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当我放下行李,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心里突然有异样的感觉。不知从何解释,但确实感觉到了不安,确定无疑地从门背后的那个“家”里直透出来。
直觉也许错了,家里能出什么事?我疑惑地打开门……
天!这是我的家?
屋里乱七八糟,如同被初出道的抢劫犯胡乱蹂躏了一通。书,我的书,横七竖八堆在地上,上面和着泥浆与鞋印,衣柜里面的衣服全部被翻出来,扔在床上。
我首先想到的是抢劫。但很快明白不是那样。家里唯一值钱的是电脑——完好无损,门和抽屉没有被撬,慢着——厨房洗碗槽里放着什么?我的红裙子!有着大只蝴蝶的红裙子!被泡在一池混合了吃剩的方便面和菜叶子的肮脏浆汁中……
我在发抖……晓云,是晓云!
我跌坐在沙发里,极度的愤怒掺杂着虚脱感从深处冒上来。晓云!
我借助了两支烟让自己镇静下来,给阿乐打了电话。
“你终于回来了!”他也在找我,“怎么不带手机?晓云没事,她想离家出走,我把她找回来了,现在方正家。”
“方正那里?”我基本上是在尖叫。
“你怎么啦?”阿乐诧异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方正是青少年问题专家啊,所以我找了他。”
“算了,没事。”我知道没法解释,“带我去把她领回来吧!”一堆浇上汽油的干柴已经在我心里架好了,只等待着,哪怕一星火苗,它就会着!
方正住在一个“高尚”小区,他的小日子倒过得不错!
我大力按着电梯,心里既怒且沉。晓云,我的晓云,才刚刚十三岁的晓云,在那个变态的男人那里!
我阴沉着脸,心一直悬在半空中,诚惶诚恐。
阿乐陪在我旁边,我几乎对他都嫌恶起来——该死!他怎么把我的晓云往这里送!
到了门口,我反而镇静下来。好歹事情已经结束了,无论怎样,我回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我来解决!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还是无可避免地有点紧张。结果却看到一张慈祥质朴的脸——钟点工,正在做清洁。“方医生在书房里。”她开朗地笑了。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提起“方医生”时那种由衷的尊敬总算让我产生了一点“现实感”,地球仍然在转,没有什么大事真的发生。方正,也不大可能把晓云煮来吃了——毕竟,他还是全国知名的心理治疗师。
第一眼从门边看到晓云,我就真的把心放下了。她正坐在一张黑皮转椅上左右摇着,手里抱着个大大的靠垫。她在笑,眼睛发亮,好象还很开心的样子。
在转椅摇到她能看到我的位置时,笑容倏地不翼而飞,整个人象安了弹簧一样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原来在她眼里,我才是那个“可怕之人”!
我无奈地冲她笑了笑。转头便看到了方正。他坐在斜方靠墙的沙发上,正带点暧昧的微笑,用研究的目光逼视我。
“谢谢你!”我一边回报他以微笑,说着“让你费心了”之类的话,一边重新让心坠回到深不可测的黑暗和咚咚狂响的疼痛中。那个给我送来蝴蝶兰的诚恳的方正,那个卡住我脖子的狰狞的方正,奇怪地在这张英俊又带点憔悴的脸上融合了,我看着他,有几秒钟脑子完全糊涂了,想抱着他的脖子痛哭一场的欲望,和想不顾死活踹他两脚的愤怒不可思议地搅和在一起。具体地说来,一方面想用双臂把他压进我的身体里面,哭着告诉他我所受的所有委屈,把他当成这世上我唯一的安慰;同时他本身又是我全部委屈和愤怒的来源,因而想把他剁成一块一块的,还要踏上两脚。
把他抱紧和把他推开的愿望,两者彼此排斥而又相互促进,令人绝望地死死把这个人的重要性焊进脑子里。
这种感觉直接反映在意识层面就是四个字——“我完蛋了”。
感觉上完蛋了的我谦和地向“方医生”表示想带晓云回家,不再“麻烦他”。是的,我急于想离开这个让我完蛋了的人。
可是他不同意。
“关于晓云的事,苏黎,你看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阿乐也在旁边凑热闹:“我和晓云到客厅看电视好了。”
“好好好。”完蛋了的我满脸堆笑。
方正在阿乐和晓云身后关上门。
他的脸垮下来。
我也是。
经过那一番,我们已不大可能客气得起来——尤其旁观者这种道具撤离以后。
“你为什么收养晓云?”他开门见山。
“寂寞。”
“别搪塞我!告诉我实话,苏黎!”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诚恳的表情。
“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
“不要紧,慢慢说。我有兴趣知道。”他递给我咖啡。
刹那间我竟又恢复了对他的信任。对那个曾经给予我极大鼓舞的“美好事物”的信任。我发现我依然固执地守护着这个“美好事物”,即使方正本人也不被容许对此进行修改。
因而我不大确定我在对谁说话。
“我也是由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养大的。我的养父母,非常慈祥。世界上不可能找到比他们更好的父母——永远的爱,永远的欣赏和肯定。可是早在我能够赚钱孝敬他们之前,他们就去世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我养晓云,是希望能够借此把养父母的爱回报给社会,给那些需要的人。”
“解释不通。”他沉吟了十秒就开始摇头:“解释不通。肯定有什么你没告诉我。”
“为什么解释不通!”我火冒三丈:“你懂个屁!”
我吼了一声倒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竟对“美好事物”说脏话?算了吧,转念一想,他算是哪门子“美好事物”啊!狗屁不如!
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还沉浸在沉思默想中。这个书呆子!
“如果照你的解释,你应该对她很好才对。可是你对她并不好。”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炯炯发光:“不错,你供她读书,给她买东西。可是精神方面呢?你从不关心她。她来月经了,你知道吗?”
我吃了一惊,他倒知道!连这个晓云也跟他讲?
“她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你知道吗?她成绩下滑了近二十名,你知道吗?她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你知道吗?”方正并非以责备,而是以研究的眼光看着我,一边摇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每个星期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三个小时。苏黎,你似乎有意地在漠视她,忽略她,从某种意义上说,虐待她。”
一听到虐待这个词,我心里面的干柴就遇到火了,也许,它已经等待得太久?
“虐待!谁虐待谁?”咖啡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已泼出去一半,流淌在方正深棕色的书桌上。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急火燎:“她的妈妈才是真正的虐待者,生了她又遗弃她!我怎么算是虐待?我又不是她妈,我不过是在帮社会尽义务而已,虐待!!!你说谁在虐待?!”
我肚子里很多“他妈的”、“狗日的”都堵到嗓子眼,基本已在舌尖弹动了。可是方正突然温柔下来。
“对不起,苏黎,”他以饱含着内疚的眼神凝视我:“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太当真了。”
我的愤怒一下子就尴尬地凝固在空气中。
——“我是开玩笑的。”这不是我的梦吗?
——“我是开玩笑的。”面前活生生的方正说。
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我是中了蛊吗?生活怎么变得越来越荒诞了?
二十
和晓云一起坐车回家,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晓云阴沉个脸,怯怯地缩在出租车一角,使我疑心在我和她中间,是否还坐着一个隐形的大胖子。
我倒并没有给她脸色,无论如何,理解她的心情不是太难的事,而我又不能要求她理解我。
打电话给清洁公司来收拾屋子,阿乐看着他们做——又是阿乐。我则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和晓云谈判。
我为她要了果汁。她缩在靠背上,盯着桌子下面。
晓云,瘦瘦的,有点驼背的晓云。她晒黑了,但五官依然清秀。指甲没修整齐,一双白球鞋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我仿佛有一个世纪没看到过她了。
我点上一支烟。
“来月经了?”我说。
她盯着地下点头。
“看着我!”我吼道!
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我柔声说:“我和你相依为命,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有做得不好的,你也要说出来。”
她的眼泪扑腾腾地就落下来了。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倔强地任泪水在脸上流淌就是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把我的红裙子泡进脏水里?”我最恼火的就是这件事了。
她用手背擦了眼泪,冷冷地说:“我讨厌这条裙子!那是巫婆穿的。”
“什么?”我不怒反笑,“红裙子是巫婆穿的?白雪公主的后妈?”
“我觉得是。打那天晚上,你穿了这条裙子出去以后,就变了。”
我的胃突然抽痛了一下。
“你再也不笑了,下班回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进书房里把门关上,一个晚上都不出来。零用钱忘了给,桌上给你留的条子,你也不看了。”
“对不起。”我低声下气地说。
我一软,她反而哭得更凶了。
“我……”她开始抽噎,每两秒种拿手背擦一次眼睛,“我以为你……你不要我了。方正叔叔说你不是的,只是工作上有问题,心情不好。”
我鼻子发酸,真想陪她大哭一场。既不能哭,无奈,只能以抽烟替代。
“我以为你嫌弃我了,你出去了这么多天不回来,也不打电话。恩恩恩……”她哭道,周围卡座上的情侣探头探脑向我们张望。
我猛抽烟。
“我就想回老家了,回去我爸爸的坟头。恩恩恩……”
这孩子,一定要惹到我哭不成?
“我到了火车站,没钱买票。在长板凳上坐了一天一夜。乐叔叔来找我,带我吃肯德基,让我去方正叔叔家。他说你不会不要我的,恩恩恩……”
我凄惶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孩子,不知道我们俩谁更可怜。
“好了好了,”我劝她,“姐姐以后不这样了。晚上我们去酒店吃自助餐怎么样?”我乏力地期望以物质弥补。
“不要。”她倒很坚决:“我们要节约,你挣钱也不容易。”
咦?这么懂事?“你怎么知道我挣钱不容易?”我笑道。
“方正叔叔说的,他说你一个人工作很辛苦,你也需要我的关怀。”
我咬了咬牙龈,转头看着窗外,但只忍了五秒,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
一个大女人,一个小女生,两个人相对落泪。另外的位子里,情侣们正耳鬓斯磨,喁喁私语。
“他还说什么?”我焦躁地问。
“也没什么。他只是花了好长时间听我说话。从来没有一个大人肯花这么长时间、这么耐心地听我说话。”
我点点头,有本事让一个青春期少女说出心里话,又不加评判,方正确实很专业。
“噢,方正叔叔说,每个人除了是父母的孩子以外,还是上帝的孩子。他说,父母只是给了孩子身体,是上帝给了孩子灵魂,每个孩子的灵魂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个比哪个更好。是这个样子吗,苏姐姐?”
“恩。”我重重点头。心里明白,方正想解除晓云作为私生子的自卑感。
方正!
唉!我又叹了一口气。方正!
房间很快就打扫好了,阿乐还不知从哪里弄来几盆紫藤,挂在阳台上,房间里流动着新鲜空气的干净味道。我让晓云去洗澡,把她的脏鞋泡进肥皂水里。
“苏黎,我们聊聊?”阿乐询问的眼神看我。
怎么每个人都想跟我“谈话”,把我当不良少女?
我只能点头,和阿乐,这个我确实信赖的人,坐进我的书房兼卧室里。
藤椅,很简陋,但很舒服。我靠在垫子上,腿伸直搁在床沿上,等待阿乐同志发言。
“我到晓云学校去过了,同学们笑她是乡下人,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乡下人。她和他们打架。有个男孩帮她打,她好象有点喜欢那个男孩了,给他写了纸条,那个男孩是班干部,把条子交给了老师。老师自然要找她谈话。你呢,最近又比较忙,晓云的心理压力很大。”
阿乐说话含蓄,但我还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是晓云写的。”阿乐递给我一张作业纸——本上撕下来的。
上面工整地写着——“我当你的妈妈,你当我的爸爸吧!”
啊???我不禁乐了,这不是精神分析吗?再怎么心情复杂,看了这纸条我也咯咯地笑起来,“我还以为只有精神分析师才会这样写情书。呵呵呵……这个叫情书?”
阿乐也笑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都流行这样?说关系好不说哥们姐们了,就说我认你当妈妈,我认你当爸爸。还有认爷爷奶奶的呢!”
“呵呵呵,这么好玩?”
“孩子们在找无条件的爱。”阿乐倒专业起来。
我笑不出来了。
是啊,现在的孩子,说是什么“小太阳”,却何曾得到过无条件的爱?只有学习好,成绩好,爸爸妈妈才认为你有价值,才爱。孩子们虽然不懂精神分析,却也在无意识的指挥下进行象征性的行为——寻找“足够好”的爸爸,和妈妈。
我的晓云,她也在找。
我呢?是否也在找?
刹那间,我不禁悲从中来。
二十一
蝴蝶兰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枯萎了。
销假上班的第一个早上,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它的尸体。凌落的花瓣胡乱地洒在办公桌上,曾经那样美丽的紫红色已经褪尽,只在惨白的颜色上留有一些灰紫的痕迹。我将花瓣拾拢来合着木盆一起,放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心尖上某一处鲜红之肉也随着被割裂、被抛弃——最残酷的手术,是发生在心里的,既无休养,也乏吊慰。
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得工作。我的来访者,他们需要我。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心理上的。
百合离婚了。胡林悄悄告诉我的,叫我别再提她老公的事。百合更瘦了,但还是常常微笑,尽管笑得比较机械。胡林比百合憔悴得还厉害,胡子拉碴的,象个混得不好的艺术家——这就是共情过甚了,治疗师比来访者还痛苦。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常常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方正依然是忙——幸好如此,才让我的心脏和血压得以苟延残喘。
当然还是有碰面的机会,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我是说紧张或者逃避什么的——紧张和逃避的只能是我。
但他对我说话变得刻薄起来。
“健身?”他半开玩笑地说,“没用的,苏黎,你已经是中年妇女了。”
“苏黎,还去玫瑰夜吗?那里的男人不错吧?”他歪着嘴角笑道。
某个时刻,胡林和百合碰巧不在,他就会突然说这么一两句,然后扬长离开。无论听上去怎么象是“正常”的玩笑话,里面都有浓浓的火药味。他在攻击我。为什么?
我只能默默忍受,千百根针在心里刺痛,却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我安慰自己说。总不成刚从丹城跑过来,又离开?不行,我得学习适应。
爱情,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支持了我适应这里,最后却成了我最不适应之处。
这就是爱情。它最初弥补了空虚,最终却会造成更大的空虚。
我完全松懈下来,不再加班——身体内的电池没有了——我知道,我内心的某个部分已经轰塌。每天六点,我准时离开办公室,回家和晓云一起吃饭。我炖骨头汤给她喝,又呆在她房里一边翻着《病人与精神分析师》,一边陪她做作业。她逐渐有些开朗起来,这对我也有治疗作用——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我。
她每周有两个晚上要补课——很狗屁的一件事,我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有时候到麦当劳买杯咖啡坐着。
麦当劳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可能有人不同意,固然,它是资本主义的产物,而且是美帝国主义的产物,但是它卖给你四块钱一杯的咖啡,还允许不限量免费续杯。我实在看不出资本主义的剥削有多么残酷。
我一边嚼着鸡翅膀,一边抬头四周望望,一个有着翘下巴、戴眼睛的高个男子独自坐在我的左边,我的位置可以看见他端正的侧面。
我凝视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心想,是什么原因令我们对人海中的某一特定对象产生了深刻的心理体验,而对其他人无动于衷呢?
如果我爱的是面前这个啃着汉堡的男人,那么他的这个侧影,他的这个翘下巴,他的黑边眼镜,还有那满不在乎的眼神,都会极大地唤起我强烈的反应——狂跳的心和流泪般的亲切感。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和我终究对彼此没有形成任何意义,而成为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呢?
又是为什么,只要一根颜色相似的领带,一个酷似方正的发型,就能对我具备特殊意义,而令我情思难抑呢?
我凝视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尝试着去想象他便是我所爱的人,想象他的一举一动都对我有意义,他格子的衬衣,修剪整齐的指甲,迷茫的眼神……
他吃完东西,站起来离开了。这一起身时懒散的动作,随随便便的步态……
我目送他消失在门口,收回目光。
刹那间,我惊讶地发现,经由这一想象的过程后,这一翘下巴的男子已经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并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具有了“特殊意义”!
天,爱的感觉可以移植!至少在那一瞬间,我做到了!——这就是幻想!只要他没有当众挖鼻孔,我就还可以继续幻想下去。
原来,爱的对象无须做什么来维持被爱,只要不做什么来打破爱者的幻想就足以令“爱情”继续下去了!
而方正,他残酷地把吊起我天堂的绳索割断了,魔鬼般的地狱正张着血盆大口在欢迎我!
我牵着嘴角笑了笑,没办法,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这就是现实!
我喝了口咖啡,从包里拿出新到的《心理咨询与治疗》杂志。
好些天没动笔了,这一期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人要消失起来,也是非常快的一件事。
方正!他的名字倒是期期不落地出现。
《阴性的女人和隐性的力量》——方正也研究女人?
我随目录的指示翻到38页,才看了两行,脑袋就嗡嗡直响。方正用近乎调侃的口气把女人揶揄了一番,卖弄了一下学识,引经据典,不露声色地把他内心的愤怒和敌意化为了文字。
他在结语中写到:
“如上所述,女人所有的顺服都是为了控制;女人所有的奉献都是为了索取;男人终究沦为被女人利用的工具。”
这是什么心理治疗师?抱着这样大的性别偏见,他怎么给病人做治疗?《心理咨询与治疗》算是什么专业杂志,是不是只要看到方正的名字就给他发?我脑袋里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给杂志编辑部写信抗议,或者写一篇文章辩论什么的,火苗在我脑子里忽忽忽地往上冒。
但我随即立刻明白,我的愤怒,并不一定出于所谓的“正义”——而是出于情感。
我一定要认为,他现在不是在说一个泛化的“女人”,而是直接就是在说我!
这一认定让我怒火中烧。
假设这是另一个人写的呢?例如是宋辉或胡林写的,我可能也就一笑置之了。“假设”这东西很有力量,真诚地回答了假设对自己也就一清二楚了。答案一旦浮现出来,挥舞着正义大旗的愤怒也就只能沦为空洞的私人沮丧。
“为什么这个伤害了我的人,却始终表现出一副被伤害了的样子?”
我的脑子里倏地冒出这个问题,就再也挥之不去。
为什么?!
我的心理现实是我是被损害者。
他的心理现实难道他是被损害者?
为什么?!
他的仇恨从哪里来?
——移情?
这个词终于挣脱了自我欺骗的罗网,从意识的深处冒出来——那些个自虐性快感的罗网——据说叫做爱情?
理性,象豆芽一样在我脑子里长出来,繁殖得很快,迅速抢占了它当初失去的地盘。
荣伟玲原创《释梦人生》19-21
2011-09-29 16:30:55
来自: 本真心理王娟(咨询预约电话:1580409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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