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化的面具
一次与一个朋友谈到崔健,他突然说:“其实崔健是一个特别不自量的人,搞什么真唱运动,跟本不符合商业规律。现在的歌手都是些什么歌手,都是数码歌手,本身唱不唱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体的包装,唱片的制作,然后是宣传,炒作,直到变成利润。这是个过分商业化的行业,艺术与个性都是扯淡的,归根结底,全都是生意罢了。”我对于崔健的“真唱运动”虽然关注不多,但还是非常赞成的,因为懂音乐的人应该更加尊重音乐本身,而不是花里胡哨的商业运作。这位朋友身为一个著名演艺厅的艺术总监,我不能说他不懂音乐,可是他透过声色犬马歌舞升平(个人对基层演艺行业的看法)所瞄过来的那双眼睛,是否能够不失真地看待音乐?我持怀疑态度。
对于唱片工业来说,一切都是生意并不错,利润是企业的命脉,不赚钱就无法生存。但做生意和尊重音乐矛盾吗?就算有矛盾也不至于无法并存,更何况它们必须并存。因为尊重音乐,其实就是尊重产品的品质,就是尊重市场,也就是尊重自己的钱袋。这么简单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懂,但现在为什么不能两者兼顾?我觉得不是这个行业过分商业化,而是不够商业化,或者说现在的商业化很不正常,很不健康。我曾经把RANCID,METALLICA的唱片给一些DJ或夜总会做场子的乐队或跑场歌手等音乐从业者听,他们的反映是不容易接受,不够商业。相信听觉习惯稍微宽广些的人都不会说这样的乐队不商业,但这些所谓从事音乐的人以某种被异化的标准来评价它们时,竟说太不商业。除去文化差异与语言隔阂外,只能说明我们目前的商业体制与商业环境很不健康。
或者,可以说中国音乐目前的商业化并非真正的商业化,而是计划经济延留下的巨大惯性与整个行业在短期利润诱惑下的盲目性以及已经油尽灯枯的港台靡靡之音遗留下的不良影响混合起来的怪胎。
个人认为比较健康的行业,大都是开放性的,音乐行业也不例外。中国唱片行业存在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封闭性。从上游讲,就是艺人与创作者来源的封闭性。我并不清楚唱片公司推出来的歌手都是从何而来,但我站在一个消费者的角度来看,我对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满意。不是我天生拧吧,是他们没有让我满意的资本。同时,我们也看到很多有潜质的热心于音乐的人或被埋没或者自己离开,就是因为始终没有一扇门向他们打开。当然例外也是有的,但是并不能影响大环境,所以,没必要拿他们来说事。又如中国足球,国家给那么大扶持,就是好不起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球员来源太窄,巴西就没这毛病,球星都是街头巷尾踢出来的,也不用国家从小单个培养。也就是说,不管什么事情,把源头放开了,大家都来参与了,才可能好得起来。流水不腐,保证一个大的基数,万里挑一总会找到合适的。我们也相信,真正的英雄在民间,听说前苏联曾秘密培养过社会主义红色摇滚,结果可想而知。这几年有了一个不小的进步,就是各种选秀活动的如火如荼。表面上看,是因为这类活动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和本身很有商业价值。其实,选秀的流行正说明听众,也就是市场对整个娱乐界潜在的不满,也就是说人们已经不满意自己的娱乐被别人来安排,他们需要新面孔新内容新鲜空气,他们需要不一样的声音。市场的需求就是利润,娱乐界的猎犬嗅到了利润的味道,于是各种选秀闪亮登场。虽然大部分选秀做得并不让人满意,以至于声名狼藉,但它却实是听众的一种另类胜利,因为它带来一个信号:唱片公司不再是音乐市场的唯一定义者,他们再也不能无节制地给听众喂粗粮。
但是,听众往往又是盲目的,是极容易被误导的。由于长期没有表达自己需求的渠道,听众的需求是长期被忽视的,听众自由选择的权利也就无从说起。最后听众自由选择意识甚至都慢慢萎缩退化掉了。再加上中国音乐普及教育的相对落后,以及前几十年对西方文化资讯的封锁,都导致了听众音乐修养的相对低下和对文化产品选择意识的缺失,导致了市场细分的难度。舌头乐队的吴吞有一句语录精确的表达了对这种现状的不满:摇滚乐需要伟大的听众!听众对音乐的逆来顺受,加上经营者受到短期利润的驱使,使音乐市场成了唱片公司自导自演各种丑剧的场所。
引导市场是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我们却往往不具备这些品质。每天骂为什么市场上充斥着那么多烂歌,为什么那些烂歌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是没用的。且先不管什么样的市场状态是正常的,至少现在的市场现状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是常态,是我们每天必须面对的。而社会的常态往往是落后于先进前卫的思想和形态的。你不能骂所有的人都低俗,没品位。他们听觉习惯狭隘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在很大程度上由于文化传播渠道的狭隘造成的。比如说你每天听的都是流水线生产的罐头产品,每天向耳朵眼里塞罐头,时间久了你的耳孔就会变成罐头的形状,只能容得下罐头,只有向里边放罐头才会觉得舒服,哪怕有更好的东西但不是罐头形状的,你也会习惯性地把它否定掉。可见,要想实现真正的商业化,改变听众的耳孔形状是个很关键的方面。但我们都知道,改变一个群体的积习,是一件多么漫长和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群体中最顽固的部分应该是中老年人群,一来这部分人的审美情趣已经相对定型,二来这部分人是这个社会上各种资源的直接主宰者,是强势群体,或者可以说是统治力量。社会中大部分文化活动的进行或文化产品的传播,都必须经过他们各种方式的许可。好在,人是有思维能力的,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这就决定了大方向是向着好的方面的。但在实际操作时,是要循序渐进的,逐步引导的。
所以,不要说总抱怨中国音乐市场商业气息太浓厚,恰恰是商业体制的残缺和幼稚导致了今天低俗的音乐氛围。在中国眉目如画的商业化面具下,其实是一张平庸难看的白板。总的说来,这都是以前的积弊,而看看我们的前景,还是很乐观的。今天资讯这么发达,音乐教育也日益改善,只要假以时日,随着全民音乐素质的提高,上游参与主体的广泛,下游的市场需求的多元,都不成问题。这将牵引着音乐工业形成更加公平合理的筛选通道选拔制度,并根据细分市场不断推出和更新产品,形成相对合理的商业运作模式。
2008.12.19
对于唱片工业来说,一切都是生意并不错,利润是企业的命脉,不赚钱就无法生存。但做生意和尊重音乐矛盾吗?就算有矛盾也不至于无法并存,更何况它们必须并存。因为尊重音乐,其实就是尊重产品的品质,就是尊重市场,也就是尊重自己的钱袋。这么简单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懂,但现在为什么不能两者兼顾?我觉得不是这个行业过分商业化,而是不够商业化,或者说现在的商业化很不正常,很不健康。我曾经把RANCID,METALLICA的唱片给一些DJ或夜总会做场子的乐队或跑场歌手等音乐从业者听,他们的反映是不容易接受,不够商业。相信听觉习惯稍微宽广些的人都不会说这样的乐队不商业,但这些所谓从事音乐的人以某种被异化的标准来评价它们时,竟说太不商业。除去文化差异与语言隔阂外,只能说明我们目前的商业体制与商业环境很不健康。
或者,可以说中国音乐目前的商业化并非真正的商业化,而是计划经济延留下的巨大惯性与整个行业在短期利润诱惑下的盲目性以及已经油尽灯枯的港台靡靡之音遗留下的不良影响混合起来的怪胎。
个人认为比较健康的行业,大都是开放性的,音乐行业也不例外。中国唱片行业存在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封闭性。从上游讲,就是艺人与创作者来源的封闭性。我并不清楚唱片公司推出来的歌手都是从何而来,但我站在一个消费者的角度来看,我对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满意。不是我天生拧吧,是他们没有让我满意的资本。同时,我们也看到很多有潜质的热心于音乐的人或被埋没或者自己离开,就是因为始终没有一扇门向他们打开。当然例外也是有的,但是并不能影响大环境,所以,没必要拿他们来说事。又如中国足球,国家给那么大扶持,就是好不起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球员来源太窄,巴西就没这毛病,球星都是街头巷尾踢出来的,也不用国家从小单个培养。也就是说,不管什么事情,把源头放开了,大家都来参与了,才可能好得起来。流水不腐,保证一个大的基数,万里挑一总会找到合适的。我们也相信,真正的英雄在民间,听说前苏联曾秘密培养过社会主义红色摇滚,结果可想而知。这几年有了一个不小的进步,就是各种选秀活动的如火如荼。表面上看,是因为这类活动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和本身很有商业价值。其实,选秀的流行正说明听众,也就是市场对整个娱乐界潜在的不满,也就是说人们已经不满意自己的娱乐被别人来安排,他们需要新面孔新内容新鲜空气,他们需要不一样的声音。市场的需求就是利润,娱乐界的猎犬嗅到了利润的味道,于是各种选秀闪亮登场。虽然大部分选秀做得并不让人满意,以至于声名狼藉,但它却实是听众的一种另类胜利,因为它带来一个信号:唱片公司不再是音乐市场的唯一定义者,他们再也不能无节制地给听众喂粗粮。
但是,听众往往又是盲目的,是极容易被误导的。由于长期没有表达自己需求的渠道,听众的需求是长期被忽视的,听众自由选择的权利也就无从说起。最后听众自由选择意识甚至都慢慢萎缩退化掉了。再加上中国音乐普及教育的相对落后,以及前几十年对西方文化资讯的封锁,都导致了听众音乐修养的相对低下和对文化产品选择意识的缺失,导致了市场细分的难度。舌头乐队的吴吞有一句语录精确的表达了对这种现状的不满:摇滚乐需要伟大的听众!听众对音乐的逆来顺受,加上经营者受到短期利润的驱使,使音乐市场成了唱片公司自导自演各种丑剧的场所。
引导市场是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我们却往往不具备这些品质。每天骂为什么市场上充斥着那么多烂歌,为什么那些烂歌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是没用的。且先不管什么样的市场状态是正常的,至少现在的市场现状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是常态,是我们每天必须面对的。而社会的常态往往是落后于先进前卫的思想和形态的。你不能骂所有的人都低俗,没品位。他们听觉习惯狭隘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在很大程度上由于文化传播渠道的狭隘造成的。比如说你每天听的都是流水线生产的罐头产品,每天向耳朵眼里塞罐头,时间久了你的耳孔就会变成罐头的形状,只能容得下罐头,只有向里边放罐头才会觉得舒服,哪怕有更好的东西但不是罐头形状的,你也会习惯性地把它否定掉。可见,要想实现真正的商业化,改变听众的耳孔形状是个很关键的方面。但我们都知道,改变一个群体的积习,是一件多么漫长和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群体中最顽固的部分应该是中老年人群,一来这部分人的审美情趣已经相对定型,二来这部分人是这个社会上各种资源的直接主宰者,是强势群体,或者可以说是统治力量。社会中大部分文化活动的进行或文化产品的传播,都必须经过他们各种方式的许可。好在,人是有思维能力的,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这就决定了大方向是向着好的方面的。但在实际操作时,是要循序渐进的,逐步引导的。
所以,不要说总抱怨中国音乐市场商业气息太浓厚,恰恰是商业体制的残缺和幼稚导致了今天低俗的音乐氛围。在中国眉目如画的商业化面具下,其实是一张平庸难看的白板。总的说来,这都是以前的积弊,而看看我们的前景,还是很乐观的。今天资讯这么发达,音乐教育也日益改善,只要假以时日,随着全民音乐素质的提高,上游参与主体的广泛,下游的市场需求的多元,都不成问题。这将牵引着音乐工业形成更加公平合理的筛选通道选拔制度,并根据细分市场不断推出和更新产品,形成相对合理的商业运作模式。
200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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