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碩治印
西泠印社題襟館 |
文:李夢
上周與香港數十位書畫愛好者去杭州,參與西泠印社與香港集古齋合作的「西泠學堂」暑期遊學活動。之前去杭州,要麼與家人朋友在西湖邊閒逛賞月看花,要麼因公出差行程匆匆,倒真是沒有太多機會接觸西泠印社的金石傳奇。
此次遊學,在西泠印社旁小住幾日,白天在社內題襟館跟隨名師學習姓名印和肖形印的製法,夜晚游西湖,垂柳夏荷之間,找到不少古人遺存的名物,真真覺得錢塘地靈,淡妝濃抹,暗藏無垠情致。
此次來杭之前,我對於西泠印社的印象,一是那扇綠蔭掩映的石門,另外則是弘一法師當年出家前,曾經將自己的大半藏印都捐給了這座「天下第一名社」。雖說去年春天香港曾經舉辦「西泠印社創社四君子暨歷任社長書畫篆刻作品展」,但我直到這次遊學活動開始之後,才稱得上對於西泠印社首任社長吳昌碩的篆刻作品,有了些許淺薄的認知。
吳昌碩 |
今年六月在北京故宮博物院開幕的吳昌碩書法篆刻作品展,取名「鐵筆生花」,頗能恰切形容這位十九、二十世紀之交書畫名家作品的特征。生於浙江鄉間讀書人家的吳昌碩自小跟隨父親學習印刻,自此大半生,「與印不一日離」。雖說他的書畫與篆刻技藝皆精,但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其篆刻功力在書畫之上:「人說我善作畫,其實我的書法比畫好,而我的篆刻更勝於書法。」
吳昌碩之所以如此強調篆刻之於其藝術創作生涯的影響,一則因為他研習篆刻的時間最長,二來也因為篆刻對於他後來在書法及繪畫領域的探索頗有助益。他將上承西周金文、下啟秦代小篆的石鼓文用在印章篆刻上,而這樣質拙古樸的筆法也隨之用在書畫作品中,以至於印與書畫,「相輔而行」。
吳昌碩印譜 |
中國的篆刻藝術興起至今已有千年,秦漢時尤為盛行,故而有「印宗秦漢」一說。在那之後,篆刻的技巧不斷演進,由實用的物品轉向鑒賞與收藏的對象,而工藝化的傾向亦愈發嚴重:製印人不再關心印章文字的意涵,也不怎麼看重書法與篆刻的關聯,而是單純關注篆刻技巧,似乎只要將線條刻得漂亮,便能造出一方好印。而在吳昌碩看來,「印外有印」,要想篆刻技藝精益求精,單靠刀工並不夠,也要觸類旁通,在書畫筆法與風格上多加留心。
因此,我們今天看吳昌碩的篆刻作品,見到的並不盡是工整無瑕的作品。他並不要求自己的篆刻作品必得左右對稱、線條均衡、完美周全,而是因應時間、場合與心境而調整,故而其印章中方寸間常見變化,字與字之間,甚至單個字的筆畫與筆畫之間都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常常有濃淡、虛實與方圓的對照,甚至他會將原本完好圓整的印章有意做出「殘破」的效果,以與出土漢印的古樸渾厚兩相應和。誠如我們欣賞書法作品的時候,單單見到筆畫與佈局皆工整的作品並不至於稱奇,反倒是那些流暢率性、不拘小節的創作,每每令觀者眼前一亮。
缶廬 |
且以吳昌碩的一方「缶廬」印為例。「缶廬」是藝術家的書齋名,他本人也常常以「老缶」自居。「缶」是古代器物的一種,形狀古樸,器身上的裝飾與花紋也不多。而吳昌碩以「缶」自比,正是看重這件器物的古樸與簡約,寄望自己的藝術創作同樣能在華麗紛亂的情形中抱持清醒、獨立與天真。
這枚「缶廬」印也如器物一般質拙,筆畫遒勁有力,造型求新奇,手做「殘破處」十分顯眼,是古代石鼓文的再現,也是藝術家自身喜好與信念的承載。吳昌碩一生專注藝術探索,創作眾多,去世後竟將眾多作品無償捐給西泠印社,這又可說是另一種為人處事的「質拙」與「素樸」了。
在中國傳統藝術的情境中,有「書畫同源」的講法,意在強調不論圖畫抑或文字,但凡用毛筆所寫,每每強調線條的力道、美感與章法。在吳昌碩等人牽引出的浙派篆刻及之後的各流派風格中,線條之於篆刻之美同樣不可忽視。線條將原本或方或圓的印面分割成大小不等的空間,不同空間之間的交疊與互動衍生出諸多姿態,或急或徐,或動或靜,或濃或淡,真可謂方寸之間,得氣象萬千。
(原文刊於香港《大公報》副刊「大公園」,2018年8月23日。)
super!@@
@nolix:吳昌碩很棒啊,之前知道得很少。。。
湖州有故居的,我上周路过。但是车不方便。
如果买印谱的话,西泠八家那一本是最值得买的,吴的那一本应该也还有货,但是我更喜欢前者。
@nolix:好的,多謝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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