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建军:信仰专业的力量

在中国本土设计界，东道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公司，这家公司为我们奉献许多具有传奇色彩的案例。东道的创始人解建军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曾经是美院的高材生，有着闪亮的设计灵感，可他从来没有靠自己的灵感来做公司、做设计，相反，他的每个设计案例里面都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专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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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事业首先要讲信誉
　　我在1997年毕业前，找了几个公司，都是国际公司。去了一个公司后发现，那是挺压抑的一个办公环境——考勤比较严，不能迟到，迟到一次扣400块钱，可我的工资才800块钱。因为我上的是美院，所以上学那会儿比较自由，往往太阳晒到屁股还不起床。突然面对社会的时候，一下从极端人性、自由的空间，到了一个极端严谨、苛刻的空间，感觉很失落，不能接受。
　　一个礼拜后，我就离开了，我觉得那地方太不适合人类工作了。后来我又到了另一家国际公司。到了之后，感觉同事不肯帮人，是我特别痛恨的那种人，后来也离开了。
　　当时我家附近有一个自由市场，里边有一个做电脑刻字的，我经常到他们家去排文件，觉得他们做得挺好的，就问老板怎么弄，他说得去注册一个个体工商户。后来我就真的去注册个体工商户，结果到了工商局，人家说个体工商户就是卖肉、卖菜的，说我的水平完全可以注册有限责任公司，最低标准10万块钱。我就和我爸要了点钱，注册了公司，买了电脑、打印机，租了半层楼开始做设计。东道就这样诞生了。
　　公司刚开始就靠同学、朋友介绍活儿。比如给一个同学的亲戚印手提袋，我给他的报价特别低，他也挺满意，就签字了。打样时用的机器是油墨的，压力也不够，上了印刷机之后，发现颜色突然一下变得浑厚、饱和了。一卸货，他说不是他想要的，要重印。后来，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朋友请客、吃饭之后，我再给他打个折，一分钱不挣，他才把货收了。
　　后来，中国油画学会要做海报、手提袋，价格压得特别低。反正也没活干，就接了。我找了最便宜的印刷厂，到还有3天就要开幕时，东西拉到我楼下了，我发现纸不对，然后一摸一手绿色。我当时就让印刷厂拉回去了。我又找了北京最好的印刷厂，价格比一般的贵40%。我要加急，印刷厂说要收加急费，而且加急也弄不出来，除非覆膜，不然油墨干不了，而覆膜就要更贵了。
　　我记得当时和油画学会会长谈的时候，会长说覆膜好，但因为价钱贵就没用。后来我掏了覆膜的钱，印刷完、覆完膜，打了两个“面的"运过去。拉到中国美术馆时，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幕了。会长一看，印得很漂亮，还有膜。我说膜是我送的，他就特别高兴，从此之后把他所有的活都给我们了。
　　我那个时候知道了一点：做生意一定要讲诚信。
　　不止是一个logo，更是一个产业
　　我们是一个“岸状态”的公司——在专业上面不是一个纯粹本土公司，但掌握了现代设计的核心理论，我们真的懂设计、懂品牌。国外公司也懂这些，但是他们水土不服，不懂中国文化。我的一个愿望就是把国际公司都打到海里去。
　　我们接到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品牌和VI设计项目的时候，大概是在2005年前，那时候中国没什么著名的公司。当时国航的宣传部门负责人打电话给我，因为我们给奥运会做标志设计是第三名，综合成绩第一名。当时国航还找了美国排名第一的设计公司，我觉得无论如何要拿下来，所以别的项目都停了，所有人都扑上去，没白天没黑夜，不断地追求完美。后来我们就中标了。
　　国航项目是挺重要的一个单子，我当时弄完之后，中国第一家民营航空公司鹰联航空也找到我们——我们所有的项目都是客户找我们的，几乎没有我们主动出击的。当时我听说是第一家民营航空公司，觉得靠谱，就亲自去了鹰联的总部——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去了一聊，他们发现我们懂航空，我说，汉莎航空、大英航空、新加坡航空的基地和总部我都去过，我知道人家怎样办公，他们觉得没有哪一个设计公司的人能把航空业讲得这么透。
　　鹰联的老板是一位女士，应该是从美系航空公司的高层回来的。她见到我就说，她放弃了原来的身份、地位投身到中国的航空事业里面来是义无返顾的，特别希望能把那种鹰的精神表现出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做得差不多了就给她提案。我们设计了两个三角形，一个三角形是翅膀，另外一个三角形在下边，是身体，一看是很有力量、很有速度感的。我还充分考虑了这个logo在垂直尾翼上使用的颜色。很多专业人士对那个logo特别喜欢，说那是我们的代表作。企业家俱乐部的刘东华说：“你们设计得太棒了，那都不是做出来的，是你们发现的。”
　　
　　总认为客户不对的设计师，一定是业余的
　　晋商银行的项目很有意思。见面后，晋商银行说：“我们知道你做了很多银行，但如果你不给晋商做，就等于没有做银行。”
　　当时的评委都是重量级的，是中国设计界的泰斗，晋商银行的高层也都在。投标也很激烈、很正规，香港、台湾、澳门的很多公司都去了，国内外的公司去了好多家。我们设计的logo是点状的古钱币。我说，晋商票号的创造者、发明人是一批勇于创新的人，他们真正的精神是勇于创新，如果在当下，他们一定是从事网络的。所以我们用了一些数字化的设计，点状代表了银行的未来——电子银行、电子交易、网络交易。
　　当时大家一片哗然，不住点头。其实每一个人都会被狭隘的审美经验框住，而我就要那个眼前一亮的。所以，我们能把一个传统图案能做得这么现代。所以说，你只要找对了点，就能打动客户。凡是说客户不对的人，他们一定是业余的设计师，他总是抱着一种封闭的想法说客户的不对。
　　知道和国外的差距就不用害怕了
　　我特别佩服那些有执行力、理性的人。当时我翻欧洲的设计年鉴，找了24个公司，要见这些公司的人，问我们的国际部总裁多长时间能约下来，她说3个月。她于是用了3个月的时间，约见了所有公司的董事长、总裁。当时我有个手机是诺基亚8800，金属滑盖的，我就想见这个手机的设计师。结果她真找到了。我去了诺基亚的赫尔辛基总部，见到了那个设计师，还拿着手机跟他照了个相，说，你做得真棒！
　　其实，能约到那么多世界顶级公司的人，也是因为我们的国际部总裁有很多的个人关系，她是欧洲人，原来是德国的一个世界著名投资银行的总裁助理，跟全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打交道。其实欧洲人不讲关系，但是也必须得有人脉，你不认识人想得奥斯卡奖希望不大。他们好像挺公平，其实关系特别重要。东道现在的国际部总裁费斌先生也是这样的人，他原来是瑞士商会驻北京办公室的执行总监，拥有较广的人脉以及很强的跨文化管理能力。
　　欧洲一放假就没事了。礼拜六、礼拜天，餐厅都放假，便利店也都放假，我在欧洲的感觉就老是饿着的，买个汉堡，一看还是中东人开的餐厅。欧洲人根本不干活，连加油站都是空的，随便加，加完油自己投币，它也不找零。后来我们就租个车，说咱们也度假去。
　　我跟另外一个人说：“我们就像《魔戒》里面那3个小矮人，去完成一个任务，中国的设计史会写下一笔，中国设计界会记住今天，我们现在是在实践中国的设计史。”
　　欧洲之行给我好多感悟，我感觉到中国设计及其从业者的状态与国外还有差距。知道了差距的所在，就不用害怕了，因为人最害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我是个乐观主义者，但是我觉得我还挺清醒的。我们在给自己打气，真正的从业人员就应该像我这样清醒，同时应该自信。差距可能不是一星半点，意识、对于事物的理解、生活状态、社会状态、精神状态，这些无形的状态决定了有形的东西。
　　没有信仰的人是漂浮的
　　马云说，创业的人95%都死了，4%是有幸让你看着他怎么死的，还有1%怎么死的现在还不知道。他能在水面上扑腾扑腾俩水花，是你能看到的，你看不到海底下全是尸骨。
　　我是一个活着的人，活着就应该干点事。做设计、做公司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去研究那些颜色、字体、版式、品牌关联那些东西，那些都是技术层面的，真的大的设计到最后是大相无形，我的社会阅历和感悟是我最大的财富。
　　我特别希望东道变成一种精神存在。我们有一个口号、一个核心理念：信仰专业的力量。
　　信仰是人类灵魂的精神家园，一个人如果没有信仰，他就是漂浮的，是孤魂野鬼。一旦有了灵魂就不一样了。灵魂有了归属的时候，人一下就坦然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为什么而奋斗。
　　专业是通过事物的表象洞穿事物本质的能力，你能看到背后的东西。像《盗梦空间》一样，你看到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谁能看到最后一层到底是什么？这种能力必须要经过多年的历练、挫折，但同时一直有一颗年轻、智慧的心，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海明威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可以被杀死，但是不能被打败。被杀死的是肉体，真正存活、不能被征服的是精神、是灵魂，灵魂是永恒的。
　　同时，做设计的必须得是一个真实的人，虚假的人做不出真实的设计。如果做不出真实的设计，你怎么感染别人呢？只有真实的东西才能感染别人，才有力量。所以说，一个设计师必须像水一样透明，有真实的感情，是一个真实的人。所以我们要变成那些真正存在的人，公司要变成一个真正存在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