺术,天兵说:“平常你不太说艺术,你在电影中干了这么多年,你讲类型,类型是什么东西?类型和艺术的关系是什么?我们可以查一下,大不列颠的辞典,关于艺术的解释,我们从名词来看,其实内容太庞杂了,内涵太多,包括方方面面的内容。所谓艺术就是抽象的一个词,它不具体,但是类型非常具体。我们谈艺术的话,我老觉得你说半天,非常空洞,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类型一定有所指。
王天兵:你说到类型,是从手艺人的角度看?
芦苇:编剧就是手艺活,你必须知道你要做什么活,像木匠,要做家具,必须知道家具的功能,我们看电影也是这个样子,我们看主旋律和我们看警匪片完全不一样,看警匪片和大战争片也是不一样的。
王天兵:因为时间很紧迫,我们要更进一步切近主题,类型芦苇已经讲了,下面大家可以交流。你讲情节化的人物、明晰的主题、战胜邪恶,想起艺术,想起灵活生动,想起了神奇和奇妙,那么到底和艺术有什么关系呢?我想让芦苇举一个例子,特别说明这个内容和类型。大家看过《双旗镇刀客》,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大纲是芦苇写的,这个电影最清晰的展现了内容和类型,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精彩,有高度艺术性的电影,那么简洁、浓缩的故事,产生了那么大的景观和印象,芦苇告诉我,那是严格按照经典套路写出来的东西。现在请芦苇讲这部电影的类型性
芦苇:那时候我不是编剧,只是谁写完剧本就是谁的,大纲是我写的,那时候和平和我是邻居,他当时是导演,西影厂没有房子,我们都住在招待所,每天都见面,关系也很好。他说:“芦苇,我要请你给我帮个忙。”他说:“他写了一个剧本,是关于中国西部武侠片的剧本,你帮我看一下。”我看完了以后,我觉得大而不当,故事很难成立,后来我说:“你有什么想法。”他说:“我这个片子要拍得400万的成本。”我们知道400万在当时是一个大型制作,和平是一个新手,我说:“你实际一点儿,如果你当导演,厂里要实验你的话,顶多给你120万,不可能给你400万,咱们实际点儿。” 他说:“你说该怎么办?你给我写提纲。”我说:“我想一想。我说我明天给你交活,我明天给你。”
后来我一晚上把大致的提纲写出来。这部电影正是我在学习阶段,我在研究美国影片的类型。为什么我强调类型重要性,类型实际上是一个交流系统,当你把类型规定好以后,观众就期待。比如说冰箱,观众就知道食物可以放进去,这就是西部片。美国的西部片和中国的片子大致上差不多。我当时学美国电影类型理论,我知道某些西部片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定型的类型是什么,我也知道。我根据它这个类型,来写一个剧本,编一个故事。美国现在西部片和五十年代已经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沟通的一个基本渠道,你根据模式写。我们看菲尔德的书,看故事,你就不会出大问题,你这样写文章,不会有大问题,起承转合。
我们说另外一个事,五十年代的时候,美国西部片有一个成熟的模式,我到八十年代的时候看了这些东西。他那时候有一个电影叫《原野奇侠》是讲美国一个西部枪手,大家看过这个电影请举手。人不太多,我可以讲一下,这个电影的模式是什么。
王天兵:在芦苇写东西的时候,我说一下我的感想,他说城市中模式化的情节发展,我看《双旗镇刀客》,就没有感受到。他说类型不会限制你,不会是你的监狱,反而可以让你获得自由,可以解放你。我想如果今天这个讲座进行完之后,大家在这方面获得启发的话,我们就没有白坐。
芦苇:几乎在所有美国西部片都可以看到它的故事结构。第一个要素就是我们讲的,老师讲的开始,开始是什么呢?所有因素就是英雄来到小镇。
王天兵:我看过的一部电影《西部往事》,第一部分戏就是三个坏蛋在车站一个英雄,紧接着英雄来了,三天把他们撩倒。
芦苇:第二个因素就是小镇把被恶势力控制,小镇人民无力反抗。
王天兵:《西部往事》也是一样的,也是这些恶势力,一看就是一群坏蛋。实际上当我看《西部往事》,那是一个西部片,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听芦苇这么说,那个故事那么轻松,那么自然,让你感觉到西部的时间慢慢流逝,有更多的偶然因素在里面。
芦苇:它不是一种价值,而是一种学习方法,你们将来面对类型的时候,可能获得分析。第三个分析叫做英雄初露本色,打破小镇平静。
王天兵:《西部往事》也是这样,火车过去了英雄来了,英雄来了吗?英雄说,副阮科没有来,英雄就把三个恶势力打倒,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芦苇:我们看了这三个因素以后,实际上这个地方就是老师讲的开始。第四个要素是英雄与恶势力发生冲突,但是这个部分是中间部分,第四个要素就是英雄与恶势力发生冲突。第五,小镇人民不理解英雄。
王天兵:用《西部往事》举一个例子,英雄来了之后,别人以为他也是一个杀手,别人也害怕他,他的真实身份别人并不清楚。
芦苇:第六个情节点,英雄与恶势力冲突升级,因为得不到支持,英雄受到磨难,我们把它叫做第六个情节点。其实一句话就是英雄磨难,这是第六个大的情节点。第七个大的情节点,英雄在濒临绝境时,凭个人智勇杀入重围,消灭恶势力。第八个情节点,就已经到结尾了,我们叫结束,小镇人民挽留英雄。第九个情节点,是英雄离开小镇。
我现在接着讲我的学习过程,就是说,我在写这个《双旗镇刀客》的时候,大家在看的时候跟这个形式是一模一样,我完全按照这个模式写这个剧本的。后来这个剧本也被认为是和平最好的一部电影,其实这个电影剧本写的时候,是《刀会双旗镇》,后来和平改了名字,那个无所谓。我是完全严格按照这个,每一个情节点都不落掉,写这一部电影。
王天兵:你举一个例子,电影中那个情节符合你这个情节点,举一个例子。
芦苇:我们举一个例子,就是一个电影的主人翁,主人翁是一个小男孩,因为和平本来想写一个标准的侠客,我觉得没有意思,因为香港电影拍太多了,我们干脆来一个小孩,我们知道主人翁骑着马,完全符合这个性格,结尾主人翁带着未婚妻骑着马走了,中间都是按照戏剧冲突的环节,都是按照规定写的。规定写完以后,保证这个观众可以接受,观众可以用这种方式欣赏这个片子。这个实际上跟心理学有关系,为什么有些故事我们讲乐意接受,有些故事我们不乐意接受,这个跟我们心理学有关系。
王天兵:跟你刚才举的例子联系在一起,比如说电冰箱和木匠,电冰箱就是两个门,最多三个门,你可以在这个上面做一些自由的设计和技术等等。
芦苇:《双旗镇刀客》我们过去有一句老话,回回上当,当当不一样。上当是一个模式,当当不一样就是一个创造。《双旗镇刀客》和香港武侠片不一样,就是当当不一样。我们看主人翁第七段,英雄濒临绝境,他的刀法和一刀仙做决斗的时候,我们就是以虚带实,看他们俩在决斗的时候,黄沙吹过来,把他们笼罩起来,我们听刀剑的声音,我们听的都是声音,等黄沙过去,我告诉和平,第一个镜头一定是那个小孩脸上流一滴血。我们也不知道谁赢谁输,一刀仙转过身去,完成什么事一样的走了几步路,主人翁再切回来,主人翁的血还在流,这个时候观众会说他输了。我们切再回来,一刀仙双腿发软,扑通一下跪下来。一刀仙突然回过头,就用垂死的声音问:“你的刀法跟谁学的?”孩哥这个时候嘴长开了,没有说话,一刀仙临死之前最后的话,就是好刀法。扑通栽地上死了。为什么我这么设计呢?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打的动作一定拼不过香港人,为什么以虚带实呢?我说:“和平,咱们国内当时的武打片,在1989年和1990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中国最成功的武打片就是少林寺,但是少林寺武打教练全是香港的,而且打的比较好,香港动作明星都比我们弄得好,我说120万跟他们拼一点门,他们都没有我们的区域文化,我们的人物造型,我们发挥人物的长处。”
《双旗镇刀客》我把故事梗概写完之后,杨争光和我写一个剧本,我在拍一个短片,厂里交给我一个生产任务,拍一个20分钟的短片,我说有梗概就可以写,那时候人们不太有名利思想,不像今天,和现在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后来和平我就没有时间替他写了。后来和平和杨争光两个人,主要是杨争光写,和平是导演,编剧属于他们两个人。这个片子,让我来说,我认为不是特别成功,他的台词、动作设计和整体质量不是太好,很多人物仍然有概念化的嫌疑,很多场景的调度我认为依然过于陈旧,但是这个电影口碑还不错,票房还可以,甚至在国外获了奖。比如说在日本专门拍惊险片的节上获得了一个大奖,是一抽象的雕塑,我到和平家去,看那个大奖他在墙上用螺丝钉铆着呢。
这个故事为什么被大家认可?就是它的故事架构,我们受惠于美国的模式,叙述方式没有问题,这就是我们类型规定的重要性。类型只是提供一个不失败的基础,但是不能保证你出彩,出彩不出彩那是创造问题。第一男主角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见杀手太多的时候,概念化的杀手见得多,其实有厌恶之情。这时候换一个孩子,或者老太太或者妇女,让观众耳目一新,因为没有见过。在生活中,戏剧冲突永远高于我们看到过的东西。
我们知道美女杀手是概念化的东西,生活中的杀手,到公安局看案卷形形色色,各种人物,无奇不有,让你想象不到,杀人犯是怎么样的人。我曾经遇到过两个杀人犯,我根本想不到,他是杀人犯,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生活还是高于类型和模式的。类型和模式是基本的规定,你在这个上面有突破,就不得了。比如说黑帮片,有一个导演的低俗小说,讲故事的方法完全是自己的一套,我们自己都有一套自己讲故事的方法,他讲的都是跟生活相联系。
王天兵:因为时间关系,我要打断你,你举一个例子,你类型的保驾护航下,你怎么写一个剧本,把框架翻新,产生一个新的模式?
芦苇:我举一个例子,为什么呢?我举一个反例,我们不遵照这个,你突破模式可以,创新可以,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凡人,所以我不太做梦想,所以你必须意识到一点,类型只不过是有效规定,它不能成全你,但是它可以保证你不犯基本错误,如果我们不照它办,我们举一个例子。还是和平导演,和平导演宏大的剧作就是《天地英雄》,大家都看过,这个电影是非常失败的,我要批判他,你反类型,不管你是什么类型,你完全没有按照类型做。
我们知道西部片和武侠片,最关键的要点就是第七场戏,就是英雄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就是应用自己的个人勇气杀入重围。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大家对这个男主角的期待值已经到了最大,我们看全戏最激荡的那一刻,这一场和平的处理,我认为完全违反了类型的规律,最后是谁把恶势力打败的呢?
我们看到最后,是忽然在那个河上,光头的尼姑,小尼姑把盒打开,把舍利子取出来,舍利子发出万丈光芒,紧跟着发生了跟核爆炸一样的蘑菇云,这时候天象俱黑,把坏人打败了。这个在逻辑上讲不通,你既然有这么一个宝贝在,你在电影开始,高高举起来你走一路,坏蛋肯定不敢碰你,我认为这种处理结尾可以,这种处理方法就叫魔幻类型,但是你是一个西部武侠片,违法了规律。实际上《天地英雄》还不如《双旗镇刀客》过瘾,但是剧作比《双旗镇刀客》多得多,它的资源、镜头的熟练程度,方方面面的包装都好,但是这个电影看得不过瘾。看最后就是看到一个舍利子。当然《双旗镇刀客》这么写,它也就完了,它就不会成功了。这就是我讲类型的重要性。
王天兵:芦苇你讲得非常精彩,虽然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对我还是有启发。如果做创新的话,必须是一个天才做的,我觉得你做过类型结合的方法,能不能举一个例子,让大家更好了解类型。
芦苇:类型只是一个工具,《巴顿将军》是三个类型融合在一块儿的。那么就是说,融合在今天的电影里面,我们对各种各样的视觉手段已经非常容易的情况下,并不难,因为你不管任何信息,它都会接受这个信息,它都明白。
王天兵:你举一个电影例子,根据你刚才说的,实际上电影创作从类型角度看,有两种创新,一种是翻新,一种是旧类型结合产生新类型。讲一下你做的创作类型结合的例子。
芦苇: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大概写过16、17个剧本,拍成电影有10部电影,我是1987年《疯狂的代价》、1989《黄河谣》,1992年的《霸王别姬》,1993的《活着》,1995年的《秦颂》,1996年的《西夏路迢迢》,1995年《红樱桃》,中间还有好多剧本,因为没有拍成,到了以后的《桃花满天红》是1994年,那是一个失败的电影,1996年的《西夏路迢迢》,2005年的时候,《图雅的婚事》,但是这些电影,在我们看来,我们把各种类型都知道了,大概就知道了常识性的,我们没有研究过,每一个类型没有像西部片这么多的要素,但是我知道结构是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手段,就是告诉你一些技巧,你在写的时候,是为你服务的,各式各样的类型不是参考,而是融合,实际上就是各种各样的手段我们看《疯狂的代价》,实际上是警匪片因素,同时也有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它有两种因素在里面,我们讲《霸王别姬》实际上是一个戏中戏,我们看到《霸王别姬》古典戏的演出,我们看到真实生活场景和舞台的融合,我们看《霸王别姬》也有人物传记在里面,也有生活片的因素在里面,这个主角也是普通人民的生活。
王天兵:因为时间有限,咱们必须在9:50结束。芦苇先生明天还要做一个讲座,有很多学员问了,《霸王别姬》是从小说改编的,怎么把文学化的东西转变成电影,这是明天的一个预告。现在我让芦苇回答两个问题。
提问:《双旗镇刀客》拍得很好,既然说大类型了,有一群类型,既然这个类型这么成功,为什么没有别的类似出现,为什么就消失了?
芦苇:这不是我对类型没有认识,这是一个电影的问题。
提问:我们如何把握,从什么角度切入题材?
芦苇:我明天会讲这个问题。
提问:你讲到类型,把十几种类型列一下,后面有代表性的影片可以列一下,回去我们看一下。
芦苇:可以。我刚才把例子已经举过了,但是我不是老师。
王天兵:比如说家庭伦理片的经典,警匪片的经典,举一些列子。
芦苇:这个我最起码得备课、整理一个月。
提问:有一个问题你说的正剧,你总用这个词,芦苇经常给我说,我最懂得正剧类型,什么是正剧的类型?
芦苇:这个概念是一个戏剧概念,不是一个电影的概念,我们看到正剧,昨天老师讲的大情节,开始、中间、结尾,这些基本我们叫经典戏剧的模式,是从古希腊戏剧发生来的,一直到莎士比亚时代,戏剧有一个概念,我们不过在电影里面借过来用,我们讲正剧的时候,就是讲叙述的方式,我们过去讲三基律,我们学电影的人都知道,他规定一个人物,就是老师讲的要有主角,昨天老师讲《巴顿将军》,这就是一个新的电影类型,是一个新的产品。正剧必须要贯穿人物、贯穿世界,要有一个开创设计,有中间阶段、结尾阶段,在时间和空间上有限制,正剧就是一个模式你让我讲正剧的定义,这得查字典了。
王天兵:它可能是相对于喜剧、悲剧,它是一个正剧。
芦苇:它是严肃的一个主题,它就是相对于比如说喜剧、悲剧,相当于滑稽剧、闹剧,它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王天兵:比如《克莱默夫妇》就是一个正剧。
许还山:今天上课比原来时间晚了一点儿,因为有一个原因,老师病了,现在他已经坚持来了,所以,待会儿来了以后,让他坐下来讲,我们大家一定要谅解。完了之后,下午怎么安排,我们看他的心理状况,我们也正在联系医院。
理查德.沃尔特:那个演员在哪儿呢?因为他看到老师背疼,昨天这个同学给我拿了膏药,她昨天晚上给带来了点儿药,我非常感谢!
今天下午,我们请芦苇老师跟王天兵先生,他们做一个关于电影剧作的对话,大家很奇怪,这原来计划上没有,我们为了搞的更活泼一些,更实际一点,王天兵跟芦苇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知根知己,两个人的创作都互相理解,王天兵对电影的理解和翻译的能力,让他挂一个旁听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对话很多是关于大家关心的事情,现在请芦苇老师上台。
王天兵:首先一点,这几天我有幸和研习班的同学,包括吴先生、许先生,都有一些广泛的接触和交谈,我可以感触到同学们迫切想学到绝活的心情,许先生和吴先生想让大家学到绝活,他们的心情可能比大家更迫切,在这种前提下,我也听到同学们对课堂上听课反映,普遍的一些常识,大家觉得缺乏一种血淋淋的教训,吴先生和许先生希望芦苇介绍一下他的创作经验。熟悉芦苇的也好,不熟悉他的人也好,他写过《霸王别姬》、《活着》。大家可能都知道。芦苇还写过两个类型片《疯狂的代价》、《最后的疯狂》。我们今天谈话的主题就是电影类型和电影艺术的关系。
为什么请芦苇谈这个主题?大家知道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电影重新发展了,芦苇是类型片创始人之一,是探索和研究类型片的人,和周晓文老师合作了《疯狂的代价》和《最后的疯狂》,大家知道格式化的情节,想到通俗移动的主题,所有的主题都是正义战胜邪恶,大家可以想起《007》,大家可以想起李安《思科西斯》,大家都会想起艺术,想起美国导演、俄罗斯导演、法国电影。所以今天我们想让芦苇告诉大家,他怎么从一个类型片作者变成艺术片作者。
今天我为什么和芦苇坐在一起呢?因为这么多年,芦苇身上的智慧是取之不尽的宝藏,芦苇和朋友坐在一起,是滔滔不绝,当芦苇面对一个观众的时候,却很谦虚,今天我们交谈,希望大家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他也可以放松交谈。这就是今天为什么我们俩要坐在一起讲。
下面我们进入谈话的第一问题,芦苇不是编剧出身的,是学美术出身的,画得特别好,在西影厂做的美工,后来转到编剧,我先请芦苇老师讲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做电影编剧不做美术了?
芦苇:今天都是同行,我有一点怯场,不怯场是假的,所以把天兵拉来,不见天兵我就慌了,当编剧纯属偶然,我以前做美工助理,然后做美工,到了吴天明当厂长以后,周围都是年轻人,都是新生力量,我的好多朋友跟我在一块儿玩,有很多都当导演了,当年都是小年轻,他们突然当导演,就拉我做美工,因为熟悉,好使。当时我给周晓文当美工的时候,当时其中有非常良好的空气。在拍电影以前,主创全部要参与剧本的研究和谈论,美工也得参加。周晓文的第一个电影是《他们正年轻》,这个剧本不是很成熟,我在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剧本不是很好,我说不是很好,我就骂。周晓文说:“你说不行,那么你觉得什么行?”我说:“我写的最起码比他的好”。周晓文就说:“你来改。”我是白天做美工,晚上改剧本。而且那个电影特别好玩,在电影拍完的时候,周晓文说:“编剧改完了,也拍完了,说主题歌还没有词呢,你写一下词吧。”后来那个歌的歌词也是我写的,在杂志上也发过赞美我的文章。
到第二部电影就是《最后的疯狂》,这个是我们厂的剧本,他看了以后,我们厂青年的导演是有分工的,吴天明当厂长的时候,给我们就说,第一个要抓住工作,第二要抓票房,所以我们就拍了警匪片《最后的疯狂》,拿出剧本以后,我又开骂,后来我又开始写,又把它彻底改了一遍,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权利,也没有署名,实际上都是给朋友帮忙,就把这个剧本写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但是我觉得比原来剧本好。
后来我把剧本给了周晓文,他在屋里看,我在屋外跟他老婆聊天呢,他说我们一起吃饭,我们等他吃饭呢,然后听他在屋里鼓掌呢,我知道他认可这个剧本了,出来以后非常兴奋,我们就去吃饭了,最起码这个剧本有拍摄的价值了。这个剧本写完以后,我是绘景,这些都是内景,内景才是我的工作。
周晓文说:“这样的,你到这个组里来,给咱们组织下一个剧本。”因为组里有人工经费,咱们一边拍电影,一边准备下一个剧本,我就把下一个剧本的提纲下出来了,我走的时候,他说:“你又不是编剧,这个钱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既然是朋友,就不在乎这一次。”后来我说:“你给我200块钱经费。”那是1987年的时候,200块钱是一个大钱,有了200块钱的经费,我就写我愿意写的剧本。他说:“好。”这可以当差旅费,可以报销。
我就到了我早就想去的地方去了,到湖南湘潭齐白石的老家,那个地方离毛主席的家几百公里。我就写了一个剧本《星塘的阿芝》,我一直在想,多少年来一直想写,因为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我觉得好像不到实地写不出来。这个星塘是齐白石老家,他们家的门口有一个大池塘,传说中是星星是掉下来了,砸了以后就成了星塘,齐白石的孙子和侄孙子,我在他们那儿生活了半个月时间,我写这个剧本用了7天的时间,这个剧本后来过了十年以后,有一个朋友帮我把这个寄去了,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得奖了。
这就是我当编剧的起步,到了1988年的时候,周晓文第一部电影获得成功了,就是《最后的疯狂》得了金鸡奖了,我们得了300多个拷贝。那是1987年的时候,这个类型成功了,后来说:“周晓文,你还是拍这个警匪片。”他说:“我什么时候搞艺术呢?”后来说:“你把这个拍两部给厂里赚钱了,你就可以搞艺术了。”他说:“芦苇你也别当美工了,你写剧本吧。”
我就写《疯狂代价》,《疯狂代价》有社会内容在里面,也有儿童心理学在里面,这个电影实际上写一个姐妹两个人,妹妹被一个歹徒强奸了,姐姐不依不饶,后来在一个警察的帮助之下,在一个快要退休的老警察帮助之下,把这个案子破了,在这个快要结束的时候,警察押着罪犯,姐姐把这个罪犯踢到楼下面摔死了。后来我就写了另外一个剧本,就是巩俐拍的,这个是中国最早的警匪片,也是最成功的。
我当《霸王别姬》的编剧,陈凯歌主动找我来了,我不认识他,那时候他在纽约,他说他在纽约当学者,他在纽约看了我写的剧本拍的电影,他觉得这个台词写得特别漂亮,不浮躁。他说:“你是有写作人物能力的。”我说:“你找我写一个什么样的剧本?”他说:“有关京剧的。因为他是一个戏剧发烧友,特别喜欢戏剧,爱听豫剧、秦腔、河北梆子。”像咱们这个年龄段的时候,那个时候陈凯歌特别年轻,30多岁,因为那时候热爱戏剧的人不多,恰恰他找到我了。
王天兵:我觉得你已经进入下一个话题了。我觉得芦苇有两点对我印象特别深,他从绘景工、美工到编剧是一夜之间的事,我就怀疑了,你是做美工的,悄悄在后面学了哪些,看了哪些书,出手怎么会就这么高?不是偶然的吧?很多人在写传奇的时候,爱把自己神秘化,我一出来就解决了什么问题。那时候肯定有用工,芦苇说出那一句话,让周晓文震惊之前,怎么样获得启发走编剧这样一步的?请芦苇回答一下。
芦苇:我觉得跟我爱好有关系,我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学。年轻的时候是音乐发烧友、文学发烧友、电影发烧友,还是一个摄影发烧友,我学的绘景,画布景的,都叫室内剧。我们那时候拍电影的风格都是在摄影棚里面拍,我就是画布景的人,我到电影厂就得了解电影,电影是一个常识问题,刚进厂的时候因为年轻,很多人说,小伙子不错,个子高,人长得不错,用今天的话,就是这个小伙子长的,可以当演员,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当演员,其实是把电影作为一个常识学的。
我一旦研究起来就比较系统,非常认真学。西影厂那个年代不是重学术,像这样的学术学生根本就没有,而是重历史,还是四人帮,年轻人忙着大批判,追求时尚,谈电影是一个非常另类的事情,其实电影厂的人不谈电影。我碰到周晓文,他对电影非常有兴趣,我们两个开始自习,我对电影整体了解的比同龄人要深,全面一些。电影编剧它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电影,另外一个是编剧。既然我们做了电影编剧了,首先你要知道电影是什么?这是非常重要。一定要在本题的意义上了解电影。第二个才是编剧,我看电影猛做电影笔记,电影笔记做得多了,忽然某一天想到跟类型有关系,任何一部关系都是类型的关系。
王天兵:当时笔记上都记了什么东西?举几个例子。
芦苇:我举个例子,比如说《黑驹》,这是科波拉拍完《教父》之后拍的,科波拉就拍了一个《黑驹》,因为那个时候没有DVD,也没有磁带。那是70年代吧,美国放了5部电影,其中有一部就是《黑驹》,那时候年轻,对电影热情,看电影也是一种艺术享受,对电影如痴如醉。那个时候,电影在西安只上映只有一个礼拜,我是一天看一场一天看一场,我自己掏钱买票,那时候票也便宜,一张票3毛钱,我想那时候的工资可能一个月36块钱,天天看,看完以后,回来就做笔记,就养成习惯了。
笔记,第一项剧本的特点,第二是导演的特点,第三表演,第四演员,第五音乐,这是我们的基本要素,从这五个角度分析一下,我初二就下乡了,就没有上学了。我当时每看过一部电影都要做笔记,我要了解这个行道,时间长了慢慢就敏锐了,一看电影就知道这个类型了,也没有人教给我什么,我就知道类型特别重要。
其实电影跟绘画是一样的,我们说美术跟电影一样,大的分类太多了,我知道美术有国画、油画、工艺、雕塑等,电影也是一样,美术油画里面又分很多类,有风景、人物等,又分很多题材。
电影和任何事务一样,有一个类型的区分,我觉得类型比较敏感,我们知道类型,我真正谈类型最多的时候,是九十年代以后,我知道中国人对电影的认识还是比较落后的。
王天兵:我问你的问题还没有直接回答,你写第一个剧本之前,到底看了哪些书?这个书给你了什么启发?你说编剧是一门手艺,你是怎么掌握这个手艺的?还是你做电影笔记中自己悟出来的?
芦苇:我觉得今天学电影非常容易,所有的教科书,包括各种影片,包括所有类型电影我们都看过,盗版碟都可以买到,我们中国不用费多大代价就可以获得全世界资源的大国。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电影看,我是1975年进入西影厂的时候,那个时候四人帮还没有倒台,我写的第一个就是四人帮的题材,四人帮倒台以后,我们才可以看到电影基本理论的资料。我学习启蒙老师实际是是一个杂志,是《电影艺术》这本杂志,它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教给我所有电影知识,这本书是1981年出版的。
王天兵:这是书还是杂志?
芦苇:杂志,是两个月一刊,这个杂志特别重要,几乎全世界所有电影经典剧本都有,基本分析全有。
芦苇:编剧就是手艺活
王天兵:你是通过这个杂志,从八十年代初,你就开始阅读电影经典剧本分析了,从中摸索出电影的知识,从那个时候你获得了启发。我们今天谈电影艺术,你刚才谈到慢慢意识到类型的重要了,你举两个例子,从类型角度谈一谈,比如说你讲《黑驹》,这个看的人少。
芦苇:我举一个例子,大家知道《巴顿将军》,类型是什么东西呢?类型就是电影的规定性,我们就把它叫做类型。电影是一个艺术产品,这个产品跟所有产品一样,是有功能性的,类型其实是一种功能。
王天兵:芦苇以前反复强调,可以说,你想学会写剧本,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就是你得阅读剧本,你得阅读经典剧本。
芦苇:《巴顿将军》在中国上映以后,我非常震惊,美国人拍电影拍如此之好,《电影艺术》杂志也刊登了《巴顿将军》的剧本,我就开始注意它的一些内容,从内容和技巧都做了一些分析。《巴顿将军》是战争片,第二它有战争片的因素在里面,他完全在讲二战时候的战场。
王天兵:我跟芦苇认识这么多年,他看一部电影,他总是说,这个电影是什么类型的,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本能了。
芦苇:它有战争片的因素,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它有人物传记类型。第三个,它有正剧的因素。
王天兵:芦苇在你的心目中,正剧本身就是一种类型是吗?
芦苇:我们知道大概有三个因素在。
王天兵:实际上就是这三个类型在里面,昨天理查德.沃尔特也讲了类型,他说好的电影导演和天才导演是善于把几种类型结合起来的。昨天他讲了《奇爱博士》,他就讲了一场偶然错误导致了核战争的事,他就是把好几种类型结合起来,把闹剧、喜剧和正剧几乎像纪录片的形式结合起来了,芦苇现在又讲这个类型了。
芦苇:我们谈到类型问题,这是我多年以来的经验,你不管写什么电影,第一个你首先面对的就是类型,你到底要写一个什么电影,对自己要有一个定位,要有一个什么功能,你要写什么东西,就是功能性,观众消费,观众要看什么。比如说警匪片,观众要看到的基本因素是什么。比如《巴顿将军》就是提供一些内容,它就是人物传记,我们可以称之为人物传记片,也可以称作战争片,也可以称为为正剧。
《巴顿将军》是迄今为止,我认为是拍的最成功的人物传记片,这是人物传记片的经典,我们中国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一部这样的电影,很遗憾。
我跟天兵研究过艺术,天兵说:“平常你不太说艺术,你在电影中干了这么多年,你讲类型,类型是什么东西?类型和艺术的关系是什么?我们可以查一下,大不列颠的辞典,关于艺术的解释,我们从名词来看,其实内容太庞杂了,内涵太多,包括方方面面的内容。所谓艺术就是抽象的一个词,它不具体,但是类型非常具体。我们谈艺术的话,我老觉得你说半天,非常空洞,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类型一定有所指。
王天兵:你说到类型,是从手艺人的角度看?
芦苇:编剧就是手艺活,你必须知道你要做什么活,像木匠,要做家具,必须知道家具的功能,我们看电影也是这个样子,我们看主旋律和我们看警匪片完全不一样,看警匪片和大战争片也是不一样的。
王天兵:因为时间很紧迫,我们要更进一步切近主题,类型芦苇已经讲了,下面大家可以交流。你讲情节化的人物、明晰的主题、战胜邪恶,想起艺术,想起灵活生动,想起了神奇和奇妙,那么到底和艺术有什么关系呢?我想让芦苇举一个例子,特别说明这个内容和类型。大家看过《双旗镇刀客》,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大纲是芦苇写的,这个电影最清晰的展现了内容和类型,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精彩,有高度艺术性的电影,那么简洁、浓缩的故事,产生了那么大的景观和印象,芦苇告诉我,那是严格按照经典套路写出来的东西。现在请芦苇讲这部电影的类型性
芦苇:那时候我不是编剧,只是谁写完剧本就是谁的,大纲是我写的,那时候和平和我是邻居,他当时是导演,西影厂没有房子,我们都住在招待所,每天都见面,关系也很好。他说:“芦苇,我要请你给我帮个忙。”他说:“他写了一个剧本,是关于中国西部武侠片的剧本,你帮我看一下。”我看完了以后,我觉得大而不当,故事很难成立,后来我说:“你有什么想法。”他说:“我这个片子要拍得400万的成本。”我们知道400万在当时是一个大型制作,和平是一个新手,我说:“你实际一点儿,如果你当导演,厂里要实验你的话,顶多给你120万,不可能给你400万,咱们实际点儿。” 他说:“你说该怎么办?你给我写提纲。”我说:“我想一想。我说我明天给你交活,我明天给你。”
后来我一晚上把大致的提纲写出来。这部电影正是我在学习阶段,我在研究美国影片的类型。为什么我强调类型重要性,类型实际上是一个交流系统,当你把类型规定好以后,观众就期待。比如说冰箱,观众就知道食物可以放进去,这就是西部片。美国的西部片和中国的片子大致上差不多。我当时学美国电影类型理论,我知道某些西部片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定型的类型是什么,我也知道。我根据它这个类型,来写一个剧本,编一个故事。美国现在西部片和五十年代已经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沟通的一个基本渠道,你根据模式写。我们看菲尔德的书,看故事,你就不会出大问题,你这样写文章,不会有大问题,起承转合。
我们说另外一个事,五十年代的时候,美国西部片有一个成熟的模式,我到八十年代的时候看了这些东西。他那时候有一个电影叫《原野奇侠》是讲美国一个西部枪手,大家看过这个电影请举手。人不太多,我可以讲一下,这个电影的模式是什么。
王天兵:在芦苇写东西的时候,我说一下我的感想,他说城市中模式化的情节发展,我看《双旗镇刀客》,就没有感受到。他说类型不会限制你,不会是你的监狱,反而可以让你获得自由,可以解放你。我想如果今天这个讲座进行完之后,大家在这方面获得启发的话,我们就没有白坐。
芦苇:几乎在所有美国西部片都可以看到它的故事结构。第一个要素就是我们讲的,老师讲的开始,开始是什么呢?所有因素就是英雄来到小镇。
王天兵:我看过的一部电影《西部往事》,第一部分戏就是三个坏蛋在车站一个英雄,紧接着英雄来了,三天把他们撩倒。
芦苇:第二个因素就是小镇把被恶势力控制,小镇人民无力反抗。
王天兵:《西部往事》也是一样的,也是这些恶势力,一看就是一群坏蛋。实际上当我看《西部往事》,那是一个西部片,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听芦苇这么说,那个故事那么轻松,那么自然,让你感觉到西部的时间慢慢流逝,有更多的偶然因素在里面。
芦苇:它不是一种价值,而是一种学习方法,你们将来面对类型的时候,可能获得分析。第三个分析叫做英雄初露本色,打破小镇平静。
王天兵:《西部往事》也是这样,火车过去了英雄来了,英雄来了吗?英雄说,副阮科没有来,英雄就把三个恶势力打倒,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芦苇:我们看了这三个因素以后,实际上这个地方就是老师讲的开始。第四个要素是英雄与恶势力发生冲突,但是这个部分是中间部分,第四个要素就是英雄与恶势力发生冲突。第五,小镇人民不理解英雄。
王天兵:用《西部往事》举一个例子,英雄来了之后,别人以为他也是一个杀手,别人也害怕他,他的真实身份别人并不清楚。
芦苇:第六个情节点,英雄与恶势力冲突升级,因为得不到支持,英雄受到磨难,我们把它叫做第六个情节点。其实一句话就是英雄磨难,这是第六个大的情节点。第七个大的情节点,英雄在濒临绝境时,凭个人智勇杀入重围,消灭恶势力。第八个情节点,就已经到结尾了,我们叫结束,小镇人民挽留英雄。第九个情节点,是英雄离开小镇。
我现在接着讲我的学习过程,就是说,我在写这个《双旗镇刀客》的时候,大家在看的时候跟这个形式是一模一样,我完全按照这个模式写这个剧本的。后来这个剧本也被认为是和平最好的一部电影,其实这个电影剧本写的时候,是《刀会双旗镇》,后来和平改了名字,那个无所谓。我是完全严格按照这个,每一个情节点都不落掉,写这一部电影。
王天兵:你举一个例子,电影中那个情节符合你这个情节点,举一个例子。
芦苇:我们举一个例子,就是一个电影的主人翁,主人翁是一个小男孩,因为和平本来想写一个标准的侠客,我觉得没有意思,因为香港电影拍太多了,我们干脆来一个小孩,我们知道主人翁骑着马,完全符合这个性格,结尾主人翁带着未婚妻骑着马走了,中间都是按照戏剧冲突的环节,都是按照规定写的。规定写完以后,保证这个观众可以接受,观众可以用这种方式欣赏这个片子。这个实际上跟心理学有关系,为什么有些故事我们讲乐意接受,有些故事我们不乐意接受,这个跟我们心理学有关系。
王天兵:跟你刚才举的例子联系在一起,比如说电冰箱和木匠,电冰箱就是两个门,最多三个门,你可以在这个上面做一些自由的设计和技术等等。
芦苇:《双旗镇刀客》我们过去有一句老话,回回上当,当当不一样。上当是一个模式,当当不一样就是一个创造。《双旗镇刀客》和香港武侠片不一样,就是当当不一样。我们看主人翁第七段,英雄濒临绝境,他的刀法和一刀仙做决斗的时候,我们就是以虚带实,看他们俩在决斗的时候,黄沙吹过来,把他们笼罩起来,我们听刀剑的声音,我们听的都是声音,等黄沙过去,我告诉和平,第一个镜头一定是那个小孩脸上流一滴血。我们也不知道谁赢谁输,一刀仙转过身去,完成什么事一样的走了几步路,主人翁再切回来,主人翁的血还在流,这个时候观众会说他输了。我们切再回来,一刀仙双腿发软,扑通一下跪下来。一刀仙突然回过头,就用垂死的声音问:“你的刀法跟谁学的?”孩哥这个时候嘴长开了,没有说话,一刀仙临死之前最后的话,就是好刀法。扑通栽地上死了。为什么我这么设计呢?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打的动作一定拼不过香港人,为什么以虚带实呢?我说:“和平,咱们国内当时的武打片,在1989年和1990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中国最成功的武打片就是少林寺,但是少林寺武打教练全是香港的,而且打的比较好,香港动作明星都比我们弄得好,我说120万跟他们拼一点门,他们都没有我们的区域文化,我们的人物造型,我们发挥人物的长处。”
《双旗镇刀客》我把故事梗概写完之后,杨争光和我写一个剧本,我在拍一个短片,厂里交给我一个生产任务,拍一个20分钟的短片,我说有梗概就可以写,那时候人们不太有名利思想,不像今天,和现在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后来和平我就没有时间替他写了。后来和平和杨争光两个人,主要是杨争光写,和平是导演,编剧属于他们两个人。这个片子,让我来说,我认为不是特别成功,他的台词、动作设计和整体质量不是太好,很多人物仍然有概念化的嫌疑,很多场景的调度我认为依然过于陈旧,但是这个电影口碑还不错,票房还可以,甚至在国外获了奖。比如说在日本专门拍惊险片的节上获得了一个大奖,是一抽象的雕塑,我到和平家去,看那个大奖他在墙上用螺丝钉铆着呢。
这个故事为什么被大家认可?就是它的故事架构,我们受惠于美国的模式,叙述方式没有问题,这就是我们类型规定的重要性。类型只是提供一个不失败的基础,但是不能保证你出彩,出彩不出彩那是创造问题。第一男主角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见杀手太多的时候,概念化的杀手见得多,其实有厌恶之情。这时候换一个孩子,或者老太太或者妇女,让观众耳目一新,因为没有见过。在生活中,戏剧冲突永远高于我们看到过的东西。
我们知道美女杀手是概念化的东西,生活中的杀手,到公安局看案卷形形色色,各种人物,无奇不有,让你想象不到,杀人犯是怎么样的人。我曾经遇到过两个杀人犯,我根本想不到,他是杀人犯,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生活还是高于类型和模式的。类型和模式是基本的规定,你在这个上面有突破,就不得了。比如说黑帮片,有一个导演的低俗小说,讲故事的方法完全是自己的一套,我们自己都有一套自己讲故事的方法,他讲的都是跟生活相联系。
王天兵:因为时间关系,我要打断你,你举一个例子,你类型的保驾护航下,你怎么写一个剧本,把框架翻新,产生一个新的模式?
芦苇:我举一个例子,为什么呢?我举一个反例,我们不遵照这个,你突破模式可以,创新可以,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凡人,所以我不太做梦想,所以你必须意识到一点,类型只不过是有效规定,它不能成全你,但是它可以保证你不犯基本错误,如果我们不照它办,我们举一个例子。还是和平导演,和平导演宏大的剧作就是《天地英雄》,大家都看过,这个电影是非常失败的,我要批判他,你反类型,不管你是什么类型,你完全没有按照类型做。
我们知道西部片和武侠片,最关键的要点就是第七场戏,就是英雄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就是应用自己的个人勇气杀入重围。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大家对这个男主角的期待值已经到了最大,我们看全戏最激荡的那一刻,这一场和平的处理,我认为完全违反了类型的规律,最后是谁把恶势力打败的呢?
我们看到最后,是忽然在那个河上,光头的尼姑,小尼姑把盒打开,把舍利子取出来,舍利子发出万丈光芒,紧跟着发生了跟核爆炸一样的蘑菇云,这时候天象俱黑,把坏人打败了。这个在逻辑上讲不通,你既然有这么一个宝贝在,你在电影开始,高高举起来你走一路,坏蛋肯定不敢碰你,我认为这种处理结尾可以,这种处理方法就叫魔幻类型,但是你是一个西部武侠片,违法了规律。实际上《天地英雄》还不如《双旗镇刀客》过瘾,但是剧作比《双旗镇刀客》多得多,它的资源、镜头的熟练程度,方方面面的包装都好,但是这个电影看得不过瘾。看最后就是看到一个舍利子。当然《双旗镇刀客》这么写,它也就完了,它就不会成功了。这就是我讲类型的重要性。
王天兵:芦苇你讲得非常精彩,虽然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对我还是有启发。如果做创新的话,必须是一个天才做的,我觉得你做过类型结合的方法,能不能举一个例子,让大家更好了解类型。
芦苇:类型只是一个工具,《巴顿将军》是三个类型融合在一块儿的。那么就是说,融合在今天的电影里面,我们对各种各样的视觉手段已经非常容易的情况下,并不难,因为你不管任何信息,它都会接受这个信息,它都明白。
王天兵:你举一个电影例子,根据你刚才说的,实际上电影创作从类型角度看,有两种创新,一种是翻新,一种是旧类型结合产生新类型。讲一下你做的创作类型结合的例子。
芦苇: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大概写过16、17个剧本,拍成电影有10部电影,我是1987年《疯狂的代价》、1989《黄河谣》,1992年的《霸王别姬》,1993的《活着》,1995年的《秦颂》,1996年的《西夏路迢迢》,1995年《红樱桃》,中间还有好多剧本,因为没有拍成,到了以后的《桃花满天红》是1994年,那是一个失败的电影,1996年的《西夏路迢迢》,2005年的时候,《图雅的婚事》,但是这些电影,在我们看来,我们把各种类型都知道了,大概就知道了常识性的,我们没有研究过,每一个类型没有像西部片这么多的要素,但是我知道结构是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手段,就是告诉你一些技巧,你在写的时候,是为你服务的,各式各样的类型不是参考,而是融合,实际上就是各种各样的手段我们看《疯狂的代价》,实际上是警匪片因素,同时也有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它有两种因素在里面,我们讲《霸王别姬》实际上是一个戏中戏,我们看到《霸王别姬》古典戏的演出,我们看到真实生活场景和舞台的融合,我们看《霸王别姬》也有人物传记在里面,也有生活片的因素在里面,这个主角也是普通人民的生活。
王天兵:因为时间有限,咱们必须在9:50结束。芦苇先生明天还要做一个讲座,有很多学员问了,《霸王别姬》是从小说改编的,怎么把文学化的东西转变成电影,这是明天的一个预告。现在我让芦苇回答两个问题。
提问:《双旗镇刀客》拍得很好,既然说大类型了,有一群类型,既然这个类型这么成功,为什么没有别的类似出现,为什么就消失了?
芦苇:这不是我对类型没有认识,这是一个电影的问题。
提问:我们如何把握,从什么角度切入题材?
芦苇:我明天会讲这个问题。
提问:你讲到类型,把十几种类型列一下,后面有代表性的影片可以列一下,回去我们看一下。
芦苇:可以。我刚才把例子已经举过了,但是我不是老师。
王天兵:比如说家庭伦理片的经典,警匪片的经典,举一些列子。
芦苇:这个我最起码得备课、整理一个月。
提问:有一个问题你说的正剧,你总用这个词,芦苇经常给我说,我最懂得正剧类型,什么是正剧的类型?
芦苇:这个概念是一个戏剧概念,不是一个电影的概念,我们看到正剧,昨天老师讲的大情节,开始、中间、结尾,这些基本我们叫经典戏剧的模式,是从古希腊戏剧发生来的,一直到莎士比亚时代,戏剧有一个概念,我们不过在电影里面借过来用,我们讲正剧的时候,就是讲叙述的方式,我们过去讲三基律,我们学电影的人都知道,他规定一个人物,就是老师讲的要有主角,昨天老师讲《巴顿将军》,这就是一个新的电影类型,是一个新的产品。正剧必须要贯穿人物、贯穿世界,要有一个开创设计,有中间阶段、结尾阶段,在时间和空间上有限制,正剧就是一个模式你让我讲正剧的定义,这得查字典了。
王天兵:它可能是相对于喜剧、悲剧,它是一个正剧。
芦苇:它是严肃的一个主题,它就是相对于比如说喜剧、悲剧,相当于滑稽剧、闹剧,它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王天兵:比如《克莱默夫妇》就是一个正剧。
许还山:今天上课比原来时间晚了一点儿,因为有一个原因,老师病了,现在他已经坚持来了,所以,待会儿来了以后,让他坐下来讲,我们大家一定要谅解。完了之后,下午怎么安排,我们看他的心理状况,我们也正在联系医院。
理查德.沃尔特:那个演员在哪儿呢?因为他看到老师背疼,昨天这个同学给我拿了膏药,她昨天晚上给带来了点儿药,我非常感谢!
敬佩!!双旗镇刀客十分好看!很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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