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泡过酒精的岁月
文/朱云龙 责编/白夜
近日算来,沾染白酒的日子已有些年月,是时候老实交代了,以下不过是总结。
二O一O年十月的一个秋夜,舍友池咣当撞开寝室门,手里拎一瓶二锅头,随手把一包花生米丢到桌上。随即,他向窝在角落看书的我发了邀请的质问,仍有高中生腼腆和生涩的我谢绝了池的好意。可看着他喝酒的洒脱和惬意,我知道或迟或早,我亦会成为酒徒。
渝州的冬比起滇南既寒而湿,舍友二人与我以御寒为目的——相聚喝酒。那是立冬后的夜,无星无月,三个人的宿舍有些空荡,冷冷的。我们凑钱买了瓶包装精致的劣质酒、咸味花生米,几包说不出姓名的零嘴。回到寝室,拉来塑料桶和小黑板,铺上报纸。借来扑克,是为助兴。条件简陋,没有像样的酒盅,舍友张机巧地用小刀割开塑料瓶,做成两个粗质的杯子。池生有豪爽的彝族风气,给张和我各自满了一杯,对于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饮酒,我仍显得扭捏,忙说:“多了,多了。”哈哈,池爽朗笑声和酒味一同混杂于空气中。渐渐,宿舍有了点点暖意。
于是,酒与酒徒遭遇。
仍是寒湿的冬,武侠小说给我慰藉又常勾起我喝酒的念头。江湖有酒,江湖有人。犹忆起初冬里夜读《倚天屠龙记》,小昭出走波斯之时,我的眼泪含在心里。想起南京城,想起琦。
三人格局未能维持太久,凡的加入热闹了空荡的寝室。凡个小酒量却好,方言里冲着一股喜感,我们的打牌也从三人斗地主换作四人拖拉机,不变的是劣质酒和小吃。可喜,我的酒量在不断地练习中增加、增加。一两、二两直至三两,不时地数着酒在夜里醉去,而许久不做梦的我靠着酒精的力量,追忆往昔。
梦里有童趣:儿时在鱼塘里的洗澡、摸鱼捉虾,伸手摘桃树饱满的果实、吃那晶莹透提的石榴。玩伴的面容有些模糊,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似的,原来是我失忆了。梦里亦有求学经历:高三教室里的灯光,伴着烦躁、不安却期待着欣喜的各个面庞,清晰可闻。
元旦前夕,喝酒又成相聚的借口,地点仍在宿舍。新年前夕的夜略带几分年味,是离家的学子生出的思念之气。运动场里藏族兄弟围着灯光仿制的篝火,飘然起舞,人群里各式的民族一同狂欢,藏族乐曲很让内心温暖。许是相当一段时间的复习,池和张加上我都积攒着郁气,平时喝酒绝不超过两杯的我们,这夜毫无顾忌地驴饮起来,如喝水。一瓶酒三个人立马喝干,激情顺着酒精在体内流淌,麻痹的脑袋早使唤不了身体。晃晃悠悠的我匆匆洗了澡,早分不清是日是夜,倒头大睡直至天亮。
喝酒的口感是微辣、白酒割过喉咙时的快感,伴着咂嘴时不自主地抽搐。醉既作动词又为形容词,表示身体自觉进入的理想状态,介于生死之间;也构成最贴切的修辞——比喻,形容另一种死亡。醉者,左为酉右为卒,为酒而死,悲乎哀哉?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宁愿醉死于世,妄想随便挖个坑埋了完事。现世之内,何人有如此心劲?这心劲即是心力,我们早没心没肺,幸喜有酒,虽然也还是勾兑的。
父亲常和我聊天,像一位老友。他亲自去过酒窖、喝的是十年陈酿,香醇,纯正的粮食味。大一寒假回校的前一天,母亲特意包了饺子,我提议和父亲吃一盅。父亲开了瓶陈酒,我忙给他满上,也给自己倒了杯。母亲看着快被满溢的酒杯,轻轻地喝止了我。“多了,多了。”母亲的担忧与我当初无异。父亲吃着饺子又说起喝酒的往事,人情仍暖之时,他与好友们在巷内餐厅划拳、劝酒、碰杯和大醉。其实,父亲血压偏高后已很少喝白酒,受不孝儿子的相邀,喝了杯过去的酒。饭后母亲不忘嗔怪,“小孩,喝什么酒。”
是秋夜,我认识了泽云。他的文章触碰了我麻木的灵魂,激烈的文字使我惭愧。多次的闲聊中我们都触及喝酒的话题,我早答应泽云要北上京城与之狂饮,奈何,奈何。我俩因酒和文字相识,有点纯粹友谊的味道。
大暑前的两日,我和代从乡间的小路走回他的家,沿路的青草味和鱼塘里散发的微微的腥气,熟悉而感动,那是我儿时的完整记忆。拎上陈酒,我俩随意地坐在他卧室的地板上,吃着炒豆,也一口口吃酒。从《金瓶梅》谈起,讲的是经济史意义下小说文本所能提供的证据;之后旁通到同类的艳情小说,为受难的妇女干了几杯。之后我谈对“公”与“私”的看法,两个概念历史的含义及其现实的运用。看着地图,又从云南聊到重庆妹子,从中国聊到钓鱼岛,聊到东亚聊到很远很远,话题随口拉来就作一番厥词,大笑和干杯。
曾妄图过写一组诗称作《酒徒》,却只写下两首,其中一首也未完成,但这毕竟是喝酒所有的意义罢。献给两年来一起泡在酒精里的酒徒们,岁月流淌,我们狂欢过。
酒徒组诗(其一)
秋日里酿成的酒冬天来喝
兄弟啊
我们把阳光称作女人
如生命,装满诗歌与情愁
春天酒徒种下粮食
春天酒徒面向阳光
我们把酒从秋抱回
在夏夜喝醉,念诗
诗里酒徒和女人相爱
和阳光相爱
又在秋分收获粮食
昼夜平分的日子里再次酿酒
年复一年
我们有酒、阳光和粮食
这篇东西确乎有些冗长了。
在酒里我从孤独的泥潭里爬出,又得恩受酒赐予的无尽孤独,而我仅能感谢这消磨人生最好的饮品。喝酒继续,此篇日记性的东西亦可无限循环地写下去,直至死亡。
断断续续写于二O一二年六月至七月
近日算来,沾染白酒的日子已有些年月,是时候老实交代了,以下不过是总结。
二O一O年十月的一个秋夜,舍友池咣当撞开寝室门,手里拎一瓶二锅头,随手把一包花生米丢到桌上。随即,他向窝在角落看书的我发了邀请的质问,仍有高中生腼腆和生涩的我谢绝了池的好意。可看着他喝酒的洒脱和惬意,我知道或迟或早,我亦会成为酒徒。
渝州的冬比起滇南既寒而湿,舍友二人与我以御寒为目的——相聚喝酒。那是立冬后的夜,无星无月,三个人的宿舍有些空荡,冷冷的。我们凑钱买了瓶包装精致的劣质酒、咸味花生米,几包说不出姓名的零嘴。回到寝室,拉来塑料桶和小黑板,铺上报纸。借来扑克,是为助兴。条件简陋,没有像样的酒盅,舍友张机巧地用小刀割开塑料瓶,做成两个粗质的杯子。池生有豪爽的彝族风气,给张和我各自满了一杯,对于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饮酒,我仍显得扭捏,忙说:“多了,多了。”哈哈,池爽朗笑声和酒味一同混杂于空气中。渐渐,宿舍有了点点暖意。
于是,酒与酒徒遭遇。
仍是寒湿的冬,武侠小说给我慰藉又常勾起我喝酒的念头。江湖有酒,江湖有人。犹忆起初冬里夜读《倚天屠龙记》,小昭出走波斯之时,我的眼泪含在心里。想起南京城,想起琦。
三人格局未能维持太久,凡的加入热闹了空荡的寝室。凡个小酒量却好,方言里冲着一股喜感,我们的打牌也从三人斗地主换作四人拖拉机,不变的是劣质酒和小吃。可喜,我的酒量在不断地练习中增加、增加。一两、二两直至三两,不时地数着酒在夜里醉去,而许久不做梦的我靠着酒精的力量,追忆往昔。
梦里有童趣:儿时在鱼塘里的洗澡、摸鱼捉虾,伸手摘桃树饱满的果实、吃那晶莹透提的石榴。玩伴的面容有些模糊,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似的,原来是我失忆了。梦里亦有求学经历:高三教室里的灯光,伴着烦躁、不安却期待着欣喜的各个面庞,清晰可闻。
元旦前夕,喝酒又成相聚的借口,地点仍在宿舍。新年前夕的夜略带几分年味,是离家的学子生出的思念之气。运动场里藏族兄弟围着灯光仿制的篝火,飘然起舞,人群里各式的民族一同狂欢,藏族乐曲很让内心温暖。许是相当一段时间的复习,池和张加上我都积攒着郁气,平时喝酒绝不超过两杯的我们,这夜毫无顾忌地驴饮起来,如喝水。一瓶酒三个人立马喝干,激情顺着酒精在体内流淌,麻痹的脑袋早使唤不了身体。晃晃悠悠的我匆匆洗了澡,早分不清是日是夜,倒头大睡直至天亮。
喝酒的口感是微辣、白酒割过喉咙时的快感,伴着咂嘴时不自主地抽搐。醉既作动词又为形容词,表示身体自觉进入的理想状态,介于生死之间;也构成最贴切的修辞——比喻,形容另一种死亡。醉者,左为酉右为卒,为酒而死,悲乎哀哉?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宁愿醉死于世,妄想随便挖个坑埋了完事。现世之内,何人有如此心劲?这心劲即是心力,我们早没心没肺,幸喜有酒,虽然也还是勾兑的。
父亲常和我聊天,像一位老友。他亲自去过酒窖、喝的是十年陈酿,香醇,纯正的粮食味。大一寒假回校的前一天,母亲特意包了饺子,我提议和父亲吃一盅。父亲开了瓶陈酒,我忙给他满上,也给自己倒了杯。母亲看着快被满溢的酒杯,轻轻地喝止了我。“多了,多了。”母亲的担忧与我当初无异。父亲吃着饺子又说起喝酒的往事,人情仍暖之时,他与好友们在巷内餐厅划拳、劝酒、碰杯和大醉。其实,父亲血压偏高后已很少喝白酒,受不孝儿子的相邀,喝了杯过去的酒。饭后母亲不忘嗔怪,“小孩,喝什么酒。”
是秋夜,我认识了泽云。他的文章触碰了我麻木的灵魂,激烈的文字使我惭愧。多次的闲聊中我们都触及喝酒的话题,我早答应泽云要北上京城与之狂饮,奈何,奈何。我俩因酒和文字相识,有点纯粹友谊的味道。
大暑前的两日,我和代从乡间的小路走回他的家,沿路的青草味和鱼塘里散发的微微的腥气,熟悉而感动,那是我儿时的完整记忆。拎上陈酒,我俩随意地坐在他卧室的地板上,吃着炒豆,也一口口吃酒。从《金瓶梅》谈起,讲的是经济史意义下小说文本所能提供的证据;之后旁通到同类的艳情小说,为受难的妇女干了几杯。之后我谈对“公”与“私”的看法,两个概念历史的含义及其现实的运用。看着地图,又从云南聊到重庆妹子,从中国聊到钓鱼岛,聊到东亚聊到很远很远,话题随口拉来就作一番厥词,大笑和干杯。
曾妄图过写一组诗称作《酒徒》,却只写下两首,其中一首也未完成,但这毕竟是喝酒所有的意义罢。献给两年来一起泡在酒精里的酒徒们,岁月流淌,我们狂欢过。
酒徒组诗(其一)
秋日里酿成的酒冬天来喝
兄弟啊
我们把阳光称作女人
如生命,装满诗歌与情愁
春天酒徒种下粮食
春天酒徒面向阳光
我们把酒从秋抱回
在夏夜喝醉,念诗
诗里酒徒和女人相爱
和阳光相爱
又在秋分收获粮食
昼夜平分的日子里再次酿酒
年复一年
我们有酒、阳光和粮食
这篇东西确乎有些冗长了。
在酒里我从孤独的泥潭里爬出,又得恩受酒赐予的无尽孤独,而我仅能感谢这消磨人生最好的饮品。喝酒继续,此篇日记性的东西亦可无限循环地写下去,直至死亡。
断断续续写于二O一二年六月至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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