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18 22:13:30
序诗[1] / 一 / 弓张开了这座城。也是恭,让弦 / 在手指滑动中恢复体温。声音移动的 / 是喜悦与坚定的宽度,和折叠后的刻度 / 这摩擦也是阴影的运动,不免黯然 / 但也是约定,正如心跳动的空间 / 是胸骨的约定。这一环,又一环 / 透视着生长的团聚,在人被编织进 / 山峦与水流的曲线之前,祖先 / 就在这束缚里观望过良久。而这 / 已被呼吸和嗓音遗忘,正如雷雨 / 也遗忘了氤氲,它解开无形,去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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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诗[1]
一
弓张开了这座城。也是恭,让弦
在手指滑动中恢复体温。声音移动的
是喜悦与坚定的宽度,和折叠后的刻度
这摩擦也是阴影的运动,不免黯然
但也是约定,正如心跳动的空间
是胸骨的约定。这一环,又一环
透视着生长的团聚,在人被编织进
山峦与水流的曲线之前,祖先
就在这束缚里观望过良久。而这
已被呼吸和嗓音遗忘,正如雷雨
也遗忘了氤氲,它解开无形,去当了王者
二
云依靠奔波调慢花的开放。它的足迹
臃肿,但裹住了强光,包卷天地的帐篷
撕裂处,用了上等胶水,使天命不会
轻易泄露给昆虫和流浪儿。风也在对叶
喷出更透明的水,势会借此变凉或变暗
它留下轮廓,在叶脉的征兆中,昼夜
交汇,也在此划出转折的勾,或交锋的叉
这展示了玩耍、运行,和判定造物的无限的耐心
三
阴云蒙住了天的耳朵,上方愿派出
雷,那善造声息的刽子手,它提示
暗中的出口,但恍惚、易夭折,其童年
正是被向下清晰落地的电所抽取
那惊险的蛇,不知生的来意,在天的体内
升降自如:快过一切的闪失
像被踢开一般,格外孤立
四
山峰打消的念头,都在草里,却又被花
顶出来。这呼吸有风头,也更动摇
败落,是到达行动的转折的尖端,是
收缩的姿,也是委婉地擒住悟识。而拿下
之后的托出,可以是漫长的另一句话
五
灯,与锣鼓皆是爱惜与不尽
光隐没处,我们被刮去的轮廓团聚
浓荫享乐般涨起,两侧依然有声
在赶路,似乎耳朵不愿就此懒惰
衣衫在步行中漾开,灯要翻看
他们的影子,解开相互侵蚀与流动的困意
虽区分却无决裂。那迷途也在,但不过是
在途中而已。洗衣机甩掉灰尘,却依然
没按定时器上的程序前进
六
水波从叵测的湖底生出,要搬东西的意思
晃动的魔法瓶,漩涡般伸缩、移动,是些
裹紧翅膀、不会发烫的时间,想参透船桨
和头发。那坏灭的墨迹里,如何能有觉悟?
[1].“序诗”和“跋”均由诗集的整理者“缓”先生所作。
2014-09-25 21:23:42
/ 如圭[1]作品(4首) / 散[2] / 一 人之献 / 眼前,书堆叠似古时云,显出自己遥远的来历。 / 当云一层层被机锋削得如纸般薄, / 它赋予时间以大地法。那一块块方,含有指尖 / 度量人世与身后的容忍。先于我们的风土,在其上 / 翻耕疏淡的气运,令读书人的视野骨态弥散。 / 如今,细察字迹,已如恭城残骸。书页用空白 / 保留下年代的灰质陈列。很快,这厚积的卷册 / 将离开,回..
如圭[1]作品(4首)
散[2]
一 人之献
眼前,书堆叠似古时云,显出自己遥远的来历。
当云一层层被机锋削得如纸般薄,
它赋予时间以大地法。那一块块方,含有指尖
度量人世与身后的容忍。先于我们的风土,在其上
翻耕疏淡的气运,令读书人的视野骨态弥散。
如今,细察字迹,已如恭城残骸。书页用空白
保留下年代的灰质陈列。很快,这厚积的卷册
将离开,回到天那不标明移动的位置中去。
书中的文,正一代代卸甲。其中的黑铁,却精确
修订着我的悲哀:它让进入回忆中的人,出现
细腻重影。记载中,忽视蝴蝶般定型。而留驻
前世的蛹,是天缠绕恭城之线的另一方式。
在这复杂实态中,我从未找到能打开恭城新命的
那一道道边界。因而,对我所问的应答,
为生与死的相互凹凸所封。
这个潮湿的下午,乌云一直在高空停留,仿佛
已从恭城内部交错的裂缝中吸取了足够的墨。
恭城的变革与时事,多是它写于我们身上
又放弃的剪报。隐藏的闪电,用确凿之力
画出预测表中天色的走向。在瞬息与包孕它的
整个过去之间,有不断融化的手掌,塑造
更大的风,划出更陡峭的明暗界线。
我们留于城中那更深而刻不下去的周折,
是否足以了却天已涌出、又未必尽然的部分?
二 流于外
沿恭城山中膜纹般的细流,我的记忆绽开
白耳里的迷骨。临海处,山用尾部甩开自己
深藏的玉,巨浪般在生的源头寻得神鸟之身。
鸟飞行如寒气,有比雪融更倾斜的滑调;向下
释放海的重音,推动水周而复始地奔涌但依旧
有无边的暗未在沉吟中放下、流尽。当海生动物
用一生的捕猎、游历,让海的银须顺风而长,海
该在冬眠中变老,或发出斫木般比老更硬的笑声。
乐曲像桂树那样围绕香气终了。时间花一般
收拢时,饥饿感沿每一片翅膀显出木纹轮廓。
它是融于水中的蕾,连续摇荡,像迷路的我
只能被风所食。当我更诧异地走进日光,天
得到一枚琥珀,完美固定住城中动植物和我
在途中的形态。这悲哀的瞬间有了弧和光泽,
时间在这轻微的囊括之外流逝。我听到,佩戴
在我身上的速度,如锁链光滑地移往清凉之地。
还有什么,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没?渊池里
我看到变得丑陋的太阳怪鱼一般散了。而天空
依然有白云作骏马首,它阴暗的尾,在我眼中
留下睫毛般的守卫,那是消亡本身整齐而短促的
影子。当我像越不过石岸的污点被它选作睡眠之肉,
它决定将没落繁衍进我的视野。我深知叶落时
我将被草木清扫,在恭城那摔倒的炊烟般
脱离食欲的溪流中,发出水掏空山丘的鸣唱。
三 谢
山野中这棵老树,未必由恭手植。而我确能觉察它的生发
与综会。阳之色从上方来,沿枝干下行,每一处花蕾
都像一次诵读、吞咽。直到它们穷经般抵达土、石中的根底,
方能开阔自己在世的冠。花一瓣一瓣地记忆,如数学与文献
要在分开的心中求证、展开。枝上,有花长而持续的
探身之路。它们不愿阿根系之所好,而执意
被逆风轻取,从卷束中落下,从事不旁推侧望的游谈。
花以愈来愈密的悬浮移世,为先前之法带来修正。它
是在已有的话语中添加一次气息的侵害,而我
愿补足它从兴亡中同时跃现的面目:经的注脚
附在比纸还薄、又堆叠而起的空里,更能透露出
我在渊源与时代中的小传。我的指尖在花凋谢前的转动中
颇费了一番捉摸。它所负担的改良,无法辨明色或理;
而它所做的疏证,也不堪被土地奔走、抄录。
四 相食与不知
乌云走了五百里,停在恭城山顶,以兽头
眺望。它将身体里的骨压得更低、更凉,如同
有天与风之痕迹的玉。兽接连取出、放下这
比冰更润的骨,任其凭在世的体温流动,恭城
就有了沿山而行的诸水。每一朵跃起的浪,发出
吃吃声,想吞下人身而长出遗失于过去的躯体。
兽带着已轻如羊毛的轮廓,去向水汇聚的湖。
在这锁眼之上,兽变得更白、更稠。人此刻
只能听到微弱的、婴儿吮吸奶液的声音。
这是一种更深、更暖的吃。湖底,恭城记忆深处,
沉痛也正相食。天的倒影停在湖表面,如一层
被看护的皮肤。鱼终生游动,以显明亡灵捧出、
世人丢失的磊磊之心。曾有一条鱼抵达我
手中,以鳞中详博之条理为文,却只宜于
记录不登陆的风俗与制度。它从湖为范
而不定型;群集如典,却不能如石沿水流
开裂以取物。而其身上那一日日堆叠、
衔接在一起的知与意,倒堪被日光所用,
为今人的凉薄与败落,提供一处脱壳法。
五 深与白
我在梦中见到恭转身,回看我一眼。
醒来后,我得到手中之玉。它赋予城
时之和缓,带着从往昔而来云的风度。
玉在河中才能测其影;变为海,才能
伸其用。而它却过早生出蓬勃如兽尾的
繁枝,执着那迥异于干的花,和为花
带入降临情绪的喙。它将兴与命完整地
搬进季节,似云佩戴于不融雪的冬日:
知态,而不知时。当花如丢失面容的碎牙
在寒衫包裹中由薄如过隙的风削去,树
徒增习气之见闻。在只适于归隐的枯林,
枝叉像感触的遗迹直折,现歧路中的笔力。
而头顶,云正从积累的边界散开;海
也在掌控、确证着陆地。不断隆起家宅
与坟冢的城,仿佛它松树般的心思,在恍惚
与精准之间,以天之下、海之上的速度
校对一种人世的生与时。历史中
有过重量、宽度的线索,由河流响亮地
推敲、捆扎、绎。海虽不满溢,也知
世态连绵。不能抵海的我,以恭停留过的梦
托出那只白鸟首,它如被云收藏的盛夏之光
一直在海上幻想着自己洋流中的虎纹
或蛇身;像一团擦不掉风的绢,试探着
在蓝与暗蓝之间,涌出一段无病的空明之见。
六 微而逆折
少年时,我酷爱玩耍林中雀。那个晚归之夜,失形于乌云
的月色,显出峻岭中的地理与习风。我从这转瞬的迹象中
得到一张弓——它以远丘之轮廓为身,向我张开城的声音。
第二天,我迎来了青年时代的黎明。我离开了家,也忘了
树林中细密的光阴。飞禽掠过海上,留下天降于它的啼鸣。
弓伴于我身旁,像借回声推向我的扶手。海浪一层层剥开
它透明的坡度。我不安地站在这倾斜、错落的面上,听到
从渊源深处传来的呼吸。我将这弧度展开,构筑的城郭中
只有桃林般易谢的群山,居民在烈日下掩面躲藏,其速度
快而震颤如蜂。唯有我行于碎玻璃上的潮湿。我所读之书
残破、发暗,像从夜所铸黑铁里刮下的碎末。跟随我的弓
变得柔软多鳞:它是蛇,将我控制之力转为丝弦上的滑脱。
我失去与物相擦相触的调,也不再有射杀的本领。承平时
看到的云,放出我的白日贼,以人所共知的方式,沿百川
到海,窃走浪的湿与度,从鬓发束起眼中换面而无霜的城。
当它的投影依关津移步,我能否用比见更快的行动,从它
暗而有力的边缘处拾起那张弓,在被记载所吐尽的遗事中
再做一次辨疑?如今,云无确据地散了。而我那无眉目的
蛇形弓,如祸之提要,终于褪下它的皮,成就了这一时代
历史的封面。
微白
乌发映带头部,存下战争尾气的席卷。血液
像发甜的伤口醒来。战争肯定的心声
不是被头脑煮过的雾所袒露的尸体
心,已在撕去时机的裂缝里。包含它的山
可以薄,而深。而声是鼓,扩充比玻璃
更空无的轮廓。它滑向额头,迫使人又思考了一次
该向什么告别。关节般垒起的脆弱,像一把手
等着被接下来的英雄握住,挥于会场高空
掌中的情绪为人们作主。建立属地吧
以集体舞导引河流的起源。而风格来自下方,亡魂们
潜泳中透明的动作。这对照是时机转身,是倾覆
与掩蔽。在暗流交汇处,呼吸依从哽咽的硬度
被砍了头。这是重演的时刻,当崇拜感拉直脖颈之后
太阳的收割弃用了镰刀。喇叭也是尾巴,在人身上重新生长
适于奔丧,也让寻机的眼睛逐渐放大。这一处处
浇灌、聚集,铺开了等待显影的相纸,人们将看到
死者们微白的脸色下,青肿在吸着烟,等待着。
而这一刻,灰烬尚未获得出生的颜色。
必行
我理解严冬的催促。它冻结的政局
需要变色的井沿着语速流通。它的
深寒,通达天,空也在领取它的后代
如果,这些螺丝钉不再被云旋转
那人的研磨只能针对脑,这惟有稳定
才能打捞起的眼窝,拥有不吃力的智慧和皱纹
当裹紧的旗帜滚落榜样,那登台的不是小丑
而是一双双往左转的小鞋。何时,运势
会随斜坡而降,划出那道让我们以倾身来
停止侧目的底线?从隆起的一张皮上
我认出划痕遵循的逻辑:消失于停顿的一刻。
敲碎的新逻辑必将因阻止而诞生。反对者们
肉体活跃,挤压人性的体温以弥补裂隙
但在改造的汗水保养过灵魂之后
开窍,所需要的是对渊的刻画
而完整,只是上方一个总在擦粉的晴空
兆,或追忆之诗[3]
黎城上空,感动寂之月隐身,为夜间云
画出海潮般翻卷、忻叹的边界。那是光,
从纯而无形的黑暗中捧出仁恕之心。
我透过窗,看到被诛杀或死于流放的
王侯们,睁星辰之眼在海中静修。
每处浪都是院寺尖角。卧病时的魂魄
已行至海边,正观望的那颗星
将在喟然之声里下来。海水涌上沙石,
先于星辰抵达我脚边,仰瓣状丛生的面接我。
连续顾盼中回流恰似吞声的吟哦。
它急切而又为深所累。我踏足海中,
解开一处裹紧、施展不开的疲倦。
那向后延伸的波纹,让过去的时间
在震荡中聚拢、返回。
多年前,中年为官的父亲,从黎城
返回恭城。经海上时,他见一海兽
在船下缓游。“它尾鳍上的骨,在黎明前
变得亮而细,几乎因繁密而散。”
到家后,他接过刚出生的我,对母亲说。
那一刻,阳光从我柔软的头发里
卷出清澈的波涛。他怀疑梦未醒,
而世间事只是它生出的屏障。
年老时,父亲因眼疾辞官,仍见
密集的红虫,从环绕恭城的乡野起飞
掀起黄昏辽阔的土葬;书写时笔下之墨
夜色般流动如日用之水。它脱纸张而去,
行不立碑文的历史。曾让他得见天地的白昼
缩进一阵风雨,如扯碎的海兽皮,
哀而涣散地用滴答声拨开房屋草木中
降落的深色。眺望远方城主的高楼
会带来一种错觉,仿佛恭城仍是
一座尊贵的城,一头昂首却搁浅的鲸。
父亲过世前,灰白头发和胡子
过于漫长,提早掩埋了他的脸。
安葬后,他却带着无须、英俊
的面容来到我面前,交给我
一根长而不见头尾的鲸须,足以沿恭城
绕出清晰边缘。我看见了
那头鲸的皮肤,它从海而生的兆
展开一张地图,正稚嫩地蒙于恭城身上。
此时潮水退去,卷走了父时代的面目。
他交给我的、知浮动之变的行动筋骨,
也回到初长时。我于父亲去世后三年离家。
母亲的眼泪,是祖先用她清晰、素洁的
脸部轮廓流淌到我身上的心性:从童年起
涌出的小溪,满溢到眼眸的宽度。
我借之将太阳推得偏西,而后上路。
起伏之山将恭城历代的强弱盛衰,化为兽之姿。
风借树影浓郁的起伏阐微,而我行于
季节与季节之间,那时间运行的着力处。
石头群聚,叙太古之事,而山势却混统。
树木低垂,蔓草般的软泥,任石头陷于
无事迹可记之态。这因山气郁结之怪兽
如恭城般受了草患,诉我切身之痛。
“恭城中心,缺骨之人已匍匐而生。”
在日落的高楼,我似乎望见
隔海的黎城坐落在有独峰的山上。
刺目光照下,难以直视其积雪峰顶。
莫非天之意,已游离恭城外,另求
命体?去黎城的路上,我看到仰天之气
由我一路所见之兽吐远古火舌而拥立。
从恭城正而迂的词根中抽身,舌
在黎城挺孤山之身述作。居民们
以它遇事中新用的言语彼此过问,
廓清日常生活之面貌,正如我与凤梧
每日用刀光互通杀伐、气运之理。
我在黎城居留,习刀法数年,为在兽身上
划出鳞甲,显明骨的方位。临行前
我告诉凤梧:“回恭城后,我会移动棋子般
校正这些被行动规定的骨,从城体内
建新结构。它的指节将从脚背拉开
像拉开一张弓,而它测天的目光
可以像箭,清晰地射出。”
空中云积得更多,似乎际遇之繁难已入骨。
我那从连山而来的兽之兆,不复出现。
而云浓重之石态,让我处于返回恭城的途中。
那时,我尚在省察昼夜之道。恭城人
透过眼正中的夜,见白天顺着人的身躯
衰老。高空中悬浮肉眼探不准轨迹的太阳。
地面,兵甲移动,黑铁意志受时光的挑衅
在悲哀地打滑。它沾取的新血和死亡
之土色,已成恭城纹饰,但依然不明了
阳光能赋予一切何种丽泽与后代。
一路上,我入睡太深,夜中之色
像旧墨块开裂、垮塌。
醒来时,周围尽是望世的油灯。
妻稻荷在我身边,推开另一扇窗,见
庭中枯竹于凉风中习行,观
颤动未发之象,而向外的碎石道
天光下依然晦暗、松动。我与稻荷
穿过这窄而不稳的路,去见家人、
朋友。两旁的灯中之火静立而昧弱,
如读书人之心,以外物为身历之虚妄。
被我们流水般的一生映现之后,火
依然给出丝毫不乱的治心之态。
我非贤人,可让心依从它的不动之念。
“火必在革命之中灼然可见!”而以它
强大口吻作出的结论,只有力过这一次。
当我们徒事口笔争论时,被火
焚烧而断的经,已恍惚、散落为红线。
宗韶将军有慷慨之志,而他眼中的
城,已布满这赤而细密的祸根。
他接替我任城主,那红线更急迫地
显出封锁的痕迹,仿佛恭城身体内败坏的血
隐而不出,却一直在深处蔓延。
凤梧医生曾说,与黎城的战事未了,
而恭城内却有头领,逆时节推移
人在乡土中的根基。此人借音转义,赋出的
是断头诗章,其中语病是事变
将新革血统之命;而我们施于病体的
手术性刀法,不过加重了疼痛对灾祸的盲从。
“与黎城之战争,只是恭城肌体上的
青肿。志节之衰败,已成血的气候。”
我两次与黎城订立和约,意在求转机
如随风发而乍现的泉涌到来。知耻后
恭城人会有更彻底的勇气。我们所归附的
井田、阡陌,岂能因草势
助赤火风行于野?土地之深阔
本应以方言中的健实、活泼,
培育作物与人的家室。但宗韶将军的危难
又何曾因我而减轻?如今恭城的田野
喷出枯黄,如纵火之手,在抽取性命的动作后
还在为死者放稳它有挥霍力的冠冕。
天意艰深若此,我终未解出
充沛黎城的火之兆,泥鳅
反借草势成蛇。它吐出我的错信,
而今后的恭城地域,是否
将由它青绿的皮肤分配为流沙?
云完全停住,仿佛稳定文章的
名词,说出为脸注入神情、态度的玉。
那是我们相遇的时刻:青云
在山的呼吸中散去,我听到了从玉的深绿
繁殖而出的树上栖鸟的叫声……
它牵引我望向恭城最开阔的地方,
像光推开城墙,让所有的房屋
都站立出来一般。我钟爱
这泛绿光的鸟,但我不忍
它为我的热泪从玉中化出。
“那之后,我将一直鸣唱不息,
将海的卷动曲折为裂纹般的枝——”
那曾行于枝下的稻荷和我,宗韶和凤梧
似乎还身在玉纹往复的山峰里:水
尚未流动,云还聚在山顶,草木
刚生出志气,不知夏末暮山为何物,
也不曾收留过衰色与败兵。
从玉而来的兆,像一处封闭的青春;
只有云中涌出的白,爱其
流淌心力的青丝,停留在侧。
风起,我仿佛推开恭城旧宅的门,听到孩子们
在稻荷身旁的诵读声,停在此处的时间
被童声中的晴明照亮。音中的节奏
和缓、有力如绿涛,现呼吸与言谈的
深浅、轻重。但风不能尽回忆之事,
它推动海面,为无终始的天地划出切线般
倾斜的棱:众生之目光从透明中绽出,
理气运与海势的分合向背,其间精博
是否能予我们被时间贯通之后的彻悟?
云终于无心地散了,不再以
惶然的挽救意,裹虚花无用之局。
月朗照,唤醒海中那巨大、汹涌的白鲸。
我的星辰在剖竹声里降落,这死亡的引线
如一道闪电,被黑暗之海的弧光折断。
而海深处,有祖先的记忆向我浮现。
我迎向它,却看不见它的头首。一头鲸
或许是一处正在积蓄声音的雷。
它的光明和意志与浮世相异,或许它
仍在提示着自己的归与藏,在下方
以我等生命消失之速度,测其完备之时的到来。
[1] 如圭:生于恭城,恭元2525年—2533年任恭城副城主;恭元2533—2535年任恭城城主。——缓 注
[2] 这首诗作于如圭在黎城养病期间。——缓 注
[3] 这首诗写于如圭在黎城养病末期。他于诗成两天后去世。——缓 注。
2014-10-25 19:58:20
/ 稻荷【1】作品(3首) / 双城【2】 / 海是向着恭集聚的另一座城。城内宅第、宗庙 / 营建与演变,在时间中划出一片、又一片静止。 / 海看到了自己遗迹中的形式。 / 风提示出海扩建的终结,像一阵没有气味的尘埃; / 它在中心降落,消散城巩固自身的清晰感。 / 城有从海而来的缩骨法。 / 一种挣脱后硬而赤裸的支配。它披着海 / 那翻卷透明的亡者之衣,向着天招魂。 / ..
稻荷【1】作品(3首)
双城【2】
海是向着恭集聚的另一座城。城内宅第、宗庙
营建与演变,在时间中划出一片、又一片静止。
海看到了自己遗迹中的形式。
风提示出海扩建的终结,像一阵没有气味的尘埃;
它在中心降落,消散城巩固自身的清晰感。
城有从海而来的缩骨法。
一种挣脱后硬而赤裸的支配。它披着海
那翻卷透明的亡者之衣,向着天招魂。
海在形成从远方抵达上方的气运。
从云端,可以看到城内深远的树荫,像毯子
被风吹动着,追赶、包裹离城而去的命。
失去海,城掰不开命中的士气。
它将不能在恭城的山泽、丛林中闪烁,
仿佛承放于这座斑驳容器中的牺牲。
海拱起了自己比远山更光滑如鼎、擅出没的背。
新的阵雨在这里落下、完成。海内部
不息的流动与城之稳定,分离得栩栩如生。
城终于正确地引用了海的力量。
它朝夕涌动着有天色的纹饰,将在城
结构的细部排列、贯通,创造
那一个能在神的幻想里重叠出真实的地方。
鸟【3】
战后的树林光秃、明亮,像制度化的暴力。
方向不同的尖端,显示出精工细作的差异。
云像巫师,从土地后方拉出黑袍,沿衣褶之隙
引出透明指,如风,借树杈为骨骼,行占卜。
它显出鸟,像死者缺失的双目,在城与林繁密
细节的衬托中飞行,抛光凹凸起伏的面,如浪。
人世在土地深处跪坐着,扬起闭目的脸,享受着
这种近于抽象的琢磨,对高超与孤独不置一词。
鸣【4】
在岸与岸之间的辽阔地,有一个在波涛中
游牧,擅使弓箭的民族。当浪倾斜着下落
切出呈锐角的坡面时,上风中的巨鸟飞过。
从啼鸣中,海潮听出了自己的种姓。
鸟是唯一悬浮在头顶的主题。它的肋骨似乎
已被光穿透,分离为椭圆形的断面。骨内圈
有阴线刻出的禁锢,将光满溢着向外侧堆积,
像强烈辐射后,留在底片中的重叠之象。
海状居民知道,鸟翅中的白有时间之云的
密切流放,已将太阳的光线改变。而鸟的双目
用一对同心圆升起火焰之光。它燃烧的
是对日和目长久推测中精细的摩擦力。
海不断从胸腔中掏出爪形绽开的浪,
迎接让生命成型、能被锐利之声雕琢的鸟
降落。而更大的浪像一座山或祭坛,在它
和云的相对演化之间,鸟不疾不徐地滑过。
【1】稻荷:如圭之妻,恭城人,生于恭元2504年,卒于恭元2553年。——缓 注
【2】 这首诗作于恭元2523年,她与从黎城归来的如圭相识、结婚的那一年。——缓 注。
【3】这首诗作于恭元2542年,稻荷漫长的监狱生活即将开始的那一年。——缓 注。
【4】这首诗写于恭元2551年,是稻荷在狱中生活的第八年。——缓 注。
2014-10-25 20:02:11
在晋【1】作品(1首) / 遣怀六章 / 一、眠 / 昨日的莺啼不曾远去。我袖上的露水 / 映着缩小的满月,仿佛没有被鸟徐徐的 / 飞行托起的瞳眸。当黎明之光穿帘而过 / 浓云般笼罩楼台,这只莺会在雾一般的 / 寂静外,用眼睛和声音划出倾斜的阵雨。 / 我拾起远山被润泽的一处墨色,转向身边 / 的少年人,描下她眉中那薄而寒的一道。 / 二、相宜 / 月带着它暗中吸取的光阴,...
在晋【1】作品(1首)
遣怀六章
一、眠
昨日的莺啼不曾远去。我袖上的露水
映着缩小的满月,仿佛没有被鸟徐徐的
飞行托起的瞳眸。当黎明之光穿帘而过
浓云般笼罩楼台,这只莺会在雾一般的
寂静外,用眼睛和声音划出倾斜的阵雨。
我拾起远山被润泽的一处墨色,转向身边
的少年人,描下她眉中那薄而寒的一道。
二、相宜
月带着它暗中吸取的光阴,在明亮的夜晚
落在鬓上,开出一片轻盈的隐患。它让我
不眠的思绪,显得肥而不见端倪。压在
窗上的云有薄之透彻,像我回忆的浮萍。
我空走了许久,垂老时才知晓,最宜
与它相伴,如影子陪伴着以它作梦的人间。
三、松楸
簇叶减速的雨声,缓缓编织起亡人
翠绿的坐席。水珠滴落,枝干
有了轻微爆裂的耳廓。地下之人
沿树的生长向上,摇晃一圈圈裙袖,
听身外不尽的咏泣与顿首。她
也知道,我愿贬谪到此,戍守
她托身的古塔。树冠造就的琉璃
时黄时绿,口齿不清的雨却努力
将你我挽留在了风趣里。
四、送别
我从浓荫中折取送别的柳条。被道路
覆盖的行人回到这里,走出不移动暗处的空。
你我总在相失,像追忆中渐变脸色
切得过分薄而难持。那按叶中眉目堆积的
观山影,窄边幅,却也做不成落魄枕席。
若乱鸟栖于前,我会再无数次看见那眼里
曾现过花枯萎时,无泪的一扣。五、环
你年少时解于河间的束带,我
从漩涡拾起。这绿中泛银的环
带着秋风擦冬而过的声音,它
将转动冰陷于此地的速度。
雪落之初,我又来到你门前,
环扣紧的青丝因卷动而乌亮。我伸手
就碰响了冰在木石上消融的节奏。
六、面
牡丹是载有你薄面的丛书,我从醉中
画出。醒后妆容不乱,尚要人扶。
指尖触瓣,滑动我通达人世的界面。
它以脉显出汇流而生山阴的思虑。有鸟
如尘间土在疏枝上亲近你的腰,这高处的
倾心,指向寥落冬景。而你如春光,
秋风未抵之前,已向我拜谢而去。
【1】在晋:恭城人,生于恭元2500年,卒于恭元2571年。恭元2525—2539年,统领其父留下的军队,任将军。被宗韶免职后,闲居终老。——缓 注。
2014-10-25 20:04:57
/ 凤梧【1】作品(3首) / 一种制度 / 住宅旧了,借风的搀扶勉强站住。风也运转 / 物周围的一切投影,稳定出属于本地的流派。 / 叶急于沿比树枝更美的道路滑出,去收集 / 它们扁平智力之外成熟的植物。这里有了 / 该有的赞叹:落叶在地上枯萎,形成 / 合不拢的嘴。而我行走,赋予脆弱以条件。 / 我听到它们在脚下被说服,换用了 / 更贴切的、表达结论的方式。 / 这是一个连贯的结论。...
凤梧【1】作品(3首)
一种制度
住宅旧了,借风的搀扶勉强站住。风也运转
物周围的一切投影,稳定出属于本地的流派。
叶急于沿比树枝更美的道路滑出,去收集
它们扁平智力之外成熟的植物。这里有了
该有的赞叹:落叶在地上枯萎,形成
合不拢的嘴。而我行走,赋予脆弱以条件。
我听到它们在脚下被说服,换用了
更贴切的、表达结论的方式。
这是一个连贯的结论。当我走进屋,
房间布局中的记忆力保存我,也知道
我在空虚中叠加一圈圈通明的需要。
一盏落地灯,会唆使身后的墙去爱
另一面墙,会改变二者的举止,
在交往中,留下核心般的黑影。
我的工作,是把这类算数中的怀疑
降低,随之到来的惩罚会在切分后,
以类似三分之一的形式到来。
我熟悉比例之后,它确实到来得
合乎我脉搏的节奏。我数出了
生活在血脉里的所有匿名者。
他们的头只在我的皮肤下冒一次,
但我已明了关于生存的体面体制。
通过吃和睡,我是否恰当调节了
饿和疲倦的情节,让法律中
那统一我们的罪行可以被推定得
更有人性?当吃繁殖一个消化结构时,
睡,也在用巧克力掩盖蛋糕般的身体,
假设出来的知识,又有了被吃的资格。
病理
病人们离开了。眼前的树影,似乎将他们
半透明的脚印一片片聚在一起,用不平衡的色调
表达出类似障碍的情绪。我试图把这已融化、
加深的脚印再取出来,这第二次违反了它本身
行走的目的。像有毒素、膨胀出傲慢的药片
能治疗一种结构复杂的新疾病,通过虚构
它的步伐和路线,从病的另一个层次中,病人
重新走回来,完成这次重要的转移。他们更加
不属于我们,但又像我们最常看到的冲动,
严重得可以成为对痛苦和惩罚的解释。
这解释所针对的,是脚印的大小,从生理
和行为中所展示的规范边界。在这里,人
才形成了他的病,一种被我们改造的靶子。
在雨那缜密的运算命令里,它绝不能算是
健康、无罪的。但关于它的知识,有时
像一个圈套,有时等于零。
允许
持针器有细长的统治胃口。它们用嘴
勾勒出术前的疼痛。再将这感知,像肿块
植入体内,允许疾病找到自己
布满弱点的性格。我翻开皮下的身体,
像整理庞大的法律文件。器官们
在黑暗中,据血液线索相互鉴定欲望。
在肺这样的同性恋者之间,有透明
如气管的逻辑联系。它往往会推出些
发育不全的气团,在口腔里蹲着;
或从鼻腔出去,不碰那些试图纠正的声音。
手术器具的撞击声,为麻醉中病人
没有喊出的疼赋予有特征的名称。病
变得更逼真,而它又将这种真,乒乒
乓乓地吐出,像用判决清理一阵强烈的厌恶。
痛苦在这种声音里,与器官脱钩,向着死亡
退化。当军医时,我曾处在战争的隔壁,
我们被允许在一些悬空的方向上解决问题,
像用精神错乱来治愈一股股寒风。事后,
风增强了假设另一位置的能力,它确可以是
一朵停留在人脑中的、稀薄无色的云。
在手术中,我进行着一种被允许的摘录——
摘掉病人短暂的视力后,又将结论录在他们
看不见的地方。但他们有办法释放出疯狂:
阴暗回忆竟在小圆刀上晃动,像一连串胆怯的
动作,其戏剧性的残酷无过渡地引向极端的尖刻。
我用它来划分很疼和不疼。最终用皮肤
或被单,覆盖住所有反常的部分。
【1】凤梧:恭城的一位医生,生于恭元2500年,卒于恭元2551年。他是稻荷的邻居,如圭的朋友,恭元2532——2543年,在宗韶的军队里当军医。——缓 注
2014-11-29 21:45:40
子澄【1】作品(4首) / 展开 / 植物不带目的地观察我们,用蕾和瓣的形状 / 辨识脚印,排列深浅不一的路途。从往昔 / 和今日经过的多个我之中,藤萝确定时间 / 在恭城思维的线索。梨树垂叶,测试着 / 湿润滑落的力量:雨从恭城天空引出判断的界限, / 菊般繁密的水滴,是压缩城之透明度的小体系。 / 从那粗略、毁灭和再生一起提供出的分析里, / 我发现,植物们乐于玩耍自己的循环结...
子澄【1】作品(4首)
展开
植物不带目的地观察我们,用蕾和瓣的形状
辨识脚印,排列深浅不一的路途。从往昔
和今日经过的多个我之中,藤萝确定时间
在恭城思维的线索。梨树垂叶,测试着
湿润滑落的力量:雨从恭城天空引出判断的界限,
菊般繁密的水滴,是压缩城之透明度的小体系。
从那粗略、毁灭和再生一起提供出的分析里,
我发现,植物们乐于玩耍自己的循环结构。
桂树反复开始,为恭城坚韧的土地
诵上节奏明晰的兴叹。林中桀骜不驯的狮子
好似草药在高傲夏季患上的热伤风。
规定气候带的纬度,在这里变柔软
仿佛一阵毛骨悚然后,食草动物的口味
更吻合自己栖息的地方。草不但细致照顾
动物们的胃,也在临终时分担衰弱与痛苦:
帮助它们,为生展开分解的动作。
产物
狼从矿物中提炼眼睛,覆盖植物般生长的毛。我的视野
随它们的跳跃连续更新。豹,以石头为坐标,测量
自己的存在,理解相对于静止的一切才能。在
恭城的泥土和尘埃中,马呼吸着祖先辽阔
无形的谈吐。它们携带的气候和行动
构成了我对于过去时代的印象。
就这样,动物们操持着一切咀嚼
和闪避。像遥远边界上的灵,它们让我
在一种陌生包装里生活。透过稀薄空气,它们
用逃跑踢打我比塑料还脆弱的感知。石头掷向它们
这是我从自然拾取的权利。依然有沉重的硬度在统治我们。
它释放出的时间、速度,一直在我们身上活着。瞄准和步履
并没有改变和推移什么,除了奉上一次翻转的斜线。这
让栖息的土地在靠近我们时终于变得和缓而独特:
像眼前的山峦,不受风的影响,开始群居。
连续与相遇【2】
儿子七岁了。我们以彼此的生活作为时间
长而交汇的尺度。他告诉我,我是优秀的
潜水员,从母亲的腹中穿过紧紧的通道
游出,生活在陆地上,等到死亡用尸布
再次把我裹紧,我将缩进棺材,变成一颗
豆子。它仍会发出麻雀和乌鸦一类的芽,
好像童年和老年在秋天走到一起,影响
彼此对光亮、布匹与痛苦的看法。
怀着忐忑,我告诉他,他接下来的一年,
是一个完整的生命。时间按他的计算法
不断贡献出它的新,只有队列末尾的那个
会进入漆黑的幕布。所有从他而出的人
都按照他心跳的步伐行走着,心即是血液
之线的结头。他用手按住胸部,仿佛听到了
环环相扣的骨骼之下肯定的回声。经窗户
折射而入的光,为我们的对视划出了一道分割线。
这是一道沉默的切口。死亡新生般分裂出蝴蝶状的
身体,弯出剪刀柄弧状边缘后,消失在了我们周围。
另一重
过去像进入睡眠后的身体,我和它在梦中
相对,谈论死亡和可能存在的生命。骨头
如时中的浮木,是传播光的微物质。它
震动,发出灵魂设计和观察我们时带触感的
声音。一只蜘蛛,修正着父亲的胡子,像
扩散感知的器官寻到了恰当比拟。我们的儿子
正将我回忆童年的痕迹,完整地发育出来。
睡眠是我们降生的另一重轨道。往昔
与今昔的神经,波浪般叠压在一起。我们
从缝隙里睁开眼睛,只见弧状连续的间断
像一场让黑暗更显力度的暴风雨,更新着
转过背去的人回头的方式。雨过之后,父亲
和儿子在吃饱了的土地上好好地走开了。梦
野蛮地向我们列举出远处上方的空与下方的
低落。我取下覆在眼睛上的翅膀,醒过来。
而刚才的呼吸,还在翅脉之中涌流。
【1】 子澄:子澄:生于恭城,后定居于漩涡。19岁之前当过猎人。之后入军队成为凤梧医生的助手。曾于恭元2551年,受凤梧临终委托,去探视过监狱中的稻荷。——缓 注
【2】 这首诗写于恭元2558年,37岁的他带着儿子其玉从漩涡去恭城见到了如圭的后人,将刀归还给了他们。在返回漩涡的途中,他写下了这首诗。——缓 注。
2014-12-08 18:14:56
荻蓼【1】作品(2首) / 邻近的疆界 / 父亲和我,是恭城生活里的 / 两个小游泳圈。它们用环状通道 / 呼吸。居于中心的圆,让人想起 / 消失在河中的溺水者。它如今的 / 空,作用于放大精神的距离。 / 从游泳圈中探头,我看到景物 / 像生活在惰性玻璃和自由气流中的反光。 / 自然的界限,在不游泳的人身上 / 下沉。我的视力超过了水的弹性 / 和透明度,被利润滋养得精致、丰富。 / 在空...
荻蓼【1】作品(2首)
邻近的疆界
父亲和我,是恭城生活里的
两个小游泳圈。它们用环状通道
呼吸。居于中心的圆,让人想起
消失在河中的溺水者。它如今的
空,作用于放大精神的距离。
从游泳圈中探头,我看到景物
像生活在惰性玻璃和自由气流中的反光。
自然的界限,在不游泳的人身上
下沉。我的视力超过了水的弹性
和透明度,被利润滋养得精致、丰富。
在空气与水的切面上,圈一直漂浮。
水经过腿时,留下过徒然的触觉。
我们浮在没有展示力的词的构成中。
原先的水里,大而清晰的形象收缩,
只能在匆匆而过的人眼中窥见。
我学习着一种技术:生产个人的
巧克力。分工体系将它划归给了
我们的眼睛。它那导致脂肪的甜味,
预示着繁荣的齿轮,像雪花
作为受刺激后的独特形状
在模糊的喧哗里漫天而来。
蜂
自然在蜂群里聚集身体的痛感。
关于旋转、震动的推理,在它们的飞行中
变得像一种决定。瞬间和持续减弱对比,
它破坏了生活从泉中涌出的特性。
在我的城市与乡村之间,蜂制造出
它刺激反应般紧张的线索。
我意识内部的节奏与力量,在蜂身上
结构得如同一次细腻的牙穿刺。蜂
提出一种公正与冷酷的理智形式,
对任何一个自己都漠不关心。
它翅膀中快速而温暖的亲密,
只具数字性,与风声、体温无关。
我来城里看望父亲,这里恰如一个
金属智囊。蜂是戴在人们耳朵里的
微型手表。它的高效率带来的稠厚甜蜜
只是种让人自我吞咽的消极。
在淡而无味的阳光下,人不哭
却会在没有雨季的空旷中厌世。
蜂的飞行里,疏远与憎恨混杂
呈一道密、且快得无法呼吸的
弱界限。沿着它消失的节奏,
我从父亲家返回漩涡。在风
不再需要亢奋马达的地方,
我看到了自己的家门。
【1】 荻蓼:在晋之女,子澄之妻。——缓 注
2014-12-08 18:18:33
可能的聚会(跋)【1】 / 一 / 青苔覆满岩石坚固的否定,仍有缝隙 / 因昨日风霜的击打,寸生内部 / 这刻薄于对话而拉长的舌,却什么 / 也未说出。精密而活泼的翠岛 / 满满盛开,却不进入这暗中的时机 / 并无历久弥新,上方绿色因寒气归来 / 消散了。话语既出,只见得眼前空茫一片 / 水色已失却本身,而水波还在 / 湿迹蒸煮枯枝,败叶乘露珠前来聚会 / 观昨日不识、今日真切之事 / 二 / 薄霜凝于..
可能的聚会(跋)【1】
一
青苔覆满岩石坚固的否定,仍有缝隙
因昨日风霜的击打,寸生内部
这刻薄于对话而拉长的舌,却什么
也未说出。精密而活泼的翠岛
满满盛开,却不进入这暗中的时机
并无历久弥新,上方绿色因寒气归来
消散了。话语既出,只见得眼前空茫一片
水色已失却本身,而水波还在
湿迹蒸煮枯枝,败叶乘露珠前来聚会
观昨日不识、今日真切之事
二
薄霜凝于草叶。圆石像雾气
产下的卵。从暗褐转绿的青蛙
于初春孵化,用腮和皮肤呼吸溪水
流动。指尖划出起伏不定的波纹
这古老借用来勾魂的胡须,卡于机器的
齿轮间,无数高速运转的心脏在摩擦音中
重复同一口号:向前!向前!用坚硬
而平稳的齿,压出有定见的额头,颤动的圆
带着钱币的光明,闪烁其词。又一轮
造人计划。传送中不竭的动力,新人的骨骼
似有若无。终究,它会取代穿行于山水的足迹,收卷
相踏相扣的时感与光阴。机械化汗水更严格地
寻找急切,要再次紧握生存的轴心
三
清凉油抹唇,话语才如水中月,新鲜且能治疗
痒。该懂得,时候未到。献白骨,需等
河流湍急,阳光,将消失的活体重新运送
直达来势汹汹的白虎斑纹,灿烂以痉挛之手
筛选现成物,入洋葱轨道。它具发达的
刺激力,是政治精力盛大的鼻腔,历次感冒
都被透亮丝巾绞杀。活口,很易解
正如问得其时,而答却非所问
那脱缰的来意,去了哪里?
四
金鱼,被最早孤立出的,用于
观赏的眼睛,皮肤近乎无色,托着
睡眠中凉而锋利的鳞,这水的晶片
为限制冲锋而自设下迂缓的圈套
是它,修正人们望向动静之间的脸
待层层落去,投向更暗的、底部的团影
旧式的微尘在尾鳍下起伏,仿佛窃喜的
肺中世界。泛黄,非因吸过烟
而因记录在手稿中、被说过的话
不可能清澈。旁观者的清谈醇酒般映照着
秋天易着凉的弱点,幻想出的暖意
照旧移动。从深渊而来的光景
从这倒影里可以嘀咕、流淌吧
是禁令还是应允?
五
卷曲的气流吹出了冲锋,战争借弹壳浓缩
夜晚的影子,我们与祖先共同拥有的
正被微明的硬束紧,它在人体内
绽放黑睡袋,将活物捉回古老之中
安眠。土层在今天形成,凉
而有连绵秋雨的起伏,一切都要还原
为盲目意义上的视觉下降,封闭脑中的
暗室,喷出烟状的尾巴,像嘹亮的
叹号。它直起身,就是回答
六
书写拖住阴影的睫毛。眨动,能在何处碰响课本中
消逝的时间?历史会中暑,提前描述无法归类的死亡
隐晦,被墨水温过,就算发明。读书时变白的头发,剪掉
但越用割草机,暗释放越多。新黑溢出,像液态雕塑
请先让它老化。枯笔生风,吹干脸部愿失去的水分
笔尖也偏转,为没有着落的人名选个栽种点
早春,圆露不为怀古而吸引光,登陆的坟脊
也并非被揉醒的伞兵:瞳仁的不显,已成定局
【1】“序诗”和“跋”均由诗集的整理者“缓”先生所作。
2014-12-08 18:21:39
后 记 / 《从城》属于那种建造一个完整世界的尝试。《可能的聚会》是小毅为此筑起的“第一座城”。对小毅来说,“历史中的生命秩序”乃是诗歌或文学的实体,因此,她将“城与人”作为自己作品的主题。不过,她对这一主题的书写方式,与古代的“立法诗”以及中国现当代那些带有形而上学或神话史诗性质的长诗并不相同。她深知,诗人在我们这一时代已不再可能是“立法者”,她所关心的也不..
后 记
《从城》属于那种建造一个完整世界的尝试。《可能的聚会》是小毅为此筑起的“第一座城”。对小毅来说,“历史中的生命秩序”乃是诗歌或文学的实体,因此,她将“城与人”作为自己作品的主题。不过,她对这一主题的书写方式,与古代的“立法诗”以及中国现当代那些带有形而上学或神话史诗性质的长诗并不相同。她深知,诗人在我们这一时代已不再可能是“立法者”,她所关心的也不只是象征或观念。在她的叙事和诗作中,除了任何时代的生活所必然带有的历史、地理、宗教、政治和伦理背景之外,那些具名的个体和人群,他们经历过的独有的生命事件,以及由此而来的独一无二的面孔、姿态、语气和习性,构成了她书写的重心。这使得她所营造的世界获得了其可信的、非观念性的具体质地。于是,我们看到《可能的聚会》以一次聚会开始,以另一次聚会告终。在这两次聚会中间,又有许多次不同人物之间的相聚和相会,他们的谈话构成了叙事部分的主要内容。这些曾聚在一起的人大都失去了彼此,无论他们是朋友、亲人还是仅仅因机缘而相遇的人。这些具体的生命事件,是历史命运落实到我们身上的真实方式。
对小毅而言,在这些具体的事件中显现的,是那些人类生活总会面对的、具有根本性的问题。这些问题并没有预设答案,相反,这些问题作为困境或疑难,总是与人在某一处境中的生存和决断相关,因而总是带有时机的性质。《可能的聚会》所试图理解的问题,是时机在历史-政治中的作用,是历史中种种可能性的出现与消隐、来龙与去脉。各种可能性相互交织、纠缠、竞争,最终实现的是其中某一种可能性或可能性的结——而其他的可能性都变得不再可能,承载它们的势力和个体由此成为失败者。那么,是什么样的时机使得某些可能性得以实现、使另一些可能性黯然退场?又是哪些可能性的会聚,造就了那些最重要、最关键的时机?可能性本身的会聚是如何构成历史的?在历史中,那些曾经存在、却最终未能实现的可能性是否就毫无意义和价值,承载它们的人是否就只能被视为错误、失败和愚蠢?在这个文本中,小毅试图向我们展示出这些被遗忘的可能性,展示这些可能性的承担者所具有的复杂思虑和他们为实现它而做出的诸多努力。小毅或许想告诉我们,这些可能性如果实现,我们的生活可能会比那些实现的可能性所造就的现实更有色彩。
在宗韶和如圭身上,读者肯定会看到实际历史中两位重要政治人物的影子。但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诗比实际历史更具有普遍性或哲学意味。诗所写的,是人类依其本性而会反复发生的可能之事。同样,小毅在这里所写的是两种可能类型的人:这两种政治性的灵魂在历史中不断地反复出现,他们的行动和思考所涉及到的问题,以及它们所制造的新问题,显示的都是人类共同的困境。
尽管古代立法诗所预设的那种特定的“诗人在世界中的位置”如今已不复存在,但小毅的诗仍然与古代那些伟大的立法诗具有隐秘的精神联系。《可能的聚会》中,宗韶和如圭的那些组诗、长诗可以看成是对“开端”的回忆,其中包含着小毅对塑造我们的圣者与礼法的理解。小毅并不认为我们时代的诗人可以重新立法,她想做的,是提示在我们时代的生活中早已被遗忘了的那个古老而完整的生命秩序和意义图景。这也就是在我们时代的废墟前,回忆它们原来所是或所归属的城。无论是通向对旧城的修复还是通向对新城的重筑,这种对完整意义图景的回忆和提示,都是我们必须做的第一件事。
是为记。
一行
2014年6月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